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充电线？借个给我。”
“在卧室。”闻晟回答，并没有起来帮他拿的样子。
既然这样，肖蛰决定自给自足，反正看他的意思，也不像是介意自己进他卧室拿东西的。
充电线放得挺显眼的，就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放了个天鹅绒的黑色首饰盒。
他本来是想拿了充电线就走的，只是那精致的小盒子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肖蛰情不自禁地把盒子拿起来，摩挲着上面短短的绒毛，有些恍惚。
“打开它。”闻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卧室里。
肖蛰的第一反应就跟做贼被抓到一样，想把盒子放回原位。
“这是你的。”
肖蛰不自觉地掰了掰拇指，左手放在上盖上，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了——果然，那里头空无一物。
“以前放的就是我手上该戴的那枚戒指吧？”他出神地看着手，上面的戒痕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嗯。”
“它哪去了？”
“不知道。”
“我把它弄丢了？”
“或许吧。”
“你不生气？”
闻晟没有立刻回答，好看的丹凤眼紧锁在肖蛰脸上，不知道是在审视着什么，“这个戒指，我送了你两次。”
“第一次我不敢收？”他按自己的性格猜想着。
“嗯。你找了个最弱的借口，说戒指太大。所以……”闻晟说到这嘴角轻轻带起，“我在里头镶了一圈金。”
“呃，所以第二次我就不得不拿了？”
“与其说是不得不，倒不如说是想拿，又不敢拿。”闻晟从他手上拿过首饰盒，把玩着，“这戒指是我从古代带过来的，对我意义非凡。你怕辜负它的意义，所以一直忐忐忑忑，怕丢了，怕弄坏了，刚戴上的那段时间都尽量不用左手做事。”
“那肯定很笨拙。”
“很有趣。”
肖蛰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人硬要把戒指给他，是不是有部分想看“有趣”的心态在作祟。不过不管怎么说，想到弄丢了那么珍贵的东西，他还是有点愧疚的，“可我还是辜负了。如果你现在不说，我甚至不知道它还有那么大的意义。”
“当人拥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物时，不会想用塑料去装饰它，只会拿他身边最珍贵的东西去锦上添花。因为对他而言，那样珍贵物品的价值，不如宝物那样值钱。”
这意思是在说，他肖蛰成了对方眼中价值连城的宝物？
见他还有些懵懂，闻晟放下首饰盒，进一步说道：“所以哪怕要添的花丢了，锦还在，就不会觉得有多惋惜。因为花无处不在，锦却天下无双。”
在肖蛰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经印上了闻晟的唇。
闻晟有些怔仲，这是肖蛰第一次，那么主动地吻自己，“你不要引火烧身。”他压低着嗓音，仅仅是微微离开对方的唇瓣，警告地说着。
肖蛰却在他说话时，趁虚而入。
灵巧的舌头犹如小蛇一般，跐溜一下钻进去，左窜右窜，仿佛是不慎掉到陷阱里，想要重新找一条出路，焦虑、徘徊、彷徨、不得其法，徒劳无功。
这样在地方腹地待得久了，自然无法全身而退，于是两三招下来，不仅失了先声优势，而且反被追击。
“肖蛰，我最后警告你。”闻晟已经将他按到床上，身下的人因为接吻时间略长的关系，嘴唇有些红肿，被有些憔悴苍白的脸色一映衬，就格外的显眼。
他的眼神是迷离的，带着雾，仿佛迷失在某个不知名的庄子里。
“我们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没用。”他嘟哝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几分疑惑，“或许做一做，就想起来了呢？”
闻晟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仿佛是暴风雨时的海面，骇浪常起，风云变色。
这一夜，肖蛰觉得自己虽波飘零，几被淹没。
第二天早上他起的格外早。
或许是因为昨晚很早就上床，运动完精疲力竭一挨枕头就睡，所以早上的精神头格外的足。他侧了侧身，看着枕边人。
也就睡着的时候，那种天生的凌厉感会被削弱一些，人变得无害了许多。他的呼吸很平缓，鼻息有规律地打在自己身上，暖暖的，痒痒的。
肖蛰轻轻地挪了一下，伸了手放在他鼻子底下，暖暖的气息碰到暴露在被子外面、已经有些冷的手，水蒸气的作用让手指有了湿润的感觉。
放在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现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可是在现在……
他想起了琴阮云死去的时候，心电图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她的心脏不再起伏，自然也不会有鼻息的存在。
温暖，是活人的标志之一吧。
只要人活着，最起码鼻息是暖的。这一刻他由衷地感激，自己身边的人还活着。
不管怎么说，他该知足了。
“在做什么？”在他意识游离的时候，闻晟醒了过来，惺忪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满。
“看你流口水。”
“胡说。”他驳斥，手却擦了擦嘴角。
肖蛰轻轻地笑了起来，“早安。”
第六十六章
