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宋大哥最听你的话,你跟他说,让他把我也聘回来吧……我,我真的不是要跟你抢宋大哥,我,我就是想要一条活路……”
在郑鑫儿看来,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态。给人做小也没什么不好:村里以前有个姑娘嫁去县里给人当小,没几年就生了个儿子,回来很是接济了娘家一番。郑鑫儿小时候偷偷在远处看过那个女子,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细布衣裳,一个补丁也没有。
宋嘉祁现在虽然不是个富户,但宋嘉祁绝对是个有出息的人,将来必有作为。况且家里的主君还是跟自己从小要好的薛白,肯定不会为难自己。
现在小白怀着身子呢,这时候的汉子最容易出去花了,把自己迎进门总比别人强吧?自己好歹跟薛白有着多年的情分呢!
虽然郑鑫儿并不喜欢宋嘉祁,对宋嘉祁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想法,可是瞧瞧这院子,再瞧瞧不过大半年就红光满面的薛白,郑鑫儿俨然觉得这是能为自己谋求的最好的将来了。
将来……郑鑫儿咽了口吐沫,到底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亏欠薛白了。将来自己要是有了儿子,肯定不要宋家的产业,宋家的钱都给薛白的孩子,自己只要有个儿子,老了也就有靠了。
“鑫儿?!”薛白简直难以置信,这,这话是从自己最好的朋友郑鑫儿嘴里说出来的?!
“小白,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现在有着身子,汉子这时候最容易出去花了,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不会害你的,我,我将来肯定会报答你,我……”郑鑫儿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薛白忽然想起来那时候柳哥儿跟自己说的话了,怀了身子不能亲热,汉子就容易去外头找别人……
就是小沈掌柜和柳哥儿那么好,也曾经跟邻村一个丈夫在外做工的女人不清不楚的,甚至还让人家丈夫给堵在家里打了一顿。
可柳哥儿也只能忍了。不忍还能咋办呢?以后日子不还得过?还能离吗?
宋大哥以后也会这样吗?
薛白怔怔地看着郑鑫儿,简直就像看见了宋嘉祁已经搂着郑鑫儿在做这做那了。
“小白?”瞧着薛白的样子不对,郑鑫儿忐忑地去拉薛白的手,却被薛白猛力甩开:“不行!”
薛白跟一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样,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宋大哥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行!你也不行!”
郑鑫儿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这就是你的法子?你还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害我?!”薛白的声音尖利起来,自己把人当好朋友,对方也口口声声说什么好朋友,最后却把主意打到自己夫君身上了!
郑鑫儿猛然被薛白拒绝,也有些火了:“不然我怎么办?你倒是好了,本来……本来合该是你嫁给李大的,你现在撇的一干二净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就不顾我的死活了!”要是……要是薛白当初嫁给李大就好了!李家也不会再盯上自己!
“我啥时候说过不管你?!你跟我借钱的时候我没借给你?你让我收留你的时候我没带你走?”薛白气死了。本来朋友之间这些事儿说出来跟胁恩以望报似的,可郑鑫儿这话也说得太让人寒心了!
“那我说我要来镇上做活,你为啥宁可找个外人也不肯要我?”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薛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郑鑫儿,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
自己当初不是都说清楚了?镇上没地方住,会请付婆,也是付婆自己在镇上有房子,不用他们操心住的地方啊。
“我懒得跟你吵,”薛白缓了口气:“现在村长他们就要来了——我绝对不会让宋大哥聘你的,要不现在跟我出去躲躲,要不你就等着你爹来抓你回去!”
