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叶逸欣号脉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所谓渐渐变得兴奋。诀明真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叶逸欣才收回了手。
“怎……”还未等诀明真人说完,叶逸欣便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别和我说话!”然后一跃而起,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诀明真人看他在找东西,也就不打扰他了,这一会功夫就和和一旁的江辰聊起了天,“叶逸欣没有朋友,平日也极少有人回来找他,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江辰听到诀明真人和他说话,还是一番不卑不吭,进退有礼的态度,没有因诀明真人的身份之高而改变,“晚辈与他本是总角之交,只是后来我们拜入了不同的门派,断了联系。若非多日以前偶然听闻他的消息,怕是此生难以再相见了。”
他这一番话漏洞极多,听起来像是敷衍一般,但是他的表情很认真,好像是真的一样。诀明真人也没有在意,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好奇一下罢了,叶逸欣为什么会认识江辰与他无关,不过听到这个回答,他也没有再开口了,对方若是真的不想说,他又何必去了解那么清楚?
叶逸欣差不多翻遍了整个屋子。这竹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外边全都是柜子。木制的,铁制的,玉制的,还有很多用珍稀材料制成的柜子。
如果诀明真人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柜子应该是用来放珍稀的药材的。事实上,不只是叶逸欣,恐怕所有的医修的洞府都是这样的,装满了药材,弥漫着草药的气味。
不过叶逸欣的是他见过最乱的,银针和连草放在一起,金线和白硕花放在一块,乱七八糟的,有一些不用细致保存的药材便直接丢在了柜子顶上。虽然这么做都不会影响药性,但是要做事的时候便很不方便,比如现在。
事实上叶逸欣要找的也不过几样东西罢了,但他却折腾了半天,等他找完了东西,白沫沫都快要睡着了。
白沫沫晃了晃脑袋,差点又因为没法平衡而摔在地上,“好了?”
“好了。”叶逸欣点点头,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因为翻箱倒柜而压出了很多褶皱,但他好像丝毫没有在意,指尖一道银光一闪,银针插进了白沫沫身上的穴道里,手一转,灵力顺着金线传进白沫沫身体里。
居然不痛,而且还暖暖的。白沫沫好奇地抬起了右手,看了看插在上面的银针,却被叶逸欣一声呵住了,“别乱动啊!你想死吗?”
叶逸欣在这种时候最容易暴躁,白沫沫不知道,突然被他喊了一句,吓住了,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医修做到叶逸欣这种份上的也就他一个了,平常的那些医修哪个不是性子软软的,好说歹说劝病人别乱动。像叶逸欣这样的脾气和没耐心,成为医修还真是不可思议。
也没有多久,很快,银针便被叶逸欣收了回去,他从身上套出一个药瓶,丢给了白沫沫,“这是生肌丹,先把你的左手长出来吧。”
白沫沫现在只有一只手,下意识抬起左边,结果才想起来自己的左手断了,连忙用右手好不容易才接到了瓶子,用牙咬开塞子,看也不看直接往嘴里倒,差点被噎着了。
生肌丹的效果越好,伴随的疼痛越大,虽然对于从小在剑池中忍受万剑刺身的痛楚的白沫沫而言这点疼算算不了什么,但是多数人宁可一直断手也不肯用生肌丹的原因是,还要忍受血肉缓慢生长时带来的恶心感。
这个过程依生肌丹的效果而定,幸运的是,叶逸欣这样出色的医修制出的生肌丹是最好的,这样的恶心感还在白沫沫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但即使这样,白沫沫的脸色要差得要命,想要干呕出来却又因为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只有胆汁。
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着,先是骨头,然后是血管,肌肉,用眼睛看着这个过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新长出来的手臂很漂亮,但是和白沫沫的另一只手是完全不一样的,新长出的手更加白皙,娇嫩,像是富家大小姐的手,而白沫沫的另一只手虽是有着女孩子的柔软,却长满了厚茧,典型的剑修的手。
白沫沫挥了挥左手,感觉有点微妙,虽然自断左臂并非是出于一时冲动,但是现在看到新长出来的手臂的时候,她终于有种想要扇那个时候的自己两巴掌,叫你丫学艺不精的冲动了。
这样柔柔弱弱的手臂抬得起重剑吗?而且看着都不习惯啊。
白沫沫试着用新长出的左手提了提重剑,虽然力气没有变小,但是只是握了一会,就开始从掌心发红了。好看是好看,就是不顶用。
不过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长出的是女性的手臂,她还听说过使用了生肌丹后长出的却是粗莽大汉的手,虽然想想或许会很有力,但肯定很难看。
叶逸欣此时正在捣鼓着草药,抽空看了白沫沫一眼,目光在她新长出的手臂上转了转,“还行吧。就是和你的右臂不太对称。”他犀利地一眼看出了问题。
白沫沫不满地鼓起了脸,“不是你做出的丹药长出来的吗?”
