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陆静柔苦笑，“这样吧，我再打个电话给她——我和她一见面就吵架，隔着电话线反而还能好好交流。”
众人点头。
陆静柔便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喂？妈，我是静柔。”
“你还是来学校吧，家里确实不太安全。”
“这个和翅膀硬了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你是我妈妈，我怎么能不管。真的，我和几个激发了异能的同学一起过来，保证一点危险也没有。”
“妈，我是为你好，又不是要害你，你能不能听我一次……”
“你说一刀两断我们就真的没有关系了吗！？你——”
“等等！你那边砰砰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陆静柔急忙追问。
只听手机那边传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声，众人站在旁边都听得清楚。
“挂、挂断了……”陆静柔慌乱地道。
她猛地起身，想要向学校外冲去，可刚跑了几步，校园广播里传出尖锐的警报声。
“敌袭敌袭！所有已组队的异能者听令！全部默认接取任务二，前往围墙处参与防守！未组队的，到主席台下集合！”
陆静柔无措地停住脚步。
宁以安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冷静地说，“现在你也过去不了了，先去参加防守吧，尽早赶走异兽，你才能尽快去找你妈妈——”
陆静柔回过神，定定的看着宁以安，“你说的对。走吧，到围墙那里去。”
说完，一马当先地向围墙走去。
Q高中从24日C市宣布进入战备状态开始，就着手进行了围墙的修整和加固。
有土系异能者在，施工效率非常高，短短三天，围墙便从以往的2.5米，变成了4米，大大超过了异兽两米的身高，并分为内外两层，相隔3米左右。
最外层的围墙上方开了凹凸的缺口，缺口下有阶梯，远程攻击的人员可以登上去。围墙下方设有小门，门很窄，高1.6米，宽1米，需要近战的异能者可以弯腰通过。
五人来到内层围墙边上，外面枪声阵阵，震得人耳朵发痛。
一位军官拿着喇叭，朝过来的异能者喊话，“看到内墙上的编号没有？！这边是南区，总共10个点，现在，每个队的队长到我这来拿号牌，拿到哪里，就到哪个点去，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任务的！”
宁以安的小队拿到的是南2，走过去，发现南2的负责人正好是昨天的罗教官。
短短一天过去，罗教官眼神里的沉重深了太多。
“你们五个都是异能者对吧，先跟着我上内墙去。”罗教官打量了他们一眼，带着他们顺着窄窄的阶梯登上内墙。
枪声越发的震耳欲聋，硝烟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五个人不约而同地绷紧了身子。
从内墙向外看去，首先是或趴、或坐、或站在外墙断口处的远程攻击战士。除了不断扫射的机枪、迅速瞄准的狙击枪，还有时不时向外发射火球、水球的异能者。
再往外看去的景象，则令五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法动弹。
不断向外墙挤来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异兽，而是密密麻麻如常行走的人类，他们双目紧闭，表情仿佛只是睡熟了似的。
机枪大火力的扫射将他们一排排击毙，血花四溅，失去生命的他们一个个倒下，后面的人自顾自地前进着，踩着尸体，前仆后继。
“怎、怎会这样……”林嘉喃喃道。
“直到刚才为止，在外活动的都是以最低级的E级异兽为主，它们没有操纵人类的能力。”罗教官道，“现在，应该是已经有吸够了精神力的E级异兽进化到D级了。D级拥有操控周边被吸食了精神力的人类的能力，身形也更小，更灵敏。”
“什么E级、D级的？那是什么意思？！”陆静柔终于明白母亲那里发生了什么，愤怒地大声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反而让我们呆在家里？！不是坐等着被D级吃掉精神力吗？！”
“那个通知是异兽冒充杨总司令发的，我们本来接到的命令是通知附近居民尽量赶到各个试点、训练点。”罗教官没什么表情地解释，“而隐瞒消息是因为，异兽除了D级还有S级、A级、B级、C级，军队的保护力是有限的，过早公布，除了引发大规模骚乱和物资哄抢，也多救不了几个人。”
陆静柔不可置信地说，“所以说，绝大多数的普通平民，是一早就注定会被牺牲的吗？”
罗教官皱了皱眉头，忍住火气，“我们国家，从得到异兽消息开始，就已经在争分夺秒的研究对策和战略，包括精神力激发手段，政府委派科研人员日以继夜地研究方法，工厂加急制造设备，再迅速推广，付出了无数努力，难道不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挽救一个人民的性命？推迟消息公布、减少物资浪费，虽然残忍，但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可是、可是那么多人，就这样牺牲了……”陆静柔依旧无法接受。她的妈妈，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吧……她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死去了吗。
