顾芩凨听到前方有脚步声,拼命追逐,当刀剑声传来时,顾芩凨躲在了分岔路。
“你竟敢背叛我?”是梵钰的声音,顾芩凨小心翼翼的伸出头,只见梵钰掐着云裳霓的喉咙,道:“谁让你擅作主张把麒麟放走?”
云裳霓痛苦的挣扎,梵钰冷笑,“看来你是忘了我们的约定,急不可待的想要解开情蛊?”
云裳霓扬起脖子,抓紧身后的石壁。
顾芩凨随手使出冰魄扰乱了梵钰的注意,梵钰立刻放开了云裳霓,转身看向顾芩凨这边。
就在此时,梵钰身侧的高手蜂拥向顾芩凨,狰狞的面容加上山洞里阴森的气氛,顾芩凨连退几步,梵钰下令道:“杀了他。”
第二十八章:江湖远
云裳霓身形一动,踏雪寻梅一出,抓起顾芩凨消失在分岔路的另一条通道里。
嗜血的杀手们纷纷看向梵钰,梵钰带路道:“杀无赦,决不能让尧清活着离开天极峰。”
虽然云裳霓的动作极快,顾芩凨还是看清了他的招式,直到听到水声,云裳霓刹住了脚步,他扶着石壁口吐鲜血。
顾芩凨把他扶住,却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借由洞口的微光,顾芩凨小心翼翼的揭开云裳霓的面纱,尧清英俊的脸显露出来。
他捂住嘴唇更加激烈的咳嗽起来,顾芩凨情急之下问道:“你别再运功。”
“你走吧。”尧清忍着痛楚,推开顾芩凨,他跌坐到地上。
顾芩凨的手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却不敢落到他身上。
“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顾芩凨道。
尧清用手撑着自己,但是血不断从他嘴里溢出,顾芩凨立刻蹲下身,问道:“你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别管我,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尧清虚弱的说道。
顾芩凨心里又急又气,他是该亲手杀了他,可是……顾芩凨无法拔出手中的剑。
在一阵懊恼的挣扎后,顾芩凨抓起尧清,边走边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尧清的手在石壁上抓过,他嘲讽道:“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现在救了我。”
“我知道!”顾芩凨厉声道,“但如果我不救你,我现在就要后悔!”
“你永远改不了嘴硬心软的毛病。”尧清边咳嗽边说道。
听着尧清如此亲昵的话,往事涌上心头,顾芩凨眼看着他的衣襟被血染红,身后更近的脚步声逼近,顾芩凨道:“我会找你报仇,不过是等你恢复以后。”
身后梵钰连发数枚暗器,顾芩凨挥剑荡开,杀手以诡异的身影靠近顾芩凨,他们张牙舞爪,仿佛是要吃人的血肉。
尧清背对着他们,突然他手指一弹,一颗珠子在石壁间来回弹动,让他们纷纷后退,顾芩凨背起尧清,疾步逃走。
他们一路急奔,直到前方水雾朦胧,顾芩凨不敢再多跑,走到洞口,外面是个巨大的天坑,四方的瀑布在这里倾泄,而下面放眼望去,深不见底崖底,犹如万丈深渊,幽黑一片,这里完全就是绝路。
梵钰再次使出暗器,尧清捂着嘴唇,身形变换来去,单手接着所有暗器。
“我本不想杀你,可你实在太碍事。”梵钰冷冷说道。
尧清丢下暗器,气虚道:“若不想动手,你又怎么会派天一刀尾随我下山。”
“那是他色胆包天,与我何关?”
