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锋较之前略微瘦了一点,但因为消瘦了一些的缘故,五官却突显得更加英俊立体。他满脸笑意地看向原陆时,眼神却忽然一变:“小时,你病了?”
倒不是因为原陆时的脸色不好,而是陈耀锋很细心,他见原陆时明显一副还在床上躺着的模样,再结合这个时间就猜想他大概是病了。
原陆时说话还带着点鼻音,有点闷闷地回答:“之前病了,不过不严重,现在差不多快好了。”
“怎么会生病的?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原陆时不想让他担心自己,况且自己根本也没什么大碍,搪塞了几句后,就开始询问他那边的进展。
为了陪原陆时,之前傅司柏将工作上的东西从书房搬到了卧室,这时候见原陆时同陈耀锋聊得起劲,便低头浏览文件。然而平日里工作效率极高的傅少校,这时候却根本没办法专心办公,陈耀锋同原陆时聊天的声音一直往他耳朵里钻。
陈耀锋眼神温和地看着他,微笑着道:“这里的翡冷翠牛排味道不错,等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我们可以来尝尝。”
原陆时屈膝坐在床上,刚要回答他,忽然间柔软的床朝下一陷,接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忽然被夺走。
陈耀锋正等着原陆时的回答,忽然间画面一抖动接着转换成了傅司柏的脸。他的脸色一沉,淡声道:“傅少校。”
傅司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抱歉,陆时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医生嘱咐他不能太过劳累。”
“喂!”原陆时一愣之后就去夺傅司柏手里的笔记本,却被轻易地躲开了。
“他需要足够的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陈耀锋冷淡着脸看着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有什么话可以与对方聊的,然而陈耀锋停顿了片刻,还是慢慢开口道:“好啊。”
于是两个气场极其不合的人开始谈话,两个人都是惜字如金的主儿,然而只是短短的你来我往的一句句对话,却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道,气氛十分诡异,原陆时几次想要插话都没插进去。
这场怪异的谈话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才结束,傅司柏刚挂断通讯,原陆时就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傅司柏看向他:“什么?”
原陆时之前已经知道傅司柏和陈耀锋因为政治立场不同有一些嫌隙,他也没指望着两个人关系能多融洽,但连他和陈耀锋说几句话都要打断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他对陈耀锋有意见,所以自己连同他说话也不行了吗?
原陆时原本在家里窝了这么久心情就不好,这个时候憋闷了几天的火气就一股脑地涌上来了。只是因为他性格的缘故,不会对人喊骂发火,于是强自按捺下了火气,掀开被子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他将浴室的温度调高,淋浴打开,把浴袍脱掉后走了进去,温度适宜的水浇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胸口的火气逐渐消减下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事情往往会很不理智,所以每当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习惯冲个澡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再想出合适的解决方案。
所以当二十分钟后之后他从浴室走出去的时候,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他朝傅司柏的方向看去一眼,对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肘部搁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颚上,见他出来了朝他看去。
“陆时,我们谈一谈。”
第36章:冷战
原陆时也正有此意,他走到傅司柏面前坐下,首先开口道:“我知道你同大哥因为政治立场不同,有一些嫌隙,”他斟酌一下:“我尊重你的政治立场,理解你思考问题的模式以及做事情的方式,但是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尊重我。”
傅司柏看着原陆时:“我一直很尊重你。”
原陆时皱了皱眉头:“我认为尊重一个人,应该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不去过多干预他的生活。”
傅司柏直起身体,表情奇怪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在干预你的生活?我认为作为你的未婚夫,我所做的事情并没有超出合理的范畴。”
“可是被你干预的人并不是这么认为,如果我也擅自干预你的日常安排,你还会坚持这样的想法吗?”
傅司柏直视着他:“如果是合理的建议,我当然会采纳。”
“问题是你对我做出的干预是不合理的。”
“可我并不这样认为。”
原陆时又梗住了,他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脑电波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如果再谈下去只会更崩。
随后的几天里,原陆时就开始单方面与傅司柏进行冷战。其实说是冷战,正常的日常交流还是有的,只是不那么乐意与对方同屏出现而已,比如说如果傅司柏在卧室,他就去楼下帮杜阿姨打打下手,等傅司柏到楼下了,他又去书房了。
傅司柏对此很抑郁,但又没有办法,如果原陆时朝他发火的话倒还好,至少两个人可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但原陆时对他只是冷冷淡淡的,他几次问原陆时,原陆时却都表示自己没有不高兴,是他想太多,这让他束手无策。
傅司柏的情绪连沈正都影响到了,他看着原本就高冷的傅司柏一副要冻死人的样子,不由得询问到底是什么惹到他了。等傅司柏将原陆时同他冷战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着实沉默了一会,待傅司柏都有些难捺不住想要开口催促他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开口道:“也就是说,你还是因为陈耀锋而在吃醋?”
