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仅自己牛，还要逼着你也一起牛起来。顾时一个音唱错耳麦里就会响起暴躁的“停！”前面唱的再好也不被允许剪辑，一定要从头来过。连着出错两次emolier就会踩着那双军靴咚咚咚地从操控室里出来，狠狠一推门——如果不是顾时隐隐知道emolier好像有点喜欢自己，他真害怕emolier会直接抽出自己腰上的牛皮带抡圆了抽死他。
真的，太凶了！
这就直接导致顾时常常一天唱下来嗓子都是哑的，而且心情越来越紧张，一首歌越唱到后边越怕出错，就怕前功尽弃。人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顾时被cut的十次里最少有一半都是最后一句出了错。
每天重唱次数超过300次，这是什么水平？——24小时里有15个小时都呆在降噪室的水平！残忍的emolier即使明知道顾时嗓子发哑，也坚持要看他继续发口型，实在出不了声就哼旋律。
“你总说岁月年轮转呀转，转来转去我总会回到你身边；”
“你总怪烟火味一团团，团团蕴开弥漫本应清静的心涧；”
“岁月年轮转呀转，兜兜转转遗憾却不得转圜；”
“人间烟火一团团，模糊了视线不见沧海桑田；”
“既然树有年轮，人总要带着前世的伤痕；”
“如果天也无情，我们何妨放肆喜怒痴嗔；”
“如果讨厌烟火味，何必降临在人间；”
“如果讨厌烟火味，请别靠近我身边……”
顾时表情沉静，穿着白衬衫站在绝对安静的降躁室里，把着立麦，开嗓就唱一整天。沿着墙角摆放的空矿泉水瓶越来越多，顾时的眼波也越来越沉静，他的声音微哑，缓缓闭上眼，眼前仿佛真有水波年轮，一圈圈，一团团。
控制室里，emolier看着顾时闭上眼，目光终于流露出一丝柔和。
“老e，你的折磨奏效，他进入状态了。”一旁操控着音轨的大男孩打着响指说道。
lier只是笑着不说话，顾时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好看，柔软的黑发，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衬衫，比山涧泉水还要干净，比深海岩石还要沉潜。明明只有二十岁，他的歌声却能让全世界都为之安静。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描述顾时歌声的韵味，那便只有岁月。
在一开始接手这个活的时候，emolier并没有想到过，顾时可以做到这么好——他明明不是歌手，也没有歌唱家的天赋，然而却能唱出让万籁俱寂的声音。这个人谜一样，让你总错觉他有太多过去，关掉麦克后却不过还是那个二十岁刚离开校园的大男孩。
只是，这么安静，这么聪明，这么努力，谁会不喜欢。
lier真觉得自己一颗三十年不曾被触动的心已经为了顾时而震颤不已。spicypure。这就是顾时，太纯净，清冽得让人有辛辣的错觉。
距离《烟火人间》进组倒计时两天时，顾时依旧在录音棚里唱着。他已经习惯了重复演唱，已经习惯了不去想，因此也不再惦记着何时出错、何时被叫停。一直到控制室里emolier终于笑着鼓掌时，顾时才意识到，这一次没人喊停，从头至尾，他唱的完美无缺。
“就这遍了。”emolier走进降噪室，笑容温柔：“除了电脑录音以外，实录也一直开着，每一遍都是给你按照成品的标准录出来的，这几天你浪费了多少带子，最后这一录可算没辜负那流水的银子。”
顾时一瞬间有点脸红，如果emolier说的是真的的话，这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烧钱。还好他之前不知道，否则大概会更紧张。
不过公司给他这首歌的录制成本预算，这样花还够吗？
然而就在顾时心里默默算账的时候，emolier忽然开口道：“带子钱泰和得给我报销，兄弟们原乐弹奏录制的钱要结，至于我那份——个人报酬，还有我进行后期制作的那部分钱，就给你友情赞助了。”
顾时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早知道，emolier这一整个团队里最大头的薪酬就是他个人的报酬和后期制作的报酬，这一抹，泰和付出去的还不到五万块，而公司的预算是，二十万。
