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边走边说,才到住处,就见一个女人已经等在那里。
见他们过来,女人笑意盈盈:“陈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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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成捏了把汗,见司成医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不妥,连忙站起来,下台去将司成医迎回来。
“司前辈,此次多谢了。”
司成医脑子里还在考虑刚才那弟子为何自己认输,等稍微想清楚了一些,才有些奇怪的看了易楚成一眼:“门主怎的亲自前来?”
他难得放低了声音,易楚成却还未发现不妥,反映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司成医现在只是个筑基期弟子,就算是赢了比赛,他这个门主也不该亲自来迎接的。
一转头,看身后负责这事的长老正尴尬的站在原地,易楚成只好抱歉的冲他笑了一下。
司成医见易楚成这又傻又蠢的样,心里简直大为光火,他拽着易楚成朝台上走,脸上还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意:“多谢门主夸奖。”
他这声放得挺高,众人都听得清楚。
刚才大家还想,易楚成怎么火急火燎的跑下去,之后就在那里发愣。听了司成医的话,纷纷醒悟过来。原来易楚成是太高兴了,下去夸奖这弟子呢。
虽然从表情上来看实在有些牵强,那弟子也不像是受到夸奖的模样,反而脸色紧张笑容发苦,更像是受到了惊吓。
也许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司成医当然是不知道大家的揣测的。
把易楚成拽回到位置上,司成医才抱怨道:“宁泽,你就不能看好你们门主?”
宁泽注意力一直在那女人身上,此时无故躺枪,收回目光道:“门主自有门主的思量。”
“思量个屁。”司成医转头对易楚成道,“你见谁家门主下去了?”
易楚成讪讪道:“前辈说的是。”
司成医彻底没火了。
墨玺镇定坐着:“安心看比试,还有一场。有事回去说。”
说罢他抬眼看了宁泽一眼,而后很快又把目光转向了前面。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第85章:故人
就宁泽这一分神的时间,那女人位置动了一下,就被人群挡住了。
宁泽心神不定,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最后这一场比试结束。不料正要离场,众人又被其他门派留下来说了好一会话,宁泽陪着墨玺同几位前辈寒暄,目光漂浮的一直往后面扫。
“哪里哪里,日后若是有机会,定去贵门拜访。”墨玺面上带笑,打发了一名修士离去,继而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
他略微沉了脸,转头看着宁泽,劈头盖脸训斥道:“这等时候,怎能这幅模样,大家都看着呢。”
宁泽心不在焉,点了一下头,目光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墨玺的语气不由重了一些:“如今各门派都聚在这里,莫要丢了天玄门的面子!”
宁泽不知道他突然发的什么火,忍不住也皱了眉:“太长老?”
墨玺从前并不在意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今儿个是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墨玺绷着脸找了个借口:“来的都是长辈,你是我弟子,在前辈们面前就要有晚辈的样子,别神游天外心不在焉。”
话是这么说,可宁泽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可是墨玺脸绷得紧紧的,宁泽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正莫名其妙着,又有人过来。
刚被墨玺骂了,宁泽虽然想找到之前那人,但也只好收敛心神,顺从的跟着墨玺,不敢再分心。墨玺看在眼里,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可是看在外人眼里,却仍然是阴云笼罩的模样。
原本想来攀交情的修士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忙告了个辞走了。
又是好一番折腾,众人终于离开比武场,回到自家住处。
今天决定了前六名,隔两天还有场比试,决胜出前三名。易楚成生怕司成医接下来不肯帮忙,加上之前又似乎把司成医惹生气了,连忙去给司成医做心理工作,希望他帮人帮到底,接下来的比试仍然能替天玄门出席。
墨玺阴着脸,回房休息。
宁泽跟他一起回去,也不知道他犯的什么毛病,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穿过小院子。
眼看已经要进门了,墨玺忽然定住步子,看向自己的房间,目光里透出警觉之意。
不过很快他脸色一松,仿佛有些意外似的,忽然抓起宁泽的手,语气里带了点笑意:“跟我进去,有故人来了。”
故人?
他和墨玺能有什么共同认识的故人?
宁泽还在思索,走了两步,脑子里忽然冒起刚才看到的女人,他心头一跳,脚下蓦地不动了。
察觉到宁泽的异样,墨玺转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宁泽迟疑道:“太长老,可是我……秋门主她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墨玺颇为意外,“确实是她,我还以为还有一年半载她才会醒,她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应该很是高兴。”
说到这里,墨玺忽然明白宁泽为什么不动了。
秋晚歌差点死在陈砚青手里,宁泽自己也是间接死在陈砚青手里,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却聚集在这个山谷之中。
墨玺把他的手握紧了。
宁泽深深吸了口气:“先进去吧。”
推开房门,果然里面的小桌旁坐了个女人。她穿了一身月白裙子,头发也只是在脑后挽了个简单地发髻,面上不施粉黛,一眼看去完全是个五官平淡的女人。
这女人的打扮和五官,哪里是秋晚歌,分明就是刚才宁泽一直盯着的女人。
墨玺反应了片刻,才开口道:“晚歌?”
