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被指婚北昌侯嫡女,北昌侯从上一代就卸了兵权,现今北昌侯任宗正寺少卿,在当今的皇叔礼王手下任职,宗正寺虽直管皇族事务,与礼部分庭抗礼,职权却没有礼部大,宗正寺卿也只是从三品的官员,也就是说,她的三弟妹身份是赶不上她的。
那未来的庆王妃齐霓裙在闺中也是见过的,小辣椒一样的性子,嫁入皇家,未必是她的福气。
齐丹霞与尚书公子程凌钧相处不错,齐丹霞虽是庶出,母亲却是良家贵妾,外祖父与程文杰交好,齐丹霞相貌似母亲,娇媚丰盈,程凌钧是读书人,最爱红袖添香,成亲后夫妻相得,齐丹霞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齐霓裙抱嫣儿出来给齐丹霞看,道:“这女孩儿听话懂事,从不叫我烦心,愿我也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孩儿。”
齐丹霞道:“大姐姐这样说,您腹中小外甥可要恼了。”
齐霓裙笑道:“说不得就是个丫头呢。”
“大姐姐是有福的人,那日我婆婆还说,我有您一半的福分,我们府上就满足了。”
齐霓裙知道这是客气话,不过心里还是熨帖了。
齐丹霞喝了一口茶,问道:“外面什么动静?”
齐霓裙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你来得不巧,小弟正准备搬出去。”
齐丹霞一愣,看了外面一眼,继而笑道:“我竟然忘了小哥哥也住在这里,我也很久没见他了,小哥哥还好?”
齐霓裙看了眼丫鬟,流白忙出去,喊人把齐云若带过来。
天一下子热起来,不过还没有到用冰的时候,齐云若穿得很单薄,身上还是出了汗,她走进来的时候,见了齐丹霞没有一下子认出来,他以为是哪个府里的姬妾,可是她穿了正红衣裳,齐云若才想明白她是齐丹霞。
齐丹霞比齐云若小几个月,看着却要大,盘了牡丹髻,带着双蝶戏花白玉垂金链华盛,两边各三个小花钿,看着比齐霓裙还要隆重,齐云若一时连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齐丹霞眼中飞快略过一分厌恶,转眼已经是温和的笑,她招招手,露出手上一对儿白玉镯,道:“好久不见小哥哥了。”
齐云若想了想,道:“妹妹好,妹妹气色不错。”
齐丹霞掩唇笑,对齐霓裙道:“小哥哥在大姐姐这里,风度也越发好了,我真羡慕你们,在一府里有个照应。”
齐霓裙道:“我们是亲姐弟,自然是好的。”
齐丹霞好奇问道:“原来小哥哥是一直住在这里的,怎么忽然要搬出去呢?”
“王爷体恤,怕王妃住得挤了。”齐云若道。
齐霓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齐丹霞也不是想跟齐云若说多少话,她只是好奇齐霓裙和齐云若同住一室,关系怎么样,若是她,房里有个看着可爱,却能面不改色给人使绊子的齐如雪,她能生生呕死,她看了一眼齐云若,心下嗤笑,怕还不如齐如雪呢。
什么样的娘,什么样的儿子。
紫阳伯刚纳了柳氏不久,就迷上了知雅楼里的花魁水玲珑,后来还给她赎了身金屋藏娇,柳氏夜夜垂泪,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后来柳氏托了人去青枝胡同去看水玲珑的样子,从穿戴上跟着学,好不容易才招来了紫阳伯,后来紫阳伯和水玲珑天涯两隔,对她留下的儿子也见不得怎么好,可是那却是柳氏一生的耻辱,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需要去学一个下九流的娼女支的痛苦!
