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非然没有去驻扎边境,而是同花亦凉、莫怱一行人带领大军来到莴城,战事终究躲避不过,那么君与梦也不在求和,只是弗柚的离开,多多少少令他沉闷了许多,或许是子宿的离开,花亦凉的态度转变读决定了他沉默寡言的必要因素,然而再怎么回顾,都不能领往事重现。
战争激烈死伤无数,任由魏国兵强力壮,泣无心他们应是撑了两个多月,在这两个月里子宿从未出现过,弗柚也消失匿迹。君与梦偶尔会到映雪湖寻找以前的影子,随着政事繁忙,去了几次就再也没去过。
硝烟四起,泣无心站在残垣处看着神情淡然的织芝,高声喊道:“织芝,此次若是打了胜仗,我们便成亲可好?”
织芝余光撇了撇远处,轻声道:“好。”
泣无心仰天大笑,望着萧条的战场,内心多出几分祈盼。
躲在暗处的某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既然事已至此,他在执着有何意义,不如放手来的自在,与她与已与无心,有利而无弊。
“军呆子,你可想过会战死沙场?”鱼儿枫来到宴非然身边,二人同坐在小溪边,潺潺流水清澈不已,几只鱼儿争相抢夺细嫩的水草,好不欢乐。
“把自己化身社稷山河,带着身家性命,赌一把江山稳定。”宴非然嘴里叼着根尾巴草,仰身躺在斜坡上,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倒是有十分把握。”
“不然我怎敢当这个大将军。”
“那、你有没有想过归隐山野。”鱼儿枫望着身后躺下的某人,细声道。
“山野?”宴非然愣了几秒,伸手挖了挖鼻孔:“国家动乱,百姓难安,我身为黎国护国将军怎敢肖想山野。”
鱼儿枫白了他一眼,讥讽道:“若是你一本正经我倒是信了,护国大将军就这般地痞流氓样,衣冠楚楚都是给别人看的吧。”什么温煦书生模样,什么耀武神威将军,都是假的吧。
“谁人规定大将军就不能抠鼻口,你说,二十多载你从来没碰过吗?”他就不服气了,这乃是人之常情!
“有本事十万大军面前,你扣一个试试?”
“切,本将军才不会令自己颜面大跌,你可知我在军中是何等的存在。”
“你对我倒是不客气。”鱼儿枫笑道。
“不想看可以转过身去,我还没有对你要钱,你到对我冷嘲热讽。”宴非然不快的将尾巴草吐出,正好打在鱼儿枫的脸上,某人眉头挑了挑,正要发火,宴非然一个鹞子翻身慌忙逃窜。
“有本事你给我过来单挑!”
“本将军留着体力对抗敌国,没空!”声音越传越远,二人越追越赶,直到夕阳落幕,身心疲惫的二人返回军营,看到桌上的饭菜,吃的是狼吞虎咽。
第二十六章
夜已深沉,万家灯火熄灭。就在这万人空巷中,黑影穿梭而过,直到停在一处楼阁前,那人整了整衣襟噔噔噔踏上楼去。
“谁?”
“妙手。”
洛神一甩袖,门房打开,妙手匆忙进屋,反身将门关的严实。
“怎么,魏国出事了?”见他这般模样,洛神询问道。
妙手并未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古老的小木箱,箱子共有八个面,单从它的纹路就能看出,此物非凡。打开箱子,温和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绿莹莹的珠子静静躺在箱子里,浑身散发出一股子的祥和之气。此物娇小,与绿豆一般大,发出的光却不可小觑。
“水灵珠!”洛神慌忙将水灵珠捧在手心,惊讶的看着妙手:“你果真拿了回来。”
“我说过,洛神的东西,哪怕刀山火海,我也会将此物寻回。”妙手羸弱的身体似在也禁不起重担,踉跄退了几步,扶着屏风站稳:“况且,这个木箱叫八面环,锁着水灵珠令它精气不外泄。”
“你受了重伤。”洛神单手拉住摇晃的妙手,将水灵珠放回原处:“我替你疗伤。”
“不,如今灵珠丢失,秦桑定会寻来,你应赶快吸收它的精气恢复内力才好。”妙手虚弱的笑了笑,冷汗从他的额头直直流下。
“你中毒了。”
“月蚀。”
“秦桑这个老贼!”洛神看了看窗外明月,内心担忧不已。极北之地有一片不毛之地,此处无树无草毫无人烟,然而却生存着一种叫做鵆的鸟类,此鸟生性狠毒,同类而食且繁衍众多。
“鵆,腹毒,虽通体雪白心却是乌黑一片,若是取得此物心脏加以五毒炼制,放置采阴之地,九九八十一日后便可取得精华,因鵆鸟昼伏夜出,乃叫月蚀。”
“可有解药?”
