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语音,很绝望,我一度害怕她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别人都在说燕胜清生了个白痴女儿,但我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可是小妹,他们腐朽了是他们,你为什么要和自己的人生过不去?
然而我又比她到哪里去,她和小混混走了,我却把自己交给了一个男人。
“妈,以后,被打死前都别来找我,打死了再叫人通知我。”
她压抑不住声音地抽泣起来,可是我已经走远了,身后燕胜清在咒骂:
“你这婊’子生的是什么东西,啊?跟他亲爹一路的货色,死没良心的。”
那女人,只是呜咽哭泣,我就奇怪了,这么多年她的眼睛怎么还没哭瞎?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熟悉的街景,擦身而过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龙天泽走了,再次遇上这样的事,连个倾诉的人都没了。
第 9 章
我听罗少的话,留意起交朋友这件事。
从前我的世界差不多就只有龙天泽,总感觉只要他对我好就够了,本来朋友就不太多,后来稍微要好的几个都淡漠得差不多了,一来我不想和别人走太近,怕他们知道我和龙天泽的关系,二来觉得有龙天泽在身边,好像很多东西都不需要我去操心,有他就可以了,基本也就没了自己的生活圈,罗少既然知道我和他的事,我也就不避讳他了。只是我与他再好,也只是朋友,我没可能会对他提一些无理的要求,以致龙天泽跟我说分手的这几个月,一下子觉得生活没了目标,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也就突然索然无味了起来。
同事聚会的时候,我不再是默默坐一角落别人找我说话我才陪着说几句,有时候也会主动找别人说话聊天,发现剖开自己与人交流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公司里关于我是GAY的传闻,纯粹是吃饱了撑的瞎传,和我稍有点熟的也不会把这事当真,恐怕就算是那样他们也无所谓。
我开始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紧凑有序,白天上班,晚上找个几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唱歌,日子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只是有时候,越是热闹的场面,就越是觉得空洞。
秦雪总是对我表现出不寻常的好意,虽然年纪比我大个两三岁,长得也不是非常美,但是胜在气质,性格是属于温柔稳重型的,不似她那冰冷的名字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可重点是我对她能考虑作为女朋友的感觉很一般。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出去吃个饭,说感谢我之前帮她修电脑。
罗少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准备赴约,他这两月打给我的电话明显比起以前多了起来,得空也会常来看我的。我们聊天的内容也还是东拉西扯的什么都可以拿来说。
“在干吗?”那边说。
“梳妆打扮,美女有约。”我说。
“哦?最近很畅销嘛。”他揶揄道。
“可不是?”我回敬他。
“很意外呢。”语气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意外什么?”我说。
“意外居然不是男人。”
我去!
“人家姑娘比我大个几岁,很会照顾人,长得也温柔漂亮,正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很喜欢,说不定我老婆就是他了。”我添油加醋。谁让那货瞧不起人呢,恩哼。
“大几岁?能照顾你?你有多缺母爱,你就这点要求?”
“那还想怎样,我又不像你,一堆女人随你挑。小爷我没车没房,只有个算稳定的工作,有女人看上我不错了。”
“燕云飞。”
“说!”
“我大你三个月,我也很照顾你的好吗?”
“多谢你的照顾。”
“蠢驴。”
“喂喂,罗少原,你别以为只是小声嘀咕我就听不到,你这肥黑兔。”
“蠢驴。”
“狗熊。”
“蠢驴。”
啊啊啊,他不屈不挠地叫我蠢驴,我要暴走了。
“低智商,幼稚,不跟你说了。”我挂了他电话,懒得跟他罗索。白痴无聊成这样,真难以想象他上班的时候对着那些员工会是什么样子。
当晚我和秦雪一起吃了个饭,她说虽然别人在传我和那个男人好上了但是她却不这么认为,果然,我就知道是某些腐女在YY,都是网络惹的祸。
我想我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她在旁敲侧击我有没有交往的对象,我跟她说分了几个月了。她眉宇间不经意的舒展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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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乐重新碰见真的是相当意外的一件事。那天是星期天,公司在人才市场设了位置招聘新人,本来是李彬和我们经理一同去的,结果他老婆生孩子就由我替上了,这几年大学生多到满地爬,招聘会上满场都是找工作的人,黑压压的一片。
陈乐挤进来报名的时候我正在埋头整理表格,他应聘的是软件工程师,我们的要求是必须至少要有两三年的工作经验,他问我应届的可不可以,我才刚抬个头他就喊出了我的名字,高中毕业算算也有五年没见了,他叫了我名字都没想起他是谁,他说他叫陈乐,还一脸兴奋,好像中了头奖似的,我回忆了一下才突然想起来以前我们班有个物理课代表叫陈乐,眼前这位斯文清秀的青年与当年那个小个子男生的样貌这才渐渐重叠上了。
“是你呀。你怎么会是应届生?”我还真有点意外。
“我高复了一年。”他说到这个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又问,“我记得你成绩不错的,怎么会跑去高复?”
