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能打吗?”
“当然,只要别打肩膀,那里伤得有点重,剩下的随意。”
“呵呵呵呵……”
“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在自己的帐篷里把萧问苍身上的绳子一圈圈解开,一边解一边道,“我给你换药,你可不准乱动。”
萧问苍点点头,热切地看着少年的手,随着最后一圈绳子松开,萧问苍猛一个飞扑,少年没想到,这人伤成这样还这么有精神,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萧问苍向着少年一抓,少年躲开了,却又被他压倒在地上。
“哟,小子,看我……!你干了什么?”
少年手指不知怎么一点,萧问苍的半个身子便酥麻起来,少年趁机狠狠一掌打在他肩膀上,伤口迸裂,萧问苍闷哼一声,却没有放开手。
“二统领!”
萧问苍暗道不好,强子冲进来一把抓住他,两人合力制住了他。
“知道吗,强子,我想~”
“哦哦,二统领,我明白~”
萧问苍看着少年缓缓向自己走来,用力咽了下唾沫。
“王爷,那个人醒了,现正在帐外候着。”
少年走进帐篷,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大帐中央设有一张青铜案,案后一人斜斜靠着,微微颔首,少年便会意地走出帐篷将萧问苍拖了进来。
萧问苍在地上悲惨地滚了几圈才被少年拎起来摆出了一个跪在地上的姿势,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似乎刚才丢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面前人一身黑色锦袍,暗红发丝被黑玉冠高高束起,恶鬼面具罩在脸上,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羊脂白玉。萧问苍目不转睛地端详了他半天,才说道,“……呃,你……”
“嗯?”那人调整了下脖子的角度,把目光定在他脸上。
“你……”萧问苍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吧。”那人第一次在萧问苍面前开了口,声音异常地清朗。
萧问苍咽了口唾沫,终于开了口
“你的面具不是被我砍坏了?这么快就找了个新的带上了,竟然还有备用的!你出来打仗难道还要专门带几箱子备用面具?还有你就是林绛吧,主帅的话为什么要亲自过来抓人?真是的,要不是你我就能跑掉了,对了还有,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是因为人长得太,呃,太,呵呵……说起来你的头发颜色好少见啊,你爹娘的头发也是这样……”
站在男人身后的少年头上慢慢浮现出青筋,咬着一口白牙,仿佛想把萧问苍给要个稀巴烂,而男人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却二话不说用手中玉石狠敲了一下桌案,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白玉应声而裂,萧问苍瞬间识相地闭上了嘴。
“这位仁兄,看如今状况,似乎不该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吧。”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完全不像身旁人那么气愤。
萧问苍点点头,谄媚笑笑“对对对,你问,你问。”
男人一只手在案上有节奏地轻敲着问道,“阁下哪位?”
“我?”萧问苍想挠挠脖子,却猛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抬头玩味地看着男人,“你要问我问题,是不是应该先把我给解开?”
“哦?理由呢?”
萧问苍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吧,有个习惯,就是思考的时候要双手食指抵在太阳穴上,要不然我就会患上选择性失忆症,你看,我被绑成这幅样子,手指哪还能碰到头?你看这不,我就把我是谁给忘了。”
“你,你大胆!竟敢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没等男人开口,少年就炸了毛,指着萧问苍喊道,说完又转过来看着男人,“王爷,不能给他松绑!他还试图逃跑来着!”
“哟哟哟!”萧问苍撇着嘴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怎么在你们同国大营中间给个伤员松个绑还怕人家冲破你们大军飞了出去?呀,也是,要是让人知道,你们也没法在这里混了。”
少年气的牙痒痒,恶狠狠地说道,“王爷,让我把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砍了吧,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说着便要拔刀,谁知男人伸手挡住了他,
4.将军变囚犯(2)
“天佑,去给他松绑。”
“诶,可……”
“我说松绑。”男人的音调一低,少年下意识地一低头不情不愿地去拆开了自己的得意作品。
“哦哦,这才舒服嘛。”萧问苍舒展着僵硬的手脚,“天天你也真是恶趣味,把我这么一个翩翩美男子给绑成了个线轴。”
“你,你叫谁呢!你才是天天,你全家都是天天。”少年呲牙。
“这不是昵称嘛”萧问苍耸肩,一边又抬头看着男人的脸,或者说是面具,“辅王赤血?”
“正是,”林绛点头,“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哦,是啊。”萧问苍一拍脑门,酝酿了一下情绪嗷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王爷啊,小人就是一小兵,被抓壮丁抓来的,求您就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小人一定从此从良,再也不管这些鬼事,回家好好种地!”
