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也被赐了做,这顿饭算是三个人一起用,而上的正是土豆大餐。
雨化田那里也被分到了一些土豆大餐,这个东西见是见过,但是吃的人不多,他尝着味道居然不错。眼神微微顿了一下,这个时候把这个朱彝经弄进京城了,又加上一个徐光启,就要走第二步了。
第五十四章
在三人饱餐了一顿之后,朱由检让朱彝经先回去休息了,仍旧没有提起究竟为什么让他到京城来,好像真的是为了照顾这个遭逢大变的少年一般。
徐光启饭后留了下来,准备开始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
一个多月以来朝中围绕着内阁推选与藩王的事情就没有消停过,但大明朝里还是有真正踏实做事的人。毕自严忙着绞尽脑汁把税粮收上来,徐光启被召回之后,没有能像历史上那样去礼部研究历法,虽然那个东西在古代十分重要,但是朱由检认为当务之急这位的才能还是更应该用到农事与水利上面。
徐光启这位新上任的工部尚书,被朱由检要求去上林苑嘉蔬署里头好好转转,然后将所学结合实际,与当地的菜农进行一些深入交流。
说起嘉蔬署是个什么地方呢?朱由检也是来了明朝之后,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皇家特供的菜园子真的存在。
上林苑是一个机构,那里有各种手艺人。永乐帝朱棣在北京建都后,从山西移民来一批手艺人,比如良牧署负责养家畜,林衡署负责种水果,嘉蔬署负责种蔬菜等等,按照他们的分工不同一共分成了五十八个营。
永乐帝在京城的广宁门以南,圈了几百亩荒地,让那些善于种菜的人定居在那里,顺带把耕牛、粮种、农具都下发了,从那时起他们就定居于此,以为了皇家种植特供蔬菜的光荣任务而生。然在一开始的时候,这片土地是荒地,但它的地势不错,水网交织,土地的肥力也不错。又加之在皇家的高标准严要求下,菜户营的人都练就了一手种菜的好技能。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如果不发明火药、水泥,不种植土豆、玉米,那么他的人生一定是不完整的。朱由检也心血来潮地去过嘉蔬署,想着指点方遒一下,但等他见过世面后,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好消息是他身处在十七世纪,那些应该到中国来的东西都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不会犯下人在汉朝就把土豆播种到神州大地上的汤姆苏时间轴错误。但坏消息是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非务农出身的人,根本弄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朱由检听着下面人说了一堆,怎么把从南边来的粮种改良成了适合北方种植的粮种,又怎么培养出了更加优良的只对本朝唯一供应对象皇家中人的五星级土豆,然后他很镇定地转头离开了。这个重担还是交给徐光启吧,专人行专事。好歹人家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篇《甘薯疏序》,在那里面就大力宣传着要效仿闽粤一带,在江南也要广泛种植这种,高产、多用、易活的作物,以而让这个灾情肆虐的年代中多一份粮食保障。
徐光启带着一些人去了嘉蔬署,正是为了土豆专程去的。在这个时代,土豆又叫做番薯、白薯、洋芋等等。总之称呼很多,徐光启考证了不少书籍,土豆在万历朝的时候从西洋被传入了大明,在广州与福建两地都有它的踪迹。由广东而来的被认为是大夫林怀兰从交趾所得,由福建来的被认为是商人陈经纶从吕宋获得。
鉴于外来粮食的生长性,以及它在当地种植需要经过的适应期,徐光启在嘉蔬署做了仔细地研究,毕竟种菜这件事情,不是你把种子撒下后浇水施肥就可以的。还要与土地的肥力、当地的气候、粮种在不同地区的最适宜分支种类等等,都结合起来综合考量。而嘉蔬署作为皇家蔬菜特供地怎么可能不跟着潮流,他们早就引进了土豆。只是因为在朱由检之前,没有皇帝喜欢吃,所以种是种了,但是种的不多。但即便留种不多,听种植的菜农说,这个东西不娇贵,在这个少雨水的地方算是高产量的作物了。
朱由检为什么单单提起了土豆,毕竟这玩意在一般人看来没有米饭好吃。而徐光启在心中猜测,主要还是灾荒闹的。灾年的时候有吃的就不错了,味道怎么样,食物的种类是不是合胃口早就不重要了。