“志愿没填好。家里叫我复读一年,早知道工作形势一年不如一年,我那时打死也不复读。”他说着羞涩地笑,这一笑我倒将他过去的形象完完全全给记起来了,那是他招牌式的笑容,有点腼腆。
由于来报名的人实在太多说话不方便,我们只简单地聊了几句,他还特意向我要了联系方式说不管录取与否,有空约出来一起去喝一杯。
几天后他来面试,复试的时候被淘汰了。我最不喜欢外企的这种招聘方式,钻门找些刁钻的问题问应聘者,而且有些与专业根本无关,那些问题答得上能证明什么,答不上又能证明什么,要是一个人能因一个问题被人摸了个透那他还是人吗?
陈乐好像习以为常似的也没有特别在意,我说我没帮上什么忙,请他吃个饭。他倒也直爽答应了,倒是后来更巧合的是没过两天他竟然被我们楼下那家公司给录取了,于是又来请我吃饭,请来请去的,原来不怎么熟的两个人,就这么熟稔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说起一些高中时候的事。
“我记得你以前上课总是在课本下压着漫画或者武侠小说偷看经常被教师抓到,真羡慕你最后还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陈乐说话的时候还是这样温温柔柔的,语速不紧不慢,和风细雨似的。
我喝着茶嘴角还是忍不住要往上扬,“我那时是眼睛在看书,脑子在听课。”
“我就做不到你那样,必须要集中精神才可以。”
我心想要是你有一个一天到晚嘴不停地骂人的爸,你妈还时不时在一边哭上一哭,而你又必须在这样的环境下高质量地完成作业,你也会被训练得一心能二用的。
陈乐说起过去的事情绪挺高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历史老师说交课外习题本,不管有没有做,一律都要交上去,并且保证不批评任何一位学生,结果老师真的收到一本空白的习题本,他气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要罚你以后上历史课都必须站着。”
我自己竟然没印象上历史课的时候被罚站了,于是问道,“好像没有吧,你有没有记错了?”
“怎么会。你呀,那时竟然还好意思站起来说,老师,我记得是你自己说的就算一个字都没写也要交上来而且保证不会罚我们的。当时老师的脸涨得,我们在底下看着暗爽。”他好像还在模仿我当时说话的语气,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呀,还记得那么清楚呢。
“还有这事呢,我都不记得了。”我使劲地想,隐约想起来好像还真有这事。
“因为这种类似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的太多了,所以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随口一问。
他正在喝茶,我这么一问突然就呛了起来,猛地咳了几下后,才吱唔道,“因为……因为你在同学中比较特殊,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我想其它同学也一样这么想吧。”
“哦,这样啊,我都没发现我在同学中特殊。”我想如果非要说特殊,那就是我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吧。
“我们同学私下对你一致的评价就是我行我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说的时候语气中略微好像还带了点崇拜,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闻言不禁一笑,试图为自己辩解道,“不是吧,我最怕我们地理好师了好吧,她一堂下来课起码会叫我起来回答五六次问题。”
想起那个地理老师我就来气,几乎每节课都这样,燕云飞燕云飞地叫,我都怀疑她暗恋我。
“那还不是因为她喜欢你。”陈乐也笑。
第 10 章
“我谢谢她喜欢我,害我有时候想打个盹都不行,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暗恋我?”我跟他开玩笑。
“你可别瞎说,她孙子那时候都跟你差不多大了。”他突然一本正经了起来,样子还挺傻的。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看他那傻样。那历史老师是省里有名的特级教师,已经退休了被我们学校给聘请过来的,年纪一大把的连普通话都讲不好,要说教学风格嘛,两个字,沉闷。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请这么个老太婆来教我们。
陈乐又那样含蓄地笑了笑,说道,“好在你成绩好,外面真正惹事生非的事情从来不干,有时候虽然脾气硬,总的来说老师们还是喜欢你的。”
当时也不是我不想干惹是生非的事,而是我不能惹事生非,那时候未满十八还需要监护人,一旦惹事了,燕胜清必然不会让我继续读书了。那时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有一种意识,像我这种没背景的人,必须要有文凭,事实证明有本文凭还是有必要的,不然我现在哪有这么舒服能在高楼大厦里吹冷气。
恍了一下神,我接道,“得学生该做的是把功课学好,老师该做的是把学生教好,其它的也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是,你说的没错。不过那时的我们没有这样的意识。”
陈乐的家离市区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吃完饭出来的时候直达的公车也已经没了,他最后选择转几趟回去。
等车的时候我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在市区租个房子?”
