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苏默默地听着。
“首先,我要确定一件事,安苏你的目的是什么?”米列亚转过身,了望着城堡下的山谷河流,还有远方层叠的山峦。
“我的目的,”安苏仔细地想了一下,从一开始出现,到现在,他只是想得到一个安身之所,最好是与世隔绝,可以当个土皇帝的领主,然后让自己就算在瘟疫蔓延的世界也可以有安稳舒心的生活,但要说其他雄心壮志,暂时没有。
所以,他说了一个比较堂皇但真实的理由:“我想保护我能保护的人。”
“安苏,”米列亚微笑道,“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以前的我有什么不对吗?”安苏挑眉。
“没有不对,但从前的你没有野心。”米列亚揉揉他的长发,“那时善良又温柔的安苏,能得到我的保护,却不能得到我的效忠。”
“你的效忠……”安苏顺着他的话说,“那现在?”
“那要看现在的安苏能做到哪一步了。”米列亚将一张精致的羊皮卷递到他手中,“我已经向你的舅舅要求你脚下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做为教廷治理西南瘟疫回报,你如今已经是这片土地的合法领主。”
“他会同意,并且不来找我麻烦?”安苏扬眉。
“水泉要塞在三天前已经被萨克逊人攻下,这些山地人联合了草原人,整个西南行省的平原无险可守,他已经没有时间找你麻烦了。”米列亚伸手拿出一枚神徽,仔细地佩戴在安苏胸口,整理了他衣领,“我刚刚已经把名单和位置交给伊凡队长,你的身份可以连络当年被清洗的雷神之光精锐们,你自己小心。”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安苏看着他,目光里的疑惑没有掩饰。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可以远远不止这些。”米列亚神情略有怀念,“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用神徽向教廷求援。”
他打了个呼哨。
“这是城墙上。”安苏无语,这里怎么可能有马上的来。
米列亚只是微笑,下一秒,一匹极为骚包的白色骏马张开双翼,从远方天空瞬息而至。
“安苏,你的路还很长。”米列亚从容地骑上白马,“每一任的紫罗兰剑主都是传说一样的人物,我期待你如你母亲那样打败我,到那一天,我就是你的。”
他在马上俯下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然后瞬间一个起落,消失在云层里。
我就是你的……
就是你的……
是你的……
安苏努力按住心跳,这也太基情四射了,关键是我为什么还那么期待。
美男什么的,魅力有这么大么?
虽然因为法医这个职业让我成了快大魔法师找不到妹子,但……
但男人好像也不错啊!
安苏捂脸。
居然就这样脸就红了。
然后他很快想起正式骑士的话都是有效忠对象的,而且一经认定就和古代的女人出嫁一样必须从一而终,对了自己当年好像对那该死的二王子效忠过……
扯吧,那是安苏效忠的,不是我。
安苏揉脸,其实对方说出自己名字时,他那种震惊几乎是一种本能。
因为米列亚苏里恩真的是一个太如雷灌耳的名字,与他死去的母亲,埋骨之地的黑暗大君,北方草原的兽人王,奥法协会的会长都是成名以久的圣阶强者。
这里的职业等级都是一至九阶,九阶过后就是圣阶,而一二阶的强者都已经是一个镇里的顶尖了,六阶基本就是军团长极别,都是可以左右战争局势的大人物。
而安苏现在是二阶,但他有着高级剑术加传说级的装备,平时靠着紫罗兰之剑的杀伤力越阶杀敌如砍瓜切菜,但他估计了一下,面对五阶的时候就很难赢,看到六阶就要跑,对这样的强者相差跟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不过好在六阶的话整个西南行省有没有十个都难说。
我还年轻,以我的速度,到达他那种级数,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这样想着安苏回到楼下,准备去见那个队长。
……
房间是空的,没找到人。
他问了安娜,才知道队长和之前的那位流民首领勾搭到一起了。
“他们吵的很厉害。而且不许我们靠近,”安娜非常担心,“好像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安苏去看了。
才到门外,就听见里边的争吵。
“……对一样的脸!一样的气势!”那流民首领冷笑,“但他不是女公爵阁下,她已经死了很久,安苏阁下他自身难保!”
“那又如何,你忘记当年我们是怎么发下誓言的吗?”伊凡的声音在极力压抑怒气,“那个废物根本管理不了赫拉加兰,看看他做的事情!清洗雷神之光,杀死难民,追杀小公爵,害死一手将他带大的亲生姐姐,只有小公爵重新继承爵位,我们才有未来。”
“你愿意向当年的战友举起剑?”
“当年的战友还有多少?”
“闭嘴!”安苏推门走了进去。
“阁下。”两人同时低头。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按照贵族法律,你们如今都是我的农奴,你……”他一手指住那名流民队长,“叫什么名字?”
“沃林。”那个男人低声道。
“你以前在雷神之光的什么职位?”
