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被温湛领进来,看到温润。手里的文件袋轻轻放在茶几上。
“不是下午的那个案件,像你说的,那确实是我们警察的事。”坐了下来,再把文件袋往温润眼下推,“记得B县清缴那天晚上吗?”
温润醉酒不代表他一点意识都没有,并且现在他还没有喝太多。听到徐逸提起B县的事脑袋里直接冒出那天和周政吵架还有舜的离世,空洞的眼神里又增加了几许黯淡。
徐逸:“你收到的那张照片,我看到了。所以,直觉告诉我这两个案件会是你的事。”
一屋子的人都很安静,只有温润酒瓶的碰撞声。徐逸看出温润没有去看的想法,就自己动手打开文件袋。照片全部倾倒出来。徐逸的动作太大,一堆照片在茶几上没有放住,一半滑了下来,掉在了温润的鞋上。
温润没有焦点的视线正好落在下面。即使是再不想让自己看,突出的画面会在所难免的吸住人的眼球。
视线被照片中的死者吸引,温润大脑清晰的回忆到了游轮上约翰身后的人,其中一个就是照片上的人。
徐逸捕捉到了温润的神情,马上翻出一张照片:“这两个案件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个。”
照片是尸体另一个角度,在尸体旁边散落了几片深红的花瓣。
徐逸顺势就打开了另一个袋子,拿出照片给温润看。可温润刚刚也只是记起了那个人,神情依旧。手晃晃酒瓶,都喝完了。又去拿酒。才微微把屁股抬起来,就被温湛拽住。
温湛:“听他把话说完。”
温润用受伤的那只手抓住自己的衣服用力想拽回来。使劲儿的同时白色的纱布慢慢渗出了血。温湛见此立马松手。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很小的声音,但在安静的地反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徐逸拿着照片的手不断握紧,说完刚刚的话,咬咬牙起身,双眼注视着目光涣散的人,说道:“这么折磨自己是在告诉身边的人,你心里永远都装不下其他人了,对吗?”
仍旧注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妄想着找到从前令自己着迷的光芒。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徐逸微微叹气,松手把捏的变形的照片放到了茶几上。
徐逸临走前和温润说道:“也许你爱的人只有一个,可是爱你的人绝不止他一个。”徐逸的声音很柔和,更多的透着无奈,没想到自己的心意是以这样的形式传达给他,也没想到自己对结果是如此的释怀。从明白自己的心那天起,也明白了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徐逸在温湛等人震惊的目光下离开了。温润摇摇晃晃地拿酒,一瓶一瓶的往怀里揣,抱着满怀的酒瓶回自己的房间。
留下温湛四人,围着那堆资料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迈克把东西整理好,打算给温润送过去。
注意到温湛担忧的神情,迈克:“这么长时间R痛苦的基本上是周政的死,”捏着文件袋,“如果是约翰……至少R还能有些反应。”
温润一人坐在床边的地上,靠着床,没有开灯,月光照在他的背上,面目的神情被黑夜掩盖。
迈克进来把灯开开,蹲到温润面前,把文件袋递给他。黑色皮肤映衬下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温润。拿了一分钟,温润没管。迈克顺势坐下来,把两人中间的酒推开,看起徐逸给的东西。
迈克破案的经验不如温润多,但能力也很强。细致看完后,按照自己的思路,把资料一一摆到温润面前。开始分析案情:“第一名死者,男性,死因,心脏中枪,无其他伤痕。第二名死者,男性,死因,腕部割破,失血过多。两个案件的共同点一是都为男性,并且年龄体型相似,经过调查,二人都不是很干净,跟黑社会挂钩。二是案发现场都有玫瑰。”说完自己的思考,等待着温润。
“R,我知道你听进去了,即使你不想听,也做不到。”看着无动于衷的温润,“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迈克说完起身离开了。剩下温润,无力地灌着自己,麻醉自己。
夜很静,静的有些可怕,听不到世界的声音,有的只是痛苦回忆的喧嚣。
把温润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约翰,现正在一个布置得很温馨的屋子里。坐在沙发上,带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修剪玫瑰上的刺。
“你对那个家伙太执着了。”一句法语从约翰身前的仪器中传来。
约翰只是微笑着修剪手里的花,然后轻轻装点到旁边的大盒子里。
“这个东西是送给他的?”仪器又发出了声音。这个仪器可以视频通话,只是约翰没有把对方的画面调出来。
“嗯。”约翰很开心的点头。精心准备送给他的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开心,无论是送什么。
对方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不要忘了咱们的正事就好。”
“我的正事只有他,”约翰随意回了句,手里把玩着一朵玫瑰,有些不耐烦,“你的事我会办好。”
对方显然顿了一下,然后也没说什么,结束了通话。
约翰装饰着盒子的内部,脸上的笑容在外人看来有些不正常。
身材姣好的女人有些胆触地走过来,没敢坐的离他太近,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小心地问着:“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约翰没有回答陆雪,而是缓缓起身,拿来一大捧玫瑰又坐了回来。约翰的相貌真可谓是童话里的王子,现在又穿着白衬衫,捧着红玫瑰,映衬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孔。
约翰很有能力,一直对他有些迷恋的陆雪见此景色脸颊微微红了,惧怕他的心稍稍软了些。
