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妃 下——野黛儿

作者:野黛儿  录入:10-25

前来送药的王公公垂下双眸低声道:“陛下,进药的时辰到了。”

戚湛回神定定望了他一眼,轻声呢喃:“要下雨了。”

王公公并未接话,心下了然,陛下这是担心出征的大军被风雨阻挡,更多的是放心不下那个眉目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少年。

带上凉意的凉风吹在身上,却吹不散心底的烦躁情绪。

再多的忧愁,隔着万水千山于事无补。

终究只化成一声叹息,消失在风中。

唯一能做的是,将不计其数的军需草药、粮草、军械等物资加急送到边关。

勋卫子弟及神策军家中父母长辈,积极参与其中,以被平调到礼部的尚书陈大人带头,主动自筹军粮、草药等,甚至让家中仆人走上街头,动员京都商家百姓官员们募捐,当然着一些都是在自愿的前提下。

女眷们则领着家中女婢日夜赶针线活,盔甲方面她们不懂,尽她们自己一份力量多缝制些衣裳鞋袜。

用料是干净柔软的棉布料自然比军中分发下来劣质剪裁,用料粗糙的粗布衣裳好的多。

边关天气恶劣,夏衣秋衣都要备上一些。

拳拳爱子之心游走在一针一线间,为边关拼杀的儿郎遮风挡雨。

朝廷押送物资的队伍即将出发,刑部尚书潘大人千叮咛万嘱咐对着一腰圆膀宽的家仆道:“你肩上这面旗帜,虽不同军旗,意义却格外重大。旗在人在,人亡旗也得顶天立地。”

帝王对他们自筹军粮物资义举赞誉有加,特赏赐一面亲笔题字的大旗下来。

红底金字,硕大的戚字醒目傲然。

家仆奋力捶着胸脯保证。

儿子在军中效力,老子当仁不让不能扯儿子后退。

潘大人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别捶了,省着力气扛旗。”

家仆窘迫了脸色。

陈大人不屑的描了他们一眼,对着家中护卫说:“你们一行人就远远坠在押运粮草队伍后,路上双眼放亮点,但凡朝廷队伍中,哪个想偷懒懈怠,磨洋工,统统拿小本子记下。”

护卫毕恭毕敬点头应下,陈大人眼里闪过狠戾:“倘若暗中有人玩猫腻,有丁点不妥,就地格杀勿论。”

被委以重任的护卫额头滴下滚烫的汗珠,紧了紧袖中的密令,只要有这个在,固然错杀,只能归咎于对方行为鬼鬼祟祟。

他们百人组成的队伍,是勋卫神策子弟家中家仆护卫自发组成的护送队,不仅身负将物资安全送达的任务,更担当了监督朝廷押送队伍的重责。

陈大人冷笑,想找茬尽管送上们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黄泉路上好歹有伴相陪,免得长途孤寂。

即便他们想为家中子弟助上一臂之力,粮草、草药所需物品都是自行筹备,待送到阵前也只能打着皇家名义,如若不然,没准落个邀买人心之嫌疑。

唯有忠君方才是长久之计。

边关久久不见战报传来,一场苦战势在难免。

陈大人喟叹一声。

军粮这一块更加不容有半点闪失,任何危险都要扼杀在襁褓中,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图谋军粮的歹人。

陈大人等人还有公务在身,目送押送军粮队伍离开,即刻转身回城。

心里有了挂牵,日复一日走的格外慢。

夏去秋来,窗外下起了凉凉的秋雨,转眼就到了桂花开花的季节。

朝堂上众人依然是互相倾轧,只不较之以往,多了几分收敛。

沉寂了许久的京都变得热闹起来,无他太后千秋之喜眼愁着越发近了。

一水儿从各自封地赶来的宗室、勋贵、封疆大吏,更为这繁华盛景增添了几抹亮丽色彩。

王城康王府。

康王冷冰冰的视线落在高升身上,冷声道:“前去劫粮的人铩羽而归,本王知防备甚严,寻不着机会下手,并未责备你做事不尽心。而如今为何前去东南、西北的密使却也同样音讯全无。”