齐云若进府的时候,柳氏已经凭自己本事得了紫阳伯的宠爱,在不让齐云若入族谱这一件事上,她和赵夫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她们的影响的确不小,齐云若的确没有入籍。柳氏生齐丹霞时因紫阳伯爱恋水玲珑伤怀而伤了身子,无法再孕育第二个孩子,没有儿子也是她极大的痛处,这些年紫阳伯越发的怜惜她,对齐云若也越来越远。
于是从小,齐丹霞就知道,那个人不是兄长,是造成生母痛苦的贱。人生的小贱、人,他还败坏了伯府的名声,很多人都知道伯府有一个出身卑微的少爷,齐丹霞怕沾染上他,厌恶他,讨厌他,她反复告诉自己,自己比他高贵,自己虽不是嫡女,却是紫阳伯宠爱的女儿。
齐云若现在看起来气色竟然不错,齐丹霞的心里如火烧一样,她恨不得他被王府的女人咬死,被王爷磋磨死,被齐霓裙害死。
他就是不能过得好,否则怎么对得起母亲受的苦。
齐丹霞新婚,一直穿着大红的纱衣,她冷漠地想,一个男人,做男,宠的人,没有孩子,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齐霓裙看着时间叫人准备午膳,齐丹霞脸上已经换成了柔和的笑容,对齐霓裙道:“妹妹就叨扰姐姐了,哥哥也来。”
齐云若道:“我不来了,还有的事忙。”
齐丹霞也不多留他,等他出去后,她看着齐霓裙道:“不知道小哥哥搬出去,住哪里?”
“一个风景不错的院子,临湖,两层小楼。”
齐丹霞笑道:“看来王爷很喜欢小哥哥呢。”
齐霓裙扯着嘴角笑了笑,齐丹霞继续道:“不过到底不是什么能放的到台面上的东西,古有弥子瑕,色衰而爱弛,再有董贤在哀帝死后携妻自尽,还有那权重的韩子高,陈文帝死后就被赐死了。”
齐丹霞说的都是下场凄惨的例子,她所说三个人却都是曾极尽受宠,甚至让人把正妻都扔到一边的。
齐霓裙冷淡地看了齐丹霞一眼,齐丹霞笑了笑,不说话了。
齐云若搬去的地方不算是个单独的院子,一边是围墙,一面是湖水,占地不大,有七八间屋子,从主屋上去有可以直接喂鱼的二层。伺候的人也多了很多,大丫鬟流苏,又安排了一个王府里的绿岚,二等丫头四个,三等的小丫头也添了四个,现在是六个了。青儿也调过来了,他以前被高公公安排在前院,和其他备用的书童一起去读书了,一边读书,一边学着怎么伺候主子,下茶、磨墨、洗笔、收拾书房,现在也算出师了。
绿岚和李琛身边的绿轩一样,是从宫里出来的,良家出身,教养很好,而齐云若这里还有了一个管事公公,名为于知,看着很干练。
齐云若还有了一个小库房,里面装了很多季桓送的贺礼和李琛的赏赐,季桓大约是觉得自己明年就不在这里了,很多东西看着用不到的就搬到了齐云若这里,齐云若很开心,把东西挨个挨个地看看摸摸,自己安排着东西怎么摆放。
绿轩来了之后很敏锐地发现齐霓裙对流苏并不亲近,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于是自然地把自己摆在了观荷汀洲女婢第一人的位置上,对齐云若尽心尽力,为他想事情也想得长远。
绿轩主内,于知主外,几天两人就把观荷汀洲打理地井井有条,就连风雅惯了的季桓来的时候,也赞道:“你这里布置得不错。”
齐云若笑道:“都是他们尽心,我喜欢季哥哥送我的瓶子,等什么时候我去摘芍药花回来插上。”
季桓道:“你喜欢就好。”
季桓在这里用了午饭才走,一回了秀林院,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在院子里等着,季桓皱眉走进屋里,小太监忙跟上来。
月牙儿道:“小福子来了一会儿了。”
“嗯。”
小福子给季桓请安,道:“我们主子很久不见您了,心里想念,原本是叫奴才请您一同用膳的,您却不在这里。”
“唔。”
小福子看他脸色不好,心里打了个突,眼珠子转了一下,道:“您是去看齐公子了,我们主子还说不知道送什么贺齐公子乔迁之喜呢。”
季桓淡淡道:“她有什么事,说吧。”
“……主子想亲自和您谈呢。”
季桓去季茹那里,都是在白天去,他也不会呆太久,一是为了避嫌,再就是他们兄妹并没有什么话说。
季桓道:“你先回去,我午睡后就去。”
小福子脸色为难,季桓已经回卧室去了,小福子嬉皮笑脸地走到月牙儿身边,笑道:“好姐姐,您心疼我,咱们主子什么时候睡醒,奴才回去也好回话。”
月牙儿瞥他一眼道:“主子喝了酒,不知道睡到几时。”
小福子苦着脸,“那让我们主子等到什么时候?”