尧清面色一沉,“是啊,你无需自己动手,借刀杀人罢了。”
“若你不死,皇兄永远忘不了你,我怎能容你?”说罢,梵钰长剑一送,直刺尧清胸口,尧清躲开,他们双方你来我往。
而梵钰的那群手下直逼顾芩凨而去。
在混乱中,梵钰趁机将顾芩凨抓住,宝剑拦在了顾芩凨的喉间。
尧清站在崖边,紫衣随风飘扬,嘴角那鲜红的血迹看上去让他显得有几分憔悴。
“你自己跳下去,我就可以饶了这个人。尧清,我不喜欢等。”说罢,梵钰的手狠狠抓紧顾芩凨的肩膀,顾芩凨痛的皱眉,却不吭一声。
尧清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已经没有退路,尧清,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挣扎,你现在情蛊缠身,阴气不足,阳气不济,活过一日只能算是一日,全身痛如锥心,这样活着又何必?还不如一死了断,反正临死前,你已经见过谢君诺,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是吗,你这样说,我好像真的不该再活着了。”尧清自嘲道。
顾芩凨道:“你别听他乱说。”
“尧清,我数三声,你乖乖的跳下去。”
“一……”
“这个,还给你了。”尧清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甩给顾芩凨。
顾芩凨还没接住,尧清朝他笑道:“这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
说罢,他往后一倒,人便纵身跳下悬崖。
“不!尧清!”顾芩凨大喊,梵钰见尧清已跳崖,松开了顾芩凨,顾芩凨接住那个瓶子,紧握在手心。
他奔到洞口,趴在崖边,看着那万丈崖底,心里却像是被什么撕开了一个口子。
顾芩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身后有人举剑想要砍下顾芩凨的人头,他浑然没有知觉,他只觉得手心里的这个瓶子,太过沉重,让他分不清对尧清是恨还是不舍,曾经相濡以沫的雾踪,竟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顾芩凨悲入心头,竟险些落泪。
“二师兄,如果将来我可以回到家乡,就盖一座草房,种几块闲地,和我喜欢的人一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尧清边喝酒边笑道。
顾芩凨躺着,把酒坛提起来,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容易满足?”
“在此之前,先要了结了江湖事才行。”尧清无奈道:“天下虽大,乐土不在也没有意义。”
“那你还不如留在雾踪呢,这里也算是一方乐土。”顾芩凨笑道。
“哦?留在这里,天天练功我才不要,我还是更喜欢自由的生活。”
“那你当初还入雾踪?”顾芩凨道。
“那不是岛主救了我的命吗?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
“哼,居然只为报恩。”顾芩凨不悦道,“把师兄弟们都不当数了。”
尧清轻笑,“当然也是为了二师兄,二师兄待我如此好,当然舍不得离开了。”
“果然是油腔滑调,说来你这次出岛又惹了什么风流债?”
尧清低头,看着酒坛道:“天下多情人,总被无情伤,还不如清心寡欲,潦倒一生。”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有好事了,我啊,就不打搅你了。”说罢顾芩凨起身离开,尧清喊道:“二师兄,没有!”
顾芩凨只是背对着他挥挥手,大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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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芩凨失神之时,剑锋落下,虚空中飞去一柄幻剑将那把剑击落到悬崖之上。
变幻莫测的身形在他们中左右移动,梵钰转身看着毕方接近自己,立刻拔剑相向,毕方冷冷看他,杀手们纷纷围上毕方,巨蛇从洞内袭来,毕方以剑屠戮,拦路者杀无赦。
顾芩凨听到伸手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毕方浴血而来,只见他白衣已被血迹染红,杀气冷冽。
顾芩凨立刻站起来,毕方剑气暴涨,麒麟将至,毕方直扑顾芩凨而来。
虽是被毕方抓牢,顾芩凨看着身下万丈悬崖,仍然心悸不已。
再看麒麟居然御风追来,毕方在顾芩凨耳畔道:“这个老不死的!”
