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潮动也不动。
燕西投降:“好了好了。”
蒋潮低头看书,嘴角一抹笑意。
燕西涂涂抹抹,画了大半天。阳光从正午偏向西南,隐隐约约遮掩在云朵后,这个城市的四季都不明显,夏天也不热。院落的调控系统却令小园里如沐春风,耳边窸窸窣窣的花朵飘落,男人一页一页地翻书。时间变得极为缓慢冗长,悠然静止。
燕西喜欢男人的眼睛,收敛锋芒的兽类,也许年轻的时候他会杀伐决断,干净利落。如今则沉淀了时光,唯剩一片淡然简洁,正如初见。
脸部轮廓偏硬线条,冷色彩,笑起来会增添一丝暖色。喉结在情欲中喘息会滚动,强壮有力的身体,宽阔的胸膛,搂着他的手臂温暖而富有力量。
俊俦无比,雕塑般身材绝好的男人,泛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其实他并不老,却总以年长者的身份对待自己,心态上是成熟多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幼稚。
“你这么看着我,我看不下去了。”蒋潮微微笑道。
燕西立马加快笔触:“再等一会,一会。”
及至燕西画好,已经是许久之后,蒋潮坐得身体发酸,走过去看。
一副淡然悠远的君子诗书图,很有古典意味。蒋潮道:“你应该办个画展。”
燕西笑了笑:“我哪有资格办画展啊,闲来涂鸦吧。”
蒋潮认真看了看画,“送我了?”
燕西还不太舍得:“……好。”
下午燕西将单单男神新一季的手办装成礼盒放在女孩枕头下,悄悄走出了房间。蒋夫人依旧带着孙女出门游玩,两人各忙各的,倏忽就到了晚间。
临近要走,蒋夫人也开始心软留恋,对燕西态度没那么强硬。一家人吃完饭,还一起看了会电视。蒋夫人看了看被男人揽在怀里的燕西,昨天还不说话,今天就一个劲低语,老太太哼了一声带着孙女进房了。
两人随即上楼,刚进门燕西就被男人抵在墙上,“准备好了吗?”
燕西后背绷紧,麻酥酥的,双臂推着男人:“你先放开我……”
蒋潮笑一笑,随意解开衬衫两颗扣子,靠坐在床边,一副随时欢迎的姿势。
燕西头皮发麻,主动权的调换令他晕乎乎的,他慢慢解着自己衣衫,脱掉裤子,只穿着内裤皮肤都颤栗,有些冷。
他挪着往床上去,像送去奉献的祭品,跨坐在男人身上。手画了一天画,不太灵动,发着抖去解男人的衬衣。蒋潮握住那双手,奖励地吻了吻他的唇。
那一晚,两人翻来覆去换了许多姿势,一直做到凌晨。燕西射都射不出来了,还被从后面插着温柔律动,他挣着要跑,又被男人拖过来压上。
太想哭,临昏过去前,他头昏脑涨地想,以前男人的克制真是虚伪啊。
尽管蒋夫人说不爱甜,燕西还是做了几道甜点放在了食盒中。蒋潮载着一家人去机场,燕西帮忙办手续,单单和奶奶依依惜别。
蒋夫人和儿子聊了两句,他们家气氛一向冷淡,严整规矩,临别虽不舍,但也没有多叙话。
蒋潮带母亲进安检,说了一句:“食盒有一盘寿司,燕西做的,你们路上吃吧。”
蒋夫人看了男人身边的燕西一眼,严肃地道:“虽然我不满意你,有许多地方也不适合蒋家……”蒋潮待要说话,老太太严厉地拦住他,“不过这么多天,想必你也不是很好过了。能过了这么久还没放弃,至少这点——还不错。蒋潮和单单交给你,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蒋夫人转身即走,燕西受宠若惊地呆在那。
单单嘟囔了一句:“啊,这么快就KO了。”
蒋潮摸摸燕西的头发,抱起单单:“走了。”
单单一回到家就扑到动画片上:“欧耶,终于可以看男神啦。”
燕西悄悄从枕头底下拿出手办,在她面前摇晃一下:“没发现吗?”
单单眨眨眼睛:“发现了呀。”
燕西疑惑道:“那怎么不玩?”
单单一本正经地:“奶奶走了,你也收买不了我。”
她低头扒着自己的小电脑,点开心仪的动画开始看。
燕西捂住画面,“那你还吃我的曲奇饼!”
单单立马蹦起来:“我那是看你可怜,我可以和你说话,但我不会原谅你哦。你骗我,我不会相信你啦!”
燕西将小女孩按在沙发上,非常认真地注视着她:“我没骗你。我以前说的话,现在还算数。你的妈妈就是你的,我永远都只是哥哥。明白吗?即使我搬到这个家里,我也是哥哥。我陪你玩,给你讲故事,还做曲奇饼干,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如果非要说不同,只是我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但绝对不代表我就变成了妈妈。”
他跑到储藏室,拿出蒋潮结婚时收起的前妻一家三口的合影,对单单道:“我们就把它放在客厅,再放大一张,摆在你床头,好吗?我也不动家里妈妈的东西,一切都会保持原样,连爸爸接你的时候都会抱抱亲亲。我发誓!”
