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偏开头去。
好像这个问题会让他有些尴尬?
本来很擅长见好就收的慕子言第一次有了刨根问底的心思:“按道理来讲,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不过宙斯也说过……你给我下了保护咒,”慕子言的语声温和而好听,他轻声问道:“是什么咒?”
尽管“咒”这个名词有点蠢,但路西法还是被问住了。
因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底的答案,如何告诉慕子言?
“少说废话,”路西法只好简单粗暴地打断:“要去天堂么?不用宙斯带你去,我送你过去。”
他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抓过慕子言,十指交握是温存的模样,如果除开路西法那要掐死人的力道。
“你……可以去天堂?”慕子言觉得自己的三观又一次被颠覆了。
为什么地狱魔王逛天堂和逛自家后院没什么两样啊?!
何况天堂的话……米迦勒也在吧?
不知道为什么,慕子言忽然觉得心底有些别着。
“如果是在人间,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慕子言忽然开口,他轻轻挣开路西法的手指:“还有,这个动作不能轻易和人做,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误会?”路西法忽然问道。
他的手很凉,慕子言感觉到的,却只有手掌交握残存的温度。
明明那么冰的手,为何会感觉暖意融融呢?
慕子言想,自己大概是产生幻觉了。
他摇摇头笑道:“有一句话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路西法沉默半晌,旁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莫切尔非常不识时务地蹦出来:“这句我知道!”他清了清嗓子,无视了极为尴尬的慕子言与路西法,大声说道:“就是牵着儿子的手和他一起慢慢变老!”
……
……
“噗。”慕子言首先不争气地笑出来。
盯着慕子言的笑容看了许久,路西法唇角也是一弯:“情人节是么?”
他伸出手递向慕子言,想了想方才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这里不是人间,”稍稍顿了顿,路西法说下去:“我想你也不希望再经历一次上次穿越通道时的事情。”
慕子言想起之前的惨痛遭遇,鬼片一样的境界,只好伸手覆上去。
唇角的笑意未收,整个人看起来温存而好看。
不知为何,路西法忽然觉得空气有些微灼。
千百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几乎让地狱魔王感到了陌生。
他伸出手想要划开通道门,想了想又将右手覆上了慕子言的眼,语声恍惚带上三分温和:“闭眼。”
慕子言一怔,慢慢阖上眼。
片刻后,眼前的冰凉散去,他听到路西法低声念着什么。
黑暗渐渐被光明吞没,恍惚之间,又是春光乍暖。
“好了。”路西法道,语气之中似有隐隐的雀跃。
这可真是难得,能让魔王大人语气稍微产生哪怕一丁点波澜。慕子言这样想着,心底忍不住也添了三分好奇期许。
睁开眼,面前的通道两边桃花正好,摇曳起流光倒影,仿佛那彼岸人间。
“节日快乐。”路西法语声依旧微凉。
“……”想好的话在唇边转了个圈,最后化成淡淡的微笑:“节日快乐,路西法。”
第25章:路西法是个渣!
有那么一瞬间,慕子言想,这或许又是一个华丽的梦境。
只是不同于那些梦境中剜心噬骨的痛楚,这个梦境看起来美好而真实,带着让人几乎落泪的美感。
“傻了?”路西法淡笑一声:“胆子真小。”
“你想多了……”慕子言回过神,哭笑不得。
路西法总有办法在人无比感动的时候说出煞风景的话,好像这也算是天赋异禀。
“走了。”路西法手上动作微紧,拉着慕子言就要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慕子言忽然觉得,这条路如果无限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限的,等两人终究踏过那华丽无边的大道,他们并肩站在天堂门前,面面相觑。
“你……自己进去找米迦勒就可以了。”路西法语声平静。
“我不进去了。”片刻,慕子言开口。
路西法微微挑眉。
“至少不是现在,”慕子言抱歉地笑了笑:“我想我还没有……”
他话音未落,就被路西法向后狠狠拽了个趔趄!
要不要反应这么大!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知道我是谁?!
