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说谨明他是怀了身孕，可、可是为何我当初替他把脉时，却根本查探不出他的脉象是喜脉？”
赵肃然捏着李成明放在床侧一边的手，眉间一缕担心。
闻言也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外公。
颜乌一微一沉吟，捏着胡子颔首回道：“据卷中所说，中此蛊者，怀胎后五月不闻脉，也就是说胎儿五个月之前，应该都诊不出喜脉。”
颜如玉点了点头：“这倒是奇特，也不知这蛊为何如此这般怪异。”
赵肃然却突然心思一动，看了眼李成明憔悴消瘦的脸庞，又望了他腹部一眼，脸上有些隐晦的决然神色，却还是沉声开口道：“外公，他……他腹中胎儿不能打掉吗？”
颜如玉猛然回头看着赵肃然，满脸惊诧。
颜乌一倒也了然，只摇了摇头，淡淡回道：“不可！腹中胎儿与母体同源，同根同命。而且因为蛊虫寄生之故，寻常药物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除非母体不在，胎儿便会跟着死亡，不复存在。此事、再无它法！”
赵肃然一听，幽深双眼微微眯起，叹了口气。
“肃然，这胎儿也是你的……你为何却想要将他打掉？”颜如玉不解问道。
“我……”赵肃然将李成明右手放进被中，替他掖好被角，回头看着两人，这才开口道：“谨明才怀上胎儿两月不过两月，就被折腾成这副摸样。而且这胎儿是靠那蛊虫之力造化而来，男子怀孕，如此违背伦常之事。我只怕、只怕谨明日后要受的苦，比现在还多出百倍……”
“这你倒是杞人忧天了！”颜乌一听赵肃然说完，看着他凝重脸色，却大笑着捋了捋胡须。
“怎么讲？”颜如玉追问。
赵肃然回头看着自己外公。
“我当初因为那旧友之事，专门好好研习了关于这个孕阳子母蛊的书卷，卷中也注解过。此蛊虽蛊性奇特，但只要怀胎期间，怀孕男子有源源不断的阳气注入，加之蛊虫生命力也会因为胎儿的需要，一步步被吸取生命力。直至胎儿落地，蛊虫便会化为无物，再无其他后患。卷中还提到，产子之人身体不仅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经此一役，更会强身健体，绵延益寿，长命百岁呐！”颜乌一摇着头，一脸老神在在。
“真有此种效力？”赵肃然心中疑窦仍是放不下。
颜乌一吹了下胡子，瞪眼道：“我骗你做什么？”
赵肃然微微低头，至此才算是完全放下心，回头看着李成明沉睡的容颜，一直舒展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颜如玉看着自己儿子，忽然笑道：“这事细想起来，除去之前这样不好的因素，其实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赵肃然疑惑转头。
颜如玉顿了一下，走回床边，看了眼谨明，温声道：“肃然，你想想看，你与谨明都是男子，也就注定了你们两个不会有子嗣，可是如今这蛊却让谨明怀上了胎儿。虽说男子怀孕，必定会比女子辛苦一些，可是若能顺利产下麟儿，便能益寿健体，而且你们的血脉也有了传承。岂不是正是一举两得？”
“不错！”颜乌一也赞同点点头：“到时候孩子出来了，大可以放在我这里，由我来教养他！”
颜乌一刚说完，旁边那两个母子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顿了顿，脸上似乎都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颜如玉猛然回过神，看着赵肃然开口道：“好了肃然，你先去洗漱一番，休整休整，别一会儿谨明醒来，还看见你这幅样子。”
“……好。”赵肃然俯身亲了亲李成明紧闭的眼帘，出门收拾去了。
颜如玉看着赵肃然走出去的身影，终于，感叹道：“没想到肃然那种性子，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真是儿大不由娘了，我都吃不透他的性子。”
“还不是随了你！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被赵睿远那个臭小子一勾引，就跟着人跑了，连你爹也不要了！”颜乌一哼了声。
“爹！”颜如玉气急嗔道：“哪有的事，你别乱说！”
“哈哈哈，做得说不得？”颜乌一看着女儿神情，终于开心的大笑出声。
等李成明再醒来，却发现外面天都暗了。
床边远处放着个小火炉，炉子上放着一个小砂锅，里面温着热汤。
“谨明，你终于醒了，来起来，我喂你吃点儿东西。”
赵肃然见李成明睁开双眼，体贴的将他扶起，又赶忙从一旁的砂锅中盛了一碗热烫端了过来。
李成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汤有股说不出来的浓郁味道，却正合了他的口味。
赵肃然坐到床边，用汤匙舀起一勺汤，吹温了才送到李成明嘴边。
李成明脑子困顿的厉害，竟然也就糊糊涂涂张嘴喝了进去。
入口的液体似乎有些腥膻，却奇异的可口。
李成明顺着赵肃然手臂一路向上，看到他比之前消瘦许多的脸，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李成明猛地转头望了望四周，又回头凝视着眼前的赵肃然，面无表情道：“我们还在无人谷？”
赵肃然点头：“没错。”