这些年他赋闲在江南,也已经着手研究哪些作物更加适合几十年天灾不断的时节。没有想到自己与皇上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起去,土豆是个好东西啊。如果是在万历年后任职的官员,又真的是想要为吃不饱的百姓考虑的好官,就应该要想想如何提升粮食产量。
特别说到万历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徐光启在翻阅了大量的农政资料后,看到了前人所做的良好示范。
万历二十二年到二十三年的泉州饥荒中,当其他的粮食都已经因为货源紧缺而开始价格飙升时,土豆由于其稳定的产出,让百姓们依靠着它渡过了灾荒。同样在是万历二十二年,福建灾荒的时候,时任福建巡抚金学曾下令推广种植甘薯,称其为‘金薯’,赞誉这种高产的作物帮助百姓渡过了饥荒。
徐光启拿出了一份奏折呈交给了朱由检,“皇上,臣在嘉蔬署颇有所获,前日上呈的《甘薯疏序》里还并不全面。这些从洋人那里引入的番薯粮种适合南方的气候,若是要移植北方,藤种收藏的问题是一大难事。难怪放翁先生曾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菜户营的菜农们已经把这个难题解决了,就是像藏着菜果过冬那样,可以用窖藏的方式来保存署种,而有了这个办法,就解决了育种的问题,如此一来真是一个大好消息,在北方种植的产粮甚至会比南方更加的多。而甘肃、陕西、河南、山西等地的粮食歉收问题,总算是有个解决的办法了!”
朱由检看到徐光启脸上藏不住的兴奋,这个突破在明朝而言,简直是要改变整个大明根源性衰败之一的突破。但是徐光启的兴奋劲头也才这么一下,又板起了脸孔,“但臣还是有所担忧。”
如果这个外来的作物真的如此好,那么为什么从可以考证的万历二十二年,到如今的三十四年之中,都没有被全面推广开来呢。金学曾还曾经总结了引进番薯元老陈振龙的经验,他撰写了《金薯传习略》,为什么番薯仍然没有被大家接受呢。
徐光启明白这里面的原因是十分复杂,有些真实的理由可以意会不能言传,党派政治上的倾轧造成了施政力度的低下。
要推广一个外来的东西,没有坚定的决心是完成不了的。百姓们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你说这个粮种高产量,又怎么作保。若不是到了像是发生灾荒的地步,他们不会轻易尝试自己不懂的东西。
“皇上,番薯是好物,只是想要在北地的推广,恐怕还有难度,百姓们对这个东西不熟悉,要想种植也不容易。”
朱由检把一份已经拟好的旨意交给了徐光启,“子先不用多虑,这件事情朕办定了。近日从各个藩王手中收回来的田地已经要陆续分给流民,他们想要拿土地也要接受朕的条件。在那些地方凡是试着种植番薯的,一律免去两年的田地税。嘉蔬署的那群菜农既然手艺如此好,也不能闲着,光给朕种地种得好不算什么功绩。让他们几个人一组,轮流着出京去传授那些种植的心得,凡是有所成的,都可以得到赏银,这笔银子就从朕的内库里面出了。”
徐光启听了眼前一亮,要是朝廷真的如此有力地促成番薯的种植,那么在北方的大面积种植确实是有完成的希望。免去田赋对于百姓而言,特别是那些刚才安顿下来的流民来说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其实流民也知道这几年北方的天气不好,传统的作物产量不高,即便他们不会用全部的土地来种土豆,但是也一定会开辟出一些种植的土壤来。而且朝廷还下派京中的种植好手,如此一来成功地几率就大大的提升了。
“那么南方几处藩王属地中,所捐献给朝廷的田地又作何打算呢?”徐光启没有忘了在湖广等地还是有几个藩王封地的。那里的粮食问题相对好一些,不像北方这些年总是犯旱灾。因为皇上的政策是流民回到原,籍去分取藩王的捐地,那么南方一带的流民少,这些土地就也没有很人去领了。
“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任务,朕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朱由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藩王,“既然田地他们已经捐献给朝廷,有了地就不怕没有人种,那些土地上雇佣一些农民,而根据出产粮食的多少,百姓也按着比例得到他们的那一份,多劳多得自古如是。具体的事情你们可以商议一下。”
徐光启低头称是,要是让朱由检把所有的法子都想完了,要他们这些官员也就没有用了。
雨化田在徐光启走了之后,进屋看到了朱由检微微蹙眉地坐在那里。雨化田心中有些疑惑,事情明明都按照着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难道还有什么不稳妥的地方?
