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巫芸

作者:巫芸  录入:11-23

苏晨看他一眼,点头说了一句“好”,然后就抬脚往教室走,袁冲对于他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跟上去扯着大嗓门殷勤地跟他分享自己打听到的八卦:“你知道吗?我听说隔壁班刘品源喜欢咱们年级的级花!啊,就是六班的薛媛媛。不过但凡是人都看得出来,薛媛媛可是喜欢你好久了……”

袁冲如今长得三大五粗,和他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不过他还没有他爸那么胖,看起来倒也算是个帅小伙。只是这家伙说话的时候中气太足,几乎每次都能引得方圆百米内的同学纷纷侧目,比如现在苏晨刚听他说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怒吼:“袁冲你给我住嘴!”

正是走在他们前面的刘品源。

见正主出面,袁冲撇了撇嘴,总算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但他也没有理会怒气冲冲的刘品源,而是无视了对方,转头继续跟苏晨说话;苏晨看了刘品源一眼,脚步不停地往教室走,袁冲自然而然地跟上他,刘品源站在原地对他俩的背影怒目而视,最终也没敢再多说什么:袁冲他不怕,但苏晨他却惹不起。

能进这所学校的学生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但像苏晨这样被捧在手心里疼、放在心尖上宠,无论对错都被护得严严实实、舍不得打骂的,却只有这一个。

苏晨压根就没把早上的这个插曲当回事,到了教室将书包放好,就从课桌里掏出一本书来准备看,旁边的袁冲见他开始看书也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拿出课本来等着上课。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天气有些微凉,苏晨上午上完两节课后外面就变了天,袁冲拿着水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见苏晨捧着一杯热水正小口小口喝着,奇怪地问:“咦?你在哪里接的热水?我刚刚跑过去才发现饮水机坏了。”

苏晨抬头看他一眼,回答:“我从家里带的。”

袁冲恬着脸将杯子递过去:“倒点给我呗?这鬼天气,出去一趟都快冷死了……”

苏晨倒了小半杯水给他,两人谈话间忽然有同学过来跟苏晨说:“门口有人找你。”

苏晨愣了一下,出去了一趟,然后就抱着一件厚风衣回了座位。袁冲羡慕地感慨道:“周叔叔对你可真好啊……”

苏晨笑了下没接话,把风衣搭在座椅的靠背上,想了想又忍不住将衣服抱回到怀里,将自己的整张脸埋了进去,轻轻蹭了蹭。教室里一直开着空调,并不会让人觉得冷,真正会觉得有些冷的是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几步路,苏晨小跑起来甚至花不了五分钟,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周政却依然让人送了衣服过来,生怕他着凉。

这件小事让苏晨开心不已:周政总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即使他如今已经可以算是半个成年人了,周政却依旧把他当做八年前的那个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会为他设想周全。

中午放学后苏晨将厚风衣穿好,走到校门口后和袁冲道了别,上车后才发现车上除了周政还有另一个人。苏晨看了一眼那个在后排坐着的男人,礼貌地喊了声:“慕先生好。”

慕青云夸张地笑了两声,用一种极其不正经的语气调笑道:“小晨啊,叫声哥哥来听呗?”

苏晨没有理会他,驾驶座上的周政宠溺地对小孩一笑:“冷吗?”

苏晨摇摇头,朝他甜甜一笑:“王姨给我送了衣服来。”

周政伸手摸了下苏晨的脸,又握了下苏晨的手,确定小孩是真的不冷才收回手发动了车子,慕青云坐在后面一脸受不了地说:“我说周大少,小晨这都十六岁了,不是六岁好吗?!”

苏晨闻言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不说话,周政从后视镜里瞟了慕青云一眼,没理他,继续温和地询问着苏晨学校里的事。

19、 玩伴

吃过午餐,苏晨回房间去午睡,周政帮他拉好遮光帘,确定他睡好了之后才领着慕青云去了书房。

慕青云一进书房就毫不客气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周政坐到他的对面,板着脸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过去:“这是你要的那份资料……”

慕青云伸手接过资料,却没有马上看,而是将东西放在一边,不解地问:“你叫我过来究竟是为什么?之前不是约好了在公司讨论的么,怎么突然要改地方?公司出了问题?”

周政摇摇头:“公司没事,是私人原因。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金帝广场的开发案……”

慕青云听他这样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你……该不会是因为苏晨吧?”