傅司柏皱了皱眉头:“我只是遵医嘱罢了。”
沈正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自动忽略了他这个多年好友为自己找的借口。
这简直太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傅司柏了,那个总是优秀,骄傲,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却又都能够轻松拥有的傅司柏。他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有不确定,没有把握,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如果从前有人这样告诉他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傅司柏显然因为他的沉默而有点烦躁,沈正咳了一声,考虑一下后,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你看原陆时同你冷战,都是为了陈耀锋吧?”他见傅司柏脸上显出明显不悦的神色,又赶紧接着道:“也就是说只要解决了陈耀锋,你们就会合好。”
傅司柏好看的眉头蹙了蹙:“怎么解决?”
总不能一枪杀了吧。
沈正看向他,笑嘻嘻地道:“很简单,给陈耀锋安排一场相亲啊!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会觊觎你的小陆时了。”他一想到傅司柏私下里暗搓搓地给死对头陈耀锋介绍相亲对象,就觉得有趣得很,笑意忍都忍不住。
然而他的笑意维持了没有多久,就凝固在脸上了,因为傅司柏先是很认真地思考片刻之后,随后一脸郑重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开口道:“建议不错,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
两个人的冷战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陈保元的一个电话给打断了,原陆时在电话里听他语气焦急地告诉自己:矿区出事了。
矿区处在靠近郊区的位置,与郊区附近的居民住宅区相距不远。原本矿区的运营一切正常,就在进行到矿井中段的时候,矿线附近忽然发生了严重的塌陷,事故处理人员初步怀疑坍塌是由于矿区开采不当导致。而更严重的是塌陷引发了轻微的地表震动,将郊区的部分居民住宅破坏,并导致多人轻伤。
原本傅司柏担心原陆时的身体刚刚恢复,不想他去矿区。然而原陆时担心矿区情况,一定要亲自去才肯,傅司柏没有办法,只能驱车陪他一起去。好在坍塌事故虽严重,矿区现场救援却很及时,居民受伤程度较轻。傅司柏留在矿区帮助陈保元对事故进行进一步处理,原陆时则到医院为受伤居民送赔偿金及进行安抚。
因为事故发现得早,处理得又很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不久矿区就再次进入正常运营。原陆时因为这次事故对矿区的管理再三加强力度,使矿区能够确保此类事故不再发生。
先是原陆时生病,再是矿区发生事故,傅司柏好不容易空出的假期就这样被浪费了。
这天傅司柏刚好有事去军部,没有陪原陆时一同去矿区,等原陆时和陈保元从矿区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原陆时驾驶着车朝陈保元的住处驶去,陈保元则坐在副驾上一个劲儿地打哈欠。他已经不年轻了,这段时间又赶上矿区发生事故,每天都要忙到后半夜,明显感觉有些精力不支。
原陆时见陈保元精神不振的样子有些心疼,于是开口道:“爸,您这一阵子太累了,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这一个月就不用去矿区了。”
陈保元赶紧摆了摆手:“那怎么行!矿区刚刚出了事情,我不在现场守着怎么能行!”
“没关系,我在矿区就行了。”
陈保元还是一脸坚决:“小时,别看你念的书比你爸多,但现场经验还是不行,真的遇到问题就该慌了,现在是矿区最重要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
“您要是觉得我的经验不足,可以多聘用几位经验丰富的工头,我主要是觉得您太累了。”
“嘿嘿,不累的,”陈保元憨厚一笑:“孩子你不懂的,我这副骨头就是闲不住,在矿区累一点反倒是没事,要是在家闲着才会闲出病来呢!”
