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探事件簿 下——淘气骨头

作者:淘气骨头  录入:11-22

他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梦。

梦中也下着雨。

天空铺满了肮脏的、黑乎乎的浓云,密密匝匝。

云海翻涌中,依稀浮现出一颗头颅的轮廓。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那是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头颅,煞白的小脸,全无血色。

随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像个轻飘飘的气球,缓缓飘落、逼近,直到鼻尖紧紧贴在窗玻璃上,压得扁平扁平的,不留一点空隙。

瞪大的双眼,黑琉璃珠似的漂亮,却闪耀着怨毒、憎恨、阴冷的寒光。

仿佛一只不怀好意的猫头鹰,阴鸷地盯着眼前肥美的青蛙。

翕动着嘴角,他发出带着嘶嘶杂音的声音:“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在错错杂杂的落雨声中,他的话,如同拴在蚂蚁身上的丝线,轻易绕过所有的障碍,无比清晰地钻进耳朵,敲打着鼓膜。

喉咙一阵阵发紧,欧宇辰的神经也绷紧了,那是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孔。

有些人,是不经意间遗忘的,譬如数年前教导过自己的老师,擦肩而过的同学,带着羞怯笑容向自己告白的可爱女生……还有些人、有些事,却是刻意被遗忘的,譬如眼前的男孩、男孩的眼睛,以及男孩的死亡。

随着嘴巴开开合合,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潺潺涌出来。

下一秒钟,他左眼的眼球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象是猝不及防间被人硬生生剜掉似的。

雨还在泊泊地下着,顺着他的脸孔萦绕、流淌,混杂着眼眶、嘴角潺潺流出的血液,滴答、滴答、滴答地落在窗玻璃上,继续向下滑落,很快消失在视野的死角。

男孩就用那个深深塌陷的血窟窿,死勾勾地凝望着他,嘴巴机械地一开一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一叠声中,它的面皮倏然龟裂开来,犹如被重重擂了一拳的镜子,裂纹蛛网似的迅速蔓延,一直延伸到发际线和下颚。

绽开的肌肉,呈现出湿漉漉的、腥红的绯艳色泽,怵目惊心。

伤口边缘的皮肤,向外翻翘着,里面似乎裹藏着什么东西,一鼓一鼓地蠕动,令人头皮直发麻。

几秒钟后,密密麻麻的虫子,蓦地从皮开肉绽的裂缝处,淌水般刷拉拉爬出来,漫无目的地四处流蹿。

扭曲的虫身上,都挂着黏糊糊的刺目血丝。

这些虫子,都是奇特的眉月形。

白底衬着中间黑色的圆点,分明……分明就是一只只活灵活现的眼睛!

因为不停歇地蠕动,看上去,犹如许多只冷酷的眼睛,在一股脑地觑视着他,满含着阴狠狠的嘲弄和嗜血的贪婪。

欧宇辰整个人都愣住了,彻骨的寒意,顺着尾椎迅速向上攀升,瞬间贯穿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紧缩。

轻蹙着眉尖,他沉静地和那些眼睛对视,半晌,忽然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容云淡风轻。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男孩复读机般念叨着,象是满怀恶意的咒言。

恨吗?欧宇辰越发笑意盈盈。

他不在乎男孩的憎恨,也不在乎其他人的。

他的确漠视了这孩子的不幸,看着,只是静静看着他被伤害、被折磨。

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那又怎样?所谓良心、所谓道德,在欧宇辰眼里,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男孩还在絮絮叨叨。

欧宇辰很想好心告诉他,不要指望别人会为他的人生负责,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96.记忆碎片(2)

就像有的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在许多人的关爱中,如珠似宝地养大。有的人,却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得,在孤儿院中艰难地生存——对他们来说,只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担心随时会冻死、饿死,或者被打死。

冥冥中或许真的有天意,欧家两兄弟的命运,从被命名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

辰,像早晨的阳光一样,干净、清澈、灿烂。

夕,则是日暮西山,残阳如血。等待夕的是什么呢?是漫漫长夜,一个接着一个的漫漫长夜,他永远不能拥有明丽的晨曦、明艳的曙光,以及明媚的希冀。

但欧宇辰既不同情也不会感到内疚,面对残酷的人生和多舛的命运,努力活下去,让自己活得好些才是根本。如果心有不甘,那就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轨道,改变不了的,也只能默默忍受。

任何迁怒和怨恨都是徒劳的,除了消磨自己的意志、磨损自己的精神,没有丝毫实际用途。

******

“铃铃铃、铃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倏然响起,飘渺、空洞、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欧宇辰蓦地惊醒过来。

室内灰蒙蒙的,仿佛罩了层薄薄的雾霭,黯黯的,视野模糊不清。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顺着窗玻璃流淌,勾勒出好看的形状。雨幕后面空荡荡的,没有男孩的头颅,什么都没有。

梦中的情形还深深烙印在脑子里,清晰得象是定格的电影画面。

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因子。欧宇辰裹紧天鹅绒被子,默默地回忆十五年前的往事。毫无疑问,即使时间倒转,回到十五年前,他的做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更不会因此感到丝毫内疚。

他没有义务负担别人的人生,只要负担自己的就好了。他是这么活过来的,也将这么活下去。

“铃铃铃、铃铃铃……”直到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欧宇辰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它吵醒的,用胳膊肘支起身子,他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听筒,扣在耳朵上:“喂?”

