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采访录——俱芦

作者:俱芦  录入:11-04

沉默了一会儿,苏久仙感觉心跳平静下来,才看着宋岌,缓缓开口道:“宋岌,我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浅浅一笑:“有的事情,你怎么想都没有结果,只要你不想,就对了。”

说完,他也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何况,宋岌,我也是会爱的。”

他停下来,见宋岌有些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浅棕色的眸子就像窗外温柔的阳光,额前柔软的棕色碎发被风吹得微微轻动。

苏久仙的心跳又有些快了起来,突然心血来潮,将眼睛一眯,便凑上去在宋岌好看的唇上轻轻一吻,嘴角还带一丝促狭笑意。

趁着宋岌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迅速地撤开,跳下窗台道:“仙岛的事算是结束了,我们把稿子发回去,就去找你的宝藏吧。”

宋岌还停留在刚才找个突如其来的吻里面,半天弄不清状况:仙儿是说他也喜欢自己吗?而且,他这是主动吻了自己?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是做梦吧?

这样想着,宋岌伸手在脸上掐了一把:哎呀,真疼!

他回过神来,也不管苏久仙刚才说了什么,冲过去便一把抱住他。两个人差不多高的个子,苏久仙细碎的鬓发就在宋岌的耳畔柔柔地摩擦着,让宋岌忽然想到“耳鬓厮磨”这个无比暧昧的词。

苏久仙淡淡地一笑,便任由宋岌这么抱着,一边看着窗外的桃树,那最高一枝上,并蒂开了两朵。

过了半天,苏久仙见宋岌还是没有放开自己的打算,便推一推他道:“差不多行了啊,还有正事要做呢。”

宋岌又抱紧一点,道:“我再抱一会儿。”

“我数三声,一……二……三……”

“好好好,放开就放开,你挠我干嘛啊!”

苏久仙揉一揉宋岌的脑袋,便走到小桌前,打开电脑把关于仙山的稿子发给李普曼,又对宋岌道:“我已经跟李叔叔请了假,咱们明天就出发去王城。”顿一顿又问:“你知道那个岛怎么去吗?”

宋岌点头:“王城在渤海之上,我们先去大连,会有人带我们上岛。”

苏久仙看他一眼,又低头一笑:“宋岌,其实我们之间,你才是让人看不透的那一个。”

宋岌走到他身前,认真道:“仙儿,我保证,再也没有秘密了。”

苏久仙顺两下他刚刚被自己揉乱的头发,又斜觑他一眼:我不相信。

从舟山到大连,又是大半天路程。两人第二天黄昏出发,半夜才到。

苏久仙见时间太晚,便对宋岌道:“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出海。”

宋岌摇头:“仙儿,我们现在就得去。”说完拿出地图来,指着上面一个圆形的标识:“这个图案表示‘月圆’,我想,也许月圆之夜,王城中会有不一样的线索。”

苏久仙有些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

宋岌神秘一笑:“刚才在飞机上,你睡着了,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你,又看了一会地图,突然就发现了这个标识。”

苏久仙有些无语,想了一下,又同意:“今天正好是十六月圆之夜,那就现在去吧。”

宋岌点头,便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十来分钟,就有一个车开过来。那司机走下来,苏久仙一看,竟然就是那天见过的芥子。

芥子见到他们俩,对宋岌行了一个礼,也不多说什么。宋岌和苏久仙上了车,芥子便打火出发,不到半个小时,把他们带到一个小码头上。

苏久仙原本以为这次的船应该跟在舟山时的小船差不多,但是下了车一看,才发现这码头上停泊的唯一一艘船竟然相当豪华。那船虽然体积也不大,但是船舱却有两层,舱内装饰十分雅致。

苏久仙啧啧道:“果然是王孙公子。”

宋岌看一看他,低声笑道:“只要你喜欢,这些都是你的。”

苏久仙眉毛一挑,正要反击,却见一向沉稳阴郁的芥子回过头来,有些受惊地看了他俩一眼。

苏久仙有点尴尬,心说这宋岌脑子有病吧,什么话都敢说,看把人家芥子给吓的。便轻轻咳了两声,不说话了。

宋岌却是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先踏上甲板,又自然地伸出手来,要牵苏久仙上船。

苏久仙看也不看他,轻轻跳上船:本仙才不要你牵。

上了船,苏久仙虽然也不困,但是想着待会儿上了岛还要做事,便闭上眼睛休息。这一闭,倒又真觉出些困意来似的,没多久就浅浅地睡着了。

睡梦里,苏久仙又回到网星山上,牵着宋岌,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看星星。看着看着,身边的宋岌突然对他说:“仙儿,到了。”

“嗯?”

