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陆沉他们身上。
甚至不少人在心中认为陆沉他们死定了。
瞧瞧，炼气八层的修为，堪堪六品的坐骑，陪同前往的仆人竟然才筑基期，还比不上那匹马，就这样也敢跟显贵们挤空行道，真是自不量力。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森山老林里摸爬出来的苦修小子。
每百年一届的收徒大典，他们看多了这些做着一步登天拜白日梦的小子。
也不想想，玄灵宗收徒只收绝世天才，别看紫极城内外挤了上千万的拜师人群，最后得以拜入玄灵宗门下的只有区区三百人，与拜师人数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哪怕是玄灵宗的杂役弟子，放到那些山野小地方，也足以秒杀那群自认不凡的假天才。
这便是鸡首与凤尾的区别。
虽说玄灵宗规定收徒大典期间不准发生任何争斗，一旦触犯，任你何等身份，皆按紫极城城规处置，可大典一过，没能拜入玄灵宗门下的陆沉还不得被吊打泄愤。
陆沉当然不知道周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着如此弯弯折折的含义，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得小本本上写下“千羽世家”四个字，然后用秘法传讯给少初。
一名锦衣鹤袍的少年站在船首，浑身上下宝光熠熠，最差的一件饰物都是六品法器，见陆沉不仅不避开让道，还跟下仆窃窃私语，路中央嚣张地发呆，气得他一根金色得鞭子向陆沉凌空抽去。
金鞭一出，带起漫天鞭影，雷爆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心惊道，这少年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灵根全废。
孰料，就在这鞭子狠狠落下之际，情势突转。
“啊，”地一声惨叫，船上少年竟然甩开了鞭子，撕裂的虎口流出鲜血。
来势汹汹的长鞭已被天马踩在脚下。
无人看见那鞭子是如何被天马踩在脚下的，明明天马一动未动。
“师尊，这条破影鞭还不错，虽然品阶低了些，才八品法器，但上面绘制的夺魂符阵不错，攻击灵魂的符阵法器非常难得，加以炼制可以成为下阶灵宝。”桑澜把鞭子从天马脚下扯了出来，奉到陆沉跟前。
天马发出一声不屑地闷哼，“不过是一个下阶灵宝罢了。”主人要多少仙器都有，眼皮子真浅。
“可恶！”船上少年一声怒喝，用法器震飞围上来伺候他的侍女，服下生息丹治疗伤口，一扫身后大汉道：“还不去把本少爷的鞭子夺回来，养你这条狗何用？”重新看向陆沉的目光已是看向死人一般。
这胡须纠结的大汉竟然是一名元婴中期的高手。
大汉脸上出现一丝犹疑，天马明显不是它表现出来的五品，自己却看不透天马真实修为，只有一个可能天马的修为比他高！
而且这少年有此坐骑，出身可能并不多差，何况那个看起来是筑基期的奴仆还没有出手。
大汉已经在心中认定桑澜是另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怎么？”少年的目光越来越阴沉，话语中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大汉不敢在耽搁，他身上有老祖赐下的灵宝，纵使那天马修为高，还是能够拼命杀掉的。
大汉明白，一旦触犯城规，争斗杀人，自己必然会被九公子交出去顶罪，可是，他不得不去，他的家人他的家族皆依附千羽世家而生。
大汉身影一闪，凭空消失，此等手段正是元婴期才能拥有的瞬移，与此同时将捆仙索朝天马套下。
“吴叔且慢。”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在天马头顶出现的大汉松了口气，暗暗冲马上的陆沉一抱拳，退了回去。
只见船头除了锦衣少年外，又多出一位褐衣少年，身上除了一件三阶防护法器外并无他物，手中却持着一枚令牌。