说完也不顾郑鑫儿答不答应,自己径自往门口走。
郑鑫儿盯着薛白的背影,抿了抿唇,到底是跟上了。
只是——当薛白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宋嘉祁和村长、郑家的、李家的人时,两人都不禁呆住了。这下可好,让人堵在家里,想走也走不成、想躲也躲不了了。
村长、郑宝根两口子和李二狗一家都盯着院子里的郑鑫儿,而宋嘉祁的眼里就只有薛白了。
他还没见过薛白生这么大的气:刚到院子门口,听见薛白大声吼出来“宋大哥是我一个人的!”的时候,宋嘉祁心里满满的满足感都要溢出来了。
瞧着面色苍白的郑鑫儿,郑宝根又把目光转到宋嘉祁身上:宋嘉祁只一瞬不瞬地看着薛白,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了。
真是丢人!自荐枕席人家都不要!郑宝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郑鑫儿一眼,不得不说刚才在院子外头听了半天,郑宝根也觉得如果郑鑫儿能给宋嘉祁做小也不错,起码聘礼钱肯定比李家高。
只是宋嘉祁明显眼里只有薛白一个人,郑宝根遗憾地转过头对郑鑫儿骂道:“还傻站着干啥?!不嫌丢人啊!”
当着村长,郑宝根不好动手,回家肯定要把这孩子打老实了!还敢偷跑了!
郑鑫儿到底是被郑宝根夫妇带回去了。临走时郑鑫儿红着眼圈狠狠地瞪了薛白一眼,薛白沉默了,觉得郑鑫儿这一走,自己和他多年的朋友情分也走到尽头了。
宋嘉祁却没薛白那么大的感触。他和郑鑫儿接触本就不算多,以前也只是同情、可怜他更多一些,现在倒是应了那句话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家小白也算是本将心照明月,可惜却错付了沟渠。
送走了村长和郑家人、李家人,关上院门又只剩下小夫妻两个了。原本找到郑鑫儿郑家肯定是不肯就此罢休,少不得也要说宋嘉祁和薛白拐带自家孩子,好讹出点儿钱来,这一下在门外听了郑鑫儿和薛白的对话,倒是不好开这个口了。
薛白把郑鑫儿缝了一半的布偶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土,低声道:“你在外头站了多长时间了啊?……你也别怪鑫儿,他也是心里苦。”到底是多少年的朋友,薛白这会儿心里特别不好受。
“嗯,”宋嘉祁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你也别难受,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为他做得够多了。”
薛白把脸埋在宋嘉祁胸口,就在宋嘉祁以为薛白要哭了的时候,薛白仰起来脸问他:“宋大哥,你以后会有别人吗?”
宋嘉祁被薛白小心翼翼的语气和小心翼翼的眼神弄得心肝都发颤了,“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都说,我怀了身子不能跟你亲热,你就该找别人去了……我不想你找别人,谁都不行……”
宋嘉祁在薛白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放心吧,宋大哥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薛白在宋嘉祁胸口蹭了蹭,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76章:回村
薛白没有再着意去关注郑鑫儿回村之后的事情。
不过有些话就算不特意去听,也会飘进耳朵:听说李二狗家并没有把他娶回去;听说郑宝根拿着砖头把他打了一顿,打得头破血流;听说……
不过都已经和薛白没什么关系了。薛白几乎已经想不到,再见到郑鑫儿,两人还能说点儿啥,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毕竟那时候薛白也挺生气的,到现在为止,薛白也不能原谅郑鑫儿把主意打到宋嘉祁头上。
薛白有了新的交际圈子:柳哥儿和他一向对脾气,付婆虽然年纪大了跟他们不大能说到一块儿去,却也是个热心肠、爱说话的人。
这两人毕竟比薛白在镇上的时间长,在附近认识的人也多些,也给薛白介绍过一些朋友。只是付婆要看铺子,实在也没什么闲工夫,而柳哥儿毕竟是快要临盆的人,也不是常出去走动的。
再说小沈老板也心疼他。
只是薛白自从了柳哥儿说得自家的八卦后,总是不能很好的直视小沈老板了:对柳哥儿这样爱护的一个人,竟也曾经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过。
小沈老板莫名其妙被薛白这么盯了几天,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宋嘉祁家的最近这是咋了?”小沈老板趁着晚上就剩他和柳哥儿两个人了,一边帮柳哥儿按摩着浮肿的腿一边问:“我咋觉得他最近瞧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身上挖出两个窟窿似的?”