“你是欧宇辰吗?”一个瓮声瓮气、带着浓重鼻音的男人声音,硬邦邦地问道。

“是的,”调整了下姿势,欧宇辰半倚靠在床头,随口问,“您是哪位?”

“我是爱之家的季佳泽。”

心里咯噔一下,欧宇辰心想,未免也太凑巧了,他刚刚梦到那个死在垂髫(原注2)年纪的小男孩,居然就接到了季佳泽的电话。

“做人不能像你这样!”隔着听筒,也能听得出季佳泽的愤怒,而欧宇辰对他的斥责,却感到很可笑,清清嗓子:“季先生……”

“哈,季先生,”季佳泽满是挖苦意味的、拖着亢长的尾音重复,讽刺道,“我不是你的季爸爸吗?怎么,被夙博罕收养,成为博宇的继承人,你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就像那些没有被闷死,而是侥幸破茧而出的蝴蝶,得意洋洋地流连花丛的时候,理所当然就忘了自己曾经只是条丑陋的、恶心透顶的毛毛虫!”

破茧而出的蝴蝶?这个比喻还挺有意思的。欧宇辰勾起半边唇角,讥诮地微微笑:“我没忘记自己在爱之家度过的两年……”

“你没忘记!所以,这就是你给恩人的回报?!”

恩人?让他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遭到莫名其妙的毒打,会不会突然间失去眼睛或者断手断脚……是很大的恩情吗?

欧宇辰回想起在爱之家时,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白菜馅饺子,照例看不到半点油星,非常大方的,加了剁得碎碎的火腿肠。

两毛钱一根、整箱批发的那种。

饶是这样,放得也不多,嗯,比点缀用的葱末稍微多一点点。

即使是这样,孩子们依然馋得要命,老早就守候在餐桌旁边,眼睛放光地盯着准备盛饺子用的大号豁口盘子,拼命吞咽着口水。

平常的日子吃什么呢?主食是黏糊糊的玉米糊、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搭配黄一块红一块的馒头(煮饭的谢阿姨又偷懒了,苏打没有揉开。而那廉价的面粉,不是常见的白色,而是发灰发黄的),或者坚硬堪比铁饼的糙玉米面窝窝头。

副食是烂菜叶子炖的大锅汤(偶尔里面会看到疑似虫类的不明残骸,至于喝到碗底看见泥沙,是最寻常不过的),还有腌渍得比盐还咸的咸萝卜条、荠菜疙瘩……水倒是管饱的,理由很简单——院子里有口井,负责打水的,是稍微大点的孩子们。

孩子们的力气,自然是不需要花钱的,水也是不用花钱的。

有时候为了充饥,一气喝得太多,欧宇辰感觉自己变成了装得满满当当的水瓶子,走路一晃荡,水就要溢出来。

“你做人还讲不讲半点良心?!凭什么停了捐给爱之家的善款?!”季佳泽怒冲冲地喝叱。

良心?要剜掉小孩子的眼睛,赚钱的人,居然理直气壮地跟他讲良心?欧宇辰几乎笑出声来。

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大都热衷于慈善事业,夙博罕也不例外,每年固定有一笔善款捐给爱之家。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企业家们多么有爱心。在商言商,他们主要是基于商业价值上的考量。在中国,做慈善是有很多好处的,譬如说有利于公司的形象,譬如说,可以减免为数不少的税额。

总之,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年前,张晗玥被华子强女干杀,夙夜又以涉嫌谋杀华子强的罪名被逮捕。

夙博罕受不住刺激,心脏病发作,当场就晕厥过去。

一度在鬼门关前徘徊,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在重症监护室整整住了半个多月。

后来情况稍微好转,宋伯就陪他去美国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夙博罕毕竟年岁大了,即使手术很成功,身体和精神还是彻底垮了。

小脑也有了萎缩现象,导致肢体的部分协调功能失调,连自理都有些困难。只得把博宇全权委托给欧宇辰打理,自己常住在美国疗养。

对此,欧宇辰是求之不得的。

他向来深信,只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正式执掌博宇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不动声色地把财政大权和人事权力揽到手中,第二件事,就是停了捐给爱之家的善款。

“夙博罕知道你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吗?你下一个要对付谁?夙夜吧?现在你已经得到了博宇,再也不需要顾忌什么。”季佳泽阴测测地说。

压根不在意他恶意的指摘,欧宇辰依然好脾气地微笑着,温和地说:“我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钱既然是博宇的,我们当然有权利决定它应该怎样使用。至于夙夜,就更不劳你费心了。”

“你当然有权利,你能这样对待爱之家,对夙夜当然也宽厚不到哪里去!夙博罕走了,你会把夙家唯一的根苗怎么样呢?将他扫地出门,还是干脆一劳永逸地让他彻底消失不见?我想夙博罕对这一点,会很感兴趣的。”季佳泽赤裸裸地威胁。

“爷爷在美国的日子既无聊又乏味,我不介意你编故事给他听,”欧宇辰依旧无动于衷,好整以暇的口吻,“要我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或者是msn吗?好心提醒你,注意时差问题,爷爷睡不好觉的时候,脾气也会很不好的,没什么耐性。”

“欧宇辰,你不用嚣张!只要夙博罕还没死,就有可能发生很多事,产生很多种变故。”季佳泽恶毒地说,“譬如说,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更改遗嘱!”