这怎么可以！顾时连忙就要拒绝，可是emolier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他的兄弟们已经背着箱子出现在了门口，emolier回头道：“就这么定了，账单我回头会寄到泰和去，成品最晚后天晚上一并送上，保证音质，细节完美，一切都妥妥的。还有事，拜喽～”
“这……”顾时张目结舌：“等等！你怎么就能这么走了？”
“说过了还有事嘛，合作愉快，有空带哈啤来找拉菲玩哈。”emolier说着人已经开门出去，背影无比潇洒。
顾时石化在地上，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一旁收拾东西的ricky冷笑一声：“他要装叉你就让他装嘛，出场费加制作费，一共也不过十来万的样子。还国际摄影师呢，就用这点钱来装叉？”
顾时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经纪人，真心觉得问题的关键点不在这。
果然如顾时所料，当财务部的人把emolier的真实意愿上报给南颢宸时，某总裁一张脸据说黑的能拧出雨滴子来。紧接着，正在和赵导商量安排定装时间的顾时就接到了胖子先生的电话：“那个，顾时啊……老板让你上来一趟……”电话那头传来酷似南颢宸的声音，之所以说酷似，是因为那个声音的主人明显狂怒中。顾时就听胖子在电话另一头和南颢宸赔笑了几句，然后捂着话筒小声道：“快来吧，老板发火了！”
顾时心里登时一紧——他就知道！南颢宸这个古往今来第一大醋缸！这个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最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emolier这种看似友情赞助实则向他示威的举动没有反应！
顾时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平息某人的醋意，毕竟他从来就不是会温言软语安慰情人的那种性格。索性不如就让emolier和南颢宸两个人去斗吧，两个幼稚鬼，顾时谁也不想帮，谁也不想理！
于是南颢宸在黑着脸等待自己情人像小猫一样上来喵喵叫给他熄火，却等了二十分钟无果之后，终于冷笑着给顾时发了一条短信——
“媳妇你不乖，晚上回家小心为夫的家法！”
顾时对赵导抱歉地笑了一下，出门去回短信：“什么家法？？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南颢宸冷笑两声，霸酷拽地回了三个字：“办了你。”
——却没想到十秒钟后顾男神平静地回复他：“嗯，好的呀。”
南颢宸：“……”
他终于意识到，顾时要是氵壬荡起来，其无耻程度绝对是可以碾压他的。
等南颢宸晚上和几个商界大咖应酬完回到家，推开门，就见客厅里关了大灯，只有一圈牛角灯投射下昏幽的光。宽大的沙发上，顾时穿着那件白衬衫，这一次连内内都木有，衬衫下面整个一真空状态。更加让某总裁血脉贲张的是，顾时还戴了一条南颢宸的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伸手轻轻一扯，某总裁立时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引爆了一颗原子弹，理智什么的全被炸成了渣渣。
还有什么醋可吃？媳妇这是用生命和节操在表达忠诚啊！
南颢宸幸福得想哭，哭之前没忘办正事——正事的名字叫媳妇。
以上。
眼见着到了年底，天气越来越冷，北京城里的交通也越来越堵了，各大饭店门口都排起了车的长龙，据说稍微上点档次的饭店要提前至少五天才能订的到。
