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辰？不会吧，真生气了？”
看到罗雪松脸上渐渐焦急的模样，康耀辰这才发觉自己吓到了他。
“没，我没生气。”见到罗雪松的焦急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康耀辰感觉心里的那把火好像小了一点，不那么让自己难受了。
罗雪松还是有些担心，问：“真没生气？”
“没啦！”伸手在他头发上了揉了揉，康耀辰以一贯的潇洒对他说，“我只是觉得无奈而已。”
“无奈？”
“嗯，无奈。”收回手，康耀辰没办法控制地在嘴角勾勒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但这苦涩是为何而起，康耀辰也难以说清，“我不明白，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当面说出来呢？我是不讨厌情书这种告白方式，但我觉得，要是能够当面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让人更加感动。”
罗雪松愣住了，他想不到像康耀辰这样的人，居然会渴求那么热烈的感情……不，其实，他就是一个渴望热情的人，他的画就是最好的解释了，不是吗？只是大家都擅自认为如他这般自信的人应该会比较喜欢含蓄的女孩子罢了。
斜了罗雪松一眼，康耀辰低笑着说：“怎么，我就是喜欢比较强势的人，不行幺？”
是啊，我一向比较欣赏自信有能力的人，可为什么我会一直对他另眼相看？
普通，普通，还是普通。不是说普通不好，但他除了身上的那种让人放松的气质比较特别外，还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我又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他？
我，到底是在想什么？
13
“……辰？耀辰！”
一身叫喊，把康耀辰漂移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雪松？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现在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被罗雪松这么一提醒，康耀辰这才发现到，阅览室里只剩下自己和罗雪松两个人了。
“啊，只剩下我们了？”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和罗雪松单独在一起，康耀辰突然有些换乱起来，急急忙忙起身，把桌子上的东西胡乱塞进书包里，说，“那我们赶快走吧。”
“嗯，走吧。”
自那天情书的事情之后，康耀辰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常常像今天这样，不分地点和时间地陷入沉思，除非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不然他几乎都不会回过神来。和康耀辰交往密集的罗雪松当然发现了他的这个奇怪状况，曾问过他怎么了，但却被康耀辰给搪塞过去了。虽然罗雪松心里还是有些疑问，不过他没有进一步追问，这也是康耀辰头一次这么感谢罗雪松的体贴。
不过，饶是这样，花了这么多天，康耀辰还是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到今天为止，康耀辰只要一想起那天罗雪松拿着那份情书的情景，他心里还是跟打翻了的调味料盒一般，甜的酸的辣的，什么滋味都有。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自己会希望那份情书是他给自己的？
这几天，康耀辰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只是每一次，当快要接触到答案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打退堂鼓。康耀辰模糊地意识到，如果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后的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是，无论康耀辰怎么警告自己，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在意到连跟罗雪松说话都会觉得难堪，以至于这几天两人的接触少了很多。如果不是早在上个星期约定这个星期五放学后到学校旁边的市立图书馆里的阅读室看书的话，康耀辰还会跟前几天一样，找个机会就溜走，不敢和他单独在一起。然而，说是这么说，这么多天没好好见见罗雪松，康耀辰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毕竟之前两人可是除了上课之外一直形影不离的，所以康耀辰才会在今天赴约，不然随便编个理由偷溜，相信罗雪松也不会责怪他的。
但是，康耀辰觉得自己还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因为每当他抬头看到罗雪松因较缺少阳光照耀而显得略白皙的脸庞时，康耀辰都会不禁回忆起那天拿过那封情书的心情，心脏“砰砰”地跳动，不激烈，却清晰到可怕，让人留恋那种舒适感的同时，又害怕自己上瘾。所以，虽然这是两人这么几天来难得的相聚，康耀辰还是不敢和罗雪松搭话，连看着他眼睛的勇气也没有，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该死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走出阅读室，一股凉风迎面扑来，抓住了康耀辰又有些飘远的思绪。抬头一看，屋外的天已经全黑了，空中还飘着毛毛细雨，更添凉意。
不自觉地抓紧略敞开的衣领，康耀辰嘟囔了一声“好冷”，本想继续往前走，反正雨不大，冒雨回去也没关系，却发现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身一看，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雪松？”
康耀辰疑惑地喊了他一声，但罗雪松好像没听到一般，依旧站在门口，一步也没动过。