“你知道吗?”约翰温柔的声音流露出来,“我原来的设想是温润被我打败。”
陆雪从憧憬里回过神来,抿抿嘴说:“他确实是败了,而且再没有危害。”
约翰摇摇头:“你说的不对,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危害,至少我不觉得。我想说的是,被我打败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应该是我,可是现在,”约翰一剪刀把花从茎上剪下来,“他只会想到那个男人。”漂亮的眼睛里不再是温柔的目光,而是充满愤怒。
陆雪被他的神情吓到,身子微微向后倾斜。
约翰随即恢复常态,继续修剪他的花。
陆雪隐隐的不安逐渐放大,想起上两个手下的死,看着桌上即使放了花也异常空荡的盒子,身子开始颤抖。
约翰:“如果冷,就把空调关上。”
陆雪勉强笑笑:“没事。”
约翰这时转过头来,注视着她微笑道:“我只是不想你的状态太差,破坏了我的礼物。”
约翰的笑容在陆雪的眼里再也不是温柔王子,而是地狱的魔鬼,明明是同样的笑容,可深深感到了危险。两个手下怎么会突然死了,而且约翰从没有过问。答案只有一个,是他杀的,就为了让被他毁掉的那个人能天天想着他!现在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约翰无视陆雪的神情,自顾自地摆弄。没一会回来一个人。陆雪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那人习惯性的把照片一一摆放开。马上,桌上满是温润的脸。放好后,后来的那人起身和陆雪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不是很好。
约翰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桌上的照片,温润今天的出行暴露在约翰面前,颓败的人还是那样脆弱,好像一碰就碎。
眸子越发幽暗。半响自言自语道:“这样的情况,即使再次毁了你,都会觉得无趣。”
第六十一章:冷念安
雨水打下来,给燥热的天气降温。没有大雨那样的来势汹汹,也不是小雨的淅淅沥沥。行人已经厌弃的赶紧护着头,找避雨的地方。只有一个人,调整呼吸,以不变的速度跑步。再感受到雨水的同时,心情也变得愉悦。
跑了许久,看到了熟悉的人。
温润停下脚步,审视着眼前从来没有早上出来跑步的人:“嗯?你怎么出来了?”
周政指指自己一身的运动装,随后又抚摸温润湿润的卷发,说道:“穿成这样你觉得呢?”
“你可从来没早上跑步过,”温润好似想出什么,坏笑起来,“觉得身体不行了?”
周政眯起眼睛,以身高优势俯视温润,并且很危险的靠近他:“行不行你还体会不到?我只想增加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光晚上和你一起运动怎么够呢?”
被不是什么好眼神看着的温润顿时觉得周政太无耻了,把挡道的周政推开,嘟囔道:“我才跑多久。”至于加这么点时间吗?!
周政也跑起来,笑着说道:“下雨的时候,你总是很自虐地跑很久。被雨淋很开心?”
“啊,很开心。”敷衍的回答。故意的加快了速度。两个人雨中的较劲开始了。
阴暗的天气,淅沥的雨水,打湿的运动衫,耗着体力较劲。脸上却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轰隆隆,压抑了好几天的雨倾盆而下,被强风改变轨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檐还有室内的地板上。
温润离窗很近,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无动于衷。手指触碰着身旁的酒瓶,可没有拿起喝下的意思。抬着头,幽暗的眼睛流露着无尽的哀伤。
温馨的回忆有时是最痛苦的。
雨天有些阴凉,正好为给温润解酒,迈克泡了杯热茶。端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温润坐在窗口淋雨。
酒没有喝,温润现在是清醒的,至少比烂醉的时候清醒。但迈克庆幸不起来。很矛盾,不想温润一味的麻醉他自己,可他清醒的时候却看起来更加的让人心疼。
迈克动手关上窗户,去衣柜拿出干衣服放在一旁,脱掉温润身上的湿衣服,身边没有毛巾来擦身子就用枕巾替代。
迈克给温润仔细地擦掉雨水,温润安静的坐着。
几分钟后,一个感觉没什么力气,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要再给我看那些东西。”
柔弱的声音夹杂着微微的气息,听起来又像是无力地哀求。迈克的手颤抖了下。
“你说过,打击永远不会真正摧毁一个人,人的感情,思维会再次与世界联系。”利索的帮温润把衣服穿好,“那些坏掉的木偶般的人只是用着卑劣的借口掩盖自己的懦弱,成全胆怯的内心。”
把热茶端给温润,看着他喝了几口才起身去收拾地上散着的凶杀案资料。收拾好后出去。
温润手捧着茶杯。懦弱?胆怯?是又如何。
松开手,任由杯子摔落,热茶浸透衣服。没有勇气再给自己机会,希望只会让绝望更凶狠。揪起胸前的衣服,心好痛,无声又无泪的哭泣,越发的难受。
迈克回到客厅,沙发上多了两个人。迈克的视线落到了简身旁的人身上。
简早就知道了,知道的同时就过来帮助温润,可没有作用。之后突然离开,到今天才又过来,并且带来了他。
迈克和双胞胎没见过他本人,但通过温润的调查也稍稍了解。温湛是一点都不认识这个人,可是看到了心里就有了猜测。
“我找了很好的心理医生,希望能把他接到国外,住原来住的地方。那里远离城市,是静心的好地方。”一脸忧愁的简对着温湛说着。
温湛犹豫不定,他不想自己的弟弟离开,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够少了。可为了温润,也许这是个较好的提议。
“我想去看看他。”简带来的男子开口。
简从很久以前就期待着他们二人相见,但现在这种情况心情又很复杂。
诡异的气氛让心里升起的猜测真实了几分。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是?”
