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打开,只需要一个抬手就可以照人脸上喷,上次的实验证明,这个醒酒方法还是行得通旳。
只是在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下不了手了呢。
闻晟把肖蛰头上翘起来的呆毛压下去,猜想可能是这次他没有大喊大叫撒酒疯的关系吧。
放下花洒,他拧开浴缸的水龙头,水流哗哗地下来,不一会就打湿肖蛰的衣服,他身上穿的,是闻晟后来在车里给找的备用衬衫,薄薄的布料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其实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了。
“啧。”湿衣物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肖蛰意识模糊地扯它,可是闭着眼睛,扣子半天都解不下来,火气一大干脆用扯的。
“我来。”他看不下眼,肖蛰再用蛮力,指不定要把脖子给勒下来。
肖蛰哼哼,“快点,老子好难受。”
闻晟不满地瞪他一眼,终究还是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帮他解开,才把衬衣丢到角落去,水里的人又在闹腾着要解裤子,嘟嚷:“谁洗澡还穿裤子,快帮大爷脱掉。”
这语气这态度,难道是梦到自己当了皇帝不成?
闻晟再三确认他不是装睡,才耐着性子帮他解开了皮带,然而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就被睡觉还撒着酒疯的人给拉到浴缸里。
这下连他也浑身湿透了。
“快给爷擦背,磨磨蹭蹭……不要小费了。”
好啊,看来是梦到哪些服务性场所了,听起来挺熟门熟路的。
“你这小弟,服务怎么那么差?不尽责!老板,换人!”
“肖蛰!”闻晟终于达到了忍耐极限。
结果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伸过手来,这次倒是找的挺精准的,直接调戏似的往他脸上拍去,“哎,你这声音……像,我男朋友,气死人的冷淡态度也,像,可惜你长得没他好看,全世界,他最好看!”
闻晟眯起眼睛,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带起来,“挺骄傲?”
“那是,那么好看的人……”他拍着胸脯,“是我肖蛰的男朋友!”这话说来,已经像是个刚拿到心爱玩具的小男孩,在向全世界宣称所有权了。
“吸引你的只是脸?”他却难得计较起来。
“当然!男人……视觉动物,哈哈哈,那么好看的家伙,就算白睡一夜,那也是我赚了,对吧?”眼力劲降为负值的肖蛰口无遮拦,但是生物本能挺不错,在闻晟差点把他按水里的时候,及时补充,“后来发现这人挺聪明的。”
“还有呢?”
“工作起来认真。”
浴缸装满了水,闻晟伸手去关龙头,人倾在他身上,嗓音满是磁性,“还有呢?”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身边真的有人,肖蛰把脑袋架在他肩膀上,含糊不清地说了一溜东西。
“说清楚。”他半是诱惑地说。
“那方面的功夫……很满意。”肖蛰嘿嘿傻笑,活像个捡到宝的土财主。
“真的?”闻晟不知觉地笑起来,咬着他的耳朵,声音放得格外地轻。
他的鼻息钻到耳朵里,痒痒的,像是要一直痒到心里去,肖蛰不自在地捂住右耳,“呃,什么东西……抵腿上。”
“你若是猜得出,我便让你更满意。”
温暖的,尚且散发着气雾的水从缸里满溢出来,发出海一般的浪涛声。
“可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意乱情迷之间,趴在浴缸上的肖蛰忽然喃喃道。
闻晟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他伏在肖蛰身上,把他的脸往侧面别过,在他颧骨上浅浅地吻,这动作有些别扭,肖蛰不舒服地动了动。
“不许动。”
“唔……”肖蛰发出小兽一样委屈的呜咽。
“喜欢的。”闻晟又亲了亲他的侧脸。
“好痒。”
像是惩罚他错重点,闻晟恶意地挺身,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潮起潮落。
像是海在嬉笑。
第二天。
肖蛰觉得自己浑身跟被坦克碾过似的,软绵绵,没有半点力气,还腰酸,酸得牙齿都快掉了。
昨晚肯定是睡觉从沙发滚下去了,他猜,不过趁着琴阮云还没起来,他还是再睡一会好了,反正夏天睡地板也挺凉快。
这么想,他翻了个身,抵到一堵结实的墙。
什么时候他家的墙长在这里了。
他有点纳闷,伸手摸了摸,发现这墙还是凹凸不平的,起伏着一直到底下,似乎还凸出一块大砖来。
只不过这砖头怎么不是全硬的?