令牌之上有符阵的光芒隐隐逸逸，可见不凡。
只听那名大汉对褐衣少年道：“大公子。”语气中有一丝感激，却没有多少敬意，一下子勾起了陆沉的兴趣。
锦衣少年手上又多出一根银鞭，生生朝褐衣少年脸上扇去，这一次却没人阻止，喝骂道：“杂种，你竟敢背地里向老祖告小状，老祖竟然把令牌给了你。你可知那根破影鞭是老祖赐予本公子，你不过是来陪本公子拜师的，别起什么歪念头。去吧，把鞭子给本公子拿回来。”
褐衣少年将将筑基期，去抢夺疑似元婴期的天马，不是找死吗？锦衣少年的恶毒心思昭然若揭，却没有一个人帮少年说话，包括刚刚那位吴叔大汉。
“不过是一根破鞭子罢了。”天马忍不住就要把这根鞭子爆掉。
陆沉再次顺了顺天马的毛，把鞭子用灵力唤过来握在了手上，顺便抹去上面的印记，滴血认主了，他就是不爆掉，就是要气死那个什么千羽家的人。
对于，千羽家一群人怎么骂，怎么看，他才不在乎，他只是对后来出来的那位褐衣少年感兴趣而已，否则早就抽身走了，谁又能拦住他。
褐衣少年果然没有听锦衣少年的话，再次拿出了令牌，不知道他对锦衣少年传音了什么，先前气焰嚣张的锦衣少年居然咬牙切齿地忍了下来，下令开船。
大船从陆沉他们头顶开过，刮起呼呼的冷风。
与此同时，褐衣少年从船上跳了下来，几步来到陆沉身边，差点被天马一脚掀翻。
陆沉道：“你下来做什么，船已经快要开进城了，再不追，你可进不去了。”看褐衣少年的样子，也不像是可以一口气拿出十块上品灵石入城费的。
褐衣少年躬身行了一礼，端的是风度翩翩，道：“我是来替九弟向道友说一声赔罪的，道友受惊了。道友去城外据点测试时，还请加以伪装，如果得到资格令牌，我在此提前恭喜道友，如果没得到还请尽快离开。”
明显是怕陆沉被寻仇的意思。
褐衣少年说完，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五十块中品灵石和一件四阶法器，因为要强忍住肉痛，保持翩翩风度，脸便有几分抽搐：“这是给道友压惊赔罪的。”
五十块中品灵石很少，一件四阶法器更是不入流，但陆沉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褐衣少年大半的积蓄了，他道：“又不是你冒犯的我，为什么要你拿东西给我赔罪，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刚刚跟那个人传音了什么。”
褐衣少年愣了愣，见陆沉真的不想收下他的赔罪之物，连那匹马居然都流出不屑地眼神，有些羞赧地道：“在下千羽良，刚刚跟九弟说的是老祖不想九弟在拜师大典期间多生是非，以及道友奴仆所带斗笠可以阻挡神识查探，想必道友家世不一般，九弟让吴叔查探后，发现元婴期也无法看透，才暂时忍耐下来”，又道：“九弟很得族长喜欢，这次拜师族长非常看重，派了大乘高手坐镇船内，九弟性格不是能忍之人，大典结束后，道友很可能会遭到报复，道友若没得到资格令牌，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聪明，善于观察，有责任心，有正义感，看样子在家族中还不受重视，陆沉把千羽良的名字记在了小本本上，标明就近观察。
“真谨不是我奴仆，是我徒弟，你可以叫我陆龙，”陆沉微微皱眉道：“你们家的行船已经进城了，要不，你跟我做个伴一起去城外的玄灵宗据点，测试资质吧。”
千羽良朝桑澜道歉，桑澜的修为明显比陆龙高，却是陆龙徒弟，他心中不由得猜测陆龙也遮掩了修为，还要跟自己一起去测试资质，这不是明晃晃的当靶子吗？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
“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陆沉和千羽良同时朝声音传来的城墙处望去。
只见华美无比的千羽家法船竟然被从紫极城中甩了出来，上品灵宝的法船竟然脆弱如凡器一般，在摔落地面时轰然碎裂开来。
船上的人，除了那位被大乘修士护着的九公子，纷纷都挂了彩。