“无解,除却每逢月圆之夜噬心炙痛外,极寒之地也是遭受削骨之苦。”
洛神至今还记得那日,自己侃侃而谈,将如何到达极北,如何抓捕鵆鸟,如何炼制,如何蚀骨,一点一滴都不曾忘记,是她将此毒物交给了秦桑!是她害了妙手!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洛神捂着胸口眼睛通红。
“无妨,这点痛我还受的住。”妙手越是笑的风轻云淡,她洛神越是苦不堪言。
“蛟龙内丹可以救你。”
“蛟龙内丹?”妙手思虑已久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魔教镇教之宝凤凰丹吧。”
“廖连明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洛神反问。
“若不然怎能逃过秦桑的法眼。”
“假的内丹他可是服用了?”
妙手不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甚好,当秦洛服下凤凰丹的时候,就是他死期。”洛神幽黑的眸子里像是一潭泥沼,深不可测。正当她欲要在询问之时,站着的妙手终是体力不支,栽倒在地。洛神望着消瘦的面颊,幽幽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为我如此。”
第二日,妙手醒来之时发现屋内毫无一人,而自己心口炙痛早已消失,他运动内力发现一股清凉之感袭遍全身,就当他疑惑不解,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洛神的水灵珠。
下床再看八面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妙手开门欲要询问清楚,不料正巧碰到洛神端着药草回来。
“不好好养伤,你要去哪里?”洛神看了一眼妙手,错身来到屋中,将药草放在桌面嘱咐道:“趁热喝了。”
妙手咬了咬嘴角,来到桌前端起汤碗一口喝下。洛神伸手给了他一颗桂花糕,待他全部吃掉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是问我水灵珠在哪里,对吗?”
妙手咀嚼着桂花糕点点头。
“如你揣测。”洛神一伸手,五指指尖萤火亮起:“水灵珠能压制你体内月蚀之毒,虽说是福,但日后将会给你带来巨大的灾难。”
妙手一时间心头思绪万分,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宋麟归顺了,他暗中将宋麟与其老母送去牤国。再过不久便可得到凤凰丹,令秦桑绝命。”
“巨蜥虽说是爬物,却也是地龙,蛟龙与他不同,能上天入海,翻云覆雨。两者若是相融合,没有水灵珠我也能存活。”洛神把玩着萤火,说的漫不经心:“巨蜥与蛟龙一阴一阳,秦洛必须忍受三天三夜的灼热之苦,挺得过来那便有命,若挺不过来......”
“不过凡俗之人,毫无生还。”
妙手咽了咽口水,试探道:“可有救治的方法?”
“你想救他?”洛神反问。
“是。”
“你要想清楚,妙手。”萤火飘飞来到妙手跟前,忽地一下窜的极高,弱小的萤火越窜越大,直到布满整个房间,密密匝匝的明黄丝线互相牵连,围成一个圈:“这是你未来的命盘,你若救了秦洛,往后定逃不脱此番纠缠。”
妙手看着缠绕的丝线,摇了摇头:“我还是要救他。”
“为什么。”
“因为他信我。”
洛神晒然一笑:“好,我告诉你。牤国有一圣物,幽冥寒潭水。当年牤国初立,恰遇天灾大旱三年,民不聊生,就在牤国国主无计可施之时,一位仙人降临,取自幽冥水,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剩下的幽冥水仙人并未收回,而是交代国主定要好生守护,此水可解万毒治万病,更能保佑牤国不受干旱之苦。几百年过去了,幽冥寒潭水代代相传早已成为牤国圣物,不可侵犯。”况且幽冥水最大的用途,那便是阻止牤国沙漠困扰,世世绿洲,不过这一点仙人并未告知,万事皆有因果。
“我会得到的。”
“拭目以待。”洛神收回命盘,轻声道:“宴非然他们,是否班师回朝?”
“君与梦愿意供奉两座城池为交换,现下早已和解。”妙手回答。
“如此、甚好。”
“洛神的身体可还好?”
“若说相思之苦定是少不了,不过七情六欲之火并不是这么好找的。”
“我听闻,泣无心服用过绝情丹,在七情六欲之火中熬了过来。”
“可有下落?”洛神凝神。
妙手停了片刻才道:“似乎与花亦凉有关。”
七绝门,断情、断欲、断嗔、断痴、断贪、断念、断杀戮。早在几百年前,七绝门掌门传人定下规定,愿踏入七绝门之徒,定要受尽七情六欲之火,如能撑的三天三夜便是七绝门弟子,如是不能赶下山去,从此不能在踏入山中半步。花亦凉便是七绝门弟子,只是他并非拜师山中,而是自幼生长在七绝门,无七情六欲。因他天资聪慧深得掌门喜爱,众多弟子中有些甚是不瞒,认为花亦凉乃是掌门私生子,暗中与师兄弟欺凌辱骂,栽赃陷害。他花亦凉是谁,天生的无情无欲,直到有一天,大弟子沉醉将痴情散下在了他的饭中。
第二十七章
弗柚说,我想回到君与梦的身边。
弗柚说,此生非他不许。
弗柚说,洛神,你帮帮我。
洛神看着弗柚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生几分怜悯:“弗柚,你若信我,不出些时日定会回到君与梦的身边,只是还不是现在,等战事平息,我自会将你送过去与他团聚。”
“可是你有几分把握,能保黎国无恙。”弗柚拉着洛神的衣袖,神色担忧。
“十分的把握。”
“好,我信你!”