欧宇辰微笑:“你是这么想的吗?很好,你可以继续幻想下去。”

“你就这么笃定博宇必然是你的?”季佳泽嚷道,“别忘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血浓于水的。夙夜才是夙博罕的亲孙子!才是博宇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欧宇辰继续微微笑,轻描淡写地说:“我应该谢谢你这样为我着想吗?”

隔着电话线,也能听得出季佳泽磨牙的声音,这令欧宇辰感到极大的愉悦和满足。

几秒钟后,季佳泽破口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我会向夙博罕和新闻媒体揭露你忘恩负义的行为,你等着被夙博罕扫地出门、等着身败名裂吧!你这个杂碎!臭虫!阴沟里的老鼠!”

“你喜欢干什么是你的自由,不过,想必你也清楚,我今年二十岁,而不是五岁。”对他肆意的谩骂充耳未闻,欧宇辰心平气和的语气,仿佛在跟老朋友闲闲地聊天,“我现在是博宇的当家人,不是当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能任人宰割的孤儿。在被人欺负的时候,我难保不会作出些自卫的举动。”

“二十岁?嗤,你以为你已经长大了,能跟我对抗了吗?那我们不妨试试看!”季佳泽恶狠狠地吼道,“毛都没长齐的小王八蛋,当我揭穿你的真面目以后,夙博罕肯定会收回博宇的,你就会变成过街老鼠!只能抱头鼠窜!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碎,我见得多了,我有都是办法整死你们!”

“对你所谓的办法我很感兴趣,我会拭目以待的。”

97.记忆碎片(3)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的!会恨不得跪下来舔我的脚趾,求我放过你!”“啪!”地一声,季佳泽愤懑地挂断了电话。

淡淡的嘲讽在眼中闪过,欧宇辰嗤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把他的恫吓放在心上。

季佳泽的反应,当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像季佳泽那种人,面对公众的时候,总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这么多年来,做了许许多多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还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连点负面新闻都没有,背后的水肯定深不可测。

不过,欧宇辰绝对不是瞻前顾后的人。

还有个主要原因是,他其实蛮记仇的,想起昔日在孤儿院里捱过的苦日子,想起曾经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日日夜夜,他就算是把钞票丢到河里,也不甘心白白送给那个恶棍。

所以,明知道时机并不成熟,欧宇辰还是停了给爱之家的捐款。

他当然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在停掉捐款之前,就请了私家侦探,对季佳泽和爱之家展开详细调查。

他很清楚,季佳泽骨子里是个相当谨慎、狡猾的人,这从季佳泽做了很多坏事,却始终没被人逮到把柄、惹出麻烦,就能看出来。

目前为止,私家侦探还没有取得什么有用的证据。

不过,欧宇辰并不着急,他耐性好得很,深信这世上不会有能永远隐藏的秘密。

再说,必要的时候,在不给自己惹麻烦的前提下,他也不介意偶尔做点栽赃陷害、委过嫁祸的事——窃珠者诛,窃国者侯,在欧宇辰的认知中,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所以,他确信,扳倒季佳泽是迟早的事。

至于夙夜……嗯,起码现在看来,还完全没有对他构成威胁,所以他暂时不会对夙夜做什么的。

瞥了眼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秒针哒哒哒……一格子一格子地蹦跶着,已经六点多了。

掀开被子,欧宇辰抬脚下了床,脚掌深深陷入厚厚的拉毛地毯里,立刻被柔软、温暖的舒服触感团团包裹住。

颇为愉快地舒展了眉眼,对现在高端、奢华的生活,他很满意。

谁要妄想打破它,就得有承受他猛烈报复的心理准备。

不紧不慢地洗脸刷牙漱口后,在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橱中,欧宇辰选了套白色justyle休闲服换上,经过走廊,从螺旋形楼梯下了楼,径直来到餐厅。

今天厨师忠叔做了他很喜欢的黑椒牛柳和竹荪青瓜汤。

黑椒是精选的整颗黑椒粒,现磨成粉的,牛肉则是上好的安哥拉小肥牛。

经过忠叔的精心烹饪,外焦里嫩,咬一口,浓郁的香味就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佐以清新爽口的竹荪青瓜汤,恰好中和了油腻腻的口感,堪称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一直到他吃完早餐,夙夜还没有出现。

欧宇辰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夙夜的迟钝、白目,嗜睡是有目共睹的。

推书 20234-11-22 :重生之伴你一生+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