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抬眼就看到等在村口不远处的言诚，打招呼道：“阿诚，在这等的时间久了吧。不是让你晚些出来的吗，外面怪冷的。”
言诚笑了笑迎着走过来：“叔，不冷，我也是刚出来。早上喝的热汤面身上暖和着哪。”
言诚走到言山跟前问了好，又对着骡子车里的几个人打过招呼就跟着大伙一起进城了。
等到了镇上看着挨个下来的人，独独没有言小鱼。言诚难掩失落之情，向着言山询问道，“叔，小鱼没跟着啊？”
言山见他这般表情不禁又想起言顺昨天的话，心下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惜了。
“恩，小鱼昨天去山上耍有些着了凉在家养着没出门。”
言诚点点头有心再询问了两句去又觉得不好，只得便停了话。众人来时都已经盘算好了买什么，这会就找了看车的车行将车放下后约了走的时间就分头去买东西了。
第三十章：自我催眠
言诚背着筐子在镇子上走着，心里却想着言小鱼是不是真的病了，一时间心情低落得很。
“你这是去哪啊，来了这么多回了这是不认路了！”郑老头站在门口看着过了门口，却依旧低着头往前走的言诚直犯嘀咕。
言诚被打断了思路，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早就到了郑老头的药铺，眼瞅着就要走过了，奔着清河里去了。
“啧啧，一天到晚瞎寻思什么哪！大冬天的莫不是要去清河里洗洗澡凉快些。”郑老头满眼地鄙视之情。
“郑阿嬷这是又去兖州了吧，老头子你这火气可是又上来了，阿嬷没留点清火气的药给你啊。”言诚也不恼，笑嘻嘻地打趣着。只要郑阿嬷一回兖州去看望儿孙，郑老头的脾气就蹭蹭地往上涨。
“哼！还不进来，”郑老头见他嬉皮笑脸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进了门。
言诚跟着进去就见店铺里大多的东西都已经下了架。桌子也都蒙上了布，一看就是准备走的样子，怕是郑老头本来是要与郑阿嬷一起去兖州的，只是等着自己来拿银钱耽搁了时日。顿时有些愧疚，连忙作揖道：“老头，你说你跟着阿嬷一起走就是了，我这里不着急，等你回来再给我就是了。”
郑老头何等聪明，见他四处观望的时候就知道他心中想什么。只是刚才在外面被他一通挤兑心中有些个不爽，便是在等他来服软，这回也是见好就收。
“哼，算你小子有良心。我这趟去兖州有些事情，怕是过了清明才能回来的，你这边又是急着用钱，好不容易干着短工挣来的银钱，小老头不能耽搁了你花。”边说边伸手将一个钱袋从腰带上解下来扔给言诚。
见言诚垫打开看了一眼露出一丝惊讶连忙又堵道：“那里面多出来的银两是你阿嬷给你的压岁钱，你且收着就是。要退也别给我，要不回头又要念叨我了。”
言诚笑着点点头心里感激得很。这郑老头与郑阿嬷从不对他的事情多过问，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帮着自己，也不让自己难看。
“哎，你自己凡事都要长些心眼。”郑老头看着认识了不过半年的小爷儿从最开始的直爽洒脱变到今天的稳重心下叹息。成长是好，历程却也艰辛啊。
“要小老头说啊，你就是太看重那些个虚的东西。自己喜欢的还是要抓住的好，你只顾着定下的婚约，可是我看着人家半点也不顾，你又何必守着。”
“莫要委屈了自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人送信去兖州的‘清寂酒楼’。小老头虽说年龄大了，但是一些小忙还是能帮上的。”郑老头边说边往后院走去，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看着言诚叮嘱道：“还有啊，我觉着上次你领来的小哥儿很是不错，等着我和你阿嬷回来了记得领他来玩玩。”
