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矾儿……”妈妈的眼眶也红了,拉着被推开的医生,满目都是担忧在询问,我也不管她们,“妈,我们在举办婚宴呢,人呢?怎么都不在了?”
母亲急哭了,抓着要起身的我,“没有婚宴没有人,都没有!”她急得口不择言了。
我又笑了,“妈,别开玩笑了,怎么会没有呢?”说着就要推开她,却被她抓住不放,“儿子,晋鹏他……”后面的话,太过哽咽,顿得厉害,我笑着,可是我的手心却在冒汗,母亲哽着把话说完,“晋鹏他没事,他没事,真的,妈不骗你,他已经送到特别病房里了,医生说只要醒了就会没事的,真的。”
母亲生怕我不相信似的,声声保证。
我笑着,抓着母亲的手让她松开我,“我知道啊,我知道他没事的,他怎么会有事呢?”我继续笑,“他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让我担心的,以后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怎么会有事呢?妈,这话您下回别说了,我不喜欢听的。”
终于可以站起来,腿无力又倒了下去,我撑着床沿,好容易才站稳了,这时门口有人进来,我看到了,是父亲,他的脸色很严肃,瞪着我,“脸色怎么这么惨白?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医生又上来了,说我的症状很奇怪,说我可能受到太大的打击,需要休息,我像看怪物一样看那医生,他真是庸医啊,我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需要好好休息?推开医生,我对父亲说,“爸,我要去看晋鹏,他的身体最近不是很好,我要去给他熬粥,把他的胃养回来。”
说着就上前,正好抓住了父亲,父亲伸手搀扶我,眼眶红红的,我奇怪,“爸,我去看晋鹏,你怎么一脸难过?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他会好好的。”说着,安慰地拍后他的手,父亲的手有些枯,但很修长,何晋鹏的手就很像父亲的,又厚大又修长的。
给人特别安心的感觉。
“儿子……”父亲声音有些奇怪,但还是搀扶着我,往外走了,我问在哪边,他带着我往旁边的房间去了。
那间房挺大的,但是,太白了,到处都是白色,床也是白色,墙也是白色,连地板都是白色,我不喜欢。我们家就不是这么单调冰冷的颜色。
白色的床上,躺了个人,脸上罩着那可怕的东西,通着一条管子连接着旁边冰冷的机器。我走过去,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拉着父亲的手,“爸,为什么要给晋鹏用这个东西?他会很辛苦的很难过的,要不,咱把这拆了吧。”
“儿子……”父亲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老是吞吞吐吐的。
松开了父亲,我不想理他了,再次回六头,我伸手,轻轻地抚上那张脸,嗯,暖暖的,是这个男人的温度,我最熟悉的。
于是,我笑了,“看,他好好的,他说过会为了我,好好的,我知道他绝对不会骗我的。”我高兴地冲身边的人笑说,可他们却不笑,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妈妈,连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可是他们都不笑。
第149章: 骗子你个大骗子
“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不高兴的事?”奶奶的手被我拉着,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露出和蔼的笑容,“奶奶没有不高兴。你看,晋鹏没事,你也好好的,奶奶高兴。”
说着高兴的人,却笑得那么的勉强,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但我很高兴的,是真的高兴的,“嗯,晋鹏没事,他没事。”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似乎在安慰我,让我不用担心。可我没有担心啊,为什么要担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看着我的时候,都摇首,我也不想去知道。后来人来了又走,一拨又一拨,亲的不亲的,熟的不熟,来了许许多多的人,我很反感,人太多会扰到病床上的伤员的。
是的,是伤员,他受伤了,伤得很重,已经两天了,还没有醒来,就像个贪睡的小孩子,不管我在他耳畔说多少的话,说多少的情话,还有威胁的,他都置之不理,照睡不误。
我一直睁着眼,不敢合上,连个眨眼都害怕,就只盯着病床上的人,生怕他醒来之后,捕捉不到我的线视,于是我一直醒着。来来去去,都劝我,让我休息,可我不听,不想听。
后来,那些所谓的白大褂天使,居然偷偷给我扎了针,我最后愤愤地瞪过去,什么天使,分明就是恶魔!熟悉的黑暗又再一次袭来,我在黑暗里苦苦挣扎,直到精疲力竭。
醒了,我是被惊醒的,醒来第一时间冲到了隔壁的病房,床上原本躺着的人,坐了起来,背靠着那梨花一样白的床头,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来到床头边,无视所有人脸上的惊喜,我霸占了个好位置。
“你醒了。”我说,笑得自己都感觉得到,嘴要咧到耳根去了,醒了,这个男人终于还是醒了。我高兴得情不自禁伸手去抓他还挂着针的手,“我知道的,你会没事的。”
也许是我睡太久眼花了,床上的人露了一脸的厌恶看我,在我眨眼想明确的时候,他甩开了我的手,用极是陌生的目光看我,语气阴冷,“你哪来的,谁准你随便碰我了?”