阳光姣好，一整束从外头照进来，洒满整个阳台。小小的仙人掌沐浴在金黄的阳光里，哪怕是尖锐的小刺看上去都像打了一层柔光。
这是闻晟和肖蛰约定的第十天。
他们说好，如果肖蛰能记起曾经的感情，闻晟就会留下来。
那他现在是记起来了吗？
“等下还要去片场，我随便做了点三明治，过来吃吧。”肖蛰敲了敲阳台的落地窗，引起闻晟的注意。
闻晟回过头，眼前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男人发型有些凌乱，眼底隐隐的乌青，不重，比昨晚把他带家里来时好多了，没有笑，但是也瞧不出什么伤心的端倪。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才洗好脸，不可能沾着什么脏东西吧？”尽管这么说，肖蛰还是不自在地擦了擦两颊。
他走到肖蛰身边，用手掌下方擦了擦他的额头，又擦了擦他的脸，“这里，这里，都脏。”
“真的？”肖蛰任由他在自己脸上蹂躏，“那你帮我擦干净点，免得等下化妆师吐槽我邋遢。”
“嗯。”闻晟擦着擦着，却慢慢停下来。
他的手掌很暖，掌心温度透过来，让肖蛰的脸飞快地升温，他不禁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跟苹果一样红，“你真在帮我擦脏东西吗？还是借机揩油呢？”
“最后一天。”
肖蛰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小狗似的蹭了蹭停在他脸上的手，抓住往下掰，同时踮起脚，吻了吻他，又再往上吻了吻对方的鼻尖，做了这两个动作后不自觉地舔了舔舌头，有点挫败的感觉，“你为什么长那么高？我本来想吻你额头的。”
“毋须烦忧。”闻晟搂住他的腰，低下头，在他的额上印了一吻。
“你这是在向我的身高宣战！”后者很不满他这么轻而易举就做到自己办不到的事。
“吃饭吧。”
Julie本来还对肖蛰的实力存有疑虑，对于开机不到半天就请假的做法也颇有微词，不过今天他的表现让她频频点头，顾虑全消。
之前卡了无数遍的病床镜头一条就过，Julie喜逐颜开，大喊：“GOOD！”还特意把肖蛰招呼过来看，“你这眼神表现得很到位啊，很深情，不过感觉更偏向于亲情一类？”
“爱情演变到最后，不就是亲情了吗？也就只有那样浓厚的爱，到后来才能被重新唤醒。”这一次肖蛰并没有结巴，不假思索地说。
“Good point！”Julie不住地点头，她和丈夫多年感情甚笃，对这一点有切身体会，立马宣布进入下一个场景的拍摄。
由于状态极佳，所以今天的拍摄进度出奇的快，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已经比预计进度要快上一倍了。
如今肖蛰怎么说也是个二三线的小明星，粉丝联系过他的经纪人杨念，特地过来探班，大多都是女孩子，挺听话的，一早就到这里，遵从叮嘱安安静静地在场外看他拍戏。也正因为如此，肖蛰一下场，饭也没吃，舍不得他们等着，就把他们招呼过来了。
“肖哥，嗯……这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领头的粉丝大大方方地递过来一个便当盒，“我们几个做的哦，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身后的粉丝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有的羞赧，有的好奇，有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谢谢你们，辛苦啦，那你们吃了没啊？饿不饿？”一边说，肖蛰边盘腿坐下来，打开饭盒一看，里头有虾有肉有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还细心地摆弄得漂漂亮亮的，让人食指大动。
奋斗到这一天，好不容易才有这些粉丝，他觉得格外感动，舀了一口放嘴里，“唔，真好吃。”
有几个妹子脸都红了。
还有大胆的调侃，“我们还以为你要保持身材，不敢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呢。”
“经纪人不在场，我还是可以偷偷吃一口的。”他挤眉弄眼地说，无意看了一眼闻晟那边，也是围了一群粉丝，不过并没有谁给他什么爱心饭盒，倒不是不想给，而是粉丝不敢给——他那张面瘫脸，粉丝就怕一个给错被吓哭。
但还是爱啊，所以粉丝们一个两个排着队，又忐忑又兴奋地等着闻晟给他们签名。
“肖哥，我们这样子围起来你会不会嫌吵啊？”有粉丝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弱弱地问了句。
“不会不会，又不是选美，还排什么队。”肖蛰连连摆手。
他无意间说得有点大声，那边又离得不远，一个两个都望过来，正主也看过来了，似笑非笑的，看得肖蛰心里久违地发毛。
有懂事的粉丝比较担忧，“肖哥，咱小声点说，被晟大那边听到了就不好了。”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对闻晟存有敬畏之心，看样子竟都是同意这个粉丝的担忧的。
肖蛰觉得有些好笑，闻晟在这些粉丝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也亏长了那么一张脸，不然还能吸哪门子的粉，“不会的，我和他挺熟，他不会介意的。”
话还没说完，那边一个小粉丝就跑过来，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肖哥，晟大叫我过来……”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为难地扭捏着。