“你摸够了没?”墙闷哼一声,不止说话,还抓住他在摸“砖头”的手。
梆的一下,犹如醍醐灌顶,肖蛰惊悚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这回哪还能不意识到墙是什么砖是什么,他讪讪地要收回手,结果被人抓得紧紧的。
“你想干嘛?”恢复了理智,他倒也不意外出现在闻晟床上,毕竟昨天晚上两人还一起吃饭,吃完滚到一起也是合情合理的。
虽然他好像没什么关于“合情合理”的记忆。
“据说,早起运动有利身体健康。”刚睡醒,闻晟的嗓音带着性感的沙。
“屁。”肖蛰推开他,“老子腰酸背痛,全是你搞的鬼吧?还有利身体健康?扯淡吧你。我看也就在床上的时候你话最多了,平时不见得会多说一句。”
“我只说有必要的话。”他还是不放手。
“应该是说只对你有利的话吧。”肖蛰鄙视,“别介,你爽了我可不爽,再来一次我今天不用回去了。”
“那就别回。”闻晟就像餍足的狐狸,“喝醉是你的问题,不过我不介意让你在清醒的条件下……”
“别,大哥你放过我。”肖蛰打了个冷战,“你个大忙人,还是去忙吧。”
“今天没事。”他顿了顿,“你有?”
“倒是没有。”
“那就行。”
“我好累,求你了还不成吗?”
“不像求人态度。”
“你想怎么样?”
“有求于人,那是你要考虑的事。”
为了他的老腰着想,肖蛰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那你放开我先。”
“嗯哼?”他果真松了手。
肖蛰撑起来,双手放在闻晟的两侧,低着头瞧他,底下的人也一瞬不瞬地看回来,反而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别看了行不,你那眼睛会放电,我心脏受不了。”
难得他主动一回,闻晟心情不错,也就顺势闭眼了。
结果半天也没个动静,只听见一声得逞的大笑,床微微向上抬起了一些。
是有人下床了。
闻晟很不悦地睁开眼,见肖蛰一边走去衣柜,一边还不忘挤眉弄眼地看着他,小人得志,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噗通一声那家伙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地上有水。”他阴森森地马后炮。
“我靠,好好的卧室怎么会有一大滩水!你想谋杀啊?”
“小小惩戒,不谢。”本来是想放过他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闻晟起来,扯着肖蛰就丢到床上去。
“喂喂喂,别,我错了还不行吗?”肖蛰告饶,结果被人一抓一翻身,已经是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这是这一翻,他倒是看到了一样东西。
“等等等等等,慢着!”
“嗯?”
“这什么?”
“什么?”
“你先放开我。”
听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闻晟总算是放开了。
肖蛰从床上捏了个什么东西,一翻身坐起来,“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鬼?”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根二十多厘米长的女性头发。
第四十二章
“头发。”
他这么大个人,不认识头发长什么样啊?肖蛰抖着那跟棕褐色的弯曲长发,强调着重点,“是‘女人’的头发。”
“嗯。”
“嗯什么嗯,解释啊。”被发现女干,情还那么淡定,搞得肖蛰都快怀疑这头发是老鼠叼进来的了,“为什么床上会有女人的头发?”
“床上没有。”以他对清洁度那么高的要求,怎么可能容忍在床上有别人的头发,“你从地板带上来的。丢了,脏。”
“哦。”肖蛰刚要丢开,猛地意识到自己又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就算床上没有,那也是你房间里的吧?你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不要转移重点。”
“她进来休息。”
“她是谁?”
“一个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没穿衣服,他一定要揪起闻晟的领子晃着咆哮,“什么女性朋友好好的会跑到男人家里睡觉?你说话能别跟挤牙膏似的吗?你这是不愿意跟我解释还是真的带人回来共度春宵了?”
“她喝醉了。”
这就是让他最抓狂的地方,惜字如金,除了在“开荤”,这个男人说什么都是惜字如金。肖蛰气得就差没冒烟了,“按你这大爷性格,谁喝醉了不是任人在地上躺着?最多往沙发上一丢了事,你会这么温柔,还特地让人睡你的床?她是你什么人你就这么体贴?”
“你昨晚喝醉,我不也让你睡了床?”
“这能一样吗?”肖蛰头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半跪起来,“我是你男朋友她是你的谁?合着我醉酒得连意识都没了,还得给你折腾大半夜,换来的就是这么无差别的待遇?”
“无差别?”他目光定在肖蛰身上的某点,衣服都没穿就在这儿瞎晃荡,“她醒来时,我并没有在床上。”
这样的待遇还不够有差别?
肖蛰本来就一肚子火,结果闻晟不仅没有认真对待,目光还不三不四地在自己身上梭巡,真是受够了。
“看你妹啊。”他随手抓了个枕头丢过去,气哼哼地从床上跳下来,差点又被积水滑了一跤,好在这次长了教训,扶住了床边,虽然狼狈了点,但也不至于摔倒。
为什么每次发脾气,都那么没气势呢?