“雪松，怎……”
雨？夜里下雨！
康耀辰忽的发现，现在这时候正是罗雪松曾说过的“不喜欢”，还是让他不喜欢到彻夜睡不着的“不喜欢”！
“雪松？”
连忙跑回去，康耀辰察觉到他居然在发抖。
这是不喜欢？只因为不喜欢就要发抖吗？
“雪松，怎么了？很冷吗？”
细细一看，那人本已白皙的脸现在更是一片惨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不说，眼里还溢满了无法名状的恐慌。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是下雨而已，他会怕成这样？
“怎么了？雪松，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好在现在确实很晚了，再加上下雨，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进出，所以康耀辰才有办法慢慢地站在这里哄罗雪松，期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雪松，乖，乖，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不知道喊了罗雪松多少次，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康耀辰只是把自己能想到的安抚人的话全都拿出来，在现在的他的心里，只要能够让罗雪松平静下来，要他说什么都可以。
好在，康耀辰的努力还是有了回报，在康耀辰无数次的轻声安抚之后，罗雪松终于抬起头了。
“放心，我没事。”
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依然没有血色，握紧的拳头继续发抖，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康耀辰皱着眉，很是担忧地看着他。但被担忧的人却一点也没体谅到旁边看着的人的心情，自顾自地强作镇定，还挤出一个像哭的笑脸，用虚弱到被风一吹就难以听清的声音说冒雨回家好了。
怎么可能好！
“要不要来我家？”
这一时间，康耀辰已经想不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到底躲了他多少时间，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让罗雪松冷静下来而已，而目前最合适的地方，就是离这里比较近的自己的家了，正好家里没人，适合让罗雪松安静地休息。
话一出口，康耀辰敏锐地捕捉到罗雪松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惊喜，所以不等他回答，康耀辰直接拉着他的手，冲进雨里。
“走吧，去我家。”
害怕的话，我陪你。
所以，求你，别再发抖了。
14
下雨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铺天盖地的黑暗就会立刻把我吞没，让人害怕到不知所措。每次每次，在陷入黑暗之后，我总会找好久，走好久，久到忘了到底踏出多少步的时候，一阵朦朦胧胧的光亮会在我眼前出现，只是——那阵光亮不是什么天堂，也不是天使，而是一个又一个莫名恶心的怪手和粘稠状的长条物体，他们追着我，使劲地往我身上磨蹭，又缠住我，让我脱离不了。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我不敢睡，反正只要熬过滴答声不断的雨夜，那些奇怪的梦就会消失，不会出现。
睁开眼，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窗外还在掉落的雨水，可是奇异的，罗雪松一点也没有发抖的感觉，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雨夜里还能睡得着，就算现在注意到屋外依旧在下雨，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恐慌。原因是什么？罗雪松大概能够猜到。
顺着阵阵的琴声望过去，罗雪松看到那个坐在白色钢琴前的人，他正闭着眼，灵活的手指轻巧地在键盘上跳跃。
呵，他居然还会弹琴？
可能是自己的轻笑声惊扰到那个人，他停下了演奏，往这边看过来。
“雪松？醒了？怎样，饿了吗？”
一边说着，康耀辰一边往这边走来，步伐虽然依然沉稳，却显得很急促。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罗雪松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虽然听到了那人的问话，但不知道怎么连贯地回答。
“呃……没事了……”
蹲在躺着的罗雪松面前，康耀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和手。
“抱歉，因为走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睡死了，所以我只好把你放在这里休息，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被康耀辰这么一说，罗雪松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子，不用说，这是他拿来帮自己盖上的。
“没事。”不自觉地在被子下轻轻蠕动，罗雪松发现，这是今年开始变冷了之后，第一个睡得那么安稳的好觉，因为太舒服了，所以虽然刚睡醒，却还想再继续睡，连回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困意，“很舒服，谢谢。”
罗雪松只记得冒雨来到这里之后，全身湿透了，担心会着凉的康耀辰急急忙忙把自己推进去浴室洗澡，还很操心地为他找来换洗的衣服，甚至帮他吹干头发，但这之后的事，罗雪松就不记得了。大概在那个时候，帮他吹干头发的康耀辰的动作实在是很轻柔，很舒适，以至于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所以他才忘了自己是怎么躺到这里来的，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睡着的时候，康耀辰会在身旁弹着琴。