女人见墨玺旁边还跟着宁泽,面上有些意外,只是把询问的目光看向墨玺。
见她这样,墨玺忙解释了一句:“他不是外人。”
女人这才道:“是我。”
她声音有些沙,但又有些软糯,听着非常舒服。说话间她把手伸到右侧耳朵后面,往旁一拉,一张面皮被她扯下来,露出后面一张明艳的面孔。
果然是秋晚歌。
墨玺在心里苦笑,难怪刚才宁泽那样,原来是看到她了。
若早知道是秋晚歌,他哪里还会生气。
心思转动间,墨玺又看了眼宁泽,却见宁泽脸上表情僵硬,一言不发的只是站着。墨玺略微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身体好些了?”
宁泽一直知道秋晚歌有这么一副面具的法器,因而在比武场就认出了她。
只是现在面对面到底不比隔着人群远看,虽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是他现在换了个壳子,就算解释给秋晚歌听,秋晚歌会信吗?
察觉到宁泽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秋晚歌有些不悦的皱了一下眉:“恢复的不错,没有大碍。当初倚仗你相救才逃过一劫,也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会动手。路上我已经打听过,天音阁如今已经沦为青木门附庸,我当年的门人,走的走,死的死。”
说到自己的门派,秋晚歌有点伤感,“如今再说这个也无用,我来找你们是担心这边出事。不过看起来一切还顺利,我就放心了。”
“你还回天音阁吗?”墨玺问。
秋晚歌摇头:“算了,我本来就不愿意做这个阁主,如今的天音阁早就不是当初的天音阁了,哪怕我回去,他们恐怕也不会欢迎。”
两人寒暄了几句,秋晚歌显然心情不佳,面上的表情一直有些阴郁。
墨玺拽着宁泽在秋晚歌对面坐下,自己伸手给秋晚歌斟了杯茶,道:“你当年认识一个叫宁泽的人?”
秋晚歌手指刚摸到杯子,闻言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然缩回来。她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好半晌才强笑道:“墨玺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他没有死。”墨玺在桌子下拍拍宁泽的手,示意他开口。
秋晚歌皱起眉毛:“墨玺,别开玩笑。他同我是故交,后来死在秘境里,也是时运不佳。据我所知,你同他并无交情。”
墨玺看着她:“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为何要开你的玩笑。宁泽,你娘好不容易醒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第86章:装神弄鬼
秋晚歌转眼看向宁泽,实在没看出来宁泽和自己早已死去的儿子能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她眼眶泛红,长长叹了口气,手下连忙端起杯子作势喝茶,掩住了脸。
墨玺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宁泽连忙拽住他的手。
墨玺弯腰把手按在宁泽肩上,安慰似得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继而抽出手,转身推门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宁泽心里发酸,哽着嗓子道:“娘,是我。”
秋晚歌身体一震,可实在不敢相信宁泽没死。
“我当时本以为逃生无望,没想到一缕神识未散,正好撞到有具身体刚刚断气,就钻了进去。”宁泽半真半假的讲述,“不过我当时受伤严重,隔了几年才醒过来。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进入了天玄门,跟在太长老身边,那时候才知道娘……你也出事了。”
宁泽停了停,深深吸了口气:“我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还能见到你……”
宁泽伸出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眼角。
秋晚歌嘴唇微微颤抖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宁泽的脸,似乎想从这张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属于自己儿子的痕迹。
“证据呢?”她语气急迫,带着一点点希冀。
“六百年前,你们将我交给一户普通宁姓人家收养,十七年后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宁泽一字一句的讲述道,“后来你便带我修行……”
听宁泽一五一十把只有二人才知道的事情讲述出来,秋晚歌猛然站了起来。
她颤声道:“果然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的活下来了,我还以为……”
话说到这里,秋晚歌再也说不下去,声音一哽,变成了一声低泣,泪水顺着她已经开始现出细纹的眼角边滑落下来。
“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活下来了,她的儿子。
在她以为他已经死去很久之后。
宁泽自己也差点哭出来,忙眨眨眼把情绪压住了,勉强挤出笑容,安慰秋晚歌先坐下来,又连忙从储物戒指里找出一块帕子递到她手上。
秋晚歌擦掉眼泪,拉着他的手不放。她捉着宁泽的手指,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宁泽:“这具身体怎么样,你现在修为……咦,恢复的还不错。”
她眼底浮起了温柔的笑意,又忍不住揉揉宁泽的头:“个子没从前高了。”
宁泽心头又是一酸。他温声道:“这身体年纪小,我占了他的便宜活过来,便把他娘也接到天玄门山脚住着了,好照料她老人家百年。娘你可别生气。”
“我能生什么气。”秋晚歌瞪他一眼,作势要生气的模样,“说的娘多小气一般。若是没她儿子,我还哪能再见到你。”
现在隔近了看,才发现秋晚歌的这几年确实老了不少。
修真之人,皮相总是保养得不错的。墨玺一千多岁,看起来还正值盛年,前几年秋晚歌也还容貌明艳,倾倒无数修士,如今却眉眼疲倦,眼角眉梢都爬上了细纹。
两人说了不少体己话,情绪也都慢慢平静下来。
秋晚歌有些迟疑:“小泽,当初秘境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该来的总会来。
宁泽苦笑道:“娘你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他……”秋晚歌说到这个字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他说你在秘境遇险,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宁泽摇摇头:“娘,你信吗?”