柳哥儿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过他也不能说“我把你的那点儿丢人事儿都告诉薛白了”,只能敷衍道:“你的错觉吧,他没事儿看你干啥,你比宋嘉祁长得美还是咋地?”
“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小沈老板被抢白一顿,半点也不敢回嘴:自从发生了那事儿,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柳哥儿面前矮半头,以前就对柳哥儿挺好的,现在更是殷勤小心地伺候了。
谁让自己是没理的那个人呢。
柳哥儿终于在秋收开始的时候临盆,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小子。哥儿通常都是不足月就会生下孩子,要是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大了,更是要受罪。柳哥儿家里这个都算是个头大的了,没少受罪。
好在柳哥儿家里已经没什么地了,两口子全靠那个杂货铺支撑家里,要不然在秋收这时候生孩子还真是没人有空管他。
“这孩子真小啊。”薛白凑在床边,瞧着柳哥儿给怀里的孩子一勺一勺地喂羊奶。小孩子闭着眼睛,却也知道小嘴儿一嘬一嘬的喝奶。
“就得是要孩子小呢,”柳哥儿回想起那时候的疼痛还觉得身子一阵一阵的不舒服:“你肚子里这个也别养太大了,生的时候可有你受罪的。”
薛白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他现在也已经有四个月了,从三个月之后肚子就慢慢显出形状来,但也并不算大。“可是我听说要吃得好孩子营养才跟得上啊?”
“营养是啥?”柳哥儿听得一愣。
“……大概是孩子在肚子里才能吃饱吧。”薛白想了想,也忘了自己是从哪儿听来这个词的了,就跟一直知道一样,刚才猛一说也没觉出哪里不对。
“那说的是女子,咱们能比吗?”柳哥儿有点恹恹的,“要不说哥儿难嫁呢,孩子都不敢养大了,不然生的时候生不出来别再把命搭上。孩子养得小了,以后就保不准身子不好难养活……”看看自家襁褓里的孩子,柳哥儿叹了口气,自己这个都已经算大了。“你们家小宋向来舍得给你买吃的买喝的,可你也得自己操点心啊,孩子啥时候都能生,自己命还是最要紧的。”
薛白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回去跟宋嘉祁一学,把宋嘉祁也弄慌了:两人都是头一遭有孩子,家里更是连个长辈都没有,分寸还真不好把握。
给好吃好喝怕孩子养太大对薛白不好,不给好吃好喝又实在觉得于心不忍,真是甜蜜的负担。好在铺子里还有个付婆,时常指点他们几下。
宋嘉祁赶在秋收之前把自家房子和地窖都收拾好了,考虑到佃出去的地那么多,将来也得收不少粮食回来,宋嘉祁又在家附近买了一小块儿宅基地,专门用来盖存粮食的库房。
那仓库离家里实在是近,也就是个斜对门,走路不超过五十步。从佃户那儿收上来的粮食横竖他们自家也吃不完,到啥时候外头有人来收粮食,就留出自家口粮,剩下的都卖出去得了。
宋嘉祁到底是觉得还是钱握在手里更实在。就算要吃粮,空间里一两个月就能长出来,也不用像一般人家似的光指望着地里。介于粗粮和细粮价格上的差异,宋嘉祁还去定做了一个大石磨放到了新盖的仓库院子里:虽说村里也有石磨,但那是公用的,去磨个麦子还好说,要是磨个玉米面、红薯面儿的,两口子还得一个赶小毛一个在外头放哨,不够麻烦的。
如今小毛也从当初的一头小毛驴长成一头健壮的青年驴了,宋嘉祁有一次还看着小毛拉磨的背影出了神,想着是不是也给小毛讨个媳妇回来——这样干活也有驴跟小毛一起分担了。
而村里人家也因为宋嘉祁隔三差五的雇人干活,多少和宋家有了些来往:不管咋说,也是在人家那儿赚了不少钱了,以后要是还想人家有活来找你干,就得把这关系给维持住了,不然全村那么多人,请谁不是请,咋非得请你们家的人?
