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苍生说到做到,在太阳彻底沉进地平线之前,他一身血迹地回来了。
刘赢也差不多时间回来,他们开着军用卡车,各个浑身狼狈,眼里满是败色,去时七个人回来才五个人,死了两个也没能把丧尸带回来。
“头儿,你看,那小子也没抓到,就他一个人回来的。”一个小弟连忙报告情况。
两队都没有战果,都死了两个人,这让刘赢增加了不少底气,就好像上学迟到的路上看到了一同迟到的同桌。
守卫开了门,苍生开着一辆吉普车面无表情地进去,后面尾随着刘赢的军用卡车。
监狱广场上,路程刚好站在这里等了不久,他负手而立,两腿微微分开,军人的强硬风范中增添了一股杂质。
苍生一身凝固血迹推开车门下来,将空掉的武器箱扔到路程面前,漠然道:“死了两个人。”
路程一挑眉,没说话。刘赢等人停好车也下来了,一字排开站在路程面前,刘赢畏畏缩缩道:“老大……我们也死了两个人。”
“我要的丧尸呢?”路程慵懒道。
苍生脱着满是血腥的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后备箱。”
立刻有几名小弟围上吉普车,打开后备箱,里面正塞着一只血肉模糊被砍断了双臂的丧尸,它全身拴着铁链,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牙齿看到人后激动地上下咬合,咬合频率也比一般丧尸快速多了。
有小弟冒头喊道:“老大,就是这只!”
路程看向刘赢,:“你们的呢?”刘赢一哆嗦。
半分钟后,苍生将一身凝满血迹的上衣都脱了,上面只穿着一件灰色背心还算干净。他的长裤塞进军靴里,一身气质强悍冷硬,雇佣兵的无情特性在他身上一览无遗。苍生抽出一把手枪,连开五枪,将刘赢和另外执行任务的四个人毫不犹豫地枪杀!
周围的小弟立刻拿枪指着他,生怕他对路程不利。
苍生漠然地将手枪扔给路程,与他擦肩而过时,淡淡道:“不客气。”
路程看着地上小弟们的尸体,冷冷地咬紧了牙。他之前说的那个规矩,其实根本不存在,完全是为了威胁苍生,想不到他胆子这么大敢当着他的面杀人!
苍生自己都能闻到身上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没有立刻去找聂意,而是拿了衣服去洗澡,一贯的八分钟,四分钟冷水清洗身体,四分钟温水放松肌肉。然后头发也没擦干,穿好衣服都就顺着长廊小跑着去那间牢房找聂意了。
“开门。”苍生人还没到门边,就冷冷开口。
路程上下吩咐过,苍生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当然只有他一个人。看守的两个人一个开门,一个端着机枪后退三四米,拿枪指着苍生,防止他搞偷袭。
苍生走到门口,牢门也刚好打开了,他进去后看守的人又重新锁上。
“聂意?”苍生看到那个缩在角落的身影,走过去单膝蹲下,他脸上没有过分明显的表情,但是声音和动作都很温柔,他揉了一把聂意的头发,然后将他揽在怀里抱着,轻声道:“你别害怕,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我没害怕。”聂意的声音很镇定,他抱着苍生的脖子,“你有受伤吗?”
“我很好。”他说。
苍生的身上是一股刚沐浴后的肥皂清香,他湿润的刘海搭在眉心,减少了平时那股锋利的劲头,显得他很温和。聂意抱着他,感受苍生湿润皮肤上传来的温度,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第 47 章
“之前有个人来找我,说是个病毒专家。”聂意说
苍生的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在聂意手腕的勒痕上轻轻抹匀,他没说话,垂着眼睛仔细给聂意涂药。
聂意把唐岩跟他说过的简单扼要叙述了一遍,包括他出的那个自戕的主意,然后说:“你走吧,别管我了。”
“你让他洗脑了吗?”苍生漠然道。
“才没有。”聂意皱着眉说:“所以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嘛。”
聂意希望苍生能离开这里,但不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他知道,苍生绝对不想让他死。如果苍生回来见到的是自己的尸体,他绝不可能一走了之,而是会找路程拼命。到时候路程不一定能活着,但苍生一定会死。
所以唐岩出的是个馊主意,聂意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和苍生的想法十分接近。唐岩终究是个外人,这俩人凑在一起才能好好商量。
“我会想办法的。”苍生说:“路程没有限制我的自由,等我摸清这里的地形,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聂意道:“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吗?路程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你看看这里,原本就是个关押重犯的监狱,你带着我怎么逃?他们人多,武器又多,出点差池就要死人的,你不找你妹妹了啊!”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苍生冷冷道,像是生气般站起来,直接走了。