“我是第三军团十九中队的小队长之一。”他的声音更低了。
“你说我自身难保?”安苏看他一眼。
“安苏阁下,您都可以放弃紫罗兰的荣耀沦落为劫匪难道还不是自身难保吗?”沃林冷淡地道,“就算你在这站住脚又如何,只有贵族才能拥有封地,你现在就是一名平民,等到山地人打进来您这里就是前线,打算再为紫罗兰家族守土吗?人家认你的情吗对不起恕我直言了。”
“很会说话啊。”安苏冷笑一声,“如果是首都的贵族,你现在已经被一刀两断放上一枚十字架了(葬礼祈祷时尸体都要放个十字)”
“如果能让阁下你明白自己的处镜我不介意提早放上。”沃林平静地说。
“你对我不满?”安苏问。
“……抱歉,一时冲动。”沃林低头,“我刚知道您的身份。”
“米列亚对你说了什么?”安苏懒得理他,问另外一个人。
“他说如果想要聚集势力,请善用您的身份,当年雷神之光被清洗掉的,都是各个基层部队一一选拔,最忠心的士兵。”伊凡从怀里拿出一本羊皮卷,“这是他要我给你的。”
安苏接过,随手翻了翻。
上边的墨迹还很新,第一行就是大大的标题:军队使用概论
1、普通士兵方阵的优势与缺陷
2、地形的认别与应用
……
这是临阵磨枪吗?
安苏把羊皮书收好:“你们会训练士兵吧?”
“当然!”两人说的斩钉截铁。
“训练过多少人?”
“我们都是百人队的队长,”伊凡说,然后加上一句,“本来当时我就要晋升成千人大队的队长了。”
“明明是我,当时我们俩的战斗还没开始。”沃林高傲道。
“随时可以分出胜负。”伊凡顶回去。
“你现在这样我下不了手,等你养回一点肉吧。”
“那时你别哭。”
“够了!”安苏皱眉,“如今春耕还早,我们收拢了数百流民,你们各从其中招募一支五十人的队伍,两个月之后比试,谁的部队获胜,谁就是这支百人队的队长。”
两人同时点头。
安苏想了想,又补充道:“队长可以学到紫罗兰之剑的基础剑术的第一章。”
伊凡手指顿时一个哆嗦。
沃林脑门的汗水瞬间就下来了:“阁下,您这是想让我们不死不休吗?”
“一个人的强大不是真正的强大,”安苏冷淡地说,“我不怕别人追上。”
没有压力,哪来动力,在安苏眼里,武力从来不是一切,但却是保住一切的基本。
千里之外,西南行省的首府。
随处都是紫色花朵的平原美丽丰饶,瘟疫还不曾来到这里。
平民的生活虽然艰难,但却稳定,没有山林的遮掩,这里的盗匪稀少,安宁而祥和。
抱着一束红艳的玫瑰,米列亚神情寥落,走到上一座方形的石碑上。
古旧的石碑上生起青苔,几乎将上边的字迹掩埋。
“我又帮他送花过来了。”米列亚叹息着说。
“我问他要不要代他亲吻一下墓碑,然后与他大战了一整天,差点耽搁了要事。”
“你儿子最近变了很多,以前的他,就算要清剿盗匪,也不会杀人的。”
“你也不要担心,男孩子,总是要有点血气的。”
“他已经要疯了,从万里外的异大陆回来,找到控制瘟疫的办法,却知道你死了,他要当年害你的人统统陪葬,为此不惜把染疫的尸体抛进城里。”
“当年你要我瞒他你的死讯,现在我和他朋友都没的做了,更劝不了他。”
“安苏还不知道他父亲还活着,我也不知怎么和他说。”
米列亚小心地清除掉石上的苔藓,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张妩媚倔强的面容。
“那个承诺完成,你我之间的契约,就算结束了。”
第14章: 问题
冬日暖阳从圆顶的窗户里泄下,斜斜地洒落在石层里,驱散了晨曦的那一丝冰冷。
安苏坐在窗边,就着太阳阅读着手上书籍。
这书写的很浅显易懂,图文并茂,虽然带着皮革特有的腥气,但习惯了反而会觉得那味道奇异提神。
安苏静静地关上书。
从米列亚在他身边出现,他就自然地回忆起了以前。
也回忆起了让他失去一切的那场战争。
三花之乱。
如果没有记错,那场战乱的起源,就是这种瘟疫。
故事很长。
当年生活在山地的萨克人以山货换取粮食,想要渐渐地踏足了农耕,接触了帝国的文明,他们没有异议地成为帝国的一部分。
但是帝国却只把这些山地人当成贱民,苛以极重的税赋,更因为山地人身强力壮,成为奴隶的上好人选。
捕杀与镇压,帝国的政策终于激怒了这个民族,于是,反抗开始了,山地人不再以货易货,而是开始掠夺周围的其它帝国人,他们熟悉地形,人人都是猎手,帝国一再征讨,乱局持续了数百年,终于成功的将山地人驱逐到龙脊山的西面。
西面的龙脊山只有狭长而贫瘠的山地,然后就是茫茫大海。
在被帝国驱逐到龙脊山西方之后,萨克逊人无奈地向西海岸发展,并建立了自己的基逊王国,耕地太少,他们的粮食严重短缺,不得不向海洋发展,变成一个盛产海鱼、珍珠、皮毛和美人的国度,为了生存,他们的船只渐渐地从只能在近海捕捞,发展到远海,甚至找到了一条可以到达异大陆的航线。