“能长成这样就知足吧。”叶逸欣耸耸肩,说。“而且你体内残留的艳绝的毒阻挡了生肌丹的药效的发挥,本来应该更好看一点的。”
“不过中了艳绝的毒还能捡回一条命,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也是你命大了。”叶逸欣头也不回地说,摆了摆手,“你们是去闯了寒瞑潭吗?居然能遇到艳封花?”
白沫沫瞥了眼诀明真人的脸色,诀明真人点点头,她确定可以说才开口,“不是寒瞑谭。是姑获鬼域。你大概没听说过吧。”
“是没听说过。”叶逸欣也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见手上的药材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和白沫沫说起了话,“那里怎么样?能长出艳封花的地方想必也是鬼气充盈的吧。”
“那本就是鬼修的地盘。”白沫沫对新手臂的适应很快,不一会便能灵活地用新手臂做出各种动作了,此时伸了伸腰,从床上跳了下来,“师尊答应了那个叫广、广什么王的人,去那一探,将那里的情况带给他,而且拿出了好大一块寒月冰魄作为代价呢~”她比了比大小,然后突然转头对诀明真人说,“师傅~那块寒月冰魄有没有我一份啊?”
“很大?就那么点,最多混在碎星矿里勉强才能打造出一个剑匣,你还要我分给你?”诀明真人挑挑眉,“你想太多了。更何况是你自己要来的,如今还要我救你,你竟然还想要寒月冰魄?”
“不给就不给嘛,还说那么多。”白沫沫摆摆手,“对了,叶逸欣,我还有救吗?”
“你要是没救了现在早死了。”叶逸欣将捣碎的草药凝成药丸状丢给白沫沫,“这可是救命的药,小心点。”
白沫沫原本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一听这话,连忙跑了过去,好不容易接住了,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抱怨道,“真是,真的这么重要怎么这么随意?掉在地上怎么样!”
“捡起来呗。”叶逸欣将手中的药臼放下,对她笑了笑,“又不会怎样,这东西只要是碰一下就会死。”
白沫沫吓了一跳,看着手里的药丸有着洪水猛兽的感觉,想要丢掉,又碍于叶逸欣说这是救命的药而不敢扔,“毒药!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看你刚刚也不看看就把生肌丹吃了,这会开始犹豫了?”叶逸欣挑眉笑道,“你身上的艳绝的毒虽然请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残留。艳绝的毒比较特殊,对了,你有没有服下那条艳绝所寄生的花?”
白沫沫点点头,又补充道,“但是只是艳封花生成的花的一部分。”
“那不就是,真正要解毒只有完完整整的艳封花才行,少一点都不可以。”叶逸欣将剩下的东西清洗了一下,然后随意地放在桌上。“吃吧,不会毒死你的。”
白沫沫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将药丸吃下,下一秒便坠入了黑暗。她意识的最后一秒,闪过的是——
说好的没有毒呢!!
第二十五章
意识不知道沉在黑暗里多久,待白沫沫终于醒来了的时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地上跳起来,冲上去对着叶逸欣的脸就是一拳,虽然她没有得逞,被江辰轻松地挡下了。
“我是怎么昏过去的?”白沫沫收回了手,说道。
“这药本就是这个药性,最多也就是让你昏过去,不会死人的。不然你以为你还能醒过来?”叶逸欣从江辰后面走出来,摆摆手,对白沫沫笑了笑。
“我知道,我问的是,我是怎么昏过去的?”白沫沫不耐烦地拎出来重剑插在地上,现在她的身体只有八岁,小小的身体靠在巨大的重剑上,这样做倒也是显得可爱。
“怎么昏过去的?就是这么昏过去的呗。”叶逸欣指了指地上,“不过你也没昏多久,也就是一个时辰罢了。就让你躺在地上了。”
白沫沫瘪瘪嘴,“都不知道让女孩子躺在床上吗?对了,你知道怎么把我变回来吗?这副样子果然还是不太习惯。”
“你原来的?”叶逸欣眨了眨眼,又拿出了银针,看起来是跃跃欲试,“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吗?我居然没有查出来。是吃了什么丹药还是中了什么法术?”
旁观了很久的诀明真人终于站了出来,“叶逸欣,别的事就不需要你关心了。你且说说要支付的代价吧。”
叶逸欣沮丧地耸耸肩,“罢了。既然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懒得参合。”他将银针收了起来,然后摸着下巴轻笑,“让我想想,这孩子有什么能让我拿走的?”
“白沫沫?”诀明真人走上前了一步,皱着眉头说,“她是我的弟子,那么她的代价由我来支付有何不可?”
“你?”叶逸欣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此时的他颇有那个被人称为“恶医”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能被我拿走的?你除了生命以外重要的已经差不多都在我这了,唯一剩下的,我可是拿不起啊。况且你也是知道了,除了我允许以外,任何来找我治病的人都必须由自己支付代价。”
“至于她愿不愿意支付,我自由办法。要知道被我治好之后反悔的绝不在少数。”
叶逸欣抽出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扇着,然后转身看向了白沫沫,“你一介剑修,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就剩下剑了吧。我也不强人所难,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你的剑,我只取走一样东西。”
白沫沫听到他第一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把剑收了起来,然后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你要什么?”