罗教官看出她的绝望与悲痛，“异兽远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和狡猾，或许曾经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拯救更多的人，但是——战争已经开始了，这是一场可能会毁灭人类的战争。活下去，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再是一件易事。”
五人默默无语。
宁以安解开包裹，拿出他的刀，紧紧握住。
原来异兽的实力远远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今后的局面，将比昨晚轻松的屠杀要艰难百倍，他必须得要更加努力、更加强大才行。
宁以安无畏无惧，镇静地问罗教官，“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19、第一天（五）
罗教官赞赏地看了宁以安一眼，“你们还有二十分钟的观摩学习时间，二十分钟后，和外墙上的异能者换防。”
昨天罗教官培训时强调过，百分之六十左右的精神力输出率，普通异能者可以坚持30分钟左右，因此异能者之间定下了每半个小时换一次防的策略。
宁以安介绍小队的情况，“我们小队，火系、土系、水系异能各一个，我是速度系，擅长用刀，还有一个力量系，擅长射击。”
罗教官看看他手中的西瓜刀，“没有找到好一点的刀吗？”
宁以安随意地笑笑，“还好，能用就行。”
罗教官对宁以安颇有好感，指了指外面，“这样的人海战术不会用太久，最多半个小时，异兽应该就会踩着人类的尸体过来攻击城墙了。近战类士兵如果实力够强，消灭异兽的效率远比盲目扫射要高。到时候你要是表现得好，我就帮你找一把好刀过来。”
宁以安没有拒绝，“谢谢教官。”
“擅长射击的是哪一个？”罗教官问。
左予平上前一步，“是我。”
“以前用过狙击枪吗？”
“……没有，”左予平顿了一下，“只是有射击的爱好而已。”
罗教官也没多问，招呼了一个狙击手过来，“你给他简单培训一下，剩下的这几个，也教教他们枪的用法，再准备几对耳塞。”
狙击手点头，“是！连长。”
上午十点半。
早晨煦暖的阳光照耀在外墙上，洒下温柔的金光。南2区的墙外正对着一个十字路口，是防守压力最大的区域之一。
此时宽阔的道路已经换上了血红的底色，无数趴伏的尸体被踩踏在地上，几乎成为了血红的肉泥，密密麻麻的人群依然脚步不停的前进着，和外墙的距离已拉近到了4米。
鲜血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迅速流进下水道中，发出哗哗的水声。
当然，这些宁以安他们是听不到的。
他们的耳边是毫不停歇的枪声，和战士们偶尔迸发的愤怒咆哮。
林嘉、张雨晴已经站上了外墙上方的缺口，麻木地不断投掷手中的火球、水球。
林嘉的火球已经增长到了拳头大小，和之前的小火苗相比，可以说是进步神速。每一个火球投掷出去，遇到人体时会发生爆炸，比得上手榴弹的威力。
张雨晴今天早上才测出水系异能，凝结的水球达不到冰点，杀伤力很小，只能将盲目前进的人们推得后退几步。但她却无法退缩，被动地站在外墙上，算是锻炼她的异能。
陆静柔蹲在外墙下方的小门处，和其他土系异能者一起，争分夺秒地在人群未至的区域制造陷进。
宁以安此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他坐在左予平身旁，看他趴伏在地上，迅速地瞄准、射击。
外墙的厚度大概1米，能供人趴伏的地方不多，都是专门给狙击手多垒的。
左予平瞄准的不是人类，而是躲躲藏藏，踩着由尸体铺成的血路攻击过来的异兽。
据那位狙击手介绍，能操纵人体的D级异兽外貌和E级差不多，但身高体型却接近人类，头部的红色触手颜色也更加鲜艳。它们性子狡猾许多，懂得观察时机，知道前方有危险，就混在人类中间，或者E级异兽的背后前进，很少直接冲出来。
狙击手要做的，就是在一大群人类中间找出它们，准确地击杀。
左予平虽然很久没摸过狙击枪了，但水准却一点也不含糊，效率很快就赶上了身旁一直受训的军队狙击手，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他的呼吸很平稳，身体控制力极强，每一次射击都只能带来微小的起伏。
宁以安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冷静、自信的。
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刀柄，宁以安同样在仔细观察，分析自己面对D级时应该使出多少实力、怎样的攻击方式最有效。
他心中大致有了个谱。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异能者轮换，狙击手还要再等半个小时才换班。
林嘉和张雨晴脸色苍白的顺着阶梯往下走，一下到地面，便踉踉跄跄地跑到水池那边，扶着墙大吐特吐。
“我去看看林嘉和张雨晴。”宁以安轻声对左予平说。
