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游多久，通讯器又是嘀嘀两声。
这次的口气总算正常了，我想应该是灼绯终于发现妙言拿着通讯器乱摆弄了。
灼绯告诉我们不用游多远，在他原来基地的附近有一个点，我们在那里等着就好，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我们。
不高兴在中途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们身后半米处，我这才想起它，作为一只跟随宠，小不高兴简直太智能了有木有！
等待的地点有一块凸起的平顶岩石，六御甩着鱼尾坐在了边缘，我也背靠着他顺势坐了下来。
小巧的硬背侏儒鲨身上的生物发光物又开始变得亮起来，不高兴下垂着两边的嘴角，用死鱼眼在我和六御之间扫来扫去，最后摆摆尾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游至六御黑藻般的发顶。
只见不高兴慢慢慢慢沉了下去，接着——在六御头上打了个滚。
六御面无表情捏着不高兴的尾巴把它挪到了眼前。
两条鱼大眼瞪小眼，进行着意识交流。
刹那间，海底砂石飞起，水流一片混乱，一道银明色的影子出现在不远处，携着狂沙碎石以及海草碎珊瑚乱卷着朝这里飞速驶来，眼看着就要撞上我们俩。
却在距离我们十分近的地方猛地刹住了车。
第三十二章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我们所处的这块岩石，随着庞然大物的静止浑浊的海水也渐渐恢复了清明，而这片阴影的真面目也逐渐显露出来。
我抬头，一支又尖又长的头部首先从沙尘中暴露出来，接着是泛着金属色泽的流线型身体，要不是它的眼睛部位也是一样的金属色，我说不定会把它当成一条真剑鱼。
而连着那条栩栩如生的剑鱼的则是更为巨大的东西，而这也是造成海底这么大骚动的源头——一艘船。确切的说，是一艘能够在海里行驶的船，它有着中世纪战船的造型，银明色的船体，桅杆上用的料子明显是价值不菲的鲛绡，这让整艘船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散发着闪闪发光的壕之气质。
确实挺炫酷的，尤其是船首像。
要知道船首像是航海史上非常有来头的一样东西，它有很多种，一般有动物形象、神灵形象等等，它是一种带有祈愿保佑和标志性的物品，就像家里供奉的神像。虽然实际作用不大，几乎完全是作为装饰品艺术品使用，顶多有某种精神寄托，类似于盾牌上的图案。不过也许是自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图腾崇拜的缘故吧，古航海家们认为船首像可以保佑船只和航海人的安全，威吓海洋中的魔鬼妖怪或敌人，或为自己带来好运。
这艘船用剑鱼作为船首像，给人的感觉就是英勇无畏，尤其是剑鱼那闪着寒光的上颚，威慑效果十足。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这里是海底吧！还有，驾驶着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战船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人鱼？他们好像完全不需要威吓海洋中的什么吧，就算在地球横着走都可以了。
前提是人类一直都保持着弱鸡状态。
我摸摸下巴，貌似如果我这个实验体被成功复制基因的话，人类的崛起指日可待？
剑鱼船停下不久，就有手持长叉的人鱼战士从船体游出，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鱼尾上包裹着统一颜色的战衣，鱼鳍和鱼尾的地方做了开口，周边贴合完美。
这阵仗，难不成灼绯是人鱼贵族？！
当这些穿着整齐动作严谨经过严格训练的人鱼战士们摆着尾巴齐齐向你游来时，那种忍不住想要张嘴感叹的情绪就会填满你的胸膛。
我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张口结舌的表情。
尤其是当那个明显是领队的人鱼忽然弯曲鱼尾，躬身向六御行了一个效忠礼时，我的嘴张的更大了。
这种右手拇指压着小指中间三指并拢并将其放在心口的手势，就算是跟人鱼们完全没有接触的瑟怀欧普通百姓也知道是效忠礼！横在心口的三指代表发誓，而微欠的身体代表愿听吩咐。
效忠礼在瑟怀欧也通用，不过因为瑟怀欧并没有贵族制，因此效忠礼只在军方能看到，比如维安者们就得给领主行效忠礼。
行礼的人鱼恭敬地对着六御喊了一句什么，用的是人鱼的一种方便在水中传播的语言，我一个词也听不懂。
六御静静坐在岩石上，什么反应都没给。
领队人鱼小心翼翼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这回他不用讲的了，直接做了动作，而这个动作简单易懂，谁都能明白——他让我们跟着他上船。
在人鱼战士的簇拥保卫下，我们进入了战船内部。
意外的是，战船内部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也充斥着海水的空间，反倒和潜艇一样，以进出的门为界限，有一层透明的物质将海水统统隔离在外。不像是异能，大概是某种高科技。
而进入内部的人鱼战士们也迅速将鱼尾转换成双腿，连同他们鱼尾上包裹着的战衣也一同变化着，最后变为紧身衣一般的存在，好像更加酷炫牛叉了……
六御的衣服没有这种功能，不过要是拿他的鲛绡衣和人鱼战士们的战衣相比，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他身上的，大概是爱屋及乌？
这里应该没有人比六御更适合黑色了吧。
“请跟我来。”领队礼貌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这回他用上了通用语。
穿过明亮宽敞的回廊，我们来到一间被装饰得极为奢华的待客厅。棕红色的地毯从头铺到尾，在茶几下方还摆着某种兽类的皮草，柔软的沙发对着一面多功能墙。此时那面墙壁正把客厅的主题变成茂密的绿色丛林，悠扬舒适的乐曲从四周飘来，茶几上的开口自动抬出两杯冒着白烟的热茶。