周政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小晨不喜欢我在外面见你,因为你总是喜欢带着你妹妹一起。”

慕青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吧……”

周政神色淡然,没有任何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的打算。

虽然早就知道周政很宠苏晨,但慕青云对于他的这种行为依然完全不能理解:“我说,你也太宠着苏晨了吧?难不成你要为了他一辈子单身么?说真的,我觉得你和紫烟在一起就挺好的,紫烟那么喜欢你,咱们现在又是合作关系,亲上加亲真是再好不过了。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吹,紫烟那么优秀,也足够配得上你了,我看她对苏晨的态度也挺温和,你不用担心她嫁给你以后对小孩不好……”

“小晨不喜欢她。”周政毫不犹豫地打断慕青云的话,“我们还是说正事的好。”

“苏晨那哪里是不喜欢她,那小孩压根就是把所有喜欢你的人都当作假想敌了好吗?”慕青云道,“你看他以前对谢蕴的态度,要不是他那时还小,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你了!那么小一个孩子独占欲就那么强,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周政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家的孩子,自然是我惯着。”

慕青云拿他没辙,很快也放弃了游说,在心中为自己可怜的妹妹默哀了五秒钟,然后就一脸正色地跟周政谈起正事来。他们俩今天要商量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所以周政才会选了个中午的时间来谈,事情敲定之后周政将慕青云送出门,然后转身回去叫午睡的苏晨起床。

苏晨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就发现慕青云已经离开了。他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周政,满怀期待地问:“慕先生走了?”

周政点点头,帮他打开车门示意他上去,苏晨爬上车一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边问:“那你下午是不是不用再约他了?”

周政笑着坐到他旁边,点头道:“是,也不会见那位慕紫烟小姐了。怎么?还打算跟我赌气?”

苏晨使劲摇摇头,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笑弯了眼。

因为行程的改变,周政下午倒是早早就结束了工作,开着车到学校去将苏晨接回了家。家里的厨子早就做好了饭菜摆在餐桌上,周政夹了一个虾仁放到苏晨碗里:“别吃太多,垫垫肚子就好。”

话虽然是这样说,苏晨看着这一桌自己喜欢的菜,最终还是忍不住吃了一大碗饭,周政也不阻止他,等他停了筷子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定他没吃撑后就和他上楼去换衣服。衣服是苏晨昨晚就挑好的,周政拿过自己那套,很快就将自己打理清楚,然后帮苏晨理了理领口。他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并肩站着的两人,忍住没伸手去揉苏晨刚刚整理好的头发,带着小孩上了车。

他们到达会场的时候时间还算早,周政领着苏晨跟几个圈子里的老人寒暄了几句,就看到一个少年走了过来。少年不急不缓地在周政面前站定,礼貌地跟周政打招呼:“周大哥。”

是云家二少云仲麟。

周政颔首:“和你大哥一起来的?”

云仲麟点点头,看了眼周政身边的苏晨,问:“我可以带苏晨到那边去么?”他说着指了指会场的某个角落,周政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在那边聚作一堆,其中一个女孩大约是看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还开心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周政一向是不限制苏晨交际的,他轻轻拍了拍苏晨的背,笑道:“想去就去吧,不过别喝太多酒。”他其实本还想交代些别的,但碍于云仲麟在场,周政不愿意让苏晨在同龄人面前落了面子,只好将一肚子的叮嘱都咽回肚子里,目送苏晨跟着云仲麟离开。

苏晨和这群同龄人其实算不上熟悉,跟着云仲麟过来也不过是给对方一个面子,毕竟云仲麟大概算是他在这个圈子里唯一的朋友了——袁冲家那种暴发户式的商人是不算在其内的。

不过他的态度虽然冷淡,却架不住其余人热情的示好,一个少女端着杯晶莹透彻的鸡尾酒递到苏晨面前:“苏小少爷,好久不见。”

苏晨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来,不过还是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谢谢,我不喝酒。”

少女见他神色淡淡,态度却十分强硬,就十分识趣地放下酒杯不再劝,云仲麟恰到好处地说了几句话缓和了一下气氛,很快就将这个小小的插曲给揭过去了。

苏晨听着他们聊天,自己并不怎么插话,他的脸上虽然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其实脑子里已经迅速地将这些对话划分成了两部分:和周政有关的,以及和周政无关的。苏晨平日里要上课,对于周政的生活其实不甚了解,有的事情周政并不会跟他说,他就只有通过这些少男少女的八卦才能知晓,这也是苏晨会跟着云仲麟过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慕紫烟对周政的心思,苏晨就是通过这个渠道知道的。

不过苏晨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他拿了杯橙汁在手中轻晃,听着耳边那些无聊的八股渐渐有些出神,正想到今年的圣诞节要怎么过的时候,冷不防听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苏少好。”

苏晨回过神来,看到一个少年也拿了杯橙汁站在自己面前,就微微点了点头:“你好。”

那个少年尴尬地收回自己拿着高脚杯的手,苏晨这才意识到对方原本是想要跟自己碰杯的。

不过少年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薛谦。”