顾时明天就要进组了，进组前的这一晚，南颢宸在北京城里最棒的火锅店请客——请顾时和顾时身边的所有工作人员。请客的原因有很多方面，一个是因为《烟火人间》毕竟是泰和自家的本子，作为老总要激励大家好好干活。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眼看着又要有一大批大腕和鲜肉被招揽到泰和麾下，公司发展势头迅猛，对上市的诉求也更加急迫，南颢宸终于决定要回一趟美国，一是疏通人脉，二是筹资融金。霸道酷总裁要走，南颢宸是真心担心宝贝媳妇在剧组里辛苦委屈不好好照顾自己blabla……所以特意关照大家——请你们也多关照顾时。
我不在媳妇身边，你们可要替我照顾好他呀。
席间热闹到不行，一开始小丫头小伙子们还对冷面总裁心怀敬畏，但某总裁今日在饭桌上比微博上还软萌，简直就是温柔体贴外加萌萌哒。不仅亲手给顾时调北方人爱吃的芝麻酱蘸料，就仅仅是自然而然地吃到好吃的给顾时夹这个小动作，还没来得及取悦到媳妇，先把一桌的助理感动哭了。
某总裁开了度数不算高的朗姆预调酒，举杯一起敬桌上除了媳妇之外的所有人，非常认真地说道：“顾时正当红，多少人盯着算计着。我不在这一个月，以我个人的名义，请大家千万千万照顾好他，回来后给大家年终奖翻倍。”南颢宸说完，便先干为敬。老总这么敬酒效用很大，就连很多平时矜持不沾酒的小姑娘都干了杯，红着眼睛发誓，不为年终奖，一定不能让顾时受一点委屈。
顾时其实是不习惯这么高调的，看着南颢宸在席间忽悠一群小姑娘也深觉尴尬。他觉得南颢宸忒矫情了，不就是出个差，又不是不回来了，但是等晚上回家看着南颢宸沉默地装箱，把毛巾睡衣充电器全丢进箱子里，顾时忽然就红了眼眶。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呀，昨天还缩在被子里有爱地你摸摸我我摸摸你呢，明天，他就要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了，早上起来没有现成的煎蛋，半夜噩梦醒来没有某人温暖的大手给顺毛拍背，床头柜上也没有晾好的柠檬蜂蜜水了。
更严重的是，当他想他了，也只能隔着屏幕通个视频，却根本摸不着也碰不到。
顾时知道自己完蛋了，明明是最独立的他，却只和南颢宸同居了这么短一段日子就被照顾成了一个离不开人的孩子。父母早亡，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依赖有另一个人的生活，哪怕上一世和丛天啸分手，他也没有这么无所适从过。
南颢宸，你怎么这么讨厌，给我本来可以很强大的重生人生里增添了一根又一根的软肋，根根都是离不开你。
顾时夜里失眠抱着被子看着南颢宸沉睡的容颜，偷偷地又红了一次眼眶。
悲伤的小情绪来的让人猝不及防，顾时也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他总不想让南颢宸感受到那么多依赖和离不开，他毕竟还是怕南颢宸觉得有压力。
南颢宸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顾时也是一大早就要进组，拍摄工作前期在京郊，暂时不需要他出远门。原本他和南颢宸是可以同时出门的，还能顺路一段，但是因为《烟火人间》开机进组，家门口很可能会有记者，南颢宸就连一起出门都不能。两个人必须分开出发，某总裁依旧很有风度，让媳妇多睡一会，自己提前两个小时就出门。
顾时回到楼下的公寓里趴在窗台上，看某人钻进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汽车发动，很快就离开了视野。
第73章
上午公司来车接顾时进组时，顾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毕竟拍戏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不能耽误了正事。
《烟火人间》男主角元麒昊，女主角白岚，是一对青梅竹马。两个人一个院里长大，从青葱校园时光开始恋爱，青涩而美好。高考，女孩发挥失常不得不留在县城里，而男孩却如愿考去了北京。
异地恋就这样开始。男孩进到了顶级学府，认识到了更多的人，见了大世面，每次和女孩打电话时都会讲很多很多自己的生活，而女孩则越来越沉默。
