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雯之困+番外——烛儡

作者:烛儡  录入:10-29

“白雯这一病,推波助澜,他已经无心他事了。”白文霆肯定地说。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在想过的千万种方法中,惟独感情是白文霆没有考虑过的。到头来,恰恰在这一点上,他找到了白彦彰的漏洞。是不是很讽刺呢?

每每想到这一点,白文霆就不禁自嘲地笑了。

他利用了白彦彰的感情,利用了白雯,不管目的如何,他确实这么做了。说什么不会和白彦彰一样,事实连他都不如,真的变得不堪了。

“少爷。”老管家总是能感觉到他波动的心情,一声少爷不知道唤了多少回,也总是能给他些许的温暖。

“放心吧。”白文霆总是这样安慰老人,“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笑了笑,抛弃了嘲讽。只有这样了,伤害已经不可避免,他只能尽力将其减少到最小。

只是白雯,最后,你将如何呢?

“我得抓紧时间了。”白文霆揉揉发酸的眼睛,难得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让老管家心疼了。

“少爷,歇会儿吧。”

白文霆摆摆手,拿起文件,“不能再拖了,他还在等我……”

“少爷啊……”再多的劝阻与叹息也只能汇成这么一声感叹。

房间里黑压压的,只可辨析出一个人的气息。

“白文霆。”那人转辗反侧中突然唤出了一个名字。

第一次在满怀希望主动去找他却遭到冷遇,第一次满怀激动从心底唤出他的名字却遭到拒绝,于是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能亲近的。

然而,现在这些算什么呢?向他寻求帮助的自己是不是太没骨气了?可是,真的只有这个人能给自己帮助了。

白雯勉强笑了笑,他实在是搞不懂白文霆,也没有什么精力去搞懂了。这一点点的帮助,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这算是已经信任白文霆了吧。

他翻了身,趴在床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口的钝痛。然后,突然意识到那撑大的肚子已经消失了。它消失到哪里去了?

那个孩子,在哪?

那个由我生下的孩子,似乎还没好好看一眼呢。

白雯坐起身子,双臂环住腿坐着。

突然,觉得寂寞铺天盖地而来,冷极了,不是一层被子能抵挡的。

第二十八章

“他在哭。”医生例行检查后突兀地说。

“谁?”白雯反射地问。

“孩子。”

“啊。”白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想见你吧。”

“胡说什么,他才那么点大。”白雯略显无措地说。

医生叹口气,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走了出去。

白雯愣在床上,刚刚那句轻语他听见了,那么清晰——

“那个孩子,你真心厌恶着吗?”

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奇异如荒诞的梦魇一样的时光。

第一次听见胎动的时候,没有为人父母该有的感动,有的只是一层又一层累积的恐惧。

好可怕,好可怕,当时是这样想的吧。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这种感觉一直残留在心底,以至于一看到孩子就会经不住地想起来。

他害怕这个孩子,这个见证了他的所有惨痛、所有屈辱、所有妥协的孩子。

是了,他真正害怕是自己,害怕承认这样难看的自己,更害怕徐别非看见这样放弃了的自己。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他无法坚持更多了啊。

虽然能说出听起来强大的理由,但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在心底,在潜意识里,始终是厌恶这样的自己的吧。

白雯一把将头埋在腿间,深深的悲哀涌出,眼泪随之流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着,也不知道在对谁说,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是否真的需要道歉。

“我想看看孩子。”

听见白雯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时候,白彦彰有一瞬间的呆楞。随即他笑了,那种可以说是开怀的笑。孩子被他亲手交到白雯手上,小心翼翼地。

孩子看来被呵护得很好,已经长得很健康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胖胖的小脸一下一下地嘟噜着,睡得很香。

“又睡着了。”白彦彰笑着说,“估计是昨晚哭累了。”

白雯抱着孩子,这样的画面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联想到母子亲情之类的东西,这分明就是两个孩子。白彦彰却觉得赏心悦目,温馨无比。

“你还是第一次抱他呢。”白彦彰说。

白雯手一僵,把孩子交还给白彦彰。

“再抱一会儿?”

