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再睡一会儿，等早朝开始了，你再叫我。”李成明随口道。
赵肃然失笑：“你倒是心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还不是肚子里姓赵的小子作祟。你当我真有那么多瞌睡啊！”李成明翻了个白眼。
赵肃然讶然一声，这还是李成明第一次向他正式提起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之前无人谷中他已解开心结，可是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孕夫，如今这句突如其来的“姓赵的小子”，却大大的取悦了赵肃然。
赵肃然眼中噙笑，看着李成明发旋沉思片刻。
太仁殿上风太大，他并不想让李成明睡觉，便故意逗他说话：“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小子，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李成明抬头：“你我都是男的，怎么可能生出个女儿？净瞎想。”
赵肃然笑笑，正要开口，却突然目光一凛：“嘘，别说话了。有高手过来了，小心被发现……”
李成明谨慎的点点头。
之后两人敛住呼吸，静心以待。
又过了一刻，文武百官已陆续到齐，皇上的御辇也终于来了。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爱卿请讲。”
“回禀皇上，多日前……”
……
殿中一番国事商议，听的李成明云里雾里，刚才被赵肃然故意岔开的睡意，又渐渐涌了上来。
即使殿顶强劲的秋风也没吹走李成明的困意。
李成明强自镇定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头一点一点，迷迷糊糊起来。
……
几项国政商议完毕，殿里传来皇上的声音。
“还有没有国事要奏啊？”
殿中无人说话。
皇上静默一阵。
“好！没有奏本是好事……这证明我大重国国力强盛，人民百姓日益安康，四海升平，无灾无害啊！”
“皇上英明神武，治国有方。是百姓之福，更是我等文武百官之幸啊！”堂下有人出声恭维。
皇上坐在龙椅上，扶着扶手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牵了牵，却似乎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嘲讽。
“对了……”皇上又似乎想起一事，看着堂下一人开口问：“刘爱卿，如今算来，公主同驸马出游已经差不多三月。公主府建的怎么样了？”
李成明听到皇上提到自己，猛的回神。等听清皇上话中内容，便不由转头看向赵肃然，眼中闪过惊喜。
果然，之前捉拿他们的，正是有人阳奉阴违。看皇兄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知情。
“回禀皇上。公主府土木建设俱已完工，只剩下围墙修缮与加固，再移植些草木花卉，引来活水，就是了。”
“好！”皇上扬声一笑，道：“谨明乃是朕唯一的皇妹，朕也一项将他视若掌中珍宝，疼爱有加。如今他离开数月，朕也甚为想念。说来，谨明之前给朕来过一封书信，信中言明不过数日就会归京。刘爱卿，公主府之事你可得加紧办了啊……”
赵肃然疑惑看向李成明，李成明眼中也是一样神情。
他这人就是个二手掌柜，没在眼前的，全不放在心上。
离京以后，这个还没熟悉多久的便宜皇帝哥哥，就被他抛之脑后。
更何况他一手乌七八糟，自己有时候都不太能认得清的字，还哪敢献丑写什么家书啊！
李成明冲着赵肃然瞪大眼睛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情。
赵肃然心中微忖，谨明整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没有写过书信，他怎会不知。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赵肃然眼中精光一闪……
当即邪肆一笑，原来如此。看来今天、是来对了！
“臣领旨！微臣定会赶在公主驸马回京之前，处理好公主府建设的一切，等到公主与驸马回京之时，定会……”
“不必了！刘大人！”赵肃然突然高声一喝。
声音洪亮，自殿顶轰然响彻殿内。
之后带着李成明飞身一跃，下了太仁殿殿顶，站到了大殿正门外。
李成明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
“有刺客！”