“叫你过来干嘛？我不会吃了你的，你说吧。”
小粉丝求助地回头看一眼，正对上闻晟的目光，脸就更烫了，可是难得被闻晟差遣一次，那是拼了命也要完成的，于是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肖蛰了，“晟大说，各人有各人的方式，你没权利说他，要你给他……道歉。”
肖蛰刚说了熟，转头就这么被打脸，对着粉丝同情的目光，他觉得自己脸快丢光了，于是脖子一梗，“你告诉他，我没错，哪有让粉丝千山万水跑过来，还得挨个排队看脸的，又不是皇帝，觐见还得一个一个来啊。”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是很佩服他这个反驳的勇气。
小粉丝要哭了，她敢叫肖蛰道歉，可不敢得罪闻晟，“肖哥，要不你自己和晟大说。”
肖蛰想接着嘴硬说不要，可是又不想为难这妹子，正两难呢，那边又跑过来一个粉丝，脸也是红红的，眼里全是希冀，“肖哥，能不能麻烦你过去一下。晟哥说了，你不可能会过去的。可是我和他打赌，只要能说动你，他就答应晚上和我们去KTV。你也不用道歉，就过去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卧槽，玩那么大。
这家伙什么时候和粉丝去过KTV了，绝对是故意要看他出丑的。
看着妹子满是希望的眼神，肖蛰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同意吧，就算不道歉，自己也没法在粉丝面前混下去啊。
不管怎么说，输人不输阵，肖蛰故作淡定，“你们晟大想让我过去就老老实实地说，还搞那么多借口花样。”说着他还夸张地无奈着，“你们觉得我说得有错吗？”
众人一致地摇摇头，至于闻晟的两个粉丝，不摇头但也不否认，主要是摄于闻晟的氵壬威，他们才不觉得排队干嘛干嘛有多奇怪，但是还是羡慕肖蛰这么亲民的做法的。
肖蛰很满意，不愧是亲粉丝。
“既然没错，那你们猜，我会过去吗？”
众口一词，坚定无比：“会。”
……
闻晟的两个粉丝也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既然在粉丝眼里早就没有这方面的骨气了，那再示弱一次也没什么所谓。
尽管这逻辑有点奇怪，但肖蛰还是走了过去，当然表面上还是得装得底气十足。
对于他的到来，闻晟早就料到了，好整以暇地靠在树干上，看到他就挑挑眉，也不先开口说话，好像真在等他道歉似的。
两人的粉丝自主分成两大阵营，一左一右，中间让出了一条道——给肖蛰站的，其他工作人员看到这边有热闹看，也都伸长了脖子。
简直就是万众瞩目，肖蛰头皮发麻。
“哎，早知道我就不吐槽你了，说之前都没想到你那么小气。”他“道歉”。
两派粉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说刚才还是小事，就是做事方法不同的话，现在可真的是当面数落了啊。惊悚归惊悚，他们更加兴致勃勃了，一贯以霸道冷漠着称的闻晟，会怎么回应呢。
“嗯。”
大家惊疑不定，这个简简单单的语气词，是在承认他自己很小气的意思？
闻晟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草，下一句话更加证明了大家的猜想，“所以才更需要你认真地道歉。”
众人都愣住了，如果说刚才还可能是两个人在开玩笑，现在这么说，就真的是在闹别扭了吧？
肖蛰彻底挂不住脸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开玩笑可得有个限度，他走到对方边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狠狠地说：“你这是想怎么样？我怎么招你惹你了？”
“亲情？”对方用同样的音调回应过来。
他呆住。
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听不到他们两个对话，但都明明确确地看到肖蛰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一猜也没有什么好事。
半天，闻晟才终于打破这诡异的寂静，“不道歉，也行。”
有人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疑。
肖蛰皱着眉看他，想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眨眼间，对方脸上严肃的神色骤然消融，得逞地勾起嘴角，“今晚的KTV，在场这么多位，就都你请了。”
第六十七章
很多年后，闻晟已经彻底淡出影坛视坛，真正转为幕后的娱乐集团管理者，国内百分之八十的娱乐圈产业都属他旗下，人们对他的印象始终如一——手段霸道，不讲情面，以及……一毛不拔。
这最后一个印象是从很多年前，国际知名电影“同心JIE”的一次粉丝探班传出来的。
据说，当时还不是影帝的肖蛰，被已经是影帝的伴侣闻晟刻意为难了老半天，在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开打的时候，闻晟忽然冒出了一句：“今晚我请我的粉丝去KTV，你付钱。”
一个影帝加集团总裁小气到连KTV钱都要坑对象，实在是令人发指。
当然，这也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夫夫之间的情趣，又岂是常人可以理解的，顶多在和闻晟谈生意的时候，多注意一下这方面的问题就好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