他举起手向女孩保证,言辞诚恳,神情认真。
单单似懂非懂地:“……那你不会抢走我爸爸妈妈了?”
燕西笑了:“绝对不会。而且爸爸和哥哥会更爱你。”
单单仰着头小脑瓜里盘算着什么,“那我也要检查你,不准你抢走他们!”
“随时欢迎检查。”
燕西一再保证,单单终于露出笑容,最后看燕西要走,又别扭道:“我允许你陪我看动画片啦。”
两人在儿童房看了一晚电视,燕西终于把小魔头哄睡着。刚出来就被蒋潮堵在门口,男人端给他一杯水:“这么晚。”
对付小家伙可没那么容易,他又陪笑又陪玩,耗了大半天精力。
“好在睡着了。”
蒋潮跟在他身后,“我怎么办?”
“啊,什么?”
他回头看到男人微微蹙眉,手指指指自己,表达了一整晚没人陪的怨念。
燕西失笑:“你在吃女儿的醋啊?”
蒋潮一把抱起他,低声道:“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燕西因为忽然的失重攀住他颈项:“放我下来,要上楼了。还有,是有三个人!”
呵,蒋潮鼻腔里轻笑一声,毫不费力地抱着他上台阶。
“我觉得还是要搬到楼下,单单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听你的。”
蒋潮将人抱到床上,堵住了他的嘴。
燕西柔顺地和他亲着,抚摸着男人背脊,像给冷酷烦躁的兽类顺毛。
趁他逐渐沉迷一个不备,连忙滚出他的身下。
燕西揪着床单将自己紧紧裹住,在男人深沉嘴角一丝低笑的诡异气势下摇头,大型兽类的狩猎目光盯得他发毛,他仍然坚持道:“不行,今天真的不行……”
“还很疼?”
燕西紧张地:“不疼了。”
蒋潮挑眉,发出一个疑问。
燕西急得捂着头:“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能不能先欠着啊……”连续两天强烈运动,再欲求不满也被塞饱了。
蒋潮笑出声,一身气息尽敛,俯身靠近他。
“那就下个星期一起算吧。”
燕西脸热地嗯了一声,两人平和地躺下,男人将他揽在怀里。
一晚无梦。
翌日,燕西一大早起床,做饭、收拾房间,哄单单起床,帮她洗漱,蒋潮从楼上下来,一家人一起吃早饭。之后燕西给单单辫好头发,拿着书包往车里跑。蒋潮先送单单到幼儿园,再送他去学校。
燕西背着一大堆画稿,笑容灿烂,像个学生。蒋潮看他将女儿从车里抱出来,两人有说有笑还像原来那般亲密。燕西抱着单单走到他面前,单单和爸爸话别,蒋潮也只是笑了笑。
单单撇着小嘴回头哭:“他不抱我!你又说话不算数!”
燕西拼命递眼色,蒋潮抱起女儿在她小脸上亲了亲:“好了吧。”
女孩嘟着嘴:“勉强可以吧。”
一大早就这么活蹦乱跳地开始了。
第 14 章
蒋夫人一走,家里忽然冷清下来。蒋潮忙于工作,燕西筹备影展,忙不停歇有时比蒋潮还晚。两人工作、兴趣、朋友圈皆不相同,通常都是各忙各的,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工作室。周末再陪单单去一次游乐园或者郊外,每晚燕西还要陪看动画片陪玩。
一周算下来,也就夜里那点功夫是两人的。
蒋潮扯松衣领,将人从浴室里抱出来扔床上。燕西被摔到被褥里压上,听到男人咬套子的声音。忙忙碌碌一周,他欠了又欠,都积攒在这一晚。刚洗一半就被拖出来,身体还没碰到先打了个激灵。
“很紧张?”
男人在身后急促又性感的呼吸,扣着下巴汹涌亲吻,狠得要吃进肚子里。
燕西懵然中点点头,两人分开来在静谧的夜里对视一眼,舌尖拉着粘丝,燕西的唇被吻得红肿水润,两只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蒋潮沉下目光,如同捕获猎物享受饕餮盛宴的兽,仓促吻了一吻,就牢牢锲入了他的身体里。
在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各自忙碌,没有交谈,只沉溺在放纵的情欲里。
疯狂的做`爱方式持续到第三周,燕西感觉不对了。蒋潮似乎抛弃了所有顾忌,婚后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交流。年龄思想上的鸿沟随着时间逐渐明显,在这之前,他们都没当回事也没障碍的相处,变得艰难起来。
现在,除了日常琐碎,燕西发现他们没有话题。
吃饭、散步、陪孩子,白天和婚前没差的相处模式,平淡无奇。夜里,又像是一次次疯狂刺激的历险,偷情般诡异。
许多次,他尝试和男人聊天,蒋潮也配合。但每每都浮于生活表面,交不了心。
蒋潮拒绝“谈心”,或者,是没有意识。
他匆忙赶完画稿,煮一杯热咖啡,敲响书房的门。蒋潮在里面道:“请进。”
房门应声而开,密密麻麻的光影织成一张张的数据网,膨大扩张到整个房顶和三面书架,走马灯的影像在网格浮现,形态各异,殊不相同。蒋潮的眼瞳被映成冰蓝色,一行行编码投影在眼镜片上,他在光影中冷酷地处理着信息,画面切换瞬息万变。
整个书房像一座冰冷迅速的工厂,燕西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
蒋潮抬头望他一眼,合上笔记本,所有光影倏忽消失,书房又变作平常模样。
“有事?”