“我想想,那串项链是什么材质的来着,玉婉石还是青宁石?”叶逸欣合上了折扇,用折扇轻轻地敲着左手掌心,笑道,“虽然是凡界随处可见的石头,但是似乎对你有着特别的意义。”
白沫沫抿了抿唇,那柄重剑又出现在了她的手里,“……是玉婉石和青宁石一起串成的。你怎么知道?”
叶逸欣勾唇轻笑,“或许你听过我恶医的名头,但是很少人知道,我在玄学上的造诣也很深。”
白沫沫从口袋中拿出了那串项链,青白相间的项链很简陋,但是因为经常有人摩挲而显得十分光滑,而且被保存得很好,串珠用的绳子虽然有些破了还却被重新编的一段绳子给紧紧勒住,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白沫沫摸了摸上面的青白珠子,“这是我弟弟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然后心一横,把项链塞到了叶逸欣手里,“这样行了吧!”
叶逸欣握着项链,取出了一个锦盒,将项链放在里面,“我收到了,行了,你们可以走了。”拿到了东西,叶逸欣就挥挥手开始赶人。
“卸磨杀驴,治完病就开始赶病人了?”白沫沫被拿走了心爱的项链,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口气自然也是差,开口就是指责,“让我多休息一会不行吗?”
诀明真人看着白沫沫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直接走了上来将白沫沫抱了起来,顺手把插在地上的重剑丢给了跟着的陵一,然后转身对叶逸欣说道,“多谢,告辞。”嘴上说着感谢,眼神中却是明晃晃的都是,‘别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杀一次’。
白沫沫冷不防被诀明真人抱了起来,开始挣扎起来,“师尊!放我下来啦!”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在诅咒这讨厌的丹药了,她都被师尊抱起来了几次了!
叶逸欣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然后拉起江辰的手,“多来找我啊!就是别挑的时机太好了。”
待几人走后,一直沉默着的昆仑奴突然开口了,“主人,你真的解了毒吗?我能从那个小孩子身上感受到还有些浮躁的灵力。”
叶逸欣挑眉,“艳绝唯一的解药便是它所寄生的那朵艳封花,艳封花都没有了,要我怎么解毒?”
“那您还收了代价?”
“艳封花的毒是没法解了,但是我有帮她把新的手臂长出来啊,而且她的灵力我也用了心蕊花去平复了,除非真的情况很糟糕,她的灵力是不会暴动的。我算是良心了。”
“……就是一枚生肌丹?那个据说是剧毒的药丸呢?”
“那个药丸?我说剧毒你们居然信了?我又不是百毒不侵,我拿着怎么没事?那是用心蕊花制成的药丸。”叶逸欣无所谓地说,“不管伤重不重,既然来找我了,那么就要留下东西。”
“主人,用一句凡界的话就是。您真是个黑心女干商。”
“谢谢夸奖。”叶逸欣扑上了江辰,“好了,送走了那帮人了。江辰,我们继续?”
这边叶逸欣不负责地治完了伤,那边诀明真人便已经坐上了陵一的背。
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白沫沫被诀明真人抱在怀里睡着了,陵二在陵一头上呆着,打了个盹。陵二的速度虽然赶不上御剑快,但是胜在不用分心操控。高空中很冷,但是对于诀明真人而言却是刚刚好,他体质偏阴,寒气反而伤不到他。
陵二就这么载着几个人慢慢地晃悠回了赤水峰。一到了赤水峰,白沫沫便准时地醒了过来,跳下了陵一的背。伸了个懒腰。
“哎呀~这么小的身体就是嗜睡啊。”一路上睡睡醒醒的白沫沫终于打起了精神,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虽然修真者不需要睡觉,但是打了一架后真是累,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诀明真人从陵一背上跳下来,拍了拍白沫沫小小的脑袋,“去找怀素,先把你这丹药的效果给解了。”
“好好好,师尊!”
还在陵一头上打着盹的陵二因为陵一突然变回了人形而摔了下来,连忙扑闪了几下翅膀飞了起来,张口就是抱怨,“真是的,陵一你怎么不事先说声啊。”
陵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陵二,陵二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在陵一的掌中了。陵一笑了笑,看得陵二感到毛骨悚然,然后他动了。
——他把陵二丢了出去。
陵一当然是知道这样不会让陵二怎么样,只是他现在很不高兴。陵二自己有翅膀,不自己飞趴在他头上就算了,还敢抱怨,真是不知好歹。
诀明真人看着陵二被丢了出去,也没有什么感想,伸手拉过了陵一看都没看眼陵二。
“我要找怀素,你先回去?”
陵一心知自己是妖兽,最好不要出现在别的修真面前,便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