围观群众心中惊骇不已，到底是谁，竟然敢违反规定对千羽家出手，最最可怕的是，那灵宝炸裂的碎片竟然没有伤到紫极城外密密麻麻的路人修士，出手之人的修为和精控力恐怖程度可以想象。
陆沉见千羽良还在发呆，拉了拉他道：“还不去去据点，他们进不了城，只有去据点测试获得资格，我们说不定还可以碰上。”
回过神的千羽良看着陆沉脸上的兴奋一阵无语，这陆龙小道友到底知不知道他得罪了怎样的庞然大物。
千羽衡的身后可不是只有那一名大乘期的门客修士，而是整个千羽世家。
千羽世家的威名建立在赫赫杀戮之中，一旦冒犯，便是诛族。
而千羽衡更是族中难得一见的天才，此次参加大典，必能成为玄灵宗内门弟子，届时整个千羽家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依附玄灵宗的紫极城城主也要敬千羽衡三分。
而陆龙，居然还想去玄灵宗测试据点看千羽衡的笑话。
见陆龙脸上一派天真，千羽良默默下定决心，自己成为玄灵宗内门弟子后，一定要给陆龙弄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带在身边，免得被千羽衡报复了。
18.绝世天才
两人一同来到紫极城外的玄灵宗据点处。
测试方法是修士站住符阵内，悬浮在符阵上空的巨大玉简会显示修士的资质修为等测试结果。
测试点共有十处，每一处都有不少人在排队，排队修士的脸上纷纷洋溢着紧张与期待，仿佛下一刻他们就可以得到资格令牌，从此节节高升，光宗耀祖。
然而绝大多数人一踏入符阵内，很快就被判定不合格，灰头灰脑的离开了。
千羽家的人哪怕排个队都声势浩大。
陆沉一下就看到了他们，赶紧唤着千羽良跑了过去，紧紧排在替千羽衡排队的侍女身后。
千羽家的修士坐在一旁，各个都在骂紫极城主仗势欺人，不识好歹，顺便安慰千羽衡忍耐一二。
护住千羽衡的大乘修士开口劝道：“还请九公子以大局为重，忍过这段时间。待两个月后，公子成为玄灵宗内门弟子，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今日耻辱加倍奉还给紫极城城主即可。紫极城主和那名少年都是公子仙路上的一块踏脚石，公子不必为他们生气。依老奴看，公子的资质就算拜入昭元峰也不是不可能。”
千羽衡铁青着脸微微点头，对着前面排队的人发出一声冷哼，“一群蠢材居然敢做飞上枝头的白日梦，浪费本公子宝贵的时间。”
见千羽衡那副跟吃了翔似的，不得不忍耐的表情，陆沉把千羽衡心爱的破影鞭拿了出，一鞭打死脚下的一只小虫，道：“这鞭子不错，适合用来驱虫。”
千羽衡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千羽良眉间的担忧更重了。
直到两个时辰后，才终于轮到千羽衡，他眉头皱得已经能夹死苍蝇。
陆沉猜测，再忍一个小时，千羽衡恐怕真会忍无可忍伤及道心，吐出血来。
千羽衡傲然地扫了陆沉一眼，带着不可一世得表情跨入符阵中。
哪怕早就知道千羽衡的资质，千羽家的人也忍不住紧张地盯着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玉牌。
符阵启动，光芒熠熠，十息后，悬空玉牌上显示出五行大字。
变异雷灵根。
十六岁。
炼气九层。
体内灵力纯洁。
曾有大能者为其洗精伐髓，疏通经脉，改造成后天半灵体。
巨大玉牌令紫极城外的无数人都清楚看到千羽衡的测试结果。
他的资质，即使在如今天才遍地的紫极城也是出众的！
羡慕，嫉妒，震惊，无数的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千羽衡的身上。
又有一个获得资格令牌的人诞生了！
各大报刊的驻地记者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千羽衡，想要获得第一手采访资料。
千羽衡没有理会记者，而是大步向陆沉他们走来。
尚在排队的人群自发地给千羽衡让道，其中不乏与千羽衡身世相当者。
可从千羽衡资质测试出来的那一刻，千羽衡的身份和前途就已经跟他们不一样了。