慕子言的话音在下一秒吞没,他看到了米迦勒。
米迦勒一身素白,手中却是执着一柄剑,慕子言下意识看向他的左手,印象中米迦勒的形象就是左手秤右手剑,和现代的法律女神有点相似。然而没有,他只是单手执剑,神色肃杀。
“我以为你不会来到这里,路西法。”他的语声同样是冷漠的。
路西法的目光在米迦勒脸上不动声色地停顿片刻:“这不是天堂。”
“没错。”米迦勒微微笑了笑,眼底有着轻蔑的意味,却又带着点奇怪的怒意:“可你带着一个人类来到天堂门前,难道是希望他赶快转生?”
路西法素来古井无波的情绪在这一句崩盘,他单手将慕子言扔到身后,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看来米迦勒也不是不如既往了,居然不再动用武力学会了打嘴架。”
“那是因为和魔鬼对话比武力妥当。”米迦勒冷淡一笑:“或许我可以引导你走向彼岸,要来么?”
“多谢,不必了。”路西法冷声道,手上慢慢化出一柄叉。
慕子言面色一凝,这柄叉他大抵还是记得——
末日审判。
曾经的晨耀之星,而今的末日审判。
米迦勒显然也是认得的,他的神色百转千回,最后定格在嘲弄上:“想不到而今,你还在用这个,看来你已经忘记了它。”
七罪剑。
当年的路西法,就是为这柄剑所伤,落入最深的地狱。
本来慕子言以为,这段事情早就随着时间尘封,想不到今时今日,居然还会被重新提及。
“你受伤了。”路西法忽然道。
米迦勒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也是一缓。
路西法的目光凝在米迦勒的胳膊上,最终摇摇头:“既然受伤了,就不该不自量力。”
米迦勒怔忪半晌摇摇头:“身为大天使长,我决不允许堕天使重入天堂。”
“你的固执终有一天会害死你,”路西法冷淡道,将末日审判重新收起,他的神色恢复了固往的冷漠:“第四界混乱的今天,我本不想麻烦你,但是……你最好帮他查查身份。”
“他……”米迦勒的目光终于舍得转向慕子言。
半晌,米迦勒垂下眼:“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你们不会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影子吧?”
路西法没有答言。
“他死了,在你堕入地狱那一天就死了,请你永远记得。”米迦勒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天堂走去。
门在他伸手骤然合上,没有半点悬念。
慕子言看着停顿在原地浑身肃杀之气的路西法,心底暗暗叫苦。
所以说会情人能不能自己来?!能不能!
干嘛一定要把自己叫来?
总觉得做了一次电灯泡什么的非常不好!
慕子言叹了口气,主动地戳了戳路西法:“回去了?”
“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做。”路西法停顿片刻如是道。
然后奏消失了!!!
神马桃花朵朵开!
神马阳关大道情人节!
都是胡说八道啊有木有!
慕子言哭笑不得地自己往回走,觉得相信了路西法温柔起来的自己真的是太蠢了好么!
末日审判,七罪剑,就像是一场梦境。
或许梦醒了,自己还是慕子言。
不是他们口中,那个因为路西法堕天而死的天使。
等等……为什么潜意识认定自己是天使?
慕子言微微一怔,却终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有能力封印自己的人,有能力避开米迦勒和路西法目光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答案呼之欲出,慕子言却没有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
第四界依然混乱,兽人王依旧杳无音信,道祖鸿钧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罗睺了。
而现在,地狱又少了一个路西法。
自从那天回来,慕子言就没有见到路西法,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慕子言没办法去问旁人,只好去骚扰玛门,而玛门一脸坏笑的问话又让慕子言无言以对。
他问:“欠你工资了?”
“没。”
“他说要你找他?”
“……没。”
“那么……你想他了?”
想路西法了?
怎么可能?
可是好像确实有些想念熟悉的人类食物,没有路西法在的日子,厨子只会做原来那几样,即使是好吃的宫保鸡丁,连吃十顿也快疯了好么?
第十一顿,路西法回来了。
他看起来依旧是冷傲而波澜不惊,眼底却有化不开的疲惫。
“我回来了。”
“嗯,”慕子言笑了笑:“欢迎回来。”
“……我想让你我去一个地方。”路西法稍稍顿了顿,竟似是在犹豫。
路西法从来不犹豫,他总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而这一次,他的犹豫让慕子言心冷了大半:“是你说过的那个,必死的任务?”
“是,”路西法说完,又不自知地补充了一句:“只是可能。”
“没关系,说吧。”
“我希望你去一趟第四界,”路西法道:“那里有大麻烦?”