高升给康王的话说的脸色一时红了起来,满面羞愧,连番出师不利,委实没脸来面见康王。

高升斟酌了一会,沉声道:“禀王爷,东南、西北前线并未有战事传来,密使带不回信息也实属正常,奴才又增派了几路人马悄然前往边关东南,不日便有消息带回。”

康王声音陡然转为更加冷漠,平添三分凛然杀意:“再有错失,王府总管这位置怕是容不下你了。”

高升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脸色凝重,胸有成足,再三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办砸。

康王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在暖黄的灯光映衬下,整个人愈加优雅温润,仿佛先前冷漠阴狠的人不似他一般。

“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康王越是浅笑,高升越是不敢掉以轻心,正色道:“经奴才再三反复确认,内务府总管钱永确实在暗中派人偷偷打听恢复子孙根的事,奴才听下面人回复,钱永十分相信食用小二脑髓千余有神效的事,已落入网中。”

高升嗤笑,被利器切去的子孙根,怎么可能复原如初。

倘若真有这样的美食,如何轮的到他抢先手。

目光太过短浅,纵然心思深沉又如何,只要抓住致命弱点,便可以将其完全掌控。

康王微笑道:“既然他深信不疑,你就大开方便之门,助其一臂之力,也算功德一件。”

康王笑容光风霁月,笑望高升:“不到十日便是太后寿宴,本王一直发愁该准备什么样的收礼呈上去。如今有了钱永在手,倒省却本王不少心思,本王恰好可以借他之手准备一份天下无双的寿礼,定可让太后帝王宗室勋贵们大开眼界。”

高升面带恭敬道:“王爷最是心地仁善。”

康王凝眸浅笑,一箭可几雕?

端的是让人期待不已。

这日,宏伟威严的宫里到处被装扮的美轮美奂,到处可见金桂飘香,三步一景,令人目不暇接。

收到邀请帖子的命妇们喜不自胜,能够同太后亲近的机会,当然要紧紧抓住。

一大清早就起来打扮,香车宝马,迎着朗日清风进宫贺寿。

后宫中的妃嫔,自然不能落于人前,皆是一副盛装打扮,华服美饰,步步生香。

康王妃携美貌侍女走进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宗室勋贵女眷,康王妃视线略在殿内扫视了一眼,见诸位嫔妃及皇后还没到场,轻轻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同相熟的宗室女眷打了声招呼,便垂下眼睑,默不吭声做在位置,似在闭目养神。

身旁的女眷知她身子素来娇弱,极其自然的打完招呼,很是识趣的同身边的人闲聊。

康王妃淡淡的瞥了一眼身侧的妇人,嘴角扯出一弯浅笑,这妇人她虽没见过,却也能从那华丽的穿着上及位置上猜测出一二,妇人不过三十余碎的模样,眉眼极其眼里,嘴角的璀璨的笑容很是醒目。

康王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落到青瓷杯碟上,心下冷笑,镇南王仙逝不过一载有余,这位就迫不及待的穿红着金。

康王妃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隐去唇边的冷笑,若是传言可信的话,镇南王妃这番眉飞色舞的姿态倒也情有可原。

泰半是得意之下难免忘性了,忘记将狐狸尾巴给藏起来了。

也不知这幅欢天喜地的模样能够维持多久。

想到这里,面上越打带着温柔的浅笑。

第一百零九章

康王妃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正觉意兴阑珊之际,盛装打扮的宫妃陆陆续续到场,刚入座没半盏茶的时间,周皇后扶着侍女的进了大殿,在场诸人皆起身行礼问安。

周皇后笑着颔首,让众人不必多礼,见周皇后在上首位置上坐了下来后,下面的众人方谢过其赐坐,才敢坐了下来。

周皇后微微抬起下颌,瞥了一眼坐在下方的承恩侯夫人,见对方正嘴角挂着浅笑同身旁诰命说着话,身边的人似乎并没察觉出承恩侯夫人的异样来,周皇后心神渐松,淡淡收回视线。

心下暗忖,南绍国国师所言果然不假,眠蛊中下后,只需月余便可同中蛊之人血液完全融合,其行为举止与往常无异,外人几乎瞧不出半点端倪。

乔贤妃的视线顺着周皇后的目光所落方向斜了一眼,嘴角弯出一抹嗤笑,目光又在大殿里扫了一圈,前来参宴的人不少,除却皇室宗室,天启附属国也派了使臣前来贺寿,但真心前来贺寿的又有几人。