“到王城了,快醒醒。”

苏久仙睁开眼睛,才发现船已经停下来,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苏久仙跟着宋岌下了船,芥子递给宋岌一些必备的东西,便留在船上等他们。

两人上了岛,只见岛上荒草丛生,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宋岌和苏久仙在身上喷了些驱蚊虫毒蛇的药水,宋岌又拿出一个导航仪来,便往那树林走去。

苏久仙看这岛上除了植物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便问宋岌:“你以前没在月圆夜来过?”

宋岌摇头:“没有,我总共就来过两次。”

苏久仙点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进了树林,越走越远。但是这林子似乎并不大,没过多久,树木就变得越来越稀疏,月光敞亮地照下来,给地上铺一层明净的薄霜。

宋岌见走了这么一会儿了,却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见着,不仅心里有些没底,眉头一皱:“跟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啊,难道我弄错了?”

苏久仙不接话,却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标识是月圆夜的意思?”

宋岌道:“我爸教我的。”他看一眼苏久仙,又笑道:“我爷爷教我爸的。”

苏久仙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说,把地图拿在满月的月光下看,会有不同的线索?”

宋岌停下脚步:“诶,还真有可能。”说着便赶紧从包里掏出地图来,对着月光。

两人变换着各种角度观察那幅拼接起来的地图,看了半天,地图还是原来的地图,一点儿也没变。

宋岌有些泄气道:“看来跟地图没什么关系。”他把地图叠起来,又看一眼前方,有些着急道:“好像有些雾了,再找不到线索,咱们就只能先……”

话音未落,他却是蓦地打住话头,苏久仙正要问他怎么了,却见宋岌指一指前方迷蒙的薄雾,激动道:“仙儿,王城!”

35、记忆岛

苏久仙往前面一看,只见远处的薄雾之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此时竟变戏法一般地伫立起了一座木塔。

再细细一看,那木塔四周,远远近近,竟然隐约出现了一座又一座构造精巧的亭台楼阁。更让宋岌和苏久仙感到的惊讶的是,在有些建筑里面,甚至能看到三五成群,身穿异族服饰的人往来穿梭,俨然便是一个千年以前的王城突然在他们眼前复活过来!

宋岌心里激动,拉着苏久仙便往那雾中的王城走去。苏久仙却一把扯住他,蹙眉道:“宋岌,这些景象出现得有些诡异,还是不要轻易靠近。”

宋岌一心要找到耶律倍的书楼,哪里还顾虑这么多,便安慰他道:“不会有事的,这些建筑不过是月光下的幻象,伤不了人。”说着又转头看向苏久仙,叹一口气道:“仙儿,我必须去看看。”

苏久仙见他坚持,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好吧。”

两个人戴上口罩,便朝那雾气中的王城走去。

“仙儿你说,这个突然出现的王城,到底是什么原理?”宋岌虽然听多了契丹民族的各种传说,也总觉得自己祖先的文明很有些神秘,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样奇特的景象时,还是禁不住去思考其中的原因。

苏久仙想了一会儿,道:“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个案例,也许跟我们看到的情形有关系。”

“什么案例?”

苏久仙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讲的是一个人外出旅行,经过一个无人区。当时天色已晚,前后又没有人家,那人又累又困,看见旁边有一个废弃的老房子,便想着先进去住一晚。

“他走到那个房子里,点上火,正准备找个地方睡觉,猛然间却看见墙壁上出现了两个女孩儿的脸。那人以为自己遇见鬼了,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便跑了出来。

“他离开无人区之后,把这件事跟当地的报社说了,报社于是联系专家去看。专家到那房子里看了之后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只是建筑这房子的材料很奇特,具有一种记忆功能,可以把这里出现过的某些景象记录下来,又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重新呈现。

“还有一个传说,说是很久以前,西北一个村子里的的农民经常在夜里听到战场厮杀的声音。有个农民半夜出门,竟然看到了一个身穿古代军服的队伍在行军,队伍里还有人回过头来,目光正好对着这个农民。

“农民见那古代士兵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但是仔细一看,那军人的眼神却似乎是穿过了自己,向着远处随便张望了两眼,又转过头去了。

“当地人深信,那是时空在他们这个村子里交错了,因此对那些景象非常敬畏。但是专家的看法,还是说这里的材料具有记录功能,不仅是景象,连声音都能记录下来,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观。”

苏久仙说完,宋岌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道:“你是说,这个岛上的什么东西,也具有记录功能?”

苏久仙点点头,又道:“看这个王城的规模,只怕这整个岛都是一个巨型记录仪。”

宋岌想了一下,忽然笑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千百年以后,会不会有人在这个岛上看到我们?”

苏久仙无语道:“这王城规模宏大,又在这里存在了许久,所以才被记录下来。”又揶揄道:“而且你长得这么邪性,以后要是有人看到了,还不把你当成鬼?”