察觉到罗雪松已经没事了，康耀辰不禁松了口气，替他拉拢了下在蠕动中下滑的被子，说：“回来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你应该已经饿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帮你拿些吃的过来。”
可能是钢琴声停了的原因，也可能是雨势变大的缘故，窗外“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雨声又钻进罗雪松的耳里了，让他不得不记忆起这是一个雨夜的事实。
康耀辰没有发觉到罗雪松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也没有听到这时屋外的雨势愈来愈大的声音，他站起身，想为正饿肚子的人端来食物。
“我记得老妈在走之前说会替我留下了些好东西的，我去看看是什么好料。”
旁边的人正在渐渐远离自己，刚记住的温暖触感也消失了，就算闭上眼，握紧拳头，全身紧绷，罗雪松还是清晰地听到雨滴的声音，听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要破裂一般跳动的声音。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门被打开了，眼帘接收到一部份从门泄露进来的光线，刺目到让罗雪松忍不住跳起身，冲过去，拉住正要往外走的人，把门关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雪松？”
一声轻柔的呼唤，把罗雪松快要奔溃的精神拾了回来。
抬头一看，康耀辰一脸的错愕，惊讶地看着自己。
“啊，不是，这……”
想从混乱的脑袋里找出合适的说法，罗雪松却发现，他怎么也找不到，回头一看，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架钢琴和一张舒服的长条沙发，一条薄被子半垂在沙发边，大半部份都被罗雪松刚刚的动作给弄到了地板上，看起来很可怜。
“我……我躺在这等你好了，没事，真的，只是……只是玩笑而已。”
灯还亮着，罗雪松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虽然身体正颤抖着，但他还是咬咬牙，往沙发走去。
“雪松。”
可才刚踏出一步，人已经被拽住了。
康耀辰的脸上依旧挂着有些狂，有些轻，还有些燃烧般的热情的笑，说：“好了，既然起来了，就陪我去厨房，这样你也可以选自己想吃的东西。我可不想选到你不喜欢吃的东西，更不想听你抱怨，所以，一起来好了。”
啊，这个人，这个人到底要把别人看透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15
带罗雪松回家之后，看他一直发抖个不停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于是康耀辰直接把他推进浴室里去，让他好好洗个热水澡；中间因为担心罗雪松会出现状况，所以康耀辰自己只是单纯换了个衣服而已，连头发也没擦地等在浴室外。
果然，洗完澡的罗雪松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就出来了，湿哒哒的头发一直往下滴水，看得康耀辰眉头直皱。
“真是的真是的，你到底是怎么弄的，里面不是有条浴巾吗？怎么不用来擦一下头发，这么湿哒哒的出来，也不怕感冒。”
手忙脚乱地帮他整理好衣服，康耀辰拉住他的手，想带他去找吹风筒。只是在拉住手的一瞬间，康耀辰敏锐地察觉到罗雪松蓦地颤抖了一下，之后又平息了。
虽然很想弄清楚罗雪松到底是在害怕什么，但康耀辰还是什么都没问，他觉得，要是这件事让罗雪松那么害怕的话，那他最先做的不是追问，而是让罗雪松放松下来，至少让他知道，这里是安全的。
让罗雪松坐在沙发上，康耀辰站在他身后，一边轻轻用手梳理他的头发，一边用吹风筒帮他吹干头发。
吹风筒“呼呼”地响，几乎掩盖住了一切的声音，停留在两人之间的，只有温暖的风。
“耀辰。”
“嗯？”
“……”
“……”
关掉吹风筒，撩起他的头发拨弄了下，找到了尚未干透的地方。
“雪松。”
“……”
“今晚就住在我家好了，反正还有房间。”
“诶？”
大幅度的转头动作差点撞到身后康耀辰手里的吹风筒，但罗雪松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只是惊讶地看着康耀辰，惊讶到连嘴都没阖上。
被吓了一跳的康耀辰看着罗雪松脸上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了，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毛巾，取代吹风筒，帮他擦头发，说：“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床让给你也行。”
“啊……哦，嗯。”大概康耀辰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也感染到罗雪松了，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恢复到以往的沉静模样。
放下毛巾，重新拿回吹风筒，康耀辰打开开关，再继续帮他吹干头发。
“耀辰。”
吹风筒的声音很大，几乎掩盖住了全部的声音，除了……
“谢谢。”
“呵呵。”控制不住地在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康耀辰低声回答说，“不用谢。”
确定头发完全干透了之后，康耀辰关掉吹风筒，随手撩拨了下罗雪松柔软的头发。
“好了，头发干了，你……”
话到这里就消失了，因为康耀辰发现罗雪松已经昏昏欲睡了，头一点一点的，让人担心他会一头栽下地去。
康耀辰把吹风筒和毛巾扔一边，赶紧扶住罗雪松，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
“要睡了吗？”
小小声地问了下躺在自己身上的人，回应的却是那人更往自己身上依靠，那种毫无防备的模样看得康耀辰心头直软。
“好，睡觉睡觉，我带你去房间。”
哄着怀里的人，康耀辰扶起他，想带他去房间，好让他更舒适地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