“皇上,几个王府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后事已经安排好了,那几个闹事者的家人都给了一笔安顿的银子,也让他们往南边去做小买卖了。”
“恩,你安排了就行。”朱由检对那件事情已经不再关心,利用流民逼迫藩王,这样的事情就永远地埋在灰尘中,不用让第三人知道。他也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变得越来越多,一些人的死亡只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皇上可还在忧心北方的灾情?按照徐大人的估测,这一季冬季过后也能有所收获,不会再如原来一般几乎是颗粒无收了。流民有了田地,地上又有了粮食,来年的光景也会好一些。”雨化田这次也猜不透朱由检眉目间所暗藏的忧心到底为何。
朱由检看向雨化田想要说一些什么,但眼神扫过了在背后装作柱子的王承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但愿吧。”
朱由检只是在心中想起了那些从崇祯元年之后,就没有断过的恶天灾疫情,心中惴惴不安,而他的情绪不敢表露出来。如果连皇上本人也没有信心,那么负责去改革农事的徐光启又会怎么样。所以,朱由检只能表现出像是天衣无缝般的自信满满,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是人祸能避,天灾可挡吗?人力真的可以抵挡住天意?
雨化田间到朱由检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想要说什么,这时候方正化的敲门声响起了,还在一边微微提高了声音喊道:“禀皇上,田妃生产了,是一位皇子一位皇女,恭喜皇上得龙凤呈祥的大吉之兆。”
方正化的这话一出,雨化田往后不经意地退了半步,也不知道心中应该是什么滋味,有了龙凤呈祥之兆,自己许是不必再劝了。
朱由检的眼神却没有想常人所想要的那样激动,他下意识地瞥向了雨化田,右手微动,似乎要去拉住倒退的那人,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一份加急的塘报被送到了殿外。
大明与后金的战役胜了,史称宁锦大捷!
朱由检刚要伸出去的手落了一个空,此时只好先宣塘报报信之人入殿。
第五十五章
天启七年,六月,辽东。
京城的改朝换代对于辽东的局势不能说没有影响,但在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毕竟滞后了一拍,当皇太极知道明朝皇帝已经换人做的时候,后金已经全军开拔进攻锦州了。
从天启六年到天启七年,对于后金来说也经历了一场极大的变故,努尔哈赤在天启六年身死,关于他的死亡后世清史上的记录含糊不清,只是说努尔哈赤因病而亡,虽然大多数人认为与那场后金与大明的宁远之战密不可分。
去年正月的时候,六十八岁的努尔哈赤亲自领兵六万大军(亦称十四万)挥师南下,轻而易举占领了八座城池,不日兵临宁远城下。袁崇焕严阵以待,在宁远城楼上架设了十一门红衣大炮,它的炮身长、管壁厚、射程远、威力大。此种当时英国制造的最先进的早期加农炮,是密集性骑兵的克星。袁崇焕亲率整个宁远城的兵民,严守城池,在三日的交火中,后金久攻城池不下,而这种红衣大炮不愧对它的威名,城下后金军队在炮火横飞中被打的尸山成堆。
当时高丽使团也因为辽东局势一事来到明朝,随军的高丽译官韩瑗也目睹了这场有名的战役,也就当时一些目击的士兵称,宁远的火炮击中了后金的一大头目,后金的士兵急忙用红布裹住了这个伤重的大头目回营,他们一边还留着眼泪,此时发生了之后,后金就在攻城后第三日撤兵而去。
事后,袁崇焕还特地火上浇油,给努尔哈赤捎去了一份所谓慰问礼,附赠一言,