白雯摇摇头,躺下蒙上被子。

白彦彰眼神暗了暗,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幸运的小东西,雯儿其实不讨厌你。”白彦彰看着熟睡的孩子,“这种事,还是慢慢来吧。”

孩子轻轻吐了个泡泡,香甜地睡着。并不知道那血缘相系的怀抱里,小小的自己也曾短暂地停留过。这个时候,现实中的事情还不能影响他很多。

“白雯愿意见孩子了?”白文霆诧异地问,在得到肯定回答后,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欣慰还是其他的什么。

孩子至今没有自己的名字,白文霆知道这是白彦彰在等待白雯的原因。可惜,在他的预想中那一天怕是永远不会来临的。总觉得这个孩子的命运会很残酷,但那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医生则显然关注的更多,“这个孩子啊……”他长长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好象不方便开口。就像对待当初的白雯,知道那么多看了那么多,却没有插手的余地。遗憾地摇摇头,又把话题转到白雯身上。“他很脆弱。”

白文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于是赞同地点点。

“还很自卑。”医生担忧地说。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因为就算在白雯的面前提及徐别非,那双暗沉而阴郁的眼里也无法露出一点阳光。白文霆甚至觉得白雯已经不能和徐别非在一起了,他再不会接受任何人,即使感情上再舍不得,也不行了。

想再见徐别非一面——抱着这样念头的白雯在他看来就像是在赶在世界末宣判日前想要拼命得到灵魂救赎的绝望的信徒。

徐别非是神?

白文霆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什么都不是!除了飘渺的遐想,他什么也给不了白雯,也救不了白雯。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得到了白雯全心信赖。

白彦彰和徐别非,对于这两个分别得到白雯身心的男人——白文霆苦笑一声,自己真的是又嫉妒又羡慕。

“少爷,该出发了。”

什么?他的眨了眨眼才看清面前站的是老管家,医生已经走了许久。“去哪儿?”他有些不知所谓地问。

“发布会。”

他点点有,站起身,脸上已经换上干练与沉稳。

看,就是这样,他整日徘徊在那个腐化的世界,偶尔因为触及白雯的生命而欢欣不已。

也许,该去见见他了。

半夜的时候,白彦彰被婴儿的哭声引走了。沉寂了很久的上了铁护栏的阳台上突然有了响动,被调得微微的手电的光线透过玻璃照进来。白雯吓了一跳,直到看见阳台上熟悉的人脸才变为错愕。

“你怎么……”白雯不敢相信地接近阳台,却停在三步之外——白文霆的指尖难以触碰的边缘。

白文霆轻轻敲了敲玻璃,白雯会意打开玻璃门,他们之间仍旧横着无数根坚固的铁栏。

晚风吹了进来,带着人体的温度与气息。

“啊,快去加件衣服,晚上凉。”白文霆突然说。

白雯愣愣地看着今晚莫名光临的白文霆,似乎没有听见他关心的话语。

白文霆着急地伸出手,却抓不到白雯,反而让对方惊得又倒退了一步。白文霆挫败地叹口气,收回手,略带伤感地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啊?”白雯发出不明意义的声音。

白文霆勾勾嘴角,涩然。“你要好好保重的,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徐别非一面。”说完,他关上手电那点虚弱地光,身体倒退几步,隐没在黑夜里。

被黑暗吞噬了一般……白雯不禁上前几步,却撞上冰冷的铁栏。一点温度的刺激让他陡然清醒,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可以见阿非了?

他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白彦彰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雯双手抓着铁栏的单薄背影。他心里咯噔一下,快走几步一把将人扯过来抱进怀里。怀里的身体因为吹了很长时间的夜风,没有一点温度。无论抱得多紧,都失去了真实的温度。

白雯被急切地放于床上,涌动的氛围迅速扩散至整个房间。

白彦彰他要——白雯本能地排斥,刚刚挣扎了一下,白文霆的话清晰地闯入脑海。如果想顺利地见到阿非,还是不要惹怒白彦彰比较好。白雯想着,再次在白彦彰身下放弃了反抗。

心下不安的白彦彰没有注意到那些小小的细节。

肢体的温度相融的时候,他才觉得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第二十九章

温度一点一点攀高,白雯体寒的症状仍不见好转。

“气候温暖的地方……”离开白公馆的计划再次被白彦彰提上了日程。“雯儿,想看大海吗?”

白雯兴致缺缺,却不得不应付他,“没见过,应该很美丽吧。”

就这样,行程被定下了。

眼看着即定的日期临近,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而徐别非还不知道在何方,白雯焦急得恨不得亲自找上白文霆让他兑现那个承诺。

生病的理由自然不能再抓来作挡箭牌,白雯没有办法了,希望理所当然地寄托在白文霆身上。

拜托,快让我见见他吧。

消息自然传到了白文霆的耳里,他笑了笑,“父亲还真是心急。”白雯的身体才有所好转啊。

而白雯的焦急的心情,他也能猜想到。他如此洞察他的心思,却没有一点得意。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知道白雯的千般感情是如何紧紧牵系着徐别非,一点也不想!