“请在此稍等，主人正在来的路上。”
说完这些，领队又做了一个效忠礼后便退到一旁站着，门缓缓合上，也转变成那副丛林的主题。
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的我着实吃了一惊，身边的六御似乎也有些茫然。
想了想，我还是掏出了通讯器，给灼绯发了一条讯息以确认我们是否上错了船。
几乎是立刻的，那边就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我和六御刚刚离水，身上的衣物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我正发愁这一地水渍该怎么办时，多功能墙就自动弹出一间格子。走近一看，里面正巧摆着两套鲛绡衣，一件黑一件白。
而我们俩换上衣服后的不一会，门便再次打开，一名英俊的中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他不像其他的人鱼一样留着长长的头发，而是把它们剪成了利索的短发，这让他显得十分精明干练，他穿着墨绿色的军装，头顶的帽子上印着人鱼皇室的标志。
男子迈着稳健的步履走到我们面前，“久等了，我们坐下说吧。”
声音意外的和蔼，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尖锐。
于是我们面对面坐了下来，多功能墙立马又换了一个主题。这回面对着茶几的墙面则忽然变出了大大的壁炉，里面暖黄色的火光摇摇晃晃，室内也更温暖了些，还不时有火花噼啪的声响，就跟真的壁炉似得。茶几上也适时地多出了一杯茶。
“那么就由我来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见我们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中年男子便先开了口，“我是兰蒂斯帝国的明刃公爵，你们叫我明刃也行。”
“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有许多疑问，你们只管问，我一定一一解答。”
说完，明刃公爵便以一种很端正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动作优雅的举起被子，缓缓呷了一口。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我问：“您好，能请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么？”
明刃公爵：“我的郊区府邸，放心好了，你们在那儿是绝对安全的。”
我：“原因是……？您为什么要帮我们？”
明刃公爵笑起来：“灼绯应该还没有跟你们讲吧，他被追杀的原因其实跟我有关。”
我这才了解到，原来灼绯曾经是人鱼皇家情报人员，后因私下走漏皇家情报而遭到通缉，又被喂下了缩小药丸，能力大减，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恢复。在转移据点时又被发现，因此才被迫游到了瑟怀欧。
而他走漏的消息的确很关键。
四十五年前，人鱼皇室再次诞生了白尾，只是这次这只白尾与传说中的白尾略有不同，他的尾巴偏向浅蓝色。因此也有不少人认为他不是白尾，从而反对皇室要将他抹杀的决定。
由于当时的鲛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私心里还是希望能保下这个儿子的，便一力压下了那些要求将白尾扼杀的声音。而这名特殊的’白尾‘也不负众望，有着神奇的能力，一如过去的’传奇‘一般，因此在民间的名声也是相当好。
与此同时，那些反对的人也不少，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传说深信不疑，认为皇子的能力无疑应证了传说中的事实，并且强调再放任他不管，百年前的灾难便要重临。
迫于压力，老鲛皇只能对外假称皇子病逝，然而在皇宫深处，白尾皇子被森严的保卫着。
然而二十年后，白尾皇子竟然逃出了皇宫，甚至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身怀六甲！
老鲛皇在那之后为了寻找皇子尽力交瘁，留下了隐疾，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继白尾皇子后皇室竟然一直没有任何子嗣的诞生。
老鲛皇便急着想要找到皇子，不过他现在更想找到的是白尾皇子腹中的孩子。
在白尾皇子逃出皇宫的同时，他身上还带着只有皇室血脉才能催动的子母同心螺，而这无疑是找寻皇位继承人的最重要线索。
灼绯就是因为把白尾还活着的消息’不小心‘泄露给了明刃，这才遭到了追杀。
不过，当明刃公爵说到子母同心螺的时候，我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尤其是他的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盯着我胸前的海螺的时候，我那不详的预感就更加强烈了。
第三十三章
明刃公爵指指我胸前的海螺：“那个能借我看看么？没错，就是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六御，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把海螺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了公爵。公爵接过变了模样既奢华又高调的海螺，动作轻柔地拿着它反复翻看了一阵。
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抹过海螺顶端闪着朦胧光泽的银蓝色鳞片，就像在摸一件珍宝，他蔚蓝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怀念神色，又抬眼看了看六御，“你的名字是叫六御，对吧？”