林绛冷哼一声,“少跟本王装蒜,区区一小卒怎能在本王手下占得便宜。”
“不是啊,我就是一练过几年武的农民,光有蛮力而已,凑巧就……”
林绛不等他说完便一挥手,少年便走出帐篷把一人领进来。萧问苍看着那人脸上的大胡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对了,你是老郭手下的百夫长,叫,叫谢狗子!你怎么在这里,被俘了?还是……”
那人把脸转向萧问苍,茫然地看了他一会,行了一礼,“平疆将军,小人叫谢大勇。”
萧问苍狠狠剜了他和正在偷笑的吴天佑一眼,“没良心的狗叛徒!不记得了你,我们不是还一起去赌坊来着嘛,你竟然敢……”
“叙旧可以结束了吧,”林绛一手托腮,一手挥动几下让茫然一片的谢大勇退出帐篷,“北襄平疆大将军,萧问苍。”
萧问苍听言无奈地一扯嘴角,“嘁,你这不是都知道了么,既然如此还吊个什么胃口,要干什么,直说。”
林绛一拍手,“好,明人不说暗话,萧将军挑在我巡疆时用这么几个人主动寇边,定然不是出于本意,这朝廷上的事情,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既然他北襄待你如此,又何必还要为傅家卖命呢?只要你愿意,我们大同随时准备好高官厚禄双手奉上,想必我手下赤血军指挥起来定是比北襄的老弱来的顺手。”
萧问苍一副早想到了的样子,二话不说拍拍手站起来,给林绛行了一个叩头大礼,道“谢辅王抬爱,不过萧某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痞子,本无意插手这些国家大事,如今心灰意冷,只想从此隐居,继续当我的痞子。我萧问苍可以立誓,永不踏入朝堂一步,还望王爷成全。”
“给你脸不要脸!我们王爷亲自劝降你竟然……”
“再说来,”萧问苍打断炸毛的吴天佑,狡黠笑着,“再说,世人都道,南重氏族,北重故土,我们北襄人虽是边远蛮夷,比起中原人的利益至上确实更多了几分坚持。如今同国一家独大,对周围小国虎视眈眈,我若是降了你,岂不是引狼入室?”
林绛没回答,站起身径直走到萧问苍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慢慢抬起一只脚,踩在了萧问苍受伤的肩膀上,缓缓用力。
“其实本王还是欣赏你的,只要你降了本王,一切好说,否则……”
萧问苍吃痛,脸白成一张纸,却把牙一咬,用受伤的肩膀向上使力,疯子一般与林绛角起力来,脸上带着笑意盯着林绛,“唔……我说,你离我,是不是太近了?就算我跑不出去,你不怕我和你同归于尽?”
林绛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你以为本王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不妨运一运力,看看你的胸口处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萧问苍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些,咬着牙说道,“你做了什么?”
“哦,没什么,”林绛一边更用力地踩下去,一边把脸凑近萧问苍,“不过就是给你治伤的时候,加了几味药罢了,信不信,我就在这里,你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萧问苍盯着林绛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笑了起来,“那倒是,毕竟我现在是半个废人嘛,不过……这样的事还是能做的。”说着抬手一把抓向对方的脸,林绛往后闪身,一脚踢过去,萧问苍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却坏笑得诡异。
咚……
面具应声落地,弹了一下便归于平静。
整个帐篷里瞬间鸦雀无声,萧问苍仰望着面前除去了面具的焰王,竟一时呆愣的无话可说。
没有传说中的青面獠牙,刀疤纹身,那竟是一张男女难辨的脸,而一双凤眼中却全无妩媚之气,锐利的目光刺透了萧问苍的头颅,一身帝王家浑然天成的气派压得人喘不过气,而萧问苍则被他右眼眼下并列的两颗朱砂痣深深吸住,一时无法动弹。
“好个焰王,这哪是阎王,分明就是谪仙!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了,哪里是什么相貌丑陋?原来是因为相貌太妩媚,怕把战场上敌人的魂儿勾了去!”
铮!
长刀掠过萧问苍的脸颊深深插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林绛手握剑柄蹲在萧问苍面前,细软的红发掠过萧问苍流血的脸颊。
“萧问苍,你信不信本王会杀了你?”
“信,当然信,”萧问苍凝视着林绛充满杀气的凤眼,收起了调侃的语气,正色道,“你能在这里单独见我,怕是不想被人知道抓了我,既然如此你定是留着我有些特殊用处,现在杀了我,不太好吧。”
“你肯降?”
“呃,这个嘛,”萧问苍缩缩脖子,“不如这样,我们谈一笔交易。”
“哦?你的命都在我手里了,还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易的?”林绛站起身,抽出长刀放在手上,细细端详着刀刃。
萧问苍爬起来吊儿郎当地伸了个懒腰,“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独家情报。还能帮你办事,保护你安全,而你,不要把我的事情上报,然后一年,不,半年后放我回家,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发誓此生再也不管朝廷上这些个鬼事,怎么样?”