“弗柚,我来送你回去。”
“洛神,你说与梦会恨我吗?”本该高兴,可是将要见面之际,她还是有些后顾之忧。
洛神看了看远处,幽幽道:“你把一切都推给我,他会相信你的。”
“我怎能害你于不义。”弗柚拒绝。
“三圣教是由我而起,战事也是因我而起,你说不是我,还会有谁?”洛神定了定神,拉着弗柚说道:“我中了绝情丹,此生再见师父已是难事,你若不想我筋脉寸断而死,就告诉他们,一切都只是我策划,为了将重获自由,我甘愿听从秦桑调遣,唯命是从。”
“可是你不能这样作贱了自己啊。”
“有什么作贱不作贱的,每个人对待事物不同,而我的方式就是让他花亦凉恨我、怨我、然后离我而去。”
“绝情丹果真无药可救?”
“我早已病入膏肓,为时已晚。”
数天后,弗柚回到宫中,君与梦自是欢喜不得,泣无心与织芝几人皆是前来探望与询问。当一切昭告与众,花亦凉死灰一样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现在相信我的猜测了把,黎国因她差点灭亡,你因她执迷不悟。”泣无心直愣愣的站在一旁,织芝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子宿真的是这么说的?”鱼儿枫始终不愿相信,在他心里,子宿一切都有自己的理由,不会如此丧心病狂不近人情。
“额、嗯。”弗柚拽着袖口,脸色不佳。
“她将你绑走可有好好待你?”君与梦抓起她紧握的手掌,放在手心。
“好,子宿只是将我暂居在一处别院,并没有为难我。”弗柚紧张的对着众人解释。
“那就好。”君与梦安抚着弗柚,生怕她会有什么不快。
“她在哪里?”
看着花亦凉痛苦的神情,弗柚竟有些意志松懈,她曾几次忍不住想告诉众人,一切都是错的,都是错的,可是她不能。“也许早已回归魏国,将我送回黎国之后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嗯,走了也好,天下太平,内无忧患外无战乱,岂不是我们所要的?”君与梦拍了拍花亦凉的肩头,安慰道:“黎国无恙也算幸事,往后你留在朝中继续当花鸟侍我随时恭迎,若想云游四海便随你,你若想找回子宿我愿帮你,只是感情二字皆是一念之意,我们无能为力。”
“是啊,你也知道,子宿被秦桑利用,苦不堪言,如今中了绝情丹,怕是更不好受。”鱼儿枫劝解道。
“无心不是曾服用过绝情丹,挨过七情六欲之火便可消除不是吗?”花亦凉猛然起身,一把抓住泣无心:“子宿会不会知晓七情六欲之火在七绝门,我带她去!”
“师父不会同意的。”不曾开口的莫怱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我去求他,看在多年的感情,掌门会同意的。”
“你难道要为她与师门决裂么?你可知七绝门的门规!”
“门规?哈哈哈。”花亦凉疯笑,对着莫怱说道:“要是有门规,当年我怎会被下了痴情散?怎会被师兄弟愚弄?是!我生来无情无欲,掌门看中与我,可是七绝门早已不是当初的七绝门,鱼目混珠败坏门风!”
“住口!花亦凉我看你是疯了,小小一个丫头令你丧心病狂辱骂师门,身为掌门传人你可知罪!”莫怱气急败坏,指着花亦凉一顿骂。
“什么掌门传人,我从来都不稀罕,若要丢掉一切感情才能换回那个万人景仰的宝座,我宁可不要。”
“凉花,这话说得可是过头了,你先回去冷静冷静,等想明白了在与莫怱师姐道个歉认个错,子宿既然离开,你安安稳稳回南山,互不相干、互不相见,再好不过。”与梦拦着花亦凉,生怕二人一时大打出手:“就当、就当我们之中不曾有过子宿的存在。”
“怎会没有。”花亦凉看着君与梦,眸中带着些不可置信:“难道你忘了她与你欢笑,与你玩耍时的感受了么?”
“我不可否认,但是你要看清事实。”
“呵呵,哈哈哈,当初子宿说,世间一切无常,宁愿留在南山也不愿踏入世俗,可为了我还是卷进了这场纷争,我倒是看的透彻,无利于己便可抛之弃之,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明智,以我来看愚不可及。”话罢,转身欲要离去。
“你去何处!”莫怱制止。
“不关你事。”
“哼,你自己想清楚,子宿是怨你的,爱恨皆由你而起,你执意去寻她我也不拦你,她本就是五脏俱损,再见你定会情绪不稳,倘若筋脉受损、气血攻心的话,大罗金仙也难救。”
“我自有主张。”
望着离去的凉花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搭话。
==
“你准备何时返回魏国?”
“过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