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则是用另一种态度,总是在遇到贤王的时候就从不同角度去挑拨对方的同时再踩上几脚,在以往的争端中,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早就磨灭。
十月,圣上在太祖庙中祭拜天地而后宣布禅位,十二月之后雍王正是登基,新皇上位,改国号雍正,元年年初太上皇移居圆明园,此后不再插手任何政事。
太上皇用一种极端的手段压下了众皇子之间的争斗,而后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平衡,这种平衡只要圣祖还在一天,就不会爆发。
人老了真的会心软,已经成为太皇上还是让皇后成了皇太后,同时立德妃为德太后,雍王妃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后执掌后宫,小四阿哥前头的小字被去掉,太上皇的那些小皇子都纷纷得了王爷的头衔,只要他们日后安分守己估计能游手好闲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能管他们。
而后日子就在众人的手指缝隙里穿过,台面上的争斗变成了台下,因为太上皇还在,所以朝堂之上的老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年满十七的四阿哥在这个春天有了他的心上人,当然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就是甄珠。比弘历小一岁甄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能在失恋之后飞快的喜欢上另一个人,反倒是他,在当初确定自己失恋之后迟迟找不到另一个喜欢的人,哪怕是半点的心动都没有。
新皇登基之后的忙碌,是旁人无法理解的,而雍王当初还是王爷的时候,甄珠就知道他有许许多多的治国理念,其中又以土地最为关键。
可是,偏偏太上皇还在,太皇上的存在不光是限制了贤王等人的手段,同时也限制了圣上的发挥,在景王多次的谈话之中,甄珠了解到了某些事实。
——就算如今雍王爷已经当了皇帝,过的也不是很顺心。
“甄珠,甄珠,快快快,他们都在外头等着了。”弘历一边拉着甄珠往外头跑,一边还谨慎的四下看了看。
甄珠跟弘历才下了学,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被弘历一路拉着往宫门走,后头跟着的是金宝,显然宋兆勇留下来收拾东西了。
当初雍王登基之后,雍王府就空了,也不知道圣上是个什么想法,就把宅子关了起来,单开一个南门让甄珠住。
“哎,太快了,我都喘不上气了。”甄珠一边跑着,一边无奈的抓着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一跳一跳的就怕掉在半路。
宫门口的侍卫是认识弘历跟甄珠的,也没阻拦直接放行了,到了外头弘历一眼就瞅见甄珠的马车,拉着甄珠就上去了,之后金宝才在外头做好,就听到弘历吩咐:“春风观。”
春风观是个道观,里头住着一个据说什么道长的人,甄珠偏头看着弘历问:“不是说去看人家姑娘么,怎么到春风观去了?”
“哎,那姑娘就在春风观啊。”弘历完全不觉着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只是一味探头吩咐金宝快点。
甄珠想了片刻于是拉了拉弘历的袖子,弘历回头,就见着甄珠一脸认真的道:“你确定那是个姑娘,不是某个道爷吧。”要是,也太奇怪了。
弘历忙摇头,而后凑近了甄珠耳边低声道:“道观可不止有道爷,还有借住的小姐呢,我早就打听好了,听说是江南来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所以住不起客栈,在道观借住了一个小院。”
“在道观借住难道很便宜么,一个小院,莫非人姑娘爹娘都在,四哥,你这样去真的没关系么。”甄珠之前还以为弘历很靠谱,可是如今一看,对方仿佛非常不靠谱啊!
“五弟,你要相信我!”就算到时候捅了什么娄子,不是还有你在么,弘历在肚子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反正他是看出来了,只要有甄珠在,自家父皇的怒气就绝对不会很高。
甄珠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着应该没什么事情,反正他身上带着的那个奇怪玩意其他的都没什么用,就是对方是好人坏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更何况还兼顾姓名来历。
金宝驾着车快速的穿过了都城,而后到了春风观,春风观的位置偏僻,这里原本是个不知名的道观,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来了一个道士给修缮了,又听闻道观之中景色宜人,春天起风的时候,总能从道观往下看到风在山间吹出一条缝隙,因此叫做春风观,算是近些年京城之中比较有名的地方了。
甄珠在这个道观刚刚兴起的时候来过一次,却是风景美丽,不过他如今性子沉,只以着书修缮古籍为乐,因此平日也不怎么出门。
弘历带着甄珠一路向上,明显是通往后山的路,等到了上头一个平坦的地,弘历率先下了马车,而后吩咐金宝在马车里等着,自己带着甄珠往里走。
甄珠跟着弘历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两人都会拳脚因此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弘历领着甄珠到了门前,而后整了整自己的发冠,而后回头看了甄珠一眼。
“这是等我敲门?”甄珠指着自己的鼻子,思考了一下。
弘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若是一会那姑娘看中了你……”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一挑眉,就身份来说,自己是个阿哥,甄珠名义上只是个织造府的公子,可是问题是当初跟那个姑娘认识的时候自己是没表明身份的。
甄珠咳嗽了一声,无奈道:“那我在外头等四哥?”说着他转身就要走,被弘历一把拉住。
“不行,你得看看,我心里没底。”弘历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他是真的关心甄珠,觉得对方最近其实蛮痛苦的,因此就想着让对方知道一下自己的心上人,而他其实也知道,没有表明身份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那个姑娘喜欢上自己肯定只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可是也正是因为身份,两人之间的距离太大,不过这些问题他都不怎么想去管。
“就算我看过,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对方身份够,等日后入宫你去求了皇后自然能成。”甄珠觉得弘历就是太闲了,明明功课那么重,而且之前圣上也已经吩咐他们开始学习朝政。
“不是,要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就不会喜欢她了。”弘历啧了一声,而后决定把脑袋里过多的思绪全部抛掉,“别纠结这个了,我先敲门,你先看看,日后的日子长着呢。”
这是真潇洒,甄珠无奈的跟上,弘历率先敲了门,而后不一会就听见里头有人走动的声音,等了一会就见着一个婆子打开了门。
“啊,是公子,小姐不在。”那婆子的声音压的很低,甄珠看了两眼有些疑惑,而后就见着弘历又问了一句:“她出去了?”