他嗫嚅道,“我在网上看过了,现在的房子都太贵,便宜的又很偏,还不如暂时先住家里,再看看吧。”
我忽然想起对面那家房子挂牌在出租,两室一厅的,想到自己手头一直不宽裕,贷款读书的钱之前读大学时边打工边存钱外加这一年上班赚的算是还完了,平时每月还要给我妈钱,那个男人有事没事又常惹麻烦,合租的话房租折算下来比我现在住的单身公寓来得便宜些,既能省点钱还有个伴。
“你会不会做饭?”我问。我是不会做饭的,那厨房空着从来都没用过,平时都是买来吃的,外面的东西都有点吃厌了。
“会啊。”他老实地点头。
“那会不会收拾房间?”我又问。家务活我最讨厌了,要是再来个不会干活的,那还是算了吧。
“我不喜欢房子乱乱的。”
“那就好。”有人做饭,还有人收拾房间,挺好。
“怎么了?”他一脸的茫然。
“我对面有个房子在出租,我在想你介不介意跟我合租。”
“那真是太好了。”他忽然一个激动握住我的手,好像老战友几十年没见面一样的差点热泪盈眶。
他大概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倏地将手缩了回去,“不好意思,你帮我解决了个烦恼的问题,我太高兴了。”
我和原来的房东是以月付的形式租的房子,所以退租的时候很方便,和对面那房东一谈妥就跟陈乐说了,他当天晚上就过来把房子打扫了一遍,还夸张地把家具和卫生间全部都用消毒药水给消了一遍毒,此人真是太彪悍了,我有点担心日后他要是发现我是那种东西乱扔毫无卫生意识的人,会不会遭到嫌弃。
我一直在看看他东擦西擦的,我是想帮忙的,可总是无从入手,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见我一直想帮忙又帮不上忙的样子,让我在一边看电视就好了。
本来房间里东西不多也不算脏,我觉得半小时就能搞定的他竟然花了三个多小时,他忙完后说要回去了,我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和刚刚进来时有了质的飞跃,差点闪瞎我的眼。
我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没车了吧。”我说。
“没事,我坐出租。”
“你看,都收拾得这么干净了,晚上就住着好了。”何必要花这一百多呢,浪费钱哪。
“我被子什么的都还没买,不好睡。”
呃,我倒没想到这个问题。
“要不,你跟我将就着睡一晚吧。”我提议。
“不不不。”他像受了惊吓一样连连摆手,“我还是回家去吧,等明天去买些生活用品来再住这儿。”说着逃命似的走了。
我看了看自己,挺拔的身姿,干净的穿着,怎么回事呀这是,是嫌弃我的被子呢,还是嫌弃我的人呀,这人洁癖太严重了吧,忒伤自尊的,我还不是那么愿意跟他睡呢。
我想跟罗少说一声我搬家了,搬对面去了,可是那家伙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好像网也没上,人间蒸发了似的。
和陈乐出去逛超市,他买东西总是东挑西挑地不断研究价格,一包味精研究了半天我以为他要放进购物车了,结果他又放回货架上去,末了会对着我憨笑,“我记得以前没这么贵的。”
我真是想找面墙扶住好好地吐一下血。
陈乐遇见特价的东西会特别感兴趣,和一帮大妈挤,这点我就看不惯,这时候我总想方设法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人知道我和他是一起出来逛的。
我在钱方面不是很会计算,我们说好买东西AA制,陈乐算钱,月底平摊。
有时候我想陈乐要是个女人,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下了班回家一刻不得闲的,洗菜做饭忙东忙西,他做饭的时候似乎总是兴致很高的样子,常常是一边哼小曲一边炒菜,说起来我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家常饭菜香味了,恍惚着觉得有点接近家的感觉。
厨房里飘出的香味让我想起小时候在胡同里的日子,每到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会飘出的那种家常饭菜特有的香气,这时候伙伴们纷纷会被大人像纸鸢一样收了线叫回去吃饭,渐渐地就会只剩下我一人,我常常会故意逗留到很晚,看看有没有人喊我,可惜,一次也没有,哪怕只是像这种“燕云飞,还不快滚回来吃饭!”被骂回去的经历都没有过。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燕胜清不是我爸,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整天打我妈,我对他们还有着像其他普通父母一样的期待。
正想着,陈乐轻快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叫我吃饭了
我扔下手中的电视摇控,连忙起身帮忙一起端菜出来。
陈乐烧的菜卖相不是新式的,很传统的做法,不过味道不错,感觉和我妈做的差不多。想到我妈,自从那次之后电话是通过几次,但算算已经有阵子没见她了,再怎么烦她也该找一天回去看看,燕胜清那男人太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