见郑老头走去后院，言诚识趣地转身离开药房，临走前帮着把门关好了。
点着口袋里的银钱，自己做工加上郑老头给添的银子，也是有三十两之多。这样阿爹过年时来换药的钱是肯定够了，也足够一家过个好年了。或许他还可以试着拿一部分钱去言巧儿家的一趟。郑老头说的对，该做的事情就应该下决心。
想到这言诚的心也轻快起来，一路小跑着去镇子东头的市场，预备着多称上些肉和骨头，阿姆这阵子舍不得吃喝，瘦下来不少，倒是该补补的。
只是将要离开的郑老头没有未仆先知的本领，不知道将来有一件事情会让他如此后悔此时的离开……
言诚亦没有想到，事情发展会向着难以预料的地方而去。此后即便他再后悔自己不够果断也已经无济于事……
且不说以后会怎么样。言小鱼此刻的心情却是烦躁得很，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树底下拿着根树枝子轻轻地抽打着傻狍子的屁股，看着他屁股不停地炸白花。
他昨天本来就被言巧儿和言诚的话闹得心烦意乱。后来阿姆又添乱一般的灌输他大半天小哥儿出嫁的事情，搅得他一晚都没睡好。
许是孤儿院待得太久了让他没有安全感。昨天阿姆一说起来，他就觉得阿姆这是要往外赶他。虽然他心里也明白阿姆说的就是这里的习俗，但是本能上还是无法接受。言小鱼这会子也是无缘无故地钻了牛角尖，怎么也爬不出来。
“呜呜呜……”
听着傻狍子地叫声，看着它无故的眼神，言小鱼总算是良心发现扔掉了手里的树枝，起身去后院子里给鸡、鸭喂食。
一边喂鸡一边继续想着刚才的事情。言小鱼从心里觉得一定是自己当时是被言诚救上岸，有些雏鸟情节，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他，要不自己怎么会接受不了“小哥儿要嫁人”的说法那。
他心里多少还残存着自己是个男孩子不能嫁人的想法。这样自欺欺人地解释瞬间说服了自己。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停的给自己灌输着言诚只是一条一尾巴将自己扇上岸的“黑鱼”。他俩是天敌，应该是对立的……
等到快把笼子里面的鸡鸭撑死时，言小鱼对自己的催眠总算成功，他成功将自己揪了出来，并建起高高的心理防线。在确保自己不会再乱想后，言小鱼投入到家务中去。
等到李秋儿他们进门时，就看见地面整洁，院子里的物件摆放的整齐。滚烫的热水也刚好上桌，惹得苏青儿对着言小鱼一阵得猛夸，直夸的言小鱼不好意思。其实他并不是有意如此，但是看着阿姆也一脸高兴只得把话头咽下，笑着给众人舀水洗手盛饭。
“小鱼是长大了听话多了。”看着言小鱼偎在墙角睡熟过去，李秋儿对着言山夸奖道：“我昨天说了他一句懒，看着他今天不起床，想着他这是要和我闹脾气，这没想到，他是在家里干活来着。”
“那是，我们家小哥儿最是听话。”言山一脸得意。
“哎。”李秋儿看他这幅表情笑着摇摇头。“看你高兴地，这不是小哥儿该做的吗。我寻思着过段时间也是时候开始给小鱼打听人家了。”
“恩，小鱼还小再等等吧。”言山表情带了几分疲倦。“行了睡吧，今天跑了好多牲口市场才买到驴子有些累了，明天还得早起给它弄些吃的，刚买来可不能病了。”
李秋儿也没多想点点头挨着言小鱼睡了。言山转身吹灭了灯，心下却有些复杂。
这言巧儿家不停地闹腾他是不看好这桩婚事了。而且自己生病的兄弟求着他了，小鱼这婚事还是先留留吧，反正小鱼还小。
寒冬慢慢的覆盖整个言家村，本来就清闲的农家人更是不爱出门，躲在屋子里猫冬。与此相反的是言山和李大柱家里，因为定亲热闹得很。
言家村这边的习俗定亲仪式并不太隆重，前头的三礼已经走完了，一般在定亲事这天就是纳吉和请期。
一大早的言大力就从床上爬起来。这可是他盼了多少日子的好事了，要不是昨晚被阿姆压着，只怕是连觉都不想要睡了，直接大晚上就去李梅儿门口守着！
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言大力特地地接了盆清凉的井水洗脸，瞬间就精神抖擞起来。