“护驾！有刺客！”殿外不少宫中侍卫不明所以，看到突然从房顶飞下来两人，一时大骇，纷纷叫嚷道。
赵肃然回头看着一众举着兵器向他们围过来的侍卫军士，突然悠然一笑，开了口：“看清楚了，谁是刺客？”
侍卫们一愣，对于赵肃然的印象他们还是十分深刻。即使三个月不见，也不敢忘了分毫。
当下都猛的抖了抖，恭敬说了声“赵大人！”，俱都退下了。
李成明瞪着眼睛，简直觉得自己的公主是白当的，丝毫没有威信。
赵肃然满意回头，拉着李成明抬步跨进殿内。
赵肃然看着站在最远处，惊惧望着自己的魏继舟，傲然笑了笑。
皇上也是一脸惊诧望着他们，面上还带着喜色。
赵肃然此刻方知，这皇帝的演技也不差。
赵肃然与李成明便在万人瞩目中一步步走上前。
“参见皇上！”
“叩见皇兄！”
“谨明，赵爱卿！你们何时回京，又怎么会从殿顶上下来。”皇上略微激动的抬手道。
“启禀皇上！微臣昨日便已随公主赶回京城了。”
“哦？那怎么昨日不见你们进宫见朕，今天却又已此法来到宫中？”皇上略微疑问。
赵肃然默默一笑，也便跟皇帝一起继续演下去。
“并非微臣不想立刻进宫面圣，而是我与公主昨日受女干人所阻。若不是微臣武艺高深，只怕昨日微臣与公主刚一进京城大门，就被人毙于当场。”赵肃然徐徐道来。
“岂有此理，何人竟有此熊心豹胆，竟然赶在京城劫杀我大重国公主与驸马，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皇上瞬间龙颜大怒，一拍龙椅扶手，猛然站了起来。
李成明表情微滞，这是要打官腔的节奏啊。
“此人身份非同小可，而且要将臣与公主赶尽杀绝。臣也是惊惧万分，所以不得已之下，才用了这种突兀的方式，进宫面圣，还望皇上赎罪。”
“赵爱卿何罪之有，你口中所言之人是谁，说出来，朕定替你做主。”皇上肃然道。
“这……臣不敢说……”赵肃然面露迟疑。
皇上脸色一变：“有朕在，还有何不敢说？说！”
“既然如此，还请皇上传来京防都尉江昭问话。”赵肃然沉声回道。
皇上面容一凝，开口道：“传。”
“传京防都尉江昭觐见！”喊话太监尖声喊到。
赵肃然微微退至一侧，瞄了瞄魏继舟铁青的脸色，淡然一笑。
“启禀皇上，公主昨日受惊，身体稍有不适，不宜久站。臣特请皇上能赐座与公主，不至让他再度劳累。”
李成明抬眼看了看赵肃然，忍不住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好！驸马对谨明恩爱有加，朕也就放心了，来人、赐座！”
“谢皇上！”
“谢皇兄！”
不消片刻，江昭便已被招进殿内。
他大步走进殿内，来到堂前跪下。
“臣、京防都尉江昭，叩见皇上！”
“先起来吧。”
“谢皇上。”
江昭一抱拳，可站起身，看到旁边直直看着他笑着的赵肃然，却猛的一愣。
……
第86章
江昭惊疑看了眼赵肃然，再回过头去，已是汗如雨下。
李成明坐在一旁，顺着角度，更能看清江昭脸色铁青，眼神游移不定，惴惴不安的模样。
李成明心中思忖，看来陷害他与赵肃然之事，这江昭并非被蒙在鼓中，而是也插了一手。
“江昭。”皇上坐在堂上，沉声开了口。
“臣……臣在。”江昭颤声答。
“朕问你，昨日在城门内，可是你胆大妄为，着人出手，拦住了公主驸马，甚至妄图截杀他们？”皇上低声问道。
“这……这……”江昭自知形情暴露，顿时惊慌地说不出来话。
皇上一拍扶手，脸上是雷霆震怒：“江昭，你好大的胆子啊！”
“皇上赎罪！皇上赎罪！”江昭抖着身子，弯腰猛磕着头。
“江昭，朕知你无此虎胆。朕且问你，你还当如实禀报，否则朕便立刻取了你姓名。你说，是谁命你，埋伏于城门口，截杀公主与驸马的，嗯？”皇上历声逼问。
“这……这……”江昭面容紧张至极，额头的汗，都多的顺着鬓角一路流了下来，可他却丝毫不敢动手去擦。
江昭微微侧了下身子，似乎想转头去看谁，又似乎有些迟疑。
“江大人怎么事到如今，却吞吞吐吐了？”赵肃然笑着上前一步，看着他开了口。
“你……”江昭抬头看他一眼，眼中神色带着明晃晃的惊慌与恼怒。
“江大人这副样子，可与昨日言之凿凿，义愤填膺的样子相去甚远呐。”赵肃然面含讥笑。
“赵肃然，你！”江昭面容中的不甘顿时更重了一分。
“江昭！朕在问你，是谁指使你截杀公主驸马，为何不回话！你可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吗？”皇上暴怒。
江昭一抖，望向皇上，满脸诚惶诚恐。接着却终于抵不住威压，微微侧过头去，看向了太国公魏继舟。
皇上顺着江昭目光而去。
“皇上，此事是臣下的命令，派江昭捉拿两人的。”魏继舟侧身出列。双手一拱，徐徐说道。
皇上双眼微眯，似是疑惑。
赵肃然眉头一跳，微笑着看向魏继舟。
李成明忍了一个哈欠下去。为什么古代人说话都要这样冗长拖沓。两句话就能完的事，转这么多个弯作甚。