‘老将横行天下久矣,今日见败于小子,岂其数耶!’努尔哈赤受到重伤在先,被袁崇焕讥讽在后,终于也忍不住心中的激愤,伤口不断恶化的情况下,在同年的八月重伤难治就身亡了。
努尔哈赤纵横一生,却是败在了袁崇焕的手中,这不可不谓是后金的一大遗恨。皇太极上位之后,对于袁崇焕也相当防备,然而此时他们却都选择了暂避锋芒。皇太极欲先夺朝鲜稳定后方再做进攻,袁崇焕欲争取时间来修建宁锦防线以备将来之用。所以后金与大明有了十分短暂的和平,短暂到连半年的时间也没有撑过。
皇太极想起了这段时间后金遭受的事情,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努尔哈赤的死因不需要外人知道,至于是不是袁崇焕的功劳,而这个胜利的果实又能带给大明什么,史书上面的事情,只有胜利的人才有书写的资格。若是有朝一日他入主中原,那么那些事情终究有它合理的表述。哪怕就是在今天,袁崇焕能够认定的也只是宁远一战中后金退了,难道他还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向大明的皇上担保,是他杀死了努尔哈赤,可当此功劳。
不过情况总是在变化,哎!皇太极心中叹气,他如今也不敢保证以前的想法还能不能作数。在宁远之战后,袁崇焕专心加固宁锦防线,想要以锦州、中左所和大凌河堡三城,构筑一条以宁远与锦州为重点的针对后金的防线。而后金在他的带领下攻向了朝鲜,并顺势一击皮岛上牵制他们已久的毛文龙。毛文龙立足于明、后金、朝鲜三国之间的要冲位置上,与朝鲜一起形成了对后金的遏制,很大程度上遏制住了他们想要进攻大明的脚步。
与努尔哈赤时期不同,皇太极此战成功地让朝鲜投降了,也给了毛文龙重重的一击。在此优势之下,皇太极决定乘胜追击,回头杀一个回马枪,再次攻打宁锦防线,要趁着袁崇焕没有彻底竣工这条大明对后金的放线,在此之前将它摧毁,那么后金入主中原的日子就不再遥远。
如此,在一个适合抢粮食的季节,皇太极率兵在天启七年五月初再次攻向锦州,而也是直到进攻之前,他才知道在一个月之前大明的京城所发生的大事,天启帝退位了,朱由检接替了帝位,魏忠贤一党覆灭。这个变故让政治敏感的皇太极心中不安起来,这样的交替在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那个不想做皇帝的人退了,那么他要面对的新的大明皇帝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正是因为朱由检的上台,让皇太极下定决心,一定要趁着后方的牵制朝鲜与毛文龙在虚弱的时候,彻底地摧毁宁锦防线,如果让大明的这一防线建成,而新的大明皇帝又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后金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再轻松了。
如此一来,像是历史上一样皇太极首先率兵攻打了锦州城,在半个月的激战中,锦州岿然不动,皇太极以攻城不利,想要假装议和,然而被城中驻守的赵率教断然地拒之城外,宁可城破人亡也绝不议和。皇太极当下改变了战法,想要诱使他们出城,在野外一决高下,但是赵率教始终不开城门,无奈之下皇太极转而攻向了宁远。
宁远有着袁崇焕坐镇,他亲自到城门之上布阵指挥,再次用大炮布阵,同时满桂在山海关闻此激烈的战事,也率援军赶至宁远救援,如此里应外合之下,皇太极不敌再次退回攻打锦州,而此时后金的军队已经伤亡不少,六月初的天气已经酷热难耐,而锦州城一攻不下,二攻的时候同样是壕沟纵深,更重要的是前面两战已经让后金伤亡惨重,皇太极最终狠下心来,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