原陆时见他根本说服不了陈保元,也就闭了口,想着再找其他的办法。
陈保元这时候实在是困倦得厉害,便伸手摸兜里的烟盒,想要抽支烟。然而等他摸出之后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原陆时朝他那边一打量,就知道陈保元的烟瘾犯了,他戒烟很久,自己手里也没有烟,于是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爸,你等等。”
路两边并没有超市,原陆时询问过路人,得知沿着小路往里走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他同陈保元知会一声后,便朝着之前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是条较窄的小路,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走动,因为两旁的路灯有几盏坏掉了,将整条路衬得更加幽暗。原陆时沿着路朝前走,整条小路只余沙沙的风声与他的脚步声,他又朝前走了大约一百多米的距离,灯光变得更加昏暗起来。
他正往前走着,忽然间脚步一顿,回头朝身后的方向看去,整条路被包裹在浓重的黑暗之中,视野里只余下远处模糊的一点光亮。不知道是不是这条路太过幽暗给他造成的错觉,他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在窥探着自己一般。
原陆时摇摇头,觉得大概是连日的奔波让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他转过身,接着朝路的尽头走去,然而他刚走几步,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就在他想要再次回头的时候,右侧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嘿,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
原陆时脚步一顿,回过身后一愣:“唐子伦?”
唐子伦咧嘴笑了笑:“是我啊,你发什么呆呢?”
“我刚从矿区回来,”他有点疑惑地看向唐子伦:“你怎么也在这?”
“我大哥家在这,我白天正好在这边办事,晚上就顺路住他家了。”
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还萦绕在脑海中,原陆时顿了一下,问道:“刚刚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唐子伦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一看到你就立刻叫住你了好不好,还有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说得我好像痴汉一样。”
原陆时的表情有些不解,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很鲜明,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唐子伦见他表情十分凝重的模样,有点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原陆时晃晃头:“没事。”
“对了,你要去哪儿?我大哥家在前面不远,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我就去前面便利店买盒烟。”
“成,正好我们顺路。”
原陆时应了一声,还是有些犹疑地朝后望了望,才跟上唐子伦的脚步。
******
傅司柏这几天的心情不大好,因为他的工作很忙,几乎很少有在家休息的机会。而这次的演练结束后,他正好可以休几天。他本想着趁这个机会可以和原陆时在家里好好待几天:不管是聊天,看电影,还是练习搏击或是射击,甚至是交流厨艺都好,然而现实却将他美好的愿望完全打碎了。
自从那次原陆时和唐子伦一行人出去消遣过一次之后,那几个人就开始频繁地邀请他一起出来。对此原陆时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一方面是因为那些人的人品的确都很不错,另一方面由于他原来怪异的性格,在班级里连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他当然也乐得和这些人交往。
只是那些人频繁的邀约却让傅司柏很不爽:一周一次也就罢了,有必要天天约吗?只是见原陆时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又没办法上去阻拦,只能自己暗地里吃闷亏。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报纸,眼神却一直往原陆时的方向瞟。
原陆时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正拿浴巾擦头发,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他走过去将电话夹到耳边:“喂。”
第37章:遇险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一边听着,不时“嗯”两声,几分钟后将电话换到另一边:“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随手将电话扔在床上,回身对傅司柏说:“唐子伦约我出去,今晚不在家吃了。”
傅司柏心里不爽,但因为他那张高冷的脸平日表情很少,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都看不太出来,于是他的这点不爽就被原陆时完全忽略了。
傅司柏忍了几下,还是问道:“几点回来?”
那些人每次都要喝高,上次傅司柏去接原陆时时就看见个胖子在那里大着舌头地搂着他说话,嘴里的酒气都喷都原陆时脸上了。
“啊,”原陆时顿了一下,想到之前几次傅司柏都深更半夜地去接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忙开口道:“我们可能会很晚,不用特地去接我了。”说完之后他就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是多么地善解人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傅司柏的脸色似乎是不大高兴呢?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过去就行。”原陆时说完,拿起钥匙披上外套就走出去了。
他走了不到十分钟,傅司柏的手机就响了,他摸过电话一看,是沈正。
“司柏,有空吗?”
“有事?”
“出来聚一聚?”
傅司柏朝空荡荡的卧室扫了一圈,开口道:“地址。”
等傅司柏到金碧的时候,沈正等七八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坐到沈正身边,兀自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沈正瞧了一眼他的脸色,拿起酒瓶给他倒满:“没休息好吗?”
傅司柏摇摇头,又一口将酒灌下去。沈正挑了挑眉:“怎么喝得这么急?”
傅司柏将空杯放在桌子上:“口渴。”
沈正低低笑了声:“和陆时又出问题了?”
“没有。”
还说没有,脸上欲求不满的表情都要呼之欲出了,沈正虽这样想,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想死得太难看。
“那个,司柏,”沈正往他的酒杯里添了一半,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道:“有时候呢,两个人之间是要有一些空间的,保持一些距离,这样更有利于感情的发展。你想如果两个人一直黏在一起,你不觉得很无聊吗?而且如果整天只面对着一个人的话,到最后会连话都没什么可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