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顿时一片嗡嗡声。
而另一头的贺阳知道,朱骜这是为了打造hy的企业形象,但是,这种方法过于激进了。水至清则无鱼,何况中国是个顺应规则的社会,这样纵然可耻,可总要生存吧。清高到破产,那还不如顺应规则把最好的产品拿出去。贺阳是不同意朱骜的。
只是ceo的脸面也要顾着,贺阳忍不住用细白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底下的讨论声没有扩大成争吵的时候,发话道,“这事儿只是设想,我们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围绕企业形象来说,大家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可以把计划书交给陈总,群策群力再讨论嘛!”
他直接将事儿拖后了,结束了会议,朱骜就追到了贺阳的办公室,“我是认真的,这是管理队伍的好时机。你知道邬梅有多嚣张吗?我不希望咱们的队伍还有这样的人。”
贺阳皱眉反问,“我怎么觉得,你倒像是国外回来的?你懂什么叫国情吗?”他斩钉截铁的说,“这事儿不行。”
第100章
事实上,朱骜和贺阳的性格从一开始就分明。
贺阳是贺家阴暗角落里开出的向阳花,他聪明伶俐也有着底层人生活的智慧——识时务。他从小就知道怎么做街头的摆摊大爷能让自己帮他看摊子,怎么做学校里的老师能喜欢他,怎么做能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讨一口饭吃。
虽然后来他被朱家要了回去。可那比贺家好吗?韩金茹对他不真心,朱成功也是有过试探,至于到了国外,护理的工作,更是需要看人脸色,他或可说,人生从来就是充满着认真的妥协——寻找最合适自己的路,不是最理想的,也不是最差的,是受损最少的。
而朱骜是韩金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不缺乏商战的智慧,但短板是对世界看得太过美好。所以他在发现贺阳被欺负的时候能够一跃而出,即便对手是亲表哥韩丁,也不会枉顾私情。他坐拥财富16年,享受了有钱人的好处,还能对贺阳发下誓言并做到一切都还给他——想想韩丁为了把住韩金茹的作为吧,人性有时候就是对比出来的。
所以,贺阳那时候把他当做灰暗人生的一缕光是没有错的,人不都是向往美好的东西吗?朱骜在冷酷的表面下,有一颗珍贵的心。而且,让贺阳虽然生气也只能讲道理而不是怒骂耻笑的是,他在离开朱家温室后,在贫困、撂倒、充满负能量的贺家,照旧保持了这种性格。
这么想清楚,贺阳觉得自己说错了,不是他太理想化,朱骜是对的,可惜世界上他这样的人太少了。事情本应该就如此,只是人们适应了那些所谓的规则,反而将正确的事情看做不正常了。只是,他理解归理解,如果真要这么做,同行们不会理解啊。
因此,贺阳缓和了口气,对朱骜说,“肃清队伍可以,咱们自己管自己,却不能做这个出头鸟。”他语重心长,“我们不是行业标杆,也不是卫生部,我们只是一个新企业,我们没这么大的能量。”
朱骜如何不知道此事艰难,他倒是没有想凭着一己之力改造整个行业的想法,管天管地除了hy,他也管不到别人头上。他希望做到的是,塑造hy良好的企业形象,让hy成为标杆,甚至,在上面的那些大佬心中留下印象。
他对着贺阳重申,“我知道你的法子稳妥,可如果hy靠着稳妥为发展目标,要想做大,需要多长时间?这步的确险,但没人能拿住我们的把柄,我们做的是应该的,如果……”
他说了一半,抬头却看见贺阳紧紧盯着他,特别认真的跟朱骜说,“朱骜,在young之前,我做了七年投资,小到三五千美元的小发明,大到上百万美元的投入,我可以告诉你,案子的数量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但成功的有多少呢?你不知道吧。”
这的确是朱骜不知道的行业。事实上,瞧着朱骜在十六岁就跟随朱成功进入商界,但他一击脱离,创业也是在大学毕业后,到现在为止,他只有三年创业经验。但是他还是有点常识的,“很低吧。”
贺阳就笑了,“二十分之一。这还是我和陈艺文眼光毒运气好。你知道,有的是人收不回成本。可你不要拿着hy跟我比,因为我的鸡蛋没有放在一个篮子里,而hy只有一个。你的方法的确可以让hy成名,可面临更多的是,同行的打压。你别忘了,你在陈州只是卖的好一点,就有人趁机下手,你以为我们很强大吗?”