那这钱可就要落到别人家的口袋里了。
庄稼人一年四季全靠种地活着,难得有外快可以赚,因此分外珍惜,简直把宋家当成摇钱树来看待了。
因此当宋嘉祁把薛白接回村里养胎时,不少人家来看薛白:当然看薛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跟薛白打好关系才是正经事儿呢。
这些人上门来也不是空手来的,家里菜园子里结的瓜果蔬菜横竖也不要钱,村里人也不讲究太多礼数,掐上一两把菜就很像样子了。
本以为宋家如今这般阔气,秋收肯定要雇人,这才一帮子接着一帮子来宋家套近乎。
谁知道宋嘉祁两口子根本没雇人的打算:地里种的还有红薯呢,宋嘉祁私心里并不想着让别人知道红薯,这收地的事儿也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宋嘉祁现在好不后悔,早知道当初就种高粱了,这花上几个钱也就让人一块儿帮忙收了多好,现在还得顶着秋老虎下地干活。
“把你惯的。”薛白却看不过眼了,庄稼人都是勤劳踏实肯干的,懒货那都得让人戳着脊梁骨地骂,要不然怎么村里人都不愿意跟李二狗家来往呢?
谁不愿意跟好人家来往?跟懒汉家来往,没准自家也要染上恶习。
“要是家里有个十几二十亩地收不过来请人也就算了,这才几亩地啊,你要是不行我一个人也能把地给收了。”薛白说着挽挽袖子,好像这就要出门收地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宋嘉祁连忙把人拦腰搂住,顾及着薛白的肚子也不敢很使劲儿:“你要是闲得慌,就在家里养养鸡喂喂猪啥的,这收完地家里有的是麸子和小米糠,与其扔了还不如养养牲口呢。到了过年吃不上猪肉也能吃点儿鸡啊。”
薛白不高兴了:“我怎么就是添乱了,这地里的活你肯定不如我干的好!”
“是是是,可是你一下地,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了,我还能好好干活吗?咱家这劳动力不就浪费了一半儿了?”
薛白隐约觉得宋嘉祁这话有漏洞,有哪里不对,但是……传说一孕傻三年,他这会儿一时半刻也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还不是你,我说把那些鸡带回来养吧,你非说嫌麻烦要一锅炖了……现在要养还得从小鸡仔儿开始养,啥时候才能下蛋呢……”薛白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可说到底宋嘉祁要把鸡炖了的时候他也没下死劲儿拦着。
只不过那些鸡里面也有个头很小的,身上根本没几两肉的,宋嘉祁也要做什么童子鸡、小公鸡煲把人家给吃了。
宋嘉祁有苦说不出:他哪儿是因为怕把鸡带回来麻烦,这不是瞧着薛白夏天里没啥胃口,变着法儿的哄他吃饭吗?
隔天宋嘉祁就拿回来个篮子,里面放了好几只小鸡仔儿,叽叽喳喳地很是热闹,毛茸茸地挤在一起,可爱得不得了。
薛白挺高兴地和小鸡仔儿们玩了一会儿,又把它们放进早就垒好了的鸡窝里,拿玉米糁儿拌小米糠给它们吃。小鸡仔儿们立刻涌上来抢着吃事儿。
宋嘉祁过去,从后头搂住薛白:“可爱不?”
“可爱!”薛白想也不想就答道。
“那咱多养点儿小鸡仔儿,别养猪了行不?猪可不可爱。”宋嘉祁哄道。
“不行!”薛白斩钉截铁地残忍拒绝了,“咱自家养了猪,今年是赶不上趟了,明年过年就不用上村里卖肉,还能卖半头给村里——哎呀我一想到去年你花了那么多钱我就心疼,买只猪崽儿都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