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民也不催,只恭立在一旁静候,可他双眼早已写满焦灼。
突地她想到了什么,急问:“那日来的几个和尚离开镇子了没?”
村民摇头:“没有,清为大师说要与清泉镇共进退!”
净然也在里面,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走,凤晟音暗自想着,自己必须要护得净然的平安!
“你尽快下山,”凤晟音吩咐道:“让长老们把镇子里的人安抚好,我一会儿就下山,告诉长老,我定会与清泉镇共存亡!”
“是”村民朝凤晟音躬身深拜后,火速离开,朝山下跑去。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嘲讽道:“一介弱女子,能救得了清泉镇?”
知他拿自己昨日的话堵自己,凤晟音反击:“你有本事,你来救啊!”
“一个小小的清泉镇,若是想让它完好无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玦闲闲道出,唇角笑意十足,一副平定七国亦不在话下的模样。
“就凭你?”凤晟音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丝毫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我不相信。”
玦闲庭信步,负手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站在院门外,朝山下眺望,“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反问:“什么交易?”
“清泉镇今日之灾,我若能化解,你跟我走。”
“去哪儿?”
“不论去哪儿,我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边。”
凤晟音选择了沉默,此时此刻,她担心的是净然。
玦安静的看着她美丽的侧颜,他不了解她不要紧,看不懂她都不要紧,带回溟间,仔仔细细看个清楚明白。
“三天。”凤晟音偏头看向他,“你护清泉镇三天,我跟你走。”
想都不想,玦便点头,温雅如玉的笑道:“好。”
“那我们赶紧走吧,从这里下山也得小半天的时间,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闭上眼睛,”玦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闭上眼睛怎么走路啊?”虽然问着,凤晟音却也听话的闭上眼睛,任由玦牵着自己走。
玦脚步一停,凤晟音不清楚状况一下子撞到他身上,睁开眼叫道:“喂,你怎么停下也不说一声?”
入眼处泉水喷涌,街上家家户户都出来了,密密麻麻一堆人正站在街心,听候那个叫孙长老的安排。
(以下凤晟音的身份不再有了,称龙浠)
怎么眨眼之间便从山上来到山下,龙浠本想问问玦,但看见前方乌压压一群人,心想回头再问,遂抬脚上前想去找他们,然手底一紧,她被玦拉住。
她回头看他,玦笑如春风:“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实话实说:“没有。”
仿佛料到她如此,玦扬声笑道:“没有你走过去干嘛。”
“先过去看看啊,看看他们有什么对策啊?”
“他们能有什么对策,”玦笑看于她,眼底带着一丝眷宠,伸手轻轻替她拢了拢耳边的发,“我教你,你去告诉他们,这清泉镇四周被布下法阵,外面的人发现不了这里。”
“法阵?”龙浠楞问:“难道是我以前布置的?”转而一想,“不对啊,那些陆陆续续来避难的村民怎么发现的?”
玦避开她的问题,只宠溺一笑:“或许是机缘巧合才让他们发现的,毕竟人数不多。”
“有道理。”龙浠松开他的手,“那我过去了,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凉快去。”
说完便跑向那人群,只留玦一个人在原地摇头失笑。
龙浠跑到孙长老旁,接受众人参拜后,将玦的话添油加醋道于大家听,镇上的人们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的安全获得了保障,再次跪下身来朝龙浠叩拜,清为大师也重重向龙浠施礼,龙浠甚为开心,远远朝玦做了个鬼脸,玦直直站在不远处,身形修长清峻,面如冠玉,笑看于她。
待大家起身后,孙长老提议为庆贺此番平安,提议今晚大摆酒席,宴请龙浠和清为大师他们。龙浠刚想以眸相询玦的意思,却发现他人已经消失不见。略一想,或许他不喜人多,便不再管他。
玦就是溟玦,溟间的王,此刻他早已飞身上天,冷然站在厚厚的云端上,垂眸细看人间发生的一切。
那村民口中所说的卫国和赵国,正在龙浠山的边界处交战,许是这场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两方都蓄势很久,所以这仗才胶着数月难分高下,只是看目前情形,其中一方节节退败,另一方则步步紧逼,依照此形势,不出一日,定会将战火烧至清泉镇。
溟王手底一翻,虚握一片浮云,云气淡薄,透着清紫光芒,似有祥瑞隐含其中,他眸心微闪,往清泉镇的方向一瞥,手臂一挥直指清泉镇上方天空,冷声道:“去!”