“米迦勒怎么样了?”停顿片刻,慕子言问道。
路西法似乎是怔了怔:“和你有关吗?”
堵住了所有可能。
慕子言冷淡地抱起双臂微微笑了:“路西法,我并不欠你什么,所以如果你想让我去送死,至少告诉我为谁而死,我再考虑要不要脑抽搭理你。”
似乎是经历了认真的思考,路西法蹙眉问道:“脑抽是谁?”
第26章:杀意MAX
路西法的眸色沉暗,就在慕子言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路西法开口了:“算了。”
……啊?
路西法眼底掠过一丝淡笑:“想要死而后已的人很多,不差你这一个。”
……所以既然谁都能做干嘛偏要拉上我啊!
何况死而后已什么鬼,不会说话不要乱讲好么?
许久,慕子言叹了口气:“路西法。”
“说。”路西法冷淡道。
“你还是说说吧,我好奇。”慕子言默默道。
路西法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车熟路的模样:“嗯,没事,你不好奇。”
你妹!
看着路西法若无其事离开的背影,慕子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转头看向莫切尔:“把第四界的资料都调出来。”
莫切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跑走,片刻后又哭丧着脸跑回来:“大……大人,都不见了。”
……
明明就是故意的好么!
以前什么资料都查得到,现在忽然消失了只有一种可能——
路西法封存了。
慕子言叹了口气,只好看向莫切尔:“我们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忙?”
“当然没有!”莫切尔喜笑颜开:“所以大人要去哪里?”
“……”意识到自己的语塞,慕子言忽然有些无言。
那么多时间里,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无家可归了。
不同于从前孤儿时代的无家可归,现在的他,四界之中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称为家。
地狱不是家,人间早就换了千年没了自己的位置,那么……难道要说是天堂么?
每个神都说对自己似曾相识,就真的可以投奔天堂么?
慕子言苦笑着摇摇头:“最好来个人吧,忙一点也好。”
宙斯推门而入:“路西法呢?”
“……路西法不在紧急事务部,你们都说过这里不是地狱。”慕子言提起这个就头疼。
“我以为你们私交甚笃。”宙斯神色有些微妙的怪异,停顿片刻道:“第四界麻烦了。”
终于来了个知情人,慕子言来了精神:“兽人王回去了?”
“你果然有预言的能力。”宙斯神色愈发怪异起来:“没记错的话,我已经封存了第四界的资料。”
“这么说的话,不是路西法封存的?”慕子言一怔。
“他封存这个做什么?”宙斯笑了一声:“他的话,对第四界应当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才对。”
不……不对。
慕子言在心底反驳着。
他现在应该正在找别人替他去送死。
“米迦勒去第四界平叛,现在遇袭了。”宙斯道。
慕子言一怔,所以说果然是米迦勒的事情?
“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慕子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
事实上他也的确坐到了。
“这或许是解开你封印的好机会。”宙斯懒洋洋地笑道:“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份?”
“实话实说,我并不在意。”慕子言笑了笑。
宙斯摊开手:“那么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路西法的反应。”
慕子言的手指在桌案上停顿片刻:“你要他去帮忙?”
宙斯表情掠过一丝怪异:“怎么可能……让他去帮米迦勒?”他大笑出声:“路西法会杀了我吧。”
以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认为路西法会心甘情愿去帮忙啊?
怎么想都不可能好么。
“对了,我一直有点好奇。”慕子言放下手中的笔笑问道:“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找路西法?如果没记错的话,紧急事务部在我来之前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工作人员,这说明你们本可以直接联络。”
何必中间要隔上一个不熟悉的我呢?
“慕子言,”宙斯倾身向前,语气带上些许调侃意味:“你知不知道你比路西法招人喜欢多了?所以能够和你说的事情,到底为什么要找那个讨人嫌的混蛋。”
啪。
宙斯与慕子言中间极小的空隙不知怎的插进来一柄镜子,镜面毫不客气地砸在宙斯鼻子上。
慕子言看着宙斯痛苦的脸,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如果我没看错,你正在调戏紧急事务部的部员,”路西法冷淡道:“不巧现在他在我的庇护之下。”
路西法就是……明明做了好事却永远没法用好话说出来的那种。
慕子言哭笑不得地看向宙斯。
宙斯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愤怒地大呼小叫:“路西法,如果你砸塌了我英俊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