从前秋晚歌当然是深信不疑的,可是后来她自己也被陈砚青算计,现在转回去想,却觉得过去的很多事,恐怕都有猫腻在内。
看出秋晚歌的心思,宁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娘,是他算计了我。”
“他怎能!”尽管心里隐约有了揣测,听到这句话的秋晚歌,还是完全无法压制住心里的震惊,恨不得立刻就冲去青木门问个清楚,怎么会狠下心对自己母子下这种手,宁泽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秋晚歌近乎愧疚的把宁泽揽在怀里:“都是娘不好,要是早些发现他的心思……”
“娘说的哪里话。”宁泽忙打断她的话,“别说这些了,省的不开心。如今我在天玄门,过得也很顺遂,太长老对我十分照料。”
“墨玺那家伙,要是苛责你了,娘不会放过他。”秋晚歌又瞪起了眼睛。
宁泽自己对墨玺的心思是万万不敢叫秋晚歌知道的。他连忙把话题扯回到之前的问题上:“娘,他之前一直都好好地,为什么会……”
“咱娘俩,没他的青木门重要。”秋晚歌道,“他觉得我们知道的事太多了。”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秋晚歌还是带起了面具,假称是墨玺和宁泽不久前认识的道友。其他人倒也没多做怀疑,墨玺便做主叫弟子们给秋晚歌安排了客房。
现在人多眼杂的,宁泽也不好一直腻着秋晚歌,又不想打扰墨玺,只好自己先回房。
正走到门口,就瞧见一个人从回廊的拐角边绕出来,很是有些眼熟。
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宁泽反而有些意外。那人分明就是早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的阿兰,难道是追着吴清昕来的?
宁泽一直不相信她的为人,此时也并不想理她。不料阿兰却主动向他打了招呼:“你们果然都在这里,我刚才见过门主,听他说清昕住在这边院子里,便找来了。”
“吴长老住在西侧的厢房。”宁泽简单地给她指过路,便要推门进房。
阿兰却不愿放他走,在他身后道:“是那一间吗?”
一边说,一边斜指着院子另一边一扇门。
宁泽转过身,见她指的没错,便点了一下头。
阿兰站在门口,感激的冲他一笑,手指在袖袍的遮掩下,悄无声息的洒下了无数小的几乎看不到的颗粒物,同时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宁泽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上扫过去:“多谢了。”
再一次确认了宁泽的储物道具就是手指上那一枚白玉戒指,阿兰并没有再做什么动作,而是先去找了吴清昕。在司成医面前刚吃过亏的吴清昕,此时对阿兰想念的紧,见了阿兰实在大为意外,等到听说阿兰是追着自己来的时候,并且并不在意自己之前和他吵架的时候,吴清昕更是感动不已。
对比之下,另一边冷冰冰的司成医就显然没这么让人觉得温暖了。
阿兰坐在床边,靠着吴清昕的肩膀,随口道:“司前辈近来可好?”
今天这一场比试她是从头到尾都看过的,也知道司成医现在不堪一击,修为仅仅是筑基期。
见吴清昕不说话,阿兰又道:“我们承蒙司前辈相救,才能活到现在,你当时执意要来也没错,是我太自私了,一时蒙了心眼。”
“别胡思乱想,司前辈好得很。”吴清昕又是心疼又是好气,他连忙安慰道,“司前辈不会在意这种事,你当时的想法也没错。”
阿兰抿唇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抛下救命恩人的确实是我。”她有些歉疚道,“我要寻个机会跟司前辈道歉才行,只是不知道司前辈会不会接受。”
吴清昕也觉得这样不错:“司前辈宽宏大量,想必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