“爽！”抹了把脸上的凉水，言大力大笑着。
“大冬天的你就作吧！”李秋儿赶紧的拿了个干毛巾扔到言大力脸上压着他擦脸。
“今个是大喜日子，我可不想训你，你也给小哥儿带个好头。别在这捣蛋！”李秋儿看着老实下来擦脸的言大力无奈地摇着头。因为这会李大柱家已经开始来人了倒也不好大声的说道，只能压低着声音笑骂道：“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快擦干净了！一会阿诚他们就来了一准的笑话你。”
“怕啥，谁还没有这时候，到时候我再笑回来就是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言大力今天整张脸一直带着个笑容。
李秋儿懒得搭理言大力匆匆的走回屋子去，只留下幸灾乐祸的言小鱼咯咯地笑着。
李秋儿在屋里收拾了饭菜就在院子里摆饭桌，等着帮忙的人来了以后开饭。
言家村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大部分都是一个宗族的，一家里但凡是有个红白喜事都是要请了村子里的长辈亲戚坐坐。言山和李秋儿本身在村子里的人缘就是好的，这回虽然只是定亲，来的人却是不会少的。
等到李秋儿将面从锅了捞出来，帮忙的人就陆陆续续都来。这会来的大多是和言大力一般年龄的人，乘着早，来帮衬着搬搬桌椅，收拾院子干点杂活。
第三十一章：大力定亲
言大力和来人见了面都嘻嘻闹闹的。带头进来的是村子里里正的小儿子言岗，平时和言大力的关系最是好。跟李秋儿打过招呼后就拍着言大力的新衣服一个劲地嘲讽他。
“这是癞蛤蟆终于吃到天鹅肉了，瞅瞅你这眉眼的，这眼瞅着是要往天上飞啊！”
院子里的众人听了都哈哈哈地笑着，没一会就都闹成了一片。
李秋儿心里知道今天家里要来不少的小爷，一早就让言小鱼进了屋子里。虽说是喜事，但是小哥儿也不好自己待在小爷儿堆子里的。
对此言小鱼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其实他更想跟着这群小爷儿一起忙活，看看这边的习俗。但是在看到第四个对着自己脸红地说不出话的小爷儿后，他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乖乖地进屋待着。
村子里的习俗是定亲事时，小爷儿家里带着礼品去小哥儿家送联袂贴子。这边一伙人吃好了热汤面，就都收拾妥帖了，抬着一早准备好的东西出了门。
两家人本来就挨得近，但是这“晒聘礼”可是要给村子里的人看看的。索性一群大小伙子也不嫌累，咋咋呼呼地抬着东西围着村子里转一圈再回来。
言大力在前面带着路，一群小爷跟在后面抬着礼品盒子。这定亲礼是按着村子里的习俗来的，两坛酒，四批布，六斤肉，八九样红果，都是准备妥帖的。这是大家明面上定下来的规矩，至于其他的，就看双方怎么商量了。
这村子不大，年轻小爷儿脚程又快，不一会就转了回来。等到了李大柱家，那边也都是准备妥帖了。
回礼的东西也是放在礼品盒子里面。盒子面上放着一双稳跟鞋和一条红腰带。这是小哥儿亲手绣给小爷的，也是要当着长辈的面亲自给小爷儿穿上。
李梅儿虽说一开始就知道这些过程，可当着众人的面给言大力穿鞋换腰带还是止不住地紧张。穿了半天就是提不上鞋跟去。
刘瑾止不住地打趣着：“梅哥儿，这可不能愣头穿啊，该问的话你可还没说那。”
这话音刚落，旁边那些个看热闹的也直嚷嚷着赶紧地问，特别是跟着言大力一起来的几个小爷儿，声音大得恨不得村子里的人都听见。
李梅儿登时尴尬地抬不起头来，等着众人再三地催促后才低着头问道：“我且问你，这鞋子稳不稳？”
“稳，自己哥媳做的鞋子最稳，穿上后咱俩这辈子平平稳稳不分离。”