“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我都不是再做梦？我、我一个男人，竟然……”李成明直盯着赵肃然看了半晌，却还是说不出那个词。
他心里怎么也不敢相信，突然开口强烈否定道：“不可能！怎么会？我又不是女人！怎么会……”
李成明一把掀开被子，扶着床柱就要下床。
“谨明你做什么？”赵肃然皱紧眉头，急忙伸手去扶他。
“我要离开无人谷，我才不听你那什么狗屁神医外公乱说！老子可是男人！”李成明情绪激动，使力推搡着赵肃然。
赵肃然一手端着热汤，一手还扶着李成明。
李成明情绪激动之下，动作过大，竟然失手将汤碗撞翻。
“小心！”赵肃然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扣住碗口，将汤碗洒出去的方向倒了个过儿！
一碗热腾腾的汤水全浇在了他手上。
“咝……”赵肃然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痛呼。
……
第76章
滚烫的汁液倾洒而出，全都浇在了赵肃然的右手上。
一股灼烧刺痛的痛感从右手皮肤上传来，赵肃然闷哼一声，皱眉忍了下来。
“谨明，你先冷静一下……”赵肃然根本不去管手上的烫伤，仍然只紧张的冲李成明急声道。
“你、你的手……”李成明惊慌地一把拉起赵肃然手臂。
手背皮肤被热汤烫的赤红一片，李成明心中一急，连忙喊道：“你先别说这些，快去外面用凉水冲冲手，再不给手降温，该烫伤了！”
“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手都烫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赵肃然话才出口，就被李成明就来了火气，历声打断了他。赵肃然也被李成明暴怒的样子，弄得一愣。
“走！去外面用冰水冲冲。”李成明不由分说的就要拽着赵肃然外门外走。
赵肃然急忙将他拦下：“你别急，我自己去就是。外面风大，你先披上外袍。”
“好好好！你快去！”李成明不想跟他纠缠，连忙点头应道。
赵肃然看了一眼李成明，之后就乖乖冲出门外。
幸好屋外都是潺潺的流水，山泉水更是冰凉。
赵肃然将灼热的右手伸进流水中，也觉得那种刺痛之感，消退了些。
可是他蹲在水渠边，却忽然叹了口气。
男子怀孕，常人确实无法接受。
将心比心，此事若是落在自己身上……赵肃然还没想完，就猛的一身恶寒。
确实不是常人可以忍受。
当初那个古冬虫，对自己下蛊。竟然是含了这层心思，想羞辱与自己。
谨明也是男子，心中自己和自己一样。
可是如今谨明腹中胎儿却不得不留，想如何劝他解开心结。赵肃然凝着眉，确实是个麻烦事！
“肃然，怎么了？蹲在那里做什么？”颜如玉却正好看见了自己儿子的身影，便站在不远处，遥遥喊道。
赵肃然闻声回头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回道：“没事。”
颜如玉微微疑惑，皱眉走到跟前。拉起赵肃然手臂一看：“怎么着，烫着啦？”
赵肃然点点头。
颜如玉微一思索，却又开口问道：“谨明醒了？”
“嗯。”
颜如玉将赵肃然手臂放下，温声开口：“去找你外公，他那里应有血玉生肌膏，敷点儿也就好了。”
赵肃然看了眼李成明所在的房子，面容一顿，似有迟疑。
“去吧，”颜如玉看着儿子，微微一笑：“谨明那边我来看着，娘正好有话跟他说。”
赵肃然一听，也便作罢。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转身走了。
颜如玉踏进屋内之时，李成明正紧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是颜如玉，愣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
“娘。”
颜如玉点头一笑，也看出谨明如今情绪比之前稳定多了。
当下径直走过去，到了床边弯身坐下。
“赵肃然呢？他……”李成明看着颜如玉微微疑惑道。
颜如玉看清他眉间的一丝担忧，心里一笑，回道：“我让他去找他外公，去给手上敷些药。”
李成明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他、他手上的伤，严重吗？”
“无妨，那点小伤不算什么，而且有他外公在，再大的伤也不用担心。”颜如玉和蔼笑道。
“哦。”李成明重新低下头，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颜如玉看了李成明一会儿，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头发。
“可怜的孩子，最近瘦了这么多……”
李成明稍稍侧了侧头，看了颜如玉一眼，也不说话，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散开。
“谨明。你还在为胎儿之事耿耿于怀？”颜如玉不由看着他开口问。
李成明抬头看了自己丈母娘一眼：“我……”
颜如玉却突然岔开话题，笑着问他：“谨明，你可知刚刚你昏睡之时，肃然同我和他外公说了什么？”
“？”李成明并没有开口，只是眼中却透出疑惑。
“他、想要让他外公取掉你腹中胎儿。”颜如玉轻声道。
“什么？”李成明微微一愣，微微有些不敢置信：“他……”