那婆子摇了摇头:“小姐出门的时候只说去集市买些胭脂水粉。”
弘历哦了一声,拱手告辞。甄珠看着那婆子慢腾腾的管着门,而后看到对方脚上穿的鞋子,双眼不自觉的一眯。
弘历见甄珠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关上的门,于是就问怎么了。
甄珠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婆子的鞋子上有血迹。”
弘历道:“也许是正在杀鸡?”
甄珠回头看着弘历,弘历微微扬了扬下巴,又摇头道:“不会那么巧吧。”
甄珠冷笑了一声,不再开口。
第一百零四章
但凡是有些好奇心的都会凑上去,弘历当然也想凑,不过很快被甄珠卡着脖子带走了,开玩笑!像四阿哥这样的人,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负责好么!
四阿哥失魂落魄的回了宫,甄珠无奈的送了他到了阿哥所,才准备往回走远远就见着小六子正对着自己招手。他停下了脚步,就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耳际,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最终归于平静,他身后站着的金宝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着那小六子凑到跟前,甄珠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金宝这才吐出一口气,吞了吞唾沫,不再折腾憋得发疼的胸口。
小六子到了甄珠面前,甄珠笑着应了上去。
“圣上有事宣了甄珠少爷去乾清宫,幸好在这里遇到您。”小六子如今也算宫中红人,他们这些从雍王府出来自然比宫里原本呆着的好更被器重一些。
甄珠拱手:“如何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小六子笑了笑,不在意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您可快点跟奴才走,圣上可等着了。”跟着小六子一块来的还有一顶轿子,外头是四个抬轿子的人,小六子掀起了轿子帘,甄珠坐了进去。
从南三所到乾清宫需要经过乾清门,乾清门正对的是保和殿,甄珠坐在轿子里看着城墙两边,而后默默的捏着自己的手指,随着年纪的增加他没有看开却越发的克制了,新皇登基之后,甄应嘉作为太上皇跟新皇之间的软板,似乎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虽然七贤王依然没有甘心,可是自从他的嫡子三岁那年去世之后,他基本就没有动静了。
贤王的经历,大概若是换个人都不能一定能支持下来,要说其中的缘故,因果循环大概可以解释。
圣上并不是忽然就想到退位的,之前他还因为继承人的人选纠结呢,从卫贵人那处出来的时候,他是想着七贤王也不错这个年头来的,之后到了惠妃那处安慰了惠妃,出了门就听太医院的人汇报,皇后病重。
皇后自从太子离宫之后就没了心思,因此原本支持着的心思就一下子垮了,虽说不会一下子死,但是日后估计也就没几年了,皇后住在坤宁宫中,里头伺候的人少了一大半,皇上原本是去看望病人的,结果话没说两句,就提起了太子之事。
皇后只是笑着问圣上:“不知道圣上是否还记得,佟表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佟贵妃是被气死的,不过之前本来身子骨就不怎么样了,因为一直准备要小孩一直没要到,于是乱七八糟的中药出了一堆,孩子没活下来,身子也差了,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唯一确定的是,皇帝连佟贵妃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因为他当时被卫贵人绊住了脚。
“往日之事,何须再提。”圣上脸色不变,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克制了一些。
皇后冷笑一声:“旁人我都不怪,但是你若是一心要扶了这害的我儿如今境地的人当太子,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皇上心中不悦立时出门,之后又因为底下人上报,七贤王背后居然跟卫贵人的娘家人的影子,圣上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等着他醒来,自知身体不好,便最终下定了决心。
因着此事,贤王妃便对卫贵人有诸多抱怨,而七贤王是个孝子,因此两人有了口舌,其中又有芳樽从中参合,新皇登基后七贤王原本手中尚有余力,偏偏太上皇一意打压当初的那些罪人,贤王身后势力去了其三,之后日子便过的有些冷清,到了太上皇寿辰,一份好好的海东青居然变成死鸟,于是又被斥责,撸了身上之物,到了年后,一直数着过日子的贤王世子咽气。贤王妃跟贤王彻底撕开了脸皮,虽说两人没法和离,不过贤王妃娘家也不再朝堂上声援贤王。
当初卫贵人踩着佟贵妃就为了求圣上那么一点的恩宠,七贤王因为自己实力不足,所以娶了贤王妃,结果到了最后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连贤王妃自己勉强求来的子嗣都被老天爷收了去。
如果贤王觉得这就是最惨的,当然不!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绝对不会缺,自觉日后贤王绝对没可能在翻身的庆王就跟新皇求了旨意,到圈禁大殿下的地方去看了自家大哥,而后又将当初七弟对大哥干了什么的,说的一清二楚,贤王手中实力大多都是从忠勇王手中接过,如今大殿下想要再收回的可能性很少,毕竟他已经失势了,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他将名单给了庆王,不求有多少效果只希望在外头的贤王过的更惨一些!