“你应该叫我冷叔,这么多年辛苦你照顾他了。”随后尴尬一笑,“我也没什么资格和你说这话。”
看着那人走去找温润,温湛欲言又止,垂下头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房门再次被打开,来人的身影映在窗子的玻璃上,挺拔的身材似军人般出众,夺人的外表遮掩了他部分年龄,眉眼透着历事的成熟。但只看长相,却与温润有六分相似。
“这个时候,才来吗?我的生父。”温润望着玻璃上的倒影,手微动,拿起酒来。觉得自己太清醒了。
冷念安显然很诧异,没有料到温润会一眼认出他来,可随后好好想想也猜到了。以温润的能力,恐怕已经把他的身世调查的很清楚了。
冷念安在温润面前坐下,在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胆颤,对亲生儿子的愧疚让他不知道要怎么拿出勇气来直视儿子。可坐下来后,视线直接落到了儿子身上,再没想过有没有勇气。
温润的脸色苍白,脸颊上的骨头有些许明显,下巴削尖了般,整个人都极其消瘦。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实实在在的你。”温润说着,“在阿富汗,我曾用望远镜看过,还不到二十秒就被你们发现了。我逃得很快。”
冷念安回忆阿富汗的任务,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类似的事件。心里不由的更加自责。这个儿子是与一生挚爱生下来的,可是当时完全不知道她怀孕的事。为国家出任务失败,被困在外,等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她产下一子后离世的消息。
“你知道你的妈妈吗?”冷念安问道,拿过温润手里的酒自己喝了下去。
“蓝依依,黑道老大的女儿,我还拜访过我的姥爷,可因为这张脸差点没被他手下打死。”
“对不起。”冷念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不起顺其自然的说了出来。除了这句还能说什么?没见到儿子出生,想要照顾儿子,可知道他被自己父亲战友抚养的很好的时候,心生了退意。从没抱过他,从没哄过他。
为了缓解自己心里的内疚,每年在他的生日的时候会送礼物,但也只是简和温润认识后才开始的。现在也明白了,温润为什么每年都完全不过问就收下他送的礼物。
“不用说对不起,我成长的很好,现在也还活着。”有着很多重要的人,他们又一个个的离我而去,只剩下我,无耻的活着。
冷念安:“他死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温润拿酒瓶的手一滞,心被剧痛袭击,压制着自己:“一开始我就接受了。并且还有你们和那个变态一遍一遍的提醒我。”不等冷念安说话,已不想再继续下去。
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对冷念安说道:“我没有恨你。爸。”
冷念安听到这一声时连呼吸都停下来,不想任何声音影响自己的听力。
“你是我的生父,但也只是这样。从未在一起生活,彼此都习惯了。并且你不会放弃你的工作,就像你毫不犹豫地离开恋人。
爸,我只想多嘴一句。一个有个性的女人浪费自己大好年华来给别人养儿子不多见。我虽这么说,也不想你因此施舍简。”没有意思就不要让她一直等,是真心就抓住相处的时间。
温润想到周政,自己已然没有和他相处的机会。眼睛又是一阵的酸涩。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离开了家。
迈克等人不限制温润的自由,等差不多的时间就会出去把人找回来。
简看到儿子这样,泪水流了下来。努力的克制,红着眼睛去找冷念安。
冷念安已是两行清泪,对着简喃喃道:“他管我叫爸。”这句话听不出是开心还是什么。没有朝夕的相处却有至亲的纽带,复杂的心难以说清。
温润开着车,亲爸回来了又怎么样,自己习惯的人,想一起生活的人已经不在了。苦涩的泪水再难控制。朦胧的双眼看不清前面的路。可越是看不清,速度就越快。发泄着,手臂捶着喇叭,抽搐地哭泣,发狂的吼叫。却也是无可挽回。
车不知被开出多远,车身被擦出很多痕迹。温润停止了哭,恢复了那双空洞的眼睛。弃车,找到了一间酒吧。坐到酒吧之中,一瓶接一瓶的灌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