千羽良在陆沉身后叹息道：“陆龙兄，来者不善啊。”抽身挡在了陆沉跟前。
恰在此时，千羽衡的判定结果出来了，只听测试点的执事长老道：“凡千羽家族人永远不得参加玄灵宗收徒仪式，千羽衡永远不得踏入紫极城内。”
上一刻还志得意满的千羽衡刹那间懵掉了，他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失掉了三魂七魄。
站在一旁淡定围观的大乘期大能更是彻底丢掉了高人风范，怒吼道：“这不可能，这不公平！”
而先前给千羽衡让路的排队修士，更是纷纷挤了上来，一个个用灵力威压把千羽衡挤飞出去，千羽衡以狗啃屎的姿势摔落在地上。
有不怀好意者用留影符把这一幕记录下来，打算用来匿名敲诈千羽家，或者卖给八卦报刊赚一笔小钱。
“安静。”一直坐在据点后没有发话的中年修士，突然出声道。
看起来明明才金丹修为，相貌气质更是普通的他，一出声竟然让整个紫极城外围都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冰冷无情到了极点，在此声音下若生出反抗之心，便会被立刻冻结神魂。
说完安静后，中年修士再次闭上了眼睛，他又成了再平凡不过的一员。
让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已经撤走，紫极城外祥和的灵气缓缓流动，可这一次却再没有人敢乱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了中年修士的注意。
千羽家的人蹑手蹑脚的上前拖走他们的公子，大乘修士对千羽良呵斥道：“大公子还不过来，你兄弟受伤，家族受辱，站在那里是想处身事外，丢千羽家的脸吗？”
另一辆飞行法宝被大乘修士拿了出来，这一次不再是上阶灵宝的巨大法船，而是一片巨大的碧玉叶子，看品阶仅是下品灵宝。
千羽家是要夹着尾巴离开了。
孰料，千羽良只是微微一笑，脸上神采依旧，淡淡道：“千羽良从今日起不再是千羽城千羽家族人。”
此话一出，大乘修士和躺在侍女怀中的千羽衡蓦然色变。
陆沉更是看到闭目养神的中年修士微微张开了眼睛。千羽良此举显得有几分凉薄，其狠辣果决却又令人赞赏。
千羽衡怒极而笑，骂道：“好你个杂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低贱的身份，也敢背叛千羽家，你有此异心，就算你不自行除名，千羽家也会家法收拾你，将你母子逐出千羽家。我倒要看看，你个水土双灵根，玄灵宗会收你。”
众人心中皆惊，千羽良竟然为了前途叛出千羽家，置尚在千羽王城中的母亲于不顾。
千羽良没有理会千羽衡，而是朝着陆沉一记长礼道：“又麻烦陆龙兄了，不才先测试了。”
陆沉道：“我们本来就是一起来的，你有事先测试应该的，不算插进的队。”
在千羽良走向符阵圈时，有人在陆沉身后懒洋洋地对陆沉道：“道友，依我看千羽良此人的确不错。一个人若只有善良和正义感，难免会热血过头，看不清形势，最后伤及自身。千羽良在族中地位极低，此次跟着回去，他和他母亲极有可能被千羽衡用来泄愤，还不如放手一搏。一旦他成为玄灵宗弟子，千羽家的人再恨他叛族，也不敢苛待他母亲，一来怕玄灵宗迁怒，二来他母亲是千羽良唯一的关系纽带了。千羽家甚至有可能为了挽回千羽良的心，放弃千羽衡。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千羽衡成为玄灵宗弟子的前提下。”
——原来如此！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陆沉、天马、桑澜三人心中同时升起对千羽良的佩服之情。
不对，这人谁啊！？怎么自来熟地突然跟他说话，还分析起来了。
陆沉转过身，却发现原来排在他后面的小弟弟不见了。
换成了一个从头懒到脚的货！
这货比千羽衡还夸张，居然躺在一张贵妃椅上，被如花似玉的少女环绕伺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