聂意感觉力不从心,他倒在单人床上,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苍生端着两人份的晚饭进来,跟聂意一块吃。
“我以为你生气了。”聂意掀着修长的眉毛,表情像只可怜的小狗。
“没有。”苍生漠然道,他将小桌子搬到床上,跟聂意面对面吃晚饭,声音一贯清清冷冷的,“吃完给你修修头发吧,你头发长了。”
聂意嗯了一声。这里的物资的确很充足,晚饭非常丰盛,有肉有米还有奢侈的西红柿蛋汤,聂意咬着筷子小声说:“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以前你能保证我们两个人的性命,赖着你就算了,现在对手太强大,我只是觉得两个人都要死不如死一个的好。”
“他很强吗?”苍生冷冷道,眼底有些阴狠的情绪,“嚣张只靠武器的傻逼。”
聂意愣住,苍生倒是第一次这样骂人。
苍生说:“我说过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保护你,你别擅自寻死给我找麻烦就行,我只要你老实待在这里。”
聂意很震惊,“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这么贪生怕死才不会自我了断呢。而且我又没武器,要死只能撞墙,我很怕痛的肯定撞不死自己,上次从坡上摔下来疼得我哭了好久呢。”
苍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眸黑暗无边,但是聂意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
饭后苍生把碗筷收拾出去——说是收拾,其实只是堆在托盘上,让人开门,然后连着托盘往外一扔。这就算收拾好了。
聂意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肩上披着一件外套,乖乖抱着自己的膝盖,苍生正拿着把刀站在他身后帮他修理过长的头发。
“这就是大BOSS的感觉吧。”聂意边说边努力吹掉自己鼻尖上的断发,“跟路程比起来,邹宁凯太小儿科了。”
“抱团求生很正常,也许以后路上我们遇到的团队会更多。”苍生说,修长的手指穿过聂意柔软的发丝,一刀刀将过长的地方削断。
聂意叹了口气,现在形势比人强,只能暂时忍耐。
末世后怎么什么都变了,聂意还能想起来以前念高中的时候,路程烧得一手好菜,他和聂一凡关系很好,假期的时候聂一凡忙生意路程就过来辅导聂意功课,烧一桌子菜,晚上聂一凡回来三人一块吃饭。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聂意颇有点惋惜,不知道路程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好了。”苍生把外套拿下来,掸了掸聂意肩上的头发,然后两手将他的脑袋揉得乱七八糟,以免有遗留的碎发。
这里没有镜子,聂意伸手抓了一把,头发被苍生削得又碎又短,刘海细碎的搭在眉心,并没有什么突兀的感觉。他忍不住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苍生淡淡道:“小时候在哥伦比亚没自由,头发长了就自己拿刀削。”
“你要不要修一修?”聂意完全是闲得无聊。
苍生把刀给聂意,坐在小凳子上,聂意捻着苍生后脑勺一缕头发,用刀像锯子似的割断,边跟他聊天道:“你简直神奇,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洗衣服,洗碗。”苍生顿了顿解释道:“我讨厌这两件事。”
聂意道:“那你以前都是谁给你洗衣服的?”
“在兵团时是霍克白。”苍生说:“在家里的时候若琳帮我洗。”
聂意想象霍克白那个身高近乎一米九的大块头蹲在搓衣板前帮苍生搓衣服的画面,哈哈笑道:“你们还真是‘老夫老妻’啊。”
苍生嗯了一声,然后说:“以后你帮我洗。”
聂意嚷道:“遇到你之后不一直都是我帮你洗的么!”
两人闲扯着些有的没的,聂意一刀刀下去,他特别问了一句要不要注意美观,苍生表示无所谓,聂意就自由发挥了,尽管他已经很努力控制了,但是效果好像有点差强人意。
他结束后苍生揉了揉头发打算清除一下碎发,但是手感真是……感觉像是被狗啃似的。
聂意尴尬咳嗽道:“再过了一个月,等长长了,再修一下就好了……”
“没关系,不挡着视线就行了。”苍生对于发型显然无所谓,他的鬓角和刘海都被聂意割得乱七八糟,长眉斜飞,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反而更显得英气逼人。
英俊无敌的男人好像总是显得气死沉沉,苍生就是个典型,聂意以往的人生中从没见过他这样可以连续好几月除了皱眉就持续没有表情的人,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那么阴沉桀骜。
聂意扯了苍生的脸一把,“你就不能笑一下吗?”
苍生转过脸沉默的看着他,眸子暗沉沉的,聂意以为他会拒绝或者说“为什么要笑”这种话,但是苍生只是缓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排小白牙,那模样不像笑,根本就是个龇牙的表情。
“……”聂意扶额,他早就知道苍生是个面瘫,没想到这么严重。算了,至少他除了皱眉还会龇牙。
“早点睡吧。”苍生铺好床对聂意说,“我陪你睡。”
“你手脚伸得开吗?”聂意脱了鞋爬上床,这就是个单人床,两个人睡肯定挤,苍生白天在外面“打怪兽”聂意希望他晚上能睡得舒服点。
“睡得下就行。”苍生脱了外套。
灯光下聂意注意到他后肩的一大块淤痕,指着问道:“那怎么回事?”