这宛如天际缺口因为麒麟的咆哮显得格外惊险,毕方道:“抓紧我,我甩开他。”
说罢,剑灵直破天际,顾芩凨被咧咧作响的风声吹的衣衫飞扬,他牢牢抓紧毕方,这要是松手,必定是要粉身碎骨。
他们从洞口逃出,麒麟的焰火跟随着毕方,顾芩凨道:“难道它没有弱点,这点追下去不是办法。”
“等会我把你交给轲戎。”说罢毕方向天极峰顶飞去,在洞外等候的轲戎只见天际飞来一柄宝剑,毕方将顾芩凨放到地上后,立刻将麒麟引走。
顾芩凨担忧毕方的会受伤,轲戎却是毫不慌乱的朝天际喊道:“毕方,将它引下来。”
毕方闻言剑锋一转,轲戎从怀里拿出锭金元宝,谁知那麒麟见到金子比见到毕方还要激动,直扑轲戎而来。
轲戎趁机打开仙人洞的机关,将麒麟引入仙人洞,麒麟一看金子跑进了仙人洞,立刻爬动着嗅着金子往里跑,轲戎还未关上机关,毕方执剑朝麒麟的脊骨刺去,鲜血顿时狂涌,毕方轻笑着从怀中拿出麒麟盅。
顾芩凨不知毕方此举是为何,毕方拔出幻剑疾步后退,麒麟又是愤怒的看向毕方,轲戎眼疾手快立刻关上洞口的石门,毕方退出山洞时,麒麟狠狠的撞上了石壁。
“赵公子呢?”轲戎问道。
“还在洞里。”顾芩凨道。
轲戎放下手,不再开启机关,“他们私放出麒麟,枉顾他人性命。”
“麒麟是尧清放出来的。”顾芩凨解释道:“尧清便是云裳霓。”
“他人呢?”毕方道。
顾芩凨犹豫了一下,才道:“他被梵钰逼下了悬崖。”
毕方皱眉,轲戎道:“不是告诉过你们切不可往水路走。”
“情况紧急,忘了。”顾芩凨无奈道。
毕方拿着麒麟盅道:“芩凨,你终于可以不被巫毒折磨了。”
顾芩凨不知毕方是什么意思,轲戎笑道:“毕庄主无意间提到巫毒,这麒麟血不止可以起死回身,还可以解百毒。”
顾芩凨看向毕方,毕方笑道:“就算没有海棠星魂,你也可以得救。”
“多谢轲峰主援手。”顾芩凨向轲戎致谢,轲戎道:“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谢就该谢毕庄主,他可是拼死了救你啊。”
顾芩凨当然知道毕方是费尽心血救自己,看着毕方从密道里浴血而来,他便知道毕方定是吃了大苦头。
毕方轻笑道:“这下你的心事放下一件了吧。”
顾芩凨道:“大师兄去了无忧谷,我们还是要去。”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反正我总不是跟着你混日子就完了。”
轲戎听着毕方如此说,面露惊奇,顾芩凨把毕方一撞,毕方爽朗的笑了起来,顾芩凨把视线投向这群山中,这天极峰一行,武林之中的事平定下来,他却没有丝毫开怀,反而是尧清的死压在他心头,积郁不散,他知道前路漫漫,还会有许多未知的困难等待着他,但是他不能退缩,雾踪被冰封的那些弟子和师父还等待着他回去解救,巫教的血海深仇他不能不报,情与义,爱与恨,斩不断,舍不弃,这江湖总是让人身不由己,情不由衷。
——第一卷·江湖·完——
第二卷:武道
第二十九章:启程
夜更浓,碧香沉沉。
小窗外,月色朦胧美如画,墙角花蕊半点红。
顾芩凨还在房间内拿着梅花箭把玩,他心想着尧清把这个留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梅花箭的纹理结构,顾芩凨看不出什么端倪,难道这是什么信物?但是既然可以作为暗器,也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也许还是需要从它的起源开始追溯,想到这里顾芩凨觉得明日可以向轲戎请教。
正在顾芩凨心定之时,屋外传来幽幽泣声,宛如女子的抽泣,但是认真去听又觉得不真切,顾芩凨推开房门走入庭院,月光下,隐约可闻哭声是从石拱门外传来,顾芩凨试探着往那边去。
走到小亭外,只见一位紫衫女子坐在亭内拿着手绢在擦泪,瞧见顾芩凨时,有些惶恐的站了起来想要疾步离开。
顾芩凨看那女子年纪并不算年轻,发髻仍是未婚嫁女子的装饰,心里也是诧异,但是自己误入他人的地方也不好打搅别人,顾芩凨想着免生枝节,便不做阻拦。
谁知低头一看,方才那女子坐过的地方落下书匣,顾芩凨连忙喊住那女子:“姑娘,你的书匣落下了。”