然而,现在白雯残余的能与父亲对抗的东西也仅有对徐别非那份牵挂了。更何况,他答应了他的,他也不愿意食言。只是……

他的脸上出现挣扎的表情,复杂的眼神投向桌上摊开的资料夹。

如果是真的,白雯他——其实哪有什么如果,如果连这些资料都不能信,那他的手下未免也太无能了。

看着这千真万确的资料,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白彦彰刚刚卸任,但有些场合还是免不了去应付一下,和白文霆一起。驰骋半生的罗老爷子八十大寿到了,即便孤僻冷傲如白彦彰也不得不给这老爷子几分薄面,来参加这更倾向于内部聚会的宴席。

趁着这大好时机,在白文霆紧锣密鼓地安排下,那肇事着所有噩梦初端的白公馆后门如此简单地就被突破了。

飞速奔驰地车瞬间将白公馆远远甩开,后视镜里,白公馆那黑洞洞的大门犹自狰狞着面目不甘心地朝逃走的猎物咆哮。白雯心里一寒,连忙别开眼,不敢再去看黑夜笼罩下的白公馆。

开车的是个不苟言笑面貌深寒的年轻男子,也许是那条盘踞左脸的森然伤痕造成的效果。白雯虽然从来没去关注过白公馆里的人,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不是白公馆里的,也不会是白彦彰身边的人。

“我们去哪里?”他小声地问,就算这是白文霆安排好的,他心里还是没底。即便是当初徐别非带他离开,他心中憧憬的同时还存在对看不清楚轮廓的未来的担忧,何况这是与一个陌生同行呢。

他突然发觉,离开白公馆的自己依然难以消除心中的恐惧,甚至他觉得自己由一个牢笼进入了一个更大的无际迷宫。

陌生,恐惧,更加陌生,更加恐惧。

开车的年轻人轻哼一声,突然加速。

白雯只觉得心脏猛然一揪,身体受不了地蜷起。

十多年,白雯根本没机会乘车。他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晕车的,他不知道飙车几乎可以将人都灵魂生生扯出,他不知道居然有这样恐怖的死法。车子静止后,他的身体仍不禁地剧烈的颤抖,颤悚的感觉一波一波地在他的身上穿梭。

“啧。”有人不耐烦地说:“死了么?”

白雯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畏缩地看着方才带给他死亡错觉的恐怖男人。

对方不屑地看他一眼,一把将他拉出车,粗鲁至极。“看见没,直走在第一个路口往右第一户就是。”

“什么?”白雯迟钝地说。

对方不耐烦地重复一遍,“快点,你相好在等你呢。”

被搞得变成一团乱麻的思绪终于剖析出最重要的信息。是啊,徐别非在等着他,他怎么被一吓忘记了呢。但是,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白雯自从得到白文霆的回复后就一直紧张到无法自主的心情竟然放松了不少。

走到路口的时候,白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蹲在车边,香烟地星火在夜里格外清晰。知道有人在身后等着自己,白雯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和初次见面的人约定下的等待,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六年前,邂逅徐别非的那个伤感的夜晚。

他想着,露出一个回忆的笑容,似乎充满了甜蜜。

“大小姐啊。”男子深深吸了口烟,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弱得跟只绵羊似的。”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和那个人天差地别,真不像是在同一个地方生存的。”

转角的路口点着一盏明晃晃的路灯,班驳的旧老的墙体一直向前延伸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路灯下的垃圾桶,墙头一跃而下的猫崽,一切都弥漫着大众生活的气息,早已经远离的气息。

竟然已经与这个真实的世界陌生到这个程度了吗?

白雯一边心惊地想着,一边盯着闭合的大门。

门后有什么?

又有什么在暗暗流淌高涨,比之再见徐别非的激动喜悦还要令人心悸。

他在某种莫测晦涩的情绪中一时不敢探究那门之后的世界。他站在原地,像是冰封的雕塑,谁都无法得知冰层下的波流激涌,石破龟裂。他在内心挣扎也无法感知身外的一切,连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也没有注意,直到——

“那有个人。”压低的女声,语气就像发现了图谋不轨的可疑人物。

白雯却不知道说的是他自己。

“是女的?”走得更近了,“说,是不是你前女友找上门来了!”

女性陡然拔高的声音终于吸引了白雯的注意,他吃了一惊,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知在此呆呆站了多久。

“应该不会吧……”女人的男伴不确定地说,话音刚落,女人狠狠跺着脚叫着:“徐别非,你去死吧!”

白雯浑身一颤,宛如惊雷。

眼见女友负气离开,他无奈把目光投在明知背后发生了多么可观性的戏剧也不回头的女子身上。“小姐,你这么晚到我家门口干什么?”

——那么小姐,您这么晚到厨房来干什么?

那语调一瞬间与记忆深处契合了,如梦惊醒,白雯缓缓转过身。

并不明亮的昏黄路灯下,昔日亲近的容颜英俊依旧。

白雯张了张口,已然哽咽。

阿非——

第三十章

“小姐?”

白雯红着眼睛,想的是:你从来不喜欢这样唤我的。一年之隔,我们竟也生分至此了吗?

“你到底要找谁?”

推书 20234-10-29 :点点魔界历情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