乔贤妃的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的美艳妇人身上,唇角浮出冷笑,那美貌妇人转过身来,朝她露出礼节性的一笑。

乔贤妃极其高傲的昂起下颌,轻哼一声,侧过头扶了扶鬓边垂下的凤钗,转而同身边的冯德妃交谈起来,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妇人微微一怔,脸色有些挂不住,乔贤妃那蔑视的目光,藐视的举止态度让她险些下不了台,脸色不由僵硬了一下,复又生生将心下的不满压下,脸上重新挂上大方得体的笑容。

康王妃似笑非笑的垂下眼睑,别有深意的而看了一眼那妇人,面上神色说不出的怪异,压低声音轻声说:“贤妃娘娘同南妃娘娘在后宫多有不睦,王妃是南妃娘娘家人,贤妃怕是心中一时不愤,不免迁怒了王妃。”

妇人正是镇南王妃,她面色微变,唇畔的笑容渐渐隐去,眼里的诧异很是醒目。

康王妃脸色平静,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水,睨了一眼脸上隐有怒色的镇南王妃,心下冷笑,巴巴的赶来贺寿,竟顾不得打探一下南妃的消息,就贸贸然的进了宫,受到他人冷眼也不足为怪了。

云贵之地,离京千里迢迢,天高皇帝远,镇南王府权势赫赫,在那一亩三分地里,镇南王妃自然是众人尊敬奉承巴结的对象。

她贵为王妃之尊,向来只有她冷眼看别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何时遭受过如此几乎藐视般的挑衅。

平时都是她高高在上,曾何时向人低过头,进了京城,能让她放下身姿低头的更是屈指可数,毕竟她辈分摆在那呢,谁不礼让三分。

论理来说,贤妃只不过是正二品位份,不如超品亲王妃品级贵重,奈何人家是皇家人,家世背景雄厚,有猖狂嚣张的资本。

康王妃暗暗冷笑,任你是谁,即便是条龙进了皇城都得乖乖盘起,更何况镇南王府不过是个宗室罢了,想遍地勋贵的王城里摆王妃的款,简直是痴人说梦。

话虽难听点,却是个大实话。

脸上端方的笑容不见了,一时显得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镇南王妃脸上有些撑不住,她拿不住素未谋面的康王妃提起那贱人同贤妃的关系有什么用意,她不是空有美貌,没有大脑的简单的女人。

“多谢王妃提醒。”她勉强一笑,说出客套话,心里却很是敞亮,眼前的人绝不是出于好意提醒,多半是讽刺看自个笑话。

康王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瞧了她一眼,垂下眼帘,不冷不热道:“王妃不必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对着茶盏吹了一口,侧头微笑道:“再言王妃是长辈,于情于理也该告知一声的。”

说完也不等镇南王妃答话,自顾自的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嘲讽口气,高傲姿态同贤妃如出一辙,连同她谈话的兴致也无,整个人又变得木讷安静。

镇南王妃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脸色唰地就红白转变,她万万没想到,旁边这个看起来柔弱默然的人,竟敢出言挑衅她。

镇南王妃握着锦帕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紧跟着嘴角也微微颤动起来,眼角激烈跳动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康王妃兀自出神,仿佛全然不知身边发生的一切。

这时大殿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外面传来通报声。

“太后驾到。”

“皇上驾到。”

朝阳殿里诸人莫不起身,向太后皇帝叩首问安,戚湛搀扶着姚太后走到上首,微笑道:“今儿是母后的寿辰,诸位不辞辛劳的前来参宴,朕实在万分感谢。”

姚太后含笑:“诸位专门前来给哀家贺寿,哀家很是感激。”

姚太后抬手笑道:“开宴。”