一边唾弃着自己,肖蛰一边随手拉开闻晟的衣柜,既然自己的衣服在醉酒时被人不知丢到哪个旮旯角,那他还客气什么,就算做鸭一晚上挣的都不止一套衣服吧。
刻意挑了一套看起来最贵的穿上,身后的人倒也一直没有制止。
哪里知道闻晟在他后面抱着枕头,支着手,欣赏着换装PLAY,还默默地给了评价——
真是耍小孩子脾气。
他的衣柜里清一色衬衣西装,最贵的一套当然也是最贵的衬衣,肖蛰穿了裤子,衬衣扣子系上一半,火气已经莫名少了八成。
人就是这样,不在最生气冲动的时候爆发,就错过了爆发的最好时机。
在回过头时,他已经没了刚才的大嗓门,剩下的只有无力感,“我究竟算是你什么人?”
“男人。”
“可是我觉得不像。”袖子有点长,他低头专心地卷袖子,把在穿衣服的时候,想吼出来的话平平静静地说一遍,“除了上床,我们哪一点像恋人了?分隔那么久,电话只通了两三次。你私底下找了房子,你当了电影主角,你买了车,你让喝醉的女人上了你的床,这些我都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卷完这一边,他又认认真真地卷另一边,“有时候我仔细想想,我对你了解有多少?你从古代来的,你是皇帝,你现在是演员,……可是你的过去是什么?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你对未来又有什么打算?甚至你是单纯的同性恋?还是你是双?”
手上已经没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的,肖蛰不得不抬起头,见闻晟正盯着他,他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又鼓起勇气重新和闻晟对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尽量观察你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努力记下来,跟自己说,这就是你的一部分,我对你的了解又多了一些,比如说你不喜欢吃朝天椒,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的时候就会和我上、床,你一生气就会飙古言……可是我还是觉得很无力,因为你从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你在想什么。”
他走到床边,轻轻跨上去,“又或者说,你想和我说什么吗?你真的觉得我是你的男人吗?”他喘了口气,像是这么一大段话太费气力一样,又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如果你不喜欢我,只是想和我上、床,想有个床伴,你可以直说。我……”
我做不到现在离开你,我宁愿和你保持这样的关系。
只是想求你,不要这样在彼此身上挂着恋人的牌子,却做着炮,友的事。
这样会让我不确定自己的定位,让自己大起大落,忍受着冰火两重天。
肖蛰心里想,却在对方的目光下丧失了说话的勇气。
明明穿戴整齐的是自己。
明明赤、身、裸、体的是他。
偏偏在他的注视下,好像一切都反转过来了。
“我想要个床伴。”闻晟说道。
肖蛰的心如置冰窖,勉强维持着风度,微笑,“那我们就……”
“你不必装笑。”他直起身来,伸手抵住肖蛰的唇,“我想要你。”
肖蛰侧过头,躲过他的手指,“那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你想要我当你的床伴嘛,我听得懂。”
“你真的懂?”闻晟掰过他的脸,“或是你不敢懂?”
“我……”
闻晟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说:“我是双。”
“我曾是帝皇。”
“十岁登基,大权落于母后手中。”
“她不甘现状,偏爱吾弟,甚至与他谋划如何拉我下位。”
“之后我从其手中夺回权势,仍处处遭到掣肘,连自己在乎之人都无法保住。”
“但,我最终掌握了那个世界。”
“而后我遇到你。”
“我还遇到那个早已死去的,很在乎的人。”
“她来这里,同我叙旧,最终喝醉,是我把她抱到床上。”闻晟看着肖蛰慢慢拧起的眉,说,“你最好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听,所有的话,我只会说一次。”
“也是那一晚,我懂了为何在那个皇宫里,只在乎她。因为她是我整个帝皇生涯里,唯一扮演着亲人角色的人。”
“我和她曾经是夫妻,但那是上一辈子的事,如今我视她如妹。”他拇指按在肖蛰的眉心上,“我非你,认定的事,我从不会再怀疑。”
“我的未来无论是什么,都会有你。”
肖蛰吃惊地看着他。
“肖蛰,昨夜你喝醉了,怕是忘了你我说过什么话。”
“什……么?”他吞了口唾沫,第一次想把自己的脑袋掰开来,看看那断片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的脸,我的聪明,我的认真,还有……”
“嗯?”听起来确实像他喝醉了会说的话,早知道昨晚就表露心迹了,那刚才他就不用冒着被X光再表露一次嘛。而且这人怎么说起自夸的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肖蛰忽然觉得有点不划算,但又有点期待,“还有什么?你又回答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