李成明心中厌烦，便直接站起身大声质问魏继舟：“太国公大人，你为何要如此行径？这样欲除掉我与驸马而后快，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
李成明一说完，赵肃然便回头幽幽看了他一眼，眼中明显的无奈。
李成明嘴巴微抿，又慢慢地坐下了。怎么了，难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这样质问他，不是很正常吗？
“问得好！”太国公高声接道。
接着他转头看向皇上，目光一凛，急声回道：“皇上！皇上莫要再被此两人所骗啊！这明昌公主欺君罔上，意图不轨啊！”
李成明一惊，怎么瞬间枪口就对上了他。早知道不说话了。
“太国公此言何意？”皇上眉头一皱。
“皇上有所不知。皇上一直将明昌公主视若明珠，事事呵护，关爱有加。只是明昌公主李谨明，却罔顾皇上宠爱，包藏祸心，隐瞒自己身为男子的真实身份。犯了欺君杀头的大罪啊！老臣也是怕皇上知闻实情，定会痛心不已，才下此黑手，敢在皇上之前解决此事，揽住此等罪责啊！”
魏继舟说完，满朝文武不由得都看向李成明。
李成明也微微心惊，这个老贼，竟然就这么直接捅出来了。而且还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真是女干诈！
赵肃然侧头与李成明对视一眼，之后身形稍动。靠近李成明镀了几步，将他护在身后。
皇上坐在殿上龙椅中，闻言突然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皇上！”魏继舟看到皇上神情，心中暗笑，又开了口：“明昌公主隐瞒身份，驸马赵肃然知情不报。此番离京，两人更是勾结异党，与匪为伍。其心叵测，其意可诛，其谋之女干。实属罪无可赦！”
“皇上，此两人如今还敢胆大包天，到这朝堂之上巧舌如簧，颠倒是非！意图隐瞒自己罪责！皇上，还请快快下令，抓住此等祸乱朝廷的乱臣贼子呐！”
魏继舟义正言辞，嫣然一副为国为民，忠肝义胆的忠臣模样。
皇上坐在殿上，还是没有开口。
赵肃然眼神微眯，看着魏继舟，突然嗤笑一声。
“好，说的好！不愧是太国公魏大人，这唇舌功夫实在让下官汗颜。不过论到霍乱朝廷，居心不良，只怕下官比起魏大人，还是策马难追、尤未可及呐！”赵肃然看着魏继舟成竹一笑，笃定的神色却让魏继舟心惊。
赵肃然冲着魏继舟饱含意味地笑了笑，接着一转身，拱手说道：“皇上，此次臣赶回京城，却有一事，要向皇上……”
“来人啊！还不将这两个拒不认罪的乱臣小人拿下！”
赵肃然还没说完，魏继舟便高声打断了他。
冲着门外暴喝一声，眼眉发须怒张，显然已是急红了眼！
一众侍卫闻声而上。
魏继舟在朝堂的威力何等之大，侍卫禁军见皇上没有开口阻拦，便要上前捉住赵肃然与李成明二人。
赵肃然退后贴至李成明身前，右手微抬，看着众人，蓄势而发。
李成明仓皇地抬头看了眼闭目沉思的皇上，一脸焦急。
侍卫们声势之间举着兵器便要上前，关键时刻，却听朝堂之上那人怒吼一声：“都给朕住手！”
所有人闻声望去。
“都当朕是死的吗？”皇上怒声站起，龙颜震怒。
“臣等有罪，皇上息怒！”满朝文武俱都跪下。
侍卫们也都退至一旁，跪了下来。
“皇上……”魏继舟脸色微沉，抬头看向皇上。
“太国公，即便如你所说，谨明是为男子，可这往大了说是国事，往小了说、也是家事。为何太国公要越过朕，私自行事？皇族血脉岂是由人说杀便杀的吗？那我们泱泱大重，还要朕这皇帝作甚！”皇上怒视着魏继舟。
“皇、皇上……”皇上突然发难，魏继舟不由得脸色也是一变。
赵肃然却是眸色一亮，看来事情发展绝对比他当初预测的，还要好一些。
“外公……”皇上看着棠下白发苍苍的老人，眼中突然一痛，但是更多的却是浓重的失望。
皇上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酝酿良久，才缓缓开了口：“外公……朕其实早就知道，谨明虽为公主，却是男儿之身。”
魏继舟一愣，看向皇上的眼中俱是震惊：“为……那为何…为何皇上还纵容明昌公主，活到至今。”
李成明望着自己这白来的皇兄，脸上满满不可置信。
皇兄知道……
皇上看了李成明一眼，脸上淡漠，看不出表情。
李成明却第一次从这皇帝身上，感到了身为帝王的冷漠。
皇上低头，俯看着魏继舟：“不然呢？外公的意思，是让朕亲手杀掉手足，好确保朕的皇位万无一失吗？”
魏继舟抖着嘴唇，说不出来话。
皇上又幽幽开了口：“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独宠淑贵妃。淑贵妃怀上龙胎，父皇就曾言明，若淑贵妃诞下的龙子，便立他为太子。可是十月怀胎之后生下的却是一名女婴，自此，淑贵妃再无子嗣。从此退出了夺贤立储的皇位之争，可是朕，却深陷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