“他比你还不想要这个孩子。”颜如玉顿了一顿，接着又语重心长道：“肃然看你如今被这突来的胎儿连累成这样，怕你之后因为它受更多的苦。你如今才怀上这个孩子，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看肃然心中，也是十分担忧害怕的。”
害怕？赵肃然？他那么厉害，还会……李成明心中刚要否定，却又突然顿住，不对！他是会害怕的……
当初自己病症一天比一天严重起来。每日虽一直昏沉，可是偶尔清醒的时候，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虽然赵肃然百般掩饰，可他眉间隐不去的担忧与害怕，却一直出现在那张总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脸上。
是的，他在害怕，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害怕自己就那样死了，害怕自己不能陪着他走下去，害怕死后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所以……
颜如玉看李成明紧皱眉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钻牛角尖，便开口继续劝解道：“谨明，其实你并不用担心。这胎儿于你们来说，非但无害反而有益啊。肃然外公额也说了，这蛊可使怀胎产子之人体态安康、延年益寿，比那些灵丹妙药还来得有用些。而且你与肃然皆为男子，如今既然有了你们共同的血肉，不正是锦上添花的一笔吗？”
李成明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基本上没听清自己丈母娘说什么。只听清了最后一句，“共同的血肉。”
是啊！不就是怀个孩子嘛！有什么！我李成明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一个没长成的胎儿吗？有什么就尽管来吧！
李成明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一切，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颜如玉郑重开口道：“娘，我知道了。你放心，这孩子，我一定会把他、把他生下来……”
李成明鼓了几次气，才把这个生字从嗓子眼卡出来。
“谨明！”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李成明回头望去，却见赵肃然直直的立在门边，深邃的双眼满是浓情，直勾勾看着自己。已不知道站在门外听了多久。
李成明莫名有些脸红，撇过头不去看他。
可赵肃然也不说话，就愣愣站在门边，直直盯着李成明看。
颜如玉看着李成明心结终于解开，如今又看到他们这般，瞬间就觉得自己多余起来。
当下展颜一笑，站起身：“好了，肃然即回来了，我便去看看今日的晚膳准备好了吗……”
颜如玉笑着走了出去，到门边的时候，还伸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轻声道：“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啊！”
赵肃然猛地回过神来，冲颜如玉感激一笑，跨了进去。
颜如玉哑然失笑，这么多年，可还没见过这小子这种表情呢。
赵肃然走进屋内，却没到床边，反是先走到火炉旁，又倒了碗热汤。左手端了过来，递给李成明。
“先把这汤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赵肃然轻声开口道。
李成明看他右手还包着白布，眉头一皱。先赶紧伸手接了汤碗。
赵肃然看他终于不再别扭，终是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你手怎么样？严重吗？”李成明也不看他，捧着汤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低头慢慢喝着。
“无妨，我涂了血玉生肌膏，这点儿小伤，每日一早就会好。”赵肃然慢慢开口。
李成明点点头，看他被紧紧裹住的右手，心里还是有些歉疚，不由得轻声开口问：“还疼吗？”
赵肃然摇摇头。
李成明遂点点头乖乖喝汤。
可是赵肃然坐在一旁一直看着他。那目光太过炙热，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我脸上长花了么？”李成明不满的白他一眼。
赵肃然轻笑一声，看他碗中的汤都见了底，便伸手接过瓷碗，放到一边。
“谨明……”赵肃然微微凑近了些。
“怎、怎么了？”李成明警惕的抬起头。
可赵肃然却完全不给他防备的机会，突然出招。左手扶在李成明脑后，凑上前去，就吻住了李成明双唇。
“唔……”李成明闷哼一声，呼吸一窒。
赵肃然本是轻轻的将李成明双唇含在唇间撕弄，却不知为何，突然猛烈起来。直接将舌头伸进李成明口中，在他口中一一扫过，甚至勾着李成明口中软舌，将它诱惑出来，吸住舌尖在口中戏弄。
李成明直接被他火热的吻，弄得全身都软了下来。赵肃然察觉他的反应，直接顺势将他慢慢压在床上。
两人正热吻得如火如荼，窗外却传来一声急促的咳嗽声。
“肃然，带着谨明来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