姓薛?不知道跟薛媛媛有什么关系没有?苏晨这样想着,朝少年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如何答话,索性就闭口不言了。那少年见苏晨不理会自己,心中有些羞赧又有些愤恨,却偏偏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憋在心中,转身去跟其他人搭话去了。

“怎么又不说话?”云仲麟和其他人聊了一会儿,见苏晨又是一个人坐着,不由觉得有些无奈。他是真心将苏晨当作朋友,因为见苏晨身边没有什么同龄玩伴,所以才费尽心机想要让苏晨融入这个群体中来,毕竟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彼此熟悉了对自己将来立足没坏处。

不过苏晨并不领情:“没什么好说的。”

云仲麟轻叹:“你啊……”好在他对苏晨的这种性格已经习惯了,见对方无意发言也不强求,稍微交谈几句后就回去继续建立自己的人脉去了。他从初中认识苏晨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整天板着一张脸,将周政对外人那副冷淡却又不失礼貌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冷漠高傲,目无下尘,却偏偏又长了张那么招人喜欢的脸,俊美清秀,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苏晨在这群人中再呆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无聊透顶,和云仲麟打了个招呼后就转身离开了。他一边慢慢地往会场中心走,一边在人群中搜寻周政的身影,身后的窃窃私语随着乐曲传入他的耳朵里。

“拽什么拽嘛,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不过是得了周叔的喜爱,就得意成这个样子……”

“可不是!要我说,等过几年周叔结婚了,呵……”

“也不知道周叔为什么这么宠他,听说就是因为他拒绝了紫烟姐……”

“以前可从没见过哪家随便捡个孩子回来就宠成这样的,说不定是私生子呢……”

“诶,我看更像是……”

“啧,”忽然有个嘲讽的声音插进来,“有本事在这里说三道四,怎么不敢去当着人家的面说?”

“你……”

大约是因为被发现的缘故,后面的声音就小了很多,苏晨挑了挑眉,没有转过身去看,而是继续四处张望着,没多久就看到了周政。

周政早已看到了他,正大步向他走来;周政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男女,看起来像是在交谈着什么,正是慕青云和他的妹妹,慕紫烟。

20、晚宴

苏晨走后不久,周政就遇到了带着妹妹姗姗来迟的慕青云。

慕紫烟今晚穿着一身紫色的晚礼服,一头漆黑的长发披在背上,胸口别着的宝石胸针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她的妆容,让她显得更加光鲜亮丽、容光焕发。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挽着慕青云的手落落大方地走入会场,举手投足间所表现出来的优雅气质,引得无数青年侧目。

周政只看瞥了这兄妹俩一眼,就转头继续看着不远处的苏晨。自从苏晨十岁那年在宴会上被一群同龄人欺负之后,他就不敢在这种场合中放任苏晨一个人去玩了,虽然他依然鼓励苏晨去跟同龄人交际,但他会在暗中看护着苏晨、以免他被其他人欺负了去。

不过自六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基本上也没有哪家的小孩敢欺负苏晨了。

周政在原地站了没多久,慕青云就领着慕紫烟走到他面前,慕青云从餐桌上拿起一杯红酒:“大少,有见面了。”

周政拿着自己的酒杯跟他轻轻碰了碰,抿一小口红酒,算是打招呼,然后朝慕紫烟点点头:“慕小姐,好久不见。”

慕紫烟嫣然一笑:“好久不见,大少。”

这种宴会上自然是不会有人谈商业机密的,慕青云跟周政聊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即使如此,周政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而是一边礼貌地回上几句话,一边用余光观察苏晨那边的动静。慕紫烟站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交谈,遇到自己了解的话题就会发表几句评论,既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沉闷,也不会显得聒噪。她说话总是很谨慎,一字一句都让人挑不出错来,虽然还算不上字字珠玑,但也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他们三人本就是这个圈子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周围当然会有想要上去搭话的人,但这些人见他们站在一起相谈甚欢又觉得不便打扰,最后也只能默默走开,另寻机会。

“说起来,我记得大少也曾走过不少地方,不知去过岱山没有?”眼看一个话题又要结束了,慕青云立马又提了一个新的来,尽心尽责地为自己的妹妹创造出更多的和心上人接触的机会。

周政正要回答,瞥到苏晨已经从那群少男少女中走了出来,正在会场中四处张望,便朝对面的兄妹俩歉意地一笑:“抱歉,失陪一会儿。”然后无视了慕紫烟眼中失落的神色,转身朝苏晨走去。

周政还没走到苏晨身边,苏晨就看到了他,展颜一笑快步走过来:“阿政!”

周政将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怎么,不再和他们玩会儿么?”

苏晨摇摇头,抬腕指了指手上的表:“时间快到了。”

周政看了眼他手上的手表,离晚会开始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鸡尾酒会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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