有仇不报非君子,如今坐上龙椅的圣上其实一直是个小心眼的人,既然如此就顺水推舟的再踩一脚,在给众兄弟分发爵位的时候,一刀切在老六这边,直接把老七,老八之后那些尚且未成年的撸到一处。
旁人看着虽然不说,情理上倒是也过得去,毕竟太上皇对贤王,还是很讨厌的。
兄弟当了皇帝,老大被圈禁,太子死遁,从老四开始一路的王爷按头分配,老四,老五,老六各分南西北,景王挑了个北静王,南王老四,西王老六,南顺王,西宁王。隔了一年,贤王才得了忠顺王,八皇子等分封贝勒。过了冬,原本就有些身体不好的太上皇越发的精神不济了,在宫中经常出没的甄珠也渐渐发现,宫里原本的老人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被圣上收拢,雍王的皇位是越坐越稳。
轿子一路到了宫门口,甄珠出了轿门就见着外头已经等了不少的人,大多数是他不熟悉的脸,不过跟自己搭话的是崔柳,那崔柳见着甄珠笑着迎了上来:“圣上等了许久,珠少爷还请快一些进去才好。”
崔柳已经过了三十,也不知道圣上是个什么心思,原本过了二十五就该放出宫的,不过她愣是没走。
甄珠对着崔柳拱手:“如何使得崔姑姑在这里等我。”他一边说着,脸上带着笑,很是温文尔雅。
崔柳不应答,只是迎着甄珠往里头走,进了门过了垂花廊远远的就见着正殿外跪着几个人,甄珠瞅了一眼,发现是户部的人,这户部原本之前就是天子掌权,之后由北静王接手,怎么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里头走,走了一会就见着户部尚书擦着汗出来了,户部尚书跟甄珠相熟,见着甄珠就行了礼,要说甄珠的身份,如何当的这个,不过谁都知道,这位可是上了玉牌的主,只是如今尚且不知道搁哪里,估摸着是等着日后时机成熟,就直接挪到某个铁帽子王底下,而后顺顺利利的接了爵位,之后祖孙三代不愁吃穿。
底下的人可能还不知道,不过像户部尚书这样属于圣上心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更何况就算没了这身份,还有一层呢,这位打小就在圣上身边长大,比起那些个阿哥也是不予多让,比如他还跟前途非常光明的四阿哥交好,是个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甄珠小声询问:“圣上的心情如何。”
户部尚书看了一眼崔柳,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低声道:“江南,盐商,您且自己多留意吧。”
甄珠点点头,继续往里走。看样子跟甄老爹有些关系,要说自家老爷的战斗力,他是绝对相信的,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孙家人作死?哦,你说还有李家人?别傻了,那位宫中尚有王美人,自然不会自己找死。
说到后宫中的王美人,自然不能不提起甄珠的亲大姐,似乎进宫让这位的心智长了不少,大约是受多了没有娘家撑腰的气,之后但凡是跟甄珠能见面的时候,都客气的过分,太上皇是个恋旧的,因此对甄慧言也是诸多照顾,勉强算是比较受宠的一味,几年间这身份一路上网提,不过二十几的年纪,就已经成了太妃,人称甄太妃,不过上头有德太后等人压着,也没什么风浪可作。
圣上登基五年来,后宫没有选秀过一次,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兢兢业业的给了朝政,太上皇一边感叹自己没有选错人,一边看着雍正累成狗!人的心态就是这样的,看着别人跟自己一样受苦,也是万分开心的。
太上皇尚且在,因此朝中大臣并未有太多改动,倒是六品一下官员调动颇多,河南等地的府衙总督皆是天子门生,只有江南那处自成一派,没有太多变动。
甄珠在心中盘算完,而后一步跨进了宫殿,只见圣上穿着一身便装,一旁站着伺候笔墨的刘公公,一边看着奏折偶尔停下来写上两句,继续写。当了皇帝果然是有些不一样的,甄珠的视线
第一百零五章
甄珠的视线总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挂到圣上的身上,而这一习惯伺候在圣上身边的几个内侍都清楚,不过他们显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连皇帝自己本身都没说什么。
圣上总算将手上的奏折批改完了,吩咐太监们搬走,而后招呼甄珠坐到一旁,一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问道:“许久未曾问过你的功课了,可还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