那女子回眸见书匣留在亭内,立刻拾裙回头提步上阶回到亭中。
顾芩凨走近去看那是书匣,四面镂空的金丝边,书匣上面还留着字迹。
豪迈大气的“赠素眉”三字,不能看出赠书人是位有才学的男子。
女子抱住食盒,轻瞥了顾芩凨一眼,立刻转眼缩起肩膀,好像生怕顾芩凨抢走她的东西,顾芩凨失笑,客气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是轲峰主的客人,并无冒犯之意。”
女子畏畏缩缩的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是来的客人”
“是啊,不知姑娘是轲峰主的哪位?”
女子摇头,“我不认识你说的轲峰主。”
顾芩凨听了这话,立刻靠近女子,这下他终于发觉这女子为何怪异,她的双眼无神,好似丢了魂一样,顾芩凨想这女子怕是脑袋不太清楚。
“你住在哪里?不会迷路了吧。”顾芩凨有些担忧的问道,这夜黑风高的一个人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喊人也难得应。
女子小心翼翼的看顾芩凨,低喃道:“你知道致远哥?”
“什么?”顾芩凨有些没听清楚,女子喃喃道:“他答应过会来迎娶我,我一直一直等着他。”
顾芩凨有些接不下她的话,女子边说边转眼,她慢慢走下阶梯,说着:“我会一直等他,等他回来天极峰。”
“他会回来的,会回来……”
女子越发细微的声音伴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转角,顾芩凨想着这女子也挺可怜的,痴痴傻傻的等一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于是他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回到房里,顾芩凨想毕方怎么喝酒喝到现在还不回来。
有些担心毕方酒量不济,顾芩凨打算去找毕方,可人还没出门,只听推门声响起,毕方沾惹着一身酒气歪歪斜斜的走了进来。
顾芩凨连忙去扶他,毕方却是撑着身体,制止了顾芩凨。
“慢点,我没醉!”
顾芩凨听他如此说,也不扶他了,结果毕方一个脚滑,险些摔倒在地,还好顾芩凨眼疾手快把他抱住了。
“喂,站稳。”顾芩凨喊道。
毕方笑着在顾芩凨手臂上趴着,开口就是酒气,“我今天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顾芩凨把毕方扶到床上,让他躺下,毕方打着酒嗝,顾芩凨想为他倒杯解酒茶,毕方却抓住了顾芩凨的手,不让他走。
“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再不睡明天就走不了了。”顾芩凨弯下腰朝他笑道。
毕方打量着顾芩凨,道:“不用再看着你受巫毒的苦,我真的很开心。”
顾芩凨抿抿嘴唇,心里很为毕方的话动容,嘴上却只是轻声道:“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嘘。”毕方将顾芩凨揽入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什么都别说,我只要你笑,你笑的时候,我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哪怕是上天入地,我都要做到。”
顾芩凨牢牢的抱紧毕方,他心中同样有那番话,他只愿自己总能让毕方笑,而不愿毕方再为他操心、冒险和难过,从离开试剑山庄到现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却总是毕方浴血奋战,他知道自己拖累着毕方,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早日痊愈,也希望自己可以将冰魄练到最高境界,那时他便可以与毕方并肩,不必让他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