那片紫色祥云瞬间如箭矢带起一条条长长的云带射向清泉镇,那速度极快,转瞬便至,在抵达清泉镇头顶天空处时,那祥云蓦然化作一片轻纱罩缓缓下沉无声无息的笼罩住清泉镇。
待完全罩住后,那祥云纱罩上流转起丝丝紫光,交错相叠,将清泉镇护在其中。
这一切龙浠全不知情,只一心沉浸在净然那里。
因为清为大师来找她,希望她能发发善心救救天下黎民百姓。
龙浠断断续续听着清为大师的劝说,一门心思看着门口安静站立的净然身上。净然似是察觉到龙浠的目光,纠结的抬起眼眸朝龙浠看去,一触到她回望的眼神慌忙闪退。
那种饱含感情的眼神让他不知所措,净然不知为何她会有这种眼神,也承受不了这种眼神。
龙浠拒绝了清为大师的请求,她告诉清为大师,她要在三天之后离开这里,清为大师忙追问她要去到哪里,龙浠摇摇头,不置一词。
一想到要离开净然,心底怅然若失,她暗自想着若是能拿到红琮珠,说不定能回到乾国找楼信彦,离开未尝不是件坏事。
净然听到龙浠要离开,心里突然一阵失落,忙默念阿弥陀佛,驱赶这种不适。
第六十九章:自欺欺人
当溟王再次来到清泉镇找龙浠时,她人已微醺。
将这清泉镇安排妥当后,溟王回了一趟阴溟地府,查了所有的生死卷部,皆无龙浠和彼岸二人,随后他又翻看了数千年之内魂魄往生投胎或处死的记录,也全无二人。
无数谜团堆积心底,他再次返回到龙浠身边。
远远望着,数百人的狂欢,筹光交错,一片哄闹声,溟王沉静的站在街角一隅,只一眼就看定那个妩媚明丽的人儿,面色微红,秋水剪瞳里似有潋滟柔光,明明有醉意,却仍从容不迫的迎上敬酒的人,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敬来的酒一饮而下,照杯一亮。
酒虽是为粮食,饮多了也醉人,龙浠怕自己再喝下去会失态,婉拒了几人自那席上悄悄退出。
来到西边一处偏僻地,青草连绵,夜色沉静深幽,龙浠席地而坐,深深叹了一气,仰头遥看天边星辰,满目繁星,清晰明亮恍若近在咫尺。
若说她没醉,却是目色迷离,若说她醉了,她却依然清醒的坐在这里。
身后脚步声响起,龙浠头也不回道:“来了。坐吧。”
那人坐在她左侧,轻声喊道:“姑姑你,没事吧。”
霎然回眸,望见一双清澈的眼,不想是净然,龙浠微讶道:“你怎么来了?”
一双眼睛在看到龙浠的瞬间慌乱,眸光左闪右避,不知该看哪儿,“我,我怕姑姑有事,过来瞧瞧。”
龙浠侧过身来,深深望着他,“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只听我说,好不好?”
净然点点头:“好。”
许是酒劲上头,龙浠紧盯着净然的眼眸,恍惚之间,想起楼信彦,她在那次岩洞之战后有去猜想楼信彦就是雾十,但没有证据。她跟雾十天天在一起,对他的背影十分熟悉,就算楼信彦以披风遮挡,以面具遮面,可那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亦是无比熟识。所以当她摘下楼信彦的面具时,意料之中。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楼信彦误以为她死了,伤心欲绝之下求得她的宽恕并对她表白。
表白,还有那个吻,龙浠微微一笑,很怀念那个吻,感觉就像在昨天,她是个不小心迷路的孩子,而他在家等着自己回去。
龙浠多么希望,楼信彦能有通天的本事,从跨越千年来寻她,找到她,柔声跟自己说一句:我们回家。
而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安静的在这里等他,等他接自己回家。
她想跟他一起回家,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楼信彦说,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听听他的想法,可惜……
忽而,龙浠侧眸看看净然,秀眉一挑,扬唇笑道:“他听不见无妨,我把话说给你听,也是一样。”
净然一愣,却听龙浠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声音飘渺,像是自言自语。
“我能等你吗?
在那淡淡月光下,静静想你。
我能等你吗?
在那熟悉的地方,轻唤着你。
风里传来你的呼吸,云里映着你的笑意,
林里的鸟香味相依,我却孤寂。
我等你回来,向我依赖,
我等你回来,带着纯真的风采,宛如小孩。
衣上装满你的记忆,夜里的梦多么清晰,
冰冷黎明只剩叹息,如何忘你。
迷离的夜,飘响着无边境的旋律,
在耳边旋绕不停,能不能载着思绪的雨,带我找你。
纵然是梦想也罢,宁愿寂寞,放弃自由,
怎样也想抓住你的手,春夏秋冬,你的承诺,我会守候。”
两两相望,净然早已随着她极美的容颜、她的声音、她的话语痴到了骨子里。
酒不醉人人自醉,心脏砰砰直跳,脸颊发热,朦朦胧胧之间龙浠好像看见楼信彦正目光灼灼的紧盯自己,低低一笑:“傻子,吻我。”
见对方不懂,龙浠头一歪,俯身去吻他。
净然惶恐的想往后躲,却被她瞬时推到在地,一时间两唇触碰,酥麻如电,脑子空白一片,她的发散落脖间,带起一阵轻痒,躲也躲不掉,那唇间温柔深深的探入心底,撩动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欲罢不能。
身前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生怕他们听不见一般:“和尚不该是清修禅心吗,怎的与这滚滚红尘搅在一起?不怕损了修为吗?”