李梅儿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想着自己绝不能在众人面前跟旁的小哥儿一样羞得连话都不会说。想到这，砰砰直跳地心总算缓和下来，一抬头就看见傻笑地见牙不见眼的言大力。
“……”看着这样的言大力李梅儿终是破功了，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他好像有些后悔了，面前这个傻子他不认识，能不能不问了。
“吆，不是还有一句吗？”
“就是啊，赶紧的！”
一旁地催促声提醒着李梅儿“后悔”也得问。
“那这腰带紧不紧。”李梅儿努力地忽视言大力的傻样，低着头问道。
“紧！”言大力大声地回答道：“把咱俩绑的牢牢靠靠不离心！”
“哎呀！成了！看大力嘚瑟的！”
言大力的话说完，刚才就乱哄哄的院子一时间就炸开了锅，到处是笑闹声。
“行了行了，都赶紧入席吧。”李大柱笑呵呵地催促着众人往屋子里走。“今天我家喜事，谢谢各位乡亲帮忙，大家都吃好喝好。”
言小鱼在屋子里偷听着外面热闹声，心里一阵阵地发麻。这定个亲事还这般折腾，又是绣花又是问话的，真是替李梅儿累得慌。不过自己不能到现场“调戏”下他，也是挺可惜的。
“小鱼。”李秋儿推了门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容。今天是自家小爷儿定亲，他可是高兴得很。“走了，你去你大柱叔家和初九他们坐一起吃饭，这边还得来人。”
“哎。”言小鱼应了一声，收拾了衣服跟着走出去。就见自家院子里很多人忙活着，厨房里炒菜的，等在外面端菜的，到处都是笑闹声。
“阿诚，歇着干啊。”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了赶着驴车往这里运送桌椅的言诚，李秋儿笑着上前要帮把手。
“差的应该不多了，本来说好让你替你父母来做席的，现在倒好成了干活的了。”
“阿么，这边我来就行。”言诚挡下李秋儿的手说道：“阿么快别这么说。大力定亲我帮忙还不是应该的，你要真是让我在那里干坐着我才真着急了。”
言诚一边将驴车上运过来的桌椅递给旁边帮忙的小爷一边说道：“这是最后一趟了，我刚才数过了，这就够用的了。阿么你不用管了，去那个院子里忙活吧，这边炒菜、上菜、摆桌子啥的我来办就行了。”
“哎，那成，我去那边了。”李秋儿笑着点点头转身往李大柱家走去。言小鱼跟在后面看了眼言诚，却终究没有说话跟着阿姆走了。这是自那次山上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一时间倒是真地想不到说什么。再说这会兵荒马乱的，也没心思话家常。
言诚看着言小鱼的背影低着头挑了挑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再忍忍，等忙过了这几天，等他到言巧儿家事情说开，一切就会好起来……
等到言小鱼进了吃饭的屋子，才发现和上次去村子里那户人家坐席时差不多。还是那些个小哥儿，只是这次独独少了言巧儿。不得不说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从认识到自己对言诚的感情，在面对言巧儿就好像少了那丝理直气壮。
“小鱼，来这边坐。”言初九看见站在门口的言小鱼赶紧地招呼着他过去。
“嘿嘿，这次咱仨还是坐在一起。”言初九指着面前摆着的三个碗笑眯眯地说道：“只不过李梅儿这次席面可是吃不痛快咯！”
“怎么着？”每次看到言初九，言小鱼都会不自觉地被他感染。初九性格坚强得很，什么难事都不放在心里。处事直接、洒脱，比好多的小爷儿都要强。两个人总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不知道着啊，这定亲的时候新人也是要给各个席面的客人敬酒。”言初九拿着筷子轻轻地敲打着面前的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