林绛冷笑“你中了我的毒,我想几时杀你便几时杀你,怎还容得你讨价还价?”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想象的多了不少,什么防守配置,军营兵力就不必说了,就是北襄皇宫里的几条密道我都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萧问苍压低了声音,“吐延铁骑,听说过吗?”
林绛的表情略动,却马上回复了平静,“传说中的东西,我没兴趣。”
“诶诶诶,那怎么能是传说中的啊,明明刚过去了二十几年。”萧问苍不满地撇嘴,“喂喂,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给本王再造出个吐延铁骑来?”林绛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明显有了兴趣,视线不经意般打在萧问苍脸上,仿佛在考量他是不是在随便乱说。
“呃,那怎么可能,那可是吐延铁骑啊,不过嘛,”萧问苍狡黠一笑,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吧,铁殷有个后人,而我,知道他在哪,那小子手里可捏着好东西呢。”萧问苍把手伸出来向前虚空一抓,头飞快一扭,“当年吐延铁骑消失就是因为这个好东西。”
林绛怀疑地打量着他,“是么,说说看。”
萧问苍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好笑地摇起头,手掌覆在额头上说道,“我的王爷啊,你说我笨吗?这种底牌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让人参观啊,那不是找死吗!”
林绛淡淡瞟了对方一眼,“先不说你所谓的铁殷后人对本王到底有什么用处,先是你如今身不由己,本王便不需和你多说了,让你做什么,说什么,放不放你,杀不杀你,全凭本王一念之间,可不容你自己置喙。”
说罢林绛把地上面具捡起来,手中长刀归鞘,走到帐篷门口,略一回头,“天佑,让他装成小卒,你带着他走。还有你,萧问苍,同国皇室制毒天下第一,只要你敢离开我黑甲军一步,定叫你死无全尸。”
“诶,诶诶诶!王爷,我不要啊啊!”天佑崩溃大喊,林绛却置若罔闻,带上面具绝尘而去。
萧问苍苦笑,“天天你嚎什么啊,我都要死无全尸了不都没怎么样么。”
“去你的!”吴天佑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我干嘛要看着你这个家伙啊!!”
说完他气鼓鼓地走出帐篷,又马上把头伸进来,“愣着什么呢,快走!”
萧问苍摊摊手,吹着口哨颠儿了出去。
5.夜袭!夜袭!
第二天大军便拔营归朝,而萧问苍则穿着黑骑的盔甲一路跟着吴天佑身侧,对这只队伍也有了些了解。
林绛是当今同国皇帝的四哥,先帝钦点的辅政王,但他却并不能一手独揽大权,日常政务主要还是交在丞相史文正和皇帝林琊手上的,但林绛却牢牢把持着整个同国,不,如今整个天下最强大的军队——赤血军,以及其中最为精锐的亲兵——黑刀骑兵,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黑骑。
同国边境分别由四个封疆大吏镇守,作为辅王的林绛手下的赤血军则是保护京师的直系部队,此次在边境作战的只是林绛巡边所带的一部分,作战完毕还是要回防的。如此一来,林绛便算是扼住了同国的脖子——把一国都城捏在了手中。
如此位极人臣,加上皇室血统和民间声望,简直是横卧在林琊枕边的一头狮子。
历来皇帝临终,都要为后继者清除所有的障碍,而同国武帝却恰恰相反,为琊帝留下了这么一把无法完全控制的利刃,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谢大勇骑马走在萧问苍稍后面的地方,萧问苍不停回头偷瞄他丛林茂密的脸,忽然起了捉弄之意,也算是报了他出卖自己的仇。这么想着,萧问苍放慢速度,不着痕迹地到谢大勇斜后方,偷偷伸出手,狠狠一拽马尾。
“嘶——”
战马受惊,前面两蹄腾空,谢大勇没反应过来,两手慌乱地乱抓,一时没控制住,整个身体向后一倾,等战马平静过来,他自己也靠着被勾住的脚蹬仰躺在了马背上,头的位置正好在马的屁股上,战马觉得不舒服,马尾一下又一下地抽着谢大勇的脸。
大家惊慌过后沉默了一阵,马上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在干什么”
飞快撤出事发地点的萧问苍正笑得肚子生疼,忽然一个略尖的声音刺了过来。吴天佑笑得直抽的圆脸瞬间平静了下来,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也不顾搞不清状况的萧问苍拨马过去,正看到一个人瘦高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口水飞溅地训斥着士兵。
“成何体统?!尤其是你!竟敢在军中戏耍!!真是成何体统!!!”
“诶呦,这不是李监军吗,什么风把您吹到了我们这群粗人这了啊?”吴天佑一手持缰,斜睨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