朱骜当然不会这么觉得,他不是不知道实际的人。只是他是真厌恶邬梅那样的女人,在他的理想中,他觉得医药和器材这是个充满着爱心的行业,应该成为最干净的行业。只是贺阳的百般举例,他也明白事实,他的确是冒进了。他点点头,就像没有糖吃的孩子,“我知道了。”
只是贺阳显然觉得还不够,又加了剂猛药,“朱骜,你想过了没有,明明你是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你看,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多好,还拿着一个不错的项目,却连投资都找不到?”
朱骜猛然抬起了头,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贺阳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了句话,“慈不掌兵,做生意太理想化也同样寸步难行。”
他说完就走了,留着朱骜在那里一个人想。他的确是需要想想,三年来,他和谢林涛丧失了多少机会?
陈艺文正在贺阳办公室等着他,瞧见他进来,就连忙问谈的怎么样,等着贺阳点了头说没事了。陈艺文才松口气。但是,朱骜的法子不对,但意图却是正确的,贺阳冲着陈艺文说,“人还是要抓抓的,回扣这个按着行业规定来,可男女关系这个实在是太乱了,出个通告,但凡有人不规矩,一律开除。对了,以后把这条写在合同里。”
陈艺文听了就笑了,冲着贺阳说,“你这跟朱骜的法子有什么区别,还专门把人说一顿?”
贺阳挺严肃的解释,“这可不一样,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我只做我公司的事儿,至于媒体知道了解释成什么样,那不管我的事儿。于我们一个新企业来说,这事儿我们是不会承认的。”
这是贺阳的变通之法,刚刚跟朱骜谈的时候他已经露出意思,但朱骜没接茬,他也就没说。这次他也不准备告诉朱骜,他需要朱骜自己拧过这个弯来。
朱骜毕竟是从陈州刚回来,他在公司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休息了。贺阳又和陈艺文把hy的宣传计划捋了捋,这才自己开车,赴了廖鲁川的约。
贺阳最近事情忙乱,从南城回来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廖鲁川了,不过事情还是听说了一些。廖家最近日子不太好过,由那个厅长情妇的实名举报,扯出了廖家,随后又从廖家这里,扯出了一连串的官员,据小道消息说,审计已经进驻神光——短短一个月时间,神光就有倾覆的架势。
贺阳和廖鲁川约在了一家咖啡馆,他进去的时候,大闲人廖鲁川已经到了。只是与往常不一样,他身边那十几个保镖少了大多数,只有两个穿着便衣的在旁边坐着,已经不那么引人注目了。贺阳就问,“人呢?”
廖鲁川勾勾嘴角嗤笑道,“老爷子天天带着廖永找关系,摇钱树神光都快倒了,他们哪里顾得上我?早没心情了。”他嘴贱道,“你想,要是神光真倒了,他们可是要进监狱的,是自己重要还是把我弄死重要?”
贺阳就问,“真不行了。”
廖鲁川示意身旁的保镖出门,等着包房里没人了,才探头小声跟他说,“老爷子的那些关系都不管用了。你不知道廖永胆子有多大,送钱送人无所不及,其实神光已经做到顶级了,他压根不用如此,可惜他想不开。但事儿一出,架势又这么大,老爷子动了自己的关系,也没人敢保,都忙着撇清呢。只有一个……”
廖鲁川说着就停了下来,贺阳也是聪明人,他当时弄的那一出,贺阳也是知道的,他说,“张家?”