月牙儿冷冷道:“又不是我们主子着急见季妃。”
季桓心里存了事,并没有睡好,不久后就起身换衣服,月牙儿伺候着季桓穿好衣服,跟着季桓一同去了。
季桓对季茹着急想要知道的事情还算清楚,现在王妃有孕,韦妃得宠,又有个齐云若横空出世,她有些坐不住了。
进了霜秋院,季桓进了季茹的屋子,季茹正倚在榻上出神,见了他冷笑道:“大哥好大的威风,连我要见你都要推三阻四的。”
季桓并不在意,冷淡地坐在一边,直接道:“你要问什么,说吧。”
季妃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个齐云若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季妃涂着大红蔻丹的手狠狠拍在炕桌上,怒道:“我们是亲兄妹,大哥宁愿提携一个外人,也不帮帮我。”
季桓冷声道:“齐云若和你并无关系。”
季妃冷笑:“咱们家就不如紫阳伯府那么不要脸,送个男人来!是紫阳伯儿子太多了吧!紫阳伯几代的威名,现在竟然巴巴地送儿子给女婿暖炕,也不怕人笑话。”
季桓笑了笑,“你以为你要脸?你很坦荡?不过一个是暗着来,一个是在明面上罢了。”
“大哥这样说,好像是我们逼着你来的。”
季桓道:“你们不是逼着我来的,五年前是谁对父亲说我年纪小上场怕是中不了?又是为什么我生母两年前偏偏死在我要上场前一个月?”
季妃默然,目光阴测测地看着他。
季桓嘲笑道:“小齐和你不一样,你不用担心什么,你盯着那些会生孩子的就好。”
季妃看着左边小屋,她的儿子在那里安睡,她道:“靖儿是王爷的长子,你不为我想,也要想想他。”
“长子?景王不是长子?我不是长子?长子,并不代表什么。”
季妃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她和母亲合谋让季桓进王府,是要控制季桓,让季桓能为她所用,磨去季桓的锐气,但是季桓却不是那种会为她服务的人,季桓很受王爷信任,她希望季桓在走之前把那份信任转给她,让王爷更喜欢她,但是显然,季桓决定帮助的人是齐云若。
不管是男是女,多一个人,她拥有的王爷就少了一份。
第11章:观荷汀洲
季茹进二皇子府的时候,乃父还只是户部一个小小员外郎,官微言轻,季茹身份算不得高,但是她在王府却是侧妃之尊,彼时庶妃几人还未进府,王府中只有侍妾、侍仪,季茹连管家权都接到了手里,和李琛也着实过了一段恩爱时光,有时候季茹都觉得自己和正室没什么区别了。
后来李庶妃得了王爷的宠爱,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她担心自己孩子生下来后,王爷早就被那些美貌的庶妃迷花了眼,正巧她买通了一个王爷身边的内侍,得知王爷在南笙馆包了一个男倌,心里有了主意。
可是她没有想到,王爷真的喜欢上季桓了,一个季桓,生生夺去了王府一半的宠爱!后来韦侧妃进府,韦妃腹有诗书,博古通今,气质高雅,进府一年,就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上,等王妃进府,季茹深深地感受到了,正妃和侧室的差距,在正妃面前,她像是低到了尘埃里。
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愿意向齐霓裙低头,只要让王爷重新喜欢上自己,就像几年前那样,自己就能与她抗衡了。
“大哥不愿意帮我……”
“情爱之事,非人力可更改。”
季茹冷漠道:“待来年,我祝大哥金榜题名。”
“承你吉言。”
季茹默然看季桓离开,心里逐渐生出几分狠毒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生母为何去世,他有才华可以金榜题名,他身上还有王爷的看中和喜爱,有他在,自己两个嫡亲弟弟永远出不了头。
季桓……齐云若!