六御点头。
“人鱼跟人鱼想要孕育新生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纯色人鱼。”
“嗯？”
显然我和六御都不太明白公爵忽然说这个干嘛。
“越是能力强大的生物，便越是难以繁衍后代，这大概也是一种大自然为了维持自身平衡从而演化出来的规则。”他把海螺还给我，又接着说了下去，“因此不同颜色鱼尾的人鱼们所诞下的孩子也一般会遗传到父辈双方的鱼尾颜色。然而纯色人鱼不同，他们的能力卓绝，因而同样颜色的纯色人鱼互相结合便会很难孕育后代。”
“可纯色人鱼与不同尾色的人鱼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公爵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这上面的是我的同胞兄弟尤贝拉。”
我接过照片，能从这薄薄的一层纸片里感觉到能量的流动，照片上的人鱼正在珊瑚海中穿梭，笑得格外灿烂，一条蔚蓝色的鱼尾婉转灵活，扫过海葵柔软的触手后还做出了惊讶的表情。虽然照片是无声的，但却能从那上面感受到这条人鱼的快乐，耳边也仿佛能听到他欢快的笑声。
“他的尾巴真漂亮。”我由衷称赞道。
话音刚落，手中的照片便被六御猛地抽走，他看了两眼后便把它随手扔在茶几上，喉咙里冒出两声不大高兴的呼噜声。
他把手伸过来悄悄捏住我的一根手指。
唯说过——我的尾巴——最喜欢——
我挠挠脸颊，面上有点发烫，凑到他耳朵边上悄悄补了一句：“嗯……当然是你的最好看。”
人鱼这才满意，微昂着下巴对着那张照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公爵似乎对我们的小动作不甚在意，拾起那张照片随口应了声又将它仔细地塞进衣服内袋中，“尤贝拉跟我不一样，他不喜欢战场，尽管他的异能跟我的一样强大，不过他却把它们用在了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很善良，当然，长相也不赖。”
“名声好又长得不错的人总是能得到皇室的亲睐，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嫁给了鲛皇。”
“我是最反对这门婚事的人，因为我认为皇室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他本该有更广袤的天空。事实也正是如此，尤贝拉生下了白尾，这让我的整个家族都感到蒙羞，他们把他从族谱中剔除后，成为了最坚定的’抹杀白尾‘党派。”
明刃公爵说着，能看到他眼中静静流淌的悲伤，“在诞下白尾后的一年，尤贝拉便在宫中自杀了。”
我皱起了眉。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会选择这条路也不是不能猜到的。
“这上面的鳞片应该就是尤贝拉孩子的，”他点点我的海螺，“鲛皇禁止我们家族的任何人接近他，包括我在内。由于反对尤贝拉和鲛皇的婚事，我跟鲛皇的关系便不大好，只在许多年前远远见过那孩子一面。”
我看看公爵的脸，又算了算他之前说的时间，忽然感觉公爵的外貌跟他的真实年龄似乎不太搭？假如白尾皇子现在四十五岁，那么鲛后尤贝拉起码也要有六十三岁了，而公爵跟尤贝拉是同胞兄弟，也就是说公爵现在也起码六十三岁了！？
……
我直盯着公爵的眼尾鬓角，怎么也看不出有六十三的迹象啊！怎么看都是中年美大叔啊！怎么看都不迟暮啊！
这不公平！同样是基因改造，WHY人鱼就能又美又强还抗衰老！
想想我第二状态那身怪异的皮和吓人的眼睛！简直不能好了！
呃？重点貌似不是这个。
是什么来着？
“你刚刚说，这个海螺是……”我有点儿说不下去。
公爵补充，“子母同心螺，当初皇子带出去的那个，上面的鳞片不可能作假。”
我摸摸下巴，说：“可是这个除了会发光以外就基本没什么用了啊，而且之前也根本就不是这副样子的，完全不像是什么皇室至宝的样子。”
公爵笑起来，“的确，它的用处不大，但在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却很重要。”他看了看我和六御，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那六御也算是皇室？”
公爵点头。
我明白了，今天这一集是介绍六御的身世呀！于是这是要演还珠格格吗，这都几千年前的梗了，还在用，烂不烂！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之前见过的领队走进来，欠身道：“主人，我们到了。”
很难想象，在这么一艘高速行驶的巨大战船上，我们坐在那间房间里竟然完全没有感受到它的移动，就连茶杯中的水都鲜有动静。
透过走道上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穿梭而过的鱼群，不时有大型肉食鱼类被吸引过来追在后面张嘴咬来咬去，鱼群也随着肉食鱼类的追捕分分合合。虽然它们很弱小，然而当它们凝聚在一起，就能拧成一股强大的势力，连天敌都能被它们耍得团团转。
人鱼战士再次一字排开首先涌出战船，窗外的鱼群受惊纷纷呼啦啦游远了，食肉鱼再次懒洋洋跟在后头希冀能捡个漏。
跟在公爵后头，我们俩也出了战船。
而展现在面前的则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摩天大楼‘，这种高度大概只有传说中的A区建筑能与之媲美。
红褐色的墙体有着凹凹凸凸粗糙的外表，基底十分厚实，占地面积广阔。在海底自下往上地看人鱼建筑的感觉和在岸边远望到的尖细塔状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它们像巨大的石笋，戳出海面，海面上的光线折射到红褐色的墙体，留下朦胧的波光，盈盈闪动，这让原本只有单一颜色的人鱼建筑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神秘感，十分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