宋岌看他一眼,呵呵一笑:“诶,那咱们可得好好表现一下啊!”

苏久仙戒备道:“你要干嘛?”

宋岌一把揽过苏久仙,低声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强迫你。”

苏久仙嘴角一抽,转而却挑眉道:“就凭你?”

宋岌闻言一愣,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苏久仙身手了得,以后要是在某些原则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用强肯定不行,就算得逞了,仙儿铁定得生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么?也有难度,说不定自己倒被仙儿给绕进去……

他这儿正胡思乱想,苏久仙却在一边疑惑道:“宋岌,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那王城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近?”

宋岌回过神来,看一眼前方的王城,也发现了问题——他们走了快半个小时了,但是那王城刚才有多远,现在还是有多远,似乎月下的幻象一直都在后退。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月亮也快要落下去,宋岌心里又有些着急起来,皱眉道:“如果那幻象一直后退,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到书楼的确切位置呢?”

苏久仙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宋岌,如果光凭幻象就能找到书楼的位置,还要地图来做什么?”

宋岌听他这么一说,一拍脑门道:“对啊。”赶忙又把地图展开,问苏久仙:“怎么看?”

苏久仙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问他:“你说,这地图上缺少的是什么?”

“这地图缺少的是方向啊……”宋岌说道这里,恍然大悟:“对了!无论这幻象怎么后移,它的方向都是没有变的,这就是王城建筑的方向!”

苏久仙点头:“只要拿出地图对照,找到方向,我们就能根据比例确定出书楼的准确位置了。”

说完,宋岌便将地图上的几个特定建筑,与幻象中相应的建筑一一对齐,又拿出导航仪来,确定了这几个建筑的方向,标注在地图上。

两人有些惊讶地发现,耶律倍留下的这个个地图,竟然画得非常精确,几个建筑之间的相对位置,与幻象中建筑的相对位置,几乎是丝毫不差的。

确定了地图的方向,宋岌和苏久仙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就看见前方的雾气渐渐消散开。海上一轮明月溢满清寒的月光,映入岛上的霜露,像是霎时间开出无数莹莹的小花来。

苏久仙忽然想起刚才在船上做的梦,便对宋岌道:“刚刚在船上,我梦见你了。”

宋岌心里一喜,高兴道:“你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我带你回网星山。”

“嘿嘿……诶,不对啊,怎么叫你带我呢?”宋岌想到刚才的原则问题,有些警惕。

苏久仙不以为然地瞟他一眼:“回网星山么,难道是你带我?”

宋岌想了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又笑问:“你带我回去干嘛了?”

“看星星。”

“就看星星?没干别的?”

苏久仙摇头:“没有,然后你就把我叫醒了。”

宋岌看一眼苏久仙,忽然温柔一笑,把他搂过来:“等这件事结束,我就陪你回去,真陪你看星星。”

苏久仙瞅他一眼,奇怪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你说的吗?”

苏久仙站起身来,淡淡道:“哦,我做梦的时候智商会变低。”

宋岌嘴角一抽,苏久仙又道:“天快亮了,先回去吧。”

宋岌抬头一看,才发现月亮已经大半个沉入了海里。这个岛地处东方,日出比别处更早,因此还不到六点,就已经能见到依约的曙光,而方才所见的雾中王城,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恍如一场不生不灭的梦境。

两人收好地图,便顺着导航仪的指示,往芥子停船的地方走去。走了快两个小时,太阳已经照亮整个岛屿,宋岌和苏久仙才终于看到海面上停泊着的小船。

走过去,芥子正坐在船头。他此时穿一件黑色夹克,狭长的眼睛在阳光下轻轻眯起来,整个人透着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冷峻与机敏,像一只伺机捉捕猎物的苍鹰。

芥子看到他们过来,便起身对他们点了点头。宋岌走上船,问芥子道:“没什么情况吧?”

芥子看他一眼,一双凌厉的眼睛竟然有些微微泛红。宋岌忙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芥子却不回答,而是问他:“岌少爷,爷爷把幕后黑手的名字告诉你了吗?”

宋岌摇头:“没有,他不肯告诉我,只是答应我,在找到宝藏之前不会对那个人下手。”

苏久仙听他们这样说,才知道萧管家原来是芥子的爷爷,他点点头:难怪两人的眼睛看起来如此相似,就连那种杀手一般的眼神也是一模一样。

宋岌见芥子突然提起这个,便问他:“芥子,到底怎么了?”

芥子低头想了想,沉吟道:“他一定是被那个幕后黑手发现了。他说过,那个人只手遮天,神通广大。”顿一顿,又露出阴冷神色,自语道:“但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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