“打扰你了吧。”燕西将咖啡放在桌上,不知为何惴惴不安。
蒋潮抵了抵眉头,从工作状态回过神来,给了他一个浅淡的笑容。
“没有。”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不用为了我停下来。”
燕西坐在一边沙发,示意他继续工作,他还想努力了解那些光影。
蒋潮道:“已经快结束了,没关系。”
“你是在做数据库吗?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投影,比我电脑高级好多。这都是怎么做的?”
燕西好奇地看着他的笔记本,小小薄薄的透明薄片,竟然能释放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像把房顶都冲破了。
蒋潮笑道:“你不用懂,还有咖啡,以后要保姆或机器人来做,这些你都不用管了。”
才问了一句,工作就不用懂,亲手煮的咖啡,不想喝,家事都不用管。
燕西呢喃着:“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了……”
蒋潮望着他:“过来。”
燕西走过去,蒋潮把他抱到书桌上,温柔地看着他:“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做。”
燕西听着,心里温暖又有点奇怪。
“那我岂不是废物了?”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原本的样子,你呆在我身边就好。”
蒋潮抚摸着青年的脸,神情略微疲惫、慵懒地,在他唇上吻了一吻。
“我爱你。”
燕西的心砰地一动,他仿佛在这一刻碰到了蒋潮的实质。尽管他们隔着重重迷雾,他也拒绝自己探知,但这一刻的精神,直觉上,他觉得自己碰到了。
燕西揉了揉男人的头发,将他抱到自己怀里。
为了这一句爱,燕西开始牺牲。
“我来付。”两只冰激凌,蒋潮习惯性拿钱包,燕西忙拦住他。
蒋潮已经抽出钱递给了店员,燕西叹了一声:“你就不能让我付一次钱吗?”
蒋潮没所谓地摸摸他的头,“这有什么。”
“可是,你已经付了平时的餐钱,房子、车,单单学费,还有电费网费保姆工资一大堆家用,现在出来玩,像电影票、甜品、游乐场券,就交给我好不好?起码我也付一点,而不是一无是处。”
蒋潮皱起眉:“你和我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燕西急道:“不是分,是我也要贡献。我也是家的一份子啊,我也不是没有能力。你不要全部都你来,那么霸权好不好?”
蒋潮笑着揽住他的腰:“好,下次你付。其实没什么所谓,你的钱可以存着。我现在完全可以,分工不同,能者多劳。不值得较真。”
燕西要抓狂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就喜欢这种全部交给他的依附感。
单单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她指着前面的大型玩具,弱弱地道:“我想要去玩摩天轮。”
蒋潮走到售票口,回头问燕西:“你陪她一起吗?要两张?”
燕西彻底无奈了。
家里窗帘、桌布、壁纸都被燕西换上了实质的布料,他自己彩绘和挑染,甚至画了一大面壁画。蒋潮对此没什么意见,但每周一次的浆洗又会发生分歧。
这些布料,燕西最懂怎么处理,所以每次都让保姆不要动,放到周末。他把这当做一种乐趣,压抑一周,兴致勃勃抱着一堆料子往外面走。蒋潮拍拍他的脸,把布料交给保姆:“说了这些不用你,去做你的艺术家。”
艺术家,燕西从中听出了一丝讽刺。
他不动,保姆不敢动,蒋潮问:“怎么了?”
燕西犹豫又犹豫,斟酌再斟酌。
蒋潮沉静下来:“你不喜欢?”
“艺术家也要吃饭,也要成家,艺术家也有洗窗帘的权利。”
蒋潮呵的一笑,指着客厅被他和单单涂得惨不忍睹的墙壁。
“你先把这个给我换了,家里要来客人。”
“什么,客人?”
燕西一下紧张起来。
“作为合法伴侣,你要陪我一起招待晚宴。”
“是你工作的客人吗,我要不要大扫除一下什么的!”
蒋潮拦住人搂怀里,“别忙,只是我的几个朋友。”
保姆被闪瞎眼,悄悄抱着布料退出去。燕西踩着梯子,蒋潮在下面递工具,两人开始处理壁画。
期间,燕西一连问了男人是什么朋友,喜欢吃什么,兴趣爱好,还有平时聊什么话题。他努力想挤进蒋潮的圈子,毕竟这是男人第一次将他引见给朋友们。
蒋潮看着他戴着帽子,穿着围裙,身上五彩斑斓都是颜料,一边描画一边还不停询问。
实在可爱,脏兮兮地也有艺术感。
晚上,燕西做了一大桌菜,反复确认他们的口味,布置房间忙进忙出。
蒋潮把他按在沙发上:“放轻松,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