廖鲁川点点头。“徐泽文大包大揽说帮廖永摆平,但是代价不小,廖永同意了。他个笨蛋,还当张家是恩人,感恩戴德呢。殊不知这是人家给他挖的坑,张家就等着拿他的贿赂罪,再给他最后雷霆一击呢。等着吧,快收网了。”
他说完就把身体靠后,陷进了沙发里,整个人有些寂寥的看着天花板,然后挺伤感的说了句,“结束了我就解放了。”
贺阳突然有种离得他很远的感觉,他心里明白,廖鲁川是一点都不喜欢北城的,如果这事儿结束了,这家伙恐怕就要离开了,“那你有什么打算?有要我做的吗?”
“去死吧。”廖鲁川突然来了一句,让贺阳唬了一跳。他斜眼看着贺阳那一下子瞪大了的眼睛,就哈哈笑了起来,整个人在沙发上没个样子的东倒西歪,拍着贺阳的胳膊说他,“你瞧你什么表情,我那么难受的时候都没死,何况这时候呢。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就是……不想留在这儿。大概会四处逛逛吧。你知道,我在病房里被关的太久了。”
虽然廖鲁川带来的事实和他的话看起来很乐观,但离开已经是确定的事实,贺阳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眼前的人,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帮了他,给他指了一条阳光大道,他们有八年半是几乎每天都见的,如今乍然分开,难受是自然的。
两个人喝了两杯咖啡,又说了会儿话,廖鲁川就问了一句,“听说朱骜在追你?”
“他想,我没同意。”贺阳回答的倒是挺冷静。
廖鲁川听了放了心,点头说,“你有主意就行。陈艺文那家伙就是婆婆妈妈,爱管闲事。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就算包了朱骜,管他什么事。也就你脾气好不削他,要是我,非给他个教训不可。”
贺阳被他那句包了吓得差点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冲着廖鲁川摇手,最后才说,“你算了吧,我可没这魄力。”
廖鲁川挺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这样正好,他占你的东西这么多年,还害得你出国自己打拼,要是真和了,那多憋屈。可你这么多年没找,对他也不算厌恶,丢掉挺可惜的。不如包了他,愿意怎么羞辱就怎么羞辱,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他还得乖乖听话,既出气又不孤单,多好。”
贺阳叹口气,知道跟这疯子没法交流。冲着他说,“他现在还自己挣钱呢,我包了他,还得给他钱花,我闲的。成了不提了。”
廖鲁川瞧着贺阳不愿意说,也就不提了,“行啦,我走了。这段时间怕是不能出来了,他们看得我死紧,生怕我又干点什么事儿。呵,”他冷哼一声,“虽然是废物,也要配合他们演场戏。”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叮嘱道,“你要是哪天听见我进精神病院了,别着急,那是我故意的。”
第101章
贺阳的话挺重,朱骜显然是认真去想了,一连几天按时上下班,但却没有主动来打扰贺阳,这倒是让贺阳也有点诧异。趁着谈完公事还问陈艺文,“他没事吧。”陈艺文倒是跟朱骜的接触比较多,闻言道,“没事,就是原先就呆,这会儿更呆了。”
朱骜在外的形象是精明强干,他到陈州后的手段,如今已经通过吴军的大力宣传,让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原本还对young和宏远合二为一有些微词的人,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朱骜是个好的执行官。至于他在回来当天会议上的提议——额,那不是贺阳岔过去了吗?八成是忙晕了有些不清醒,你看,最近也没提起。
朱骜能够反思,贺阳还是乐见其成的,何况,他又不耽误干事儿。没几天,宣传风波就缓了下来——新闻毕竟是有时效性的,报社又不是自家开的,没可能天天跟着hy的屁股后面跑。但是这次大波宣传相当于做了广告,不少医院主动打电话过来要求在他们医院增加公益试点,销售人员的推销也容易了很多,业绩增长用小助理周婷婷的话说,就是蹭蹭的。
销售人员全员待命,出击市场。同时进行的还有全国大规模的公益活动,hy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等着贺阳这边忙得差不多,能做甩手掌柜的时候,都已经九月底了。黎瑞安打过来电话说,他们一群人要去爬山野营,问他去不去?