季茹脸上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
对面小楼,韦妃看着离去的季桓,轻轻打了个哈欠,“季妃坐不住了。”
她的侍婢小乔道:“最近王爷很久不见季妃了,反而时常来您这里,而且王妃若是一举得男,她的儿子就不值钱了。”
韦妃还是看着季桓的背影,道:“那个季公子受王爷喜欢,就不会掺和进我们女人的事情里来,季妃愚蠢,现在慌不择路了。”
小乔笑道:“管了三年家,养大了季妃的心。”
韦妃拿着一柄绿色银丝绣鸳鸯玉柄的团扇轻轻摇着,笑着摇头离开了窗前,她抚摸了一下小腹,道:“那道酸萝卜,今天晚上继续叫厨房送一道。”
小乔笑道:“早就吩咐了。”
千秋节将至,齐霓裙孕期反应越来越大,她的肚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就算她不承认,心里也知道,对管家,她愈发的力不从心了。能与王府结交的世家,来往应酬都不能含糊,那些次一等的人家,平常关系也不能落下,而府中几百个下人,她需要辖制那些管事的,又要学着收服他们,把不听话的弄下去,把听话的抬上来。
她虽然是王妃,毕竟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嫁来的日子又不长,很多人不服她,那些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伺候过太后和皇后,丝毫不把这个伯府的嫡出大小姐放在眼里,齐霓裙对那些下人可以恩威并济,在把王府控制在手上之前却需要供着那些老嬷嬷,夜里想起来,她都觉得肚子疼。
可是她还是不能把权力放出去,她还没有把管家权收回来就转给别人,等于是前功尽弃,她就是要人看看,自己就算是怀孕,也是王府说一不二的主子。
可是赵夫人来的时候却怒道:“难道管家比你的孩子还要珍贵?裙儿你怎么想不明白呢?等你生下儿子,满府里谁还跟你过不去?”
齐霓裙脸色蜡黄,狠狠道:“可是若我提出,王爷必然还是叫季妃管家,季妃不是个好相与的。”
赵夫人心疼道:“那你可以去举荐自己信得过的人啊,难道你生产坐月子的时候还要紧紧抓着管家权不放?”
齐霓裙慢慢道:“府里除了季妃,能说得上去的就只有韦妃了,韦妃与季妃不和,与我却不亲近。”
赵夫人笑了笑,“等你把这等好事交到她手上,她与你自然就亲近了。”
“我听母亲的。”
晚上她与王爷提起,李琛顿了顿,道:“韦妃有身子了,怕是管不了家,王妃再想想别人吧。”
齐霓裙一愣,强笑道:“这事儿,妾怎么不知……”
李琛随意道:“她胎像不稳,想等三个月以后再跟你提起来。”
齐霓裙慢慢道:“那管家这事儿就不能麻烦韦妃了,季妃还要照料靖儿哥,再有李庶妃……”
“李庶妃不行!”李琛皱眉。
齐霓裙一惊,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微笑道:“那妾要举荐一个人,看王爷的意思了。”
“嗯?”
齐霓裙笑道:“妾的小弟,识文断字,又明事理,内宅行走方便,有什么事也好去前院和宿葛公公说,若他压制不了下人,也有妾在后面为他做主,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琛想了想,犹豫道:“小齐毕竟是个男子。”
齐霓裙笑道:“三弟是王爷内宅的人,可是谁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