那里有着强大的国度,还有美丽的布匹,精致的象牙,以及自种珠宝,萨克逊人靠着海洋渐渐富裕起来,他们的都城每年都有来自各地的商人,用大量的粮食、武器与他们交易。西南行省的紫罗兰家族紧靠着这块繁荣的国度,依靠征税得到了大量的收入。
那段时间,西南行省与萨克逊人的贸易迅速让紫罗兰家族的实力压倒白蔷薇与金鸢尾家族,甚至危及到王室的统治。
然而,远洋贸易带回来的不止是财富,还有瘟疫。
一种疾病开始在萨克逊人的王国里蔓延,那就是黑死病。萨克逊人有一半死在这场灾难里,许多人他们逃亡并成为难民。
那时安苏的记忆并不是太清楚,那年他还只是一个学剑的孩子。
只是知道母亲收留了非常多的山地人,虽然将他们分开隔离,但也请出了很多牧师去治疗控制。
紧接着就是舅父的妻子因为瘟疫死亡。
舅父要杀光所有活着的山地人,母亲的阻止竟然直接导致了紫罗兰的分裂。
白蔷薇、金鸢尾与王室迅速站在了舅父的那一边。
母亲本来可以阻止的。
她的能力,没有人可以阻挡他。
……
安苏努力按住额头,似乎又浮现起母亲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地上的血迹浓的触目惊心。
他依然想不明白,几乎是世间第一强者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个在三花之乱时,一式生命凋零,重创整个王室联军的母亲,怎么会那么容易的倒下?
从母亲去世,他一直被软禁着,甚至不能看到母亲下葬。
另外……母亲去世后,那些逃亡的山地人大部分退回了他们那染疫的国度,还有不少的人被那位舅父杀死。
不过,有一个人一定会清楚。
心中疑惑很多,安苏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他把心思放在了其它事情上。
青霉素的提取已经上了正轨,虽然是土法制取,但效果还是有的,只是产量有点过低,但对于这里就几百人,哪怕算上农庄里的居民,也差不多够用了。
珠宝工匠也成功为他打造了三只银制的注射器,离他的标准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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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光从地平线上跳跃而出,西南行省的北方,利匹兹堡附近的农庄里,居民们正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普通的农夫拿起了锄头,他们的农田在城堡的周围。麦田的粮食已被收割,但这里的土地总是有很多有石头,在春耕时崩坏重犁,在农闲时,他们会将地里的石头捡出来,同时也寻找田里是否有收漏的土豆,找到时,那就是一顿美食。
收到一车石头时,可以用来修缮城堡,充抵一点微不足道的赋税。
妇女们从收获的麦子里拿出一部份,在风车磨坊前排起长队,风车是贵族的产业,他们每使用一次都要交出一部份粮食做为费用。
远方的野山羊悠闲地啃食着枯草,没有人去捕捉,这些都是领主的财产,捕捉就是重罪。
突然,山羊们似乎惊慌起来,成群地向远方逃离。
农夫们并没有在意,他们依然进行着自己的劳作。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由远而近,似乎将大地也震动起来。
劳作的人们抬起头,豁然看到无数黑色的骏马连同他们的身上那身着黑铠的骑士,如同一道恐怖的潮水,自远方天际席卷而下,将大地也践踏的痛苦呻吟。
“是埋骨之兵!”一名农夫发出了惊惧的呐喊。
“快逃!”
然而,平日绝不与生者相见的黑暗骑士们却丝毫没有在意脚边的的几个蝼蚁,轻易地远方大地掠过,被黑色马蹄践踏过的土地凝结出刺骨的冰霜,如同通向地狱的道路。
他们扑向了那屹立在晨曦中的巨大城堡。
为首的骑士全身掩盖在漆黑的铠甲中,斗篷在奔跑中上下翻飞,就连掠过他身边的温风,也瞬间凝结出肉眼可见的冰屑。当越是接近那高大的城堡,自他身边纷飞的雪花就越是清晰。
没有军令,没有呼喊,厚重的大门瞬间被凝结在冰雪之中,又在下一刻轰然龟裂崩塌。
面对那空旷的入口,为首的骑士高举长剑,斩下第一颗人头。
……
安苏又一次见到了米列亚。
对方给他带来了最新的北地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