“……”
众人:“……”
摩擦了下被甩开的手,我扬起笑容,“晋鹏,别闹了,我不生你的气就是了。”你把自己伤了,我本来生好大的气的,现在你好起来了,我不生气就是了,也不会给你脸色看的,不会和你冷战的,更不会关你在家里不让你这样不让你那样……
“你是聋了还是没脑?你生不生气与我何干?”何晋鹏的口气越来越差,脸然也极是难看,然后转脸向旁边站着的爸爸妈妈,“爸妈,怎么回事、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也能进来。”
“……”我张了口,没有声音出来。
妈妈为难了,“晋鹏,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小矾啊,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这时候的妈妈还是向着我的,语里带了丝的责备。
何晋鹏的眉都皱起了,似乎对于现况很不满,“什么小矾?他是什么人跟我没有关系,妈,我累了。”说完头一扭,也没有要躺下去,看来只是想赶人。
“……晋鹏?”我轻声地唤他,他的样子为什么这么奇怪?眼神为什么这么冰冷陌生?我不喜这样的他,不喜欢……“你别这样,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不高兴的事,他从来不会做的,我不喜欢,他更加不会喜欢的,我都这么说了,他一定会变回来的,一定知道了这种玩笑不好玩,所以马上就会恢复了。
可是。
没有。
他只是冷冷地转过来看我,若不是他现在身体虚弱,我甚至有种错觉,他会把我扔出去,毫不留情的。我惊了,好容易才维持着脸上的笑,缓缓地伸出手,“晋鹏,你别这样,这玩笑不好笑。”我伸手去摸上那张脸,的确是熟悉的轮廓,是熟悉的体温。
是我的何晋鹏啊。
“啪!”
清脆的响起,只觉得病房里全是抽气声。而我,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只觉得手辣辣地疼着,却疼不过胸口。面对那双愤怒的视线,我竟然不知所措了。
“晋鹏……”
“我的名字是什么人都可以喊的吗?再警告你一次,滚出去!”何晋鹏瞪着一双眼,本来就有些狭长,这么瞪着有一种霸气,与生具来的威严压得房间温度越来越低了。
“晋……”
“滚!”
不知是谁扶起了我,有人叫来了医生,医生上前诊断查看,然后又问了许多的问题,在所有人都担忧地看向我的时候,医生很冷冰地说出了一个事实:“他遗忘了一部分的记忆。”
“不可能!”爸爸先开了口,“他记得我们所有人……”话却顿住了,看向了我。
医生也看我,“他的记忆,停留在去年的四五月,这一年里的记忆没有。”
四五月……那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季节,我们的开始。
“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听懵了之后,我却开口问了,为什么?
医生说,“他伤了头部,手术虽然很顺利,也有可能留了后遗症。有些人,会在某种刺激之下,将一些可怕的记忆给封锁起来,何先生大概就是属于这一类的。”医生的口气,冰冰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事激得起他的怜悯了。
我没有发觉,指甲都陷进肉里去了。
“……你是说,这一年里,对他来说太过可怕,他不愿面对,所以大脑自动将这一年里的记忆都封锁了起来?”一整年的记忆,完完全全地锁起来了。
一整年啊,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啊。
对他来说,全是那么可怕的?