两人的谢意让众人心里慰贴,却哪敢真的接下天启朝最为尊贵两人的谢意,无不再三叩首以表示尊敬,一脸喜气洋洋恭贺姚太后千秋之喜。

欢快喜气的乐曲响起,紧接着到了献礼祝寿的环节,附属国使臣各自上前行礼,献上珍贵寿礼。

其中有几个附属国的寿礼比较别出心裁,姚太后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刚进来多了几分。

显然是比较中意的。

观舞赏曲,品酒尝菜的众人,心思泰半集中在姚太后那边,心下默默将自己准备的寿礼同他人比较一番。

王室大臣们按照自身品级身份向太后献礼,无不是珍稀罕见之物,有些寿礼更是别出心裁。

镇南王府送上来的寿礼让人眼前一亮,受到所有人关注的目光。

一尺见方的黄金匣子,夺人眼球,位置靠前的人甚至能够看到匣子四面八方上面雕刻着惟妙惟肖的佛像浮雕,四角嵌有罕见的猫眼石,半透明的莹润质地,半点裂纹也无,皆是极品猫眼。

仅这只宝盒的价值,就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值得用这般贵重的匣子装置,众人不禁万分期待。

众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甚至迫不及待想瞧一瞧里面的宝贝,当真让人很是心动。

镇南王妃见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她身上,脸上笑颜如花,本就出彩的面容更是增添几抹妖冶,尽显娇媚艳丽之态。

在场不少男宾客的目光被那妖娆的笑容给吸引过去。

有些宗妇诰命看不下去,皱眉冷笑:“深宫内院,一个寡妇做这般狐媚姿态,当真不够丢人现眼的。”

镇南王妃小心的打开了匣子,众人不由伸长脖子去看,长叹一口气,竟生出买椟还珠的感慨。

如此故弄玄虚下,不过是一串稍显得珍贵的舍利佛珠。

在光华四射的匣子喧宾夺主下,舍利佛珠反而显得不是十分出彩了。

姚太后让身后的婢女接过匣子,只微笑赞许了几句。

太后不咸不淡的夸赞让镇南王妃闻言,愣了一下,本以为吊足大家的胃口,献上大放异彩的寿礼,必然得到太后帝王刮目相看。

戚湛凌厉的视线从艳光四射的镇南王妃身上扫过,觑了姚太后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姚太后微笑道:“镇南王妃有心了,这份寿礼哀家很是钟意。”

能够讨的太后欢心,镇南王妃心中自是欢喜,美滋滋的回到座位。

康王妃朝她笑笑,康王妃只当她嫉妒自己出了风头,康王妃冷笑,当真够愚蠢的,这匣子四面雕佛,带有檀香味,原本该是装佛经的,不知为何被拿来放置舍利子佛珠。

倘若她不如此费尽心机,想拔头彩,让太后帝王满意,老老实实的献上佛经,此时就不会是几句赞许单发了。

镇南王妃见康王妃如此识趣,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这时,魏淑妃仪态万千的从座位上起身,广绣如云,从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将嬷嬷怀抱里的幼童接过,牵在手中,缓缓朝上首走去。

幼童锦缎华服,看上去不满两岁,金雕玉琢的精致小脸蛋红彤彤的,唇角微微抿着,年纪虽友,小小的步子却很是沉稳,很有天家风范。

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走路多半踉踉跄跄,即便能够好好走路,也是调皮的很,晃晃悠悠,走路也是四处乱蹦,片刻也安静不下来。

不少人发出赞叹声,不愧是出身皇家,二皇子通身的贵气稳重让众多家中小辈自叹不如。

康王妃听着众人的赞不绝口声,嗤笑一声,端着茶盏轻轻吹了一口,却不着急品上一口,心底冷笑,二皇子龙章凤目,不凡气势浑然天成,他日必成大器?

不知高高在上的帝王太后听到这样的赞誉,此时会是怎样一副心情。

康王妃倦怠的合眼,反复几次,睁开,双眸的亮光让人心惊。

欲成大器前,怎么能够不经历万般劫难。

推书 20234-10-25 :老板,你别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