这声音如警钟轰鸣将净然打醒,他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龙浠,慌忙起身,极快理顺衣襟:“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向溟玦行礼,“一切都是小僧的错。还望施主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以免污了龙浠姑姑清誉。”
溟玦先是看了看醉着的龙浠,复又极为无心的朝不远处屋瓦房后淡淡一瞥,一道黑影隐隐绰绰朝这边看了看转头走了。
溟玦负手边走边道:“好。”走至龙浠身前,他俯下身子一个抄手将龙浠打横抱起,刚要转身,就听净然喝道:“你要把她带去哪?”
溟玦脚步未曾停顿,浑身一震,一股阴风登时大作,迷了净然的眼睛,等净然再次睁开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夜凉如水,清泉镇内纷闹声震天,而镇外一片黑寂让净然开始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切。
睡到次日正午,龙浠才悠悠醒来,头微晕,口渴的厉害,下床去找水喝,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碗米汤,触手一摸,温度不冷不热,刚好此时饮用。
这是在山顶的那件寺庙里,龙浠端起汤碗,边喝边环顾四周,很快的将汤喝完,她喊道:“玦——”
见无人应答,龙浠走出屋外,光照强烈,猛的刺了她眼,抬手遮挡,待适应了以后,她再次喊道:“玦——”
还是无人回应,龙浠嘟囔着:“跑哪儿去了?”
正说着,院门被人推开,玦一身月白色长衫走进院落,清清淡淡中透着一股尊贵,自有一番风华。
龙浠刚想问他昨天去哪里了,便听他道:“清泉镇的危机已然化解,你也不用再下山,在这庙里呆足三日,三日后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不能下山,我在山下还有……”
眼中猝然闪过一道不悦,玦一抬手打断她:“昨日已算一日,此刻已是正午,准确的说你还有一天半。”见她又想争辩,立刻道:“汤喝了吗?”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凭什么约束我的行动,在这一天半里,我愿意去哪儿去哪,你我的约定是在三日后,不是在这三日内!”
玦不与他争,只淡淡道:“那二十万大军应该驻扎在不远处,如果你想改主意,我乐意效劳。”
“你!”龙浠气急:“你拿清泉镇来威胁我!”
一想到她昨夜扑到和尚身上去吻他,玦的脸色一冷,声音暗沉:“是又怎样!若你乖乖听话,不仅清泉镇无恙,红琮珠我也会给你,若你不听话,私自下山,不出一日,我保证这世间再无清泉镇三个字!”
眸间锋锐深深扎在龙浠身上,看得她心中微凛。
偏巧生就一副倔强的性子,玦越这般逼她,她越步步锐利瞧给他看。
凤眉一挑:“好啊,我现在就回清泉镇,你若能灭的了这镇子,便连同我一起吧!”言毕转身就走。
“嘭”的一声,门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关上,龙浠用力去拽也打不开,愤然回头,看见玦正静默的看着她,右手食指上红琮珠正在打转。
“红琮。”若是能给她红琮,还用得着下山去见净然吗?
龙浠急忙上前,紧盯着红琮说道:“你是要给我吗?”
“是。”指间力度不变,红琮极快的旋转,黑白交替,光影交错,“我后悔了,若我现在把红琮给你,三天之约是否可以作罢。”
“可以可以。”龙浠飞快点头,伸手去取,玦一个闪身,让她扑了个空。
龙浠看向他,玦收起那红琮,闲适靠于墙壁,轻声说道:“给你可以,昨夜给那小和尚念得东西,再给我念一遍。”
“你,你”龙浠语滞,原来他昨晚在,那岂不是他都看见了,“偷窥别人!小人行径!”
“你不念?”玦意味深长的一笑:“那我念给你听。”不去在意龙浠惊讶的神情,他只彻彻底底的将她深深凝视。
“我能等你吗?
在那淡淡月光下,静静想你。
我能等你吗?
在那熟悉的地方,轻唤着你。
风里传来你的呼吸,云里映着你的笑意,
林里的鸟香味相依,我却孤寂。
我等你回来,向我依赖,
我等你回来,带着纯真的风采,宛如小孩。
衣上装满你的记忆,夜里的梦多么清晰,
冰冷黎明只剩叹息,如何忘你。
迷离的夜,飘响着无边境的旋律,
在耳边旋绕不停,能不能载着思绪的雨,带我找你。
纵然是梦想也罢,宁愿寂寞,放弃自由,
怎样也想抓住你的手,春夏秋冬,你的承诺,我会守候。”
这么长的一首歌词,饶是自己也记了许久,他竟然只听一遍就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龙浠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你以为自己在赏花,淹没在浓浓花海里无法自拔,谁料放在别人眼里,你与这花早已成为一道明艳的风景,被人欣赏、赞叹。
垂下眼眸,龙浠想起以前听林海的《守候》,这首词也是曲子下面系统自配的,昨夜喝了酒,不知怎么就将其念给了净然。
楼信彦会守候自己,会宁愿寂寞放弃自由的等着她,这一点龙浠从来没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