苍生不以为意道:“从货架上跌下来摔的。”
聂意想象不到苍生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抓到那些进化后的丧尸的,苍生不说,他也不问。苍生趴在床上,聂意跪坐在他身边,替他将那块青紫用力揉开,虽然可能会有点疼,但淤血揉开会好得很快。
“我好像一直在拖累你。”聂意轻声说。
“没关系,你是我的兔子。”苍生说。
聂意蒙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公路草丛边被苍生一刀钉在地上的白兔,那时候自己扬言说是精神寄托,他笑道:“你都把我的兔子烤来吃了。”
苍生的侧脸埋在枕头里,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也会吃了你。”
“……”聂意脸上有点红,闷声不说话,揉了半天才躺回被窝,将被子拉高盖在两人身上。苍生立刻侧卧着,从背后抱着聂意,将他柔软的背脊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前。
晚上下了阵大雨,深秋淅沥的雨声并没有让聂意察觉到一丝寒意,苍生的体温像温暖的海洋般将他包裹着,令他觉得舒服又安心。
第 48 章
翌日清早聂意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苍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外面也不再有雨声渗透进来,聂意抱着被子蒙了一会,身边仿佛还有苍生留下的干净气息。他侧躺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没睡醒的样子像个懵懂的孩子。
苍生一直没回来,中午唐岩亲自给聂意送饭进来,聂意实在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觉得唐岩和路程一样有点神经质。
“你没有什么打算吗?”唐岩说。
聂意握着一杯水道:“我有打算也不跟你说。”
唐岩无奈道:“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敌意,我是真的想帮你。”
“你说你爱路程,要陪他一起疯,现在又来说要帮我。”聂意轻嗤了一声。
“你是例外,因为你是一凡的弟弟,所以我想帮你。”唐岩说。
聂意道:“这算什么,你一边对路程说我爱你,一边又在背叛他。”
“这是我的事。”唐岩说:“那位苍先生今天又去抓丧尸了,不过你放心,这次不像昨天那样有明确的目标,路程只是让他找,危险性不高。”
“你们一定会后悔!”聂意咬牙切齿。
“随便吧,我其实无所谓。”唐岩说着拉过聂意的手,从医师袍里拿出干净的注射器。
“你要干什么!”聂意一惊,忙地想将手拉回来。
“别乱动,我只是想抽你一点血,如果你再乱动我就喊人进来了啊。”唐岩威胁着,消毒后将针头推进聂意的血管里,慢慢抽了他50cc的静脉血。
量并不多,对聂意也没造成什么损害。唐岩抽完后用药棉按着那个血点,“自己按着,我要走了。”
“你想干什么?”聂意皱眉问道。
“检测一下你的血液对于尸液提取物的抗性。”唐岩将注射器收好,然后收拾一下聂意吃过的碗筷,端着托盘走了,在门口又回头,淡淡道:“哦对了,晚上等苍先生回来,请转告他不要像上次那样摔我们的碗,瓷器本来就不多。”
日落时分苍生回来了,他出去前路程给了他三个人,但今天仍然是他独自一人回来。这次路程没有指定目标,只是去尸群搜索,所以苍生什么都没带回来。
路程还是像昨天那样在广场上等他,身边站着唐岩,夕阳下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苍生把武器箱拖出来砸在他脚边后就径自走开。
路程勾唇笑道:“苍先生,我的人呢?”
“死了。”苍生漠然道。
路程转过身,低头在唇边点上一根烟,“你两次出去都没有把我的人带回来,很可疑啊。”
闻言苍生停下脚步,他不着一丝光线的眼睛冷漠地看着路程,“你的意思是,我除了要抓丧尸,还要保护那几个没用的废物?”
路程意味不明的笑着:“废物?我让他们跟着你,是作为你的帮手。”
苍生冷冷道:“你的人太没用,你要真想给我找帮手,我看你倒是很合适。”
“聂意身体不太舒服,苍先生,你请自便。”唐岩双手插在医师袍的口袋里,非常有礼貌。
苍生抬脚就走,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广场。
“昨天的确很凶险,人是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今天这次,看样子人是被他杀了。”唐岩轻声说。
“猜到了,他是头无法控制的野兽。算了,无所谓,我想要的他已经帮我抓到了。”路程冷冷道:“聂意的血液检测什么结果?”
唐岩道:“他身体里没有抗性,看起来丧尸潮最初爆发的时候没有注射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疫苗,总之来说,很干净。”
“就是说非常适合用于实验咯?也好,最近死的人有点多,就拿他当小白鼠吧。”路程牙缝里咬着烟信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