分手来的并不突兀，但是非常突然。白岚生日时，元麒昊千里迢迢坐火车回来想给女孩一个惊喜，却发现女孩已经和别人同居。
“我想要纯粹的人生，麒昊，你走了太远，早已沾上太重的烟火味。我们分开吧。”
这次分手带给元麒昊非常沉重的打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陷入了对人生近乎疯狂的思考，而当他终于解脱出来时，人已经毕业。
毕业后的元麒昊去了一个二线城市，进入一家广告公司。三年后，元麒昊已经是公司高管，而在辞退了一个秘书之后，人事部为他雇用的新秘书，竟然是阴差阳错也进入这家公司的白岚。
彼时白岚已经不再有昔日清高的姿态，单身的二人立刻复合，很快就重新在一起。然而在一起后，元麒昊才发现白岚的改变，她变得市侩、虚荣、精于算计，她说话时也开始矫揉造作阴阳怪气。白岚变了，这样的变化让元麒昊再次陷入挣扎。
如果你心中的白月光变得污浊了，你还愿意让它时时刻刻笼罩在你的人生里吗？
元麒昊的选择是不。
“有人在烟火间爬过滚过，依旧是清的。可有人清高得一直避而远之，却还是污浊了。白岚，我会记得你原来的样子，我们分手吧。”
情节不算新颖的片子，对演员的功力却非常考验。物欲、爱情、社会、选择……影片里反映出了太多上世纪90年代一批人的畸形心理，以至于稍微诠释不当，就会给人带来怪异的感觉。而这次的男女主角一起启用了新人，顾时还好说，起码还已经有过作品。而许心灿，这个非演员专业出身的纯新人，绝对是剧组的一大挑战。
开机仪式上，顾时和许心灿一起陪赵导点鞭炮。顾时能感觉到许心灿的紧张，尤其是面对赵导时，表情都是僵的。
赵霆纬不是渣性格，也没什么火爆脾气，但是他严格，而且自身气场非常强大。上一世的多次合作里，顾影帝被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赵霆纬骂人不像很多导演扯着嗓子骂骂咧咧，这个男人一向是惜字如金的，他只会把你叫到面前来，声音洪亮而严酷，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责备你。如果真是哪里做不到也就算了，要是因为不用心，赵导的批评一定会让人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因此当许心灿战战兢兢地向顾时摸这个导演的脾气时，顾时只给了她两个字——用心。
自己公司的戏不存在什么片场宫心计，加上男女主角个人关系好，对于整个剧组都是一件幸运的事。而顾时，每天晚上下戏之后不仅要准备第二天的戏份，还要给许心灿讲戏，和她说今天的不足、明天要注意的地方。每次等顾时洗洗躺到床上时，都已经是12点之后了。
贴心的某总裁总是会算好时差，在估摸着媳妇快要睡觉了的时候发来晚安短信，这个时候的顾时也刚好有时间回复他。
南颢宸当然察觉到，自己出差后顾时的短信内容变得多起来了，甚至也开始有一些颜表情，大多是带点委屈的傲娇脸，诸如——“今天午饭时怎么不联系我呀”这种羞答答的问题。
果然还是距离产生美，远在加州的某总裁感觉到，如果爱情是一个跷跷板，自己现在已经不完全在最底端，两个人已经快要在水平线上会合。顾时这个人慢热，在一起都这么久了，才刚刚有点恋爱初期时紧张在意的情绪。
这个认知让向来狗腿的某总裁产生了一点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那就是觉得自己从此之后可以高冷起来，让顾时变成那个嘘寒问暖的人。
于是剧组生活一周后，两人的短信内容常常就变成了——
“南颢宸，你在做什么？”
“忙着。”——十分钟后。
“哦……”
“有事？”
“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
“那不说了。”
这样的对话持续几天后，有点飘飘然的总裁才忽然发觉，顾时渐渐地不再主动联系他了。其实顾时也没觉得出来啥，就是很自然的么，人家忙着，就别去打扰了呗。可是南颢宸心里就完全是另一种感觉，简言之——做贼心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