贺阳其实不太想和黎瑞安凑在一起。他不是不知道黎瑞安家里能够帮忙让他进医保,但是也不是不知道黎瑞安看上他了——甭管这看上因为躲避程军还是真心喜欢,这也是他一直拖着没让黎瑞安帮他的原因,他觉得他要提,对方八成会答应,但利用这个去跟人家谈进医保目录,实在是有点不合适。
所以,贺阳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黎瑞安那边听了挺遗憾的,问他,“你别是因为我而不愿意过来吧。他们都挺想你的,最近好久没聚了。”他这么说,把贺阳弄得也挺不好意思,何况,那堆兄弟们是好久没联系感情了,他总要打点一下。贺阳于是想了想说,“那行,不过我带个人过去。”
黎瑞安也没问带谁来,就应了。
贺阳原本想带着陈艺文,一是避免尴尬,二是也给他介绍几个朋友认识。没想到陈艺文答应的好好的,临到去的前一天,却晚上喝多了,直接头着地,磕了个大包出来,他躺在床上晕的难受,贺阳去瞧了瞧,这样子怎么也不像能野营的,就打消了念头。
只是一转眼,就看到了同样来看陈艺文的朱骜。
他一时间也有些犯愁。
黎瑞安这边是挺烦的,可朱骜这边也是刚安静下来。招惹哪个比较不麻烦,还真不好说。贺阳就没吭声,谁料从医院里看完陈艺文后,两个人并排往外走,朱骜却来了句,“那天说好和我一起吃晚饭,还算数吗?”
贺阳就眨巴眨巴眼,想起来了,那是大半个月前,朱骜从陈州回来邀功时答应的。后来朱骜有些激进,他教育了朱骜一番,工作又忙,两个人就没再说过闲话,就把这事儿忘了。不过答应的事儿贺阳自然不会推卸,他瞧瞧天正是傍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吧,我知道个不错的地方,正好带你去。”
“明天吧。”朱骜笑着说,他的脸部因为笑而泛起了褶皱,看起来格外的迷人,“今天没准备,明天我订好了地方告诉你,行吗?”
可明天五点我就去露营了啊。话在嘴边,贺阳就没说出来。他说的是,“明天有点事,不在北城,怕是不行,要不改天?”
朱骜听了狐疑的问他,“没听说你出差啊,回南城吗?”
贺阳真想一咬牙告诉他,自己是回南城。可这事儿瞒得住吗?再说,自己又不是欠他的,难不成去哪儿还偷偷摸摸的?所以,贺阳挺大方的告诉朱骜,“不啦,我明天跟黎瑞安约好了野营,要不下周吧。”
他说着就往前走,朱骜倒不知道黎瑞安对贺阳有意思,但他防备着贺阳找人啊。野营这事儿如果一群人去倒是无所谓,如果仅仅两个人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他几乎立刻跟上去,装着样追问了一句,“组团啊。”
贺阳倒没在意,随口答,“恩,人挺多。”然后朱骜就加了一句,“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贺阳蹭的就把脑袋扭过来了,想看看朱骜到底有多大脸说这事儿,谁料就在医院的大门口,朱骜不顾形象的把双手举到头顶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呵欠后,冲他说,“哎呀,又是去陈州又是忙活这些事儿,这小一个月都没松快过了,太累了。正好去放松一下。”
你能拒绝吗?面对这样一员刚刚立了功的大将,你能拒绝吗?贺阳把嘴巴张开又闭了上,反正他也说要带人了,朱骜也提出来了,带去就带去吧。
因着朱骜宣称他那破车还没修好,公司一时间也没给他配车,所以早上四点,贺阳就出了门,揉着眼睛开车到了他原先租房子的地方,等红灯的时候,他打着呵欠觉得自己真是找麻烦,如果没搬走,起码不用这么早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