左予平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宁以安走下外墙，去后勤处拿了两瓶水，几包卫生纸，走到两人身边。
两人漱口、擦拭，整理完，气色依然很不好看。
“去那边坐坐吧，精神力消耗太大，身体、神经都很疲惫。”宁以安指指靠着内墙设置的一排座椅，那里还有好几位轮换下来的军人，全是精疲力尽的样子。
林嘉缓慢地走过去，然后猛地瘫在了椅子上。
“以安……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我还没有开始战斗啊。”宁以安也坐到他旁边，回答。
“可是那些尸体，”林嘉捂住脸，“我现在一闭眼，就是我一颗火球扔下去，血肉横飞的场面。”
张雨晴微弱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宁以安你没看到吗，断肢残臂，被踩出来的肠子眼球，那些……那些都是真的。”
宁以安沉默。他和左予平从小就看得多了，在实验过程中丧命的人，什么样的死法都有，他们俩时不时地就会看见搬运尸体的人推着一车血肉送到焚化炉去。小时候还会恐惧，再大一点，花样翻新的神经痛楚则每每折磨得他恨不得快点死掉。肉体上的疼痛，反而显得单纯直接了。
“以安你心理素质可真不是盖得！”林嘉感叹。
宁以安没有解释，“你们可以小睡一会儿，神经能更好的放松。”
两人点点头，却没有闭眼，只是各自发着呆。
宁以安感受到气氛的僵硬，也找不出安慰的话来，便准备去看看陆静柔的情况。
不管怎样，他既然答应了做小队的队长，那就要对他们负责。
20、第一天（六）
思索片刻，他来到高三（1）的教室，找到了趴在她座位上的陆静柔。
宁以安拉开凳子，坐到她旁边，想说点儿什么，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陆静柔当了他们班三年的班长，性格爽朗活泼，总是带着笑容，人缘很好。
现在她缩着肩膀，一身尘土味，落寞又可怜。
“班长……你，在哭吗？”
陆静柔闷闷地回答，“没有。”
呃。宁以安再次默了。
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教室里的阳光越来越明亮，落下的影子，渐渐变深、变短。
陆静柔轻声问，“几点了？”
宁以安抬头看教室里的挂钟，“十一点十五分。”
“马上就又要上战场了呢。”
“嗯。”
“你不怕吗？”
“不怕。”
“为什么？生活突然有一天变成了恐怖片，像演电影似的，世界末日就来了。”
“我很少看电影。”
陆静柔笑了几声，听起来像咳嗽似的，“谁问你这个了。”
“……唔，”宁以安试探着问，“你好点儿了吗？”
少女撑起身体，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走吧，去外墙准备换班。”
宁以安第一次发现女孩的肩膀原来这么瘦弱，“你，实在不行的话，请个假吧。你妈妈的事，教官应该会谅解的。”
陆静柔表情平静，“真的没有关系。我们，会活下来的，对吧？”
“大概吧。”宁以安实话实说。
十一点半，三人再次走向了各自的战场。
林嘉的脸上带着倦意，直视前方。
张雨晴求助般的看了宁以安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陆静柔步伐轻浅，却坚定。
此时左予平刚好换班下来，看着三人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他坐到宁以安旁边，喝了口对方准备好的水。
“再过一个多小时，E级、D级应该就会混在人群里大量出现了。”左予平声音冷淡，却肯定。
宁以安点头，递给他一张帕子，“擦擦汗吧。”
“你从家里带来的？”左予平奇怪地问。
“对啊，”宁以安理所当然的说，“我们肯定会擦汗的吧。”
“你真是太贤惠了。”左予平默默的揩干额头上的汗水，又解开衬衣的口子，擦拭脖颈和胸膛。
他肤色雪白，却并非普通高中男生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匀称的肌肉轮廓清晰而不夸张，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性感。
其实宁以安和他的身材差不多，都是长期保持锻炼的人，只是皮肤要更偏小麦色一点。
但宁以安看着左予平的身体，却有一种挪不开眼睛的感觉。
“予、予平，”宁以安结结巴巴地说，“就在外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左予平疑惑，“我看学校里打球的男生热起来，经常光着膀子啊。”
宁以安无话可说。这、这肯定不一样啊，但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觉得说出来怪怪的。
“好吧，”左予平看宁以安一脸纠结，主动系上了扣子，“我不会再随便解衣服了。”
宁以安松了口气，“予平，我怎么觉得你变听话了。”
左予平挑眉，“哦，和好才一天，就要上房揭瓦啦？之前委委屈屈小媳妇的样子呢？”
“什、什么啊！”宁以安红着脸道，“前几天我以为你非常讨厌我，生怕被你赶走，所以才……可那样就叫小媳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