“有这可能。”医生回答了我的问题后,被拉到了一边,何家人围着医生,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啊,似乎比我还难过呢,一个个都那么焦虑。
我笑了,有什么好着急的,我都还没有着急呢。
在他眼里,你们都还是他的亲人,至亲,怎么样都不会忘记的。而我,什么都不是。
一步一步走回床边,床上的人抬起了下巴,都这种时候了,仍一别君临天下的姿态,全身散发着惟我独尊的气场,陌生,冰冷,疏远。
“晋鹏。”我轻轻地唤了一声,看到他的眉因此而再次皱了起来,眼里的厌恶再次升起,没等他张口骂人,我又轻声问:“晋鹏,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声音轻轻的,生怕惊了他似的。
而他,就像颗不安定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此时他正忍着火气,口气依旧冰冷淡漠,“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管你是谁,别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我是白矾啊。”看他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里,我继续,“我叫白矾啊,白色的白,白矾的矾。我们认识一年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那眉都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了,我看得出,他真的有在想,可是,他只是冷冷地看向我,“不管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轻,就像一阵春风,吹走了,就散了。
“说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要罗嗦到什么时候!”病床上的炸弹还是暴发了,青着脖子吼着,“把人赶出去,我看到他就心烦。”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不安,他的神态暴躁又焦虑。
这,一点都不像那个冷酷淡然的他。
拉起他的手,“你看,你手上戴的戒指跟我的是一对,我们是恋人,是结过婚的,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与他的焦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语气还是这么的轻淡。
抓起的手被挣脱了回去,何晋鹏只扫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完全不在意。眼里却充满着恶意与怒火,就像是一头被侮辱了的野兽,需要找回自己的王者尊严,“你不出去我出去。”
他好似特别不耐烦跟我待在同一个空间,焦虑的神色明显到直接影响他的举动了,身边的人赶紧过来压着他重新回到床上,医生将被他粗鲁拔掉的针重新扎了回去,还不忘转头瞟了我一眼,让我离开病房,因为我影响到伤患的情绪了。
我的父母刚出现没多久,他们现在拉着我,让我离开,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说事情急不得,说总会有办法的,说现在可能一时想不起来,说不定明天就能想起来了呢……
床上的人撇过头,一脸的厌恶。
心头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你说过不会再让我担心的,你说过以后自己会好好的,可你却推开我,自己去顶那几百斤重的吊灯;你答应过我,以后我们每一天都一样幸福快乐的,可是现在你却说不记得我了,让我滚。
骗子啊,你个骗子呀,骗得我好苦啊……“骗子!你个大骗子!”
第150章: 这里就是你的家
再也受不了了,甩开两边的父母,只瞪着床上被按着的人,嘴里骂着骗子,横冲了过去,“啪啪”两声,比刚才还要清脆,把床上的人打懵住了,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有些呆滞,也不再挣扎不再暴躁了,只是这么愣愣地看向我。
周围的人,也愣了。
一把抓着那病人服的衣领,狠狠地拽摇着,“你个骗子骗子!”
甩开了手,瞪着床上的人,指着他,“他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晋鹏,根本就不是!晋鹏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不可能不可能!”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小矾!”
身后的人焦急地喊着,我已经不想听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要听!
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
冲出住院部,春日的细雨打下来,我才发觉是这么的冰冷,这个时界怎么会变得这么的冷?冬天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还会这么的冷?
气得眼眶都红了,还说没有生气……
对不起,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老婆,我难受……
我们两个最相配……
脑里,回荡着那低沉有力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全都那么的真挚,那么用心。这些话,才说了没有多久啊,他的深情,还历历在目啊。
他说,我们会每天一样幸福,一直,一直,一直会这么过下去的啊。
我相信的呀,一直都深信不疑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来告诉我,那不过只是一场梦?
现在才来告诉我,现在这些才是真实的。
为什么啊?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啊!
他们来找到我时,我就坐在园子里的长椅上,细雨无情地飘落,眼睫毛全都是细珠,看着蹲在前面一脸担忧的人,我张了嘴,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
回去换了衣,我再也支持不住,这一次不需要医生来打镇静济了,自己就倒了下去,那些美好的回忆,却越来越遥远,周围变得越来越冰冷,一切,一切。
大概是为了让我开心,妈妈带来了小家伙,小家伙似乎长大了,嫩嫩的小脸全都是担忧,他爬上来用那软软的小手摸着我的脸,“二爸,二爸你怎么不理宝宝?是不是宝宝做错了事情惹二爸不高兴了?二爸……为什么哭了?不哭不哭,宝宝会乖乖的,一定不会再惹二爸生气了好不好?呜……二爸你别哭啊……呜呜……”
小家伙怎么也没办法将我脸上的水抹干,也急哭了,小脸哭得好不伤心,最后窝进我脖间里抽咽了起来。过了好久,有人冲进来了,却只在床尾不知要怎么办。
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挂我身上的小家伙,张嘴几次,才挤出了一句话,“宝宝不哭。”声音哑得厉害,很难听,难怪惹得那人那么的厌烦了,我自己听着都觉得讨厌呢。
“……宝宝不哭,二爸没有哭……”眼前一片的水雾,什么都看不见,嘴里说着不哭,可是脸上全都是热热的液 体。我分明没有哭,一点都不难过啊,为什么眼睛要流出水来呢?
身上的小家伙大概也被吓到了,哇哇地哭了起来,惹得床尾的妈妈实在是受不了了,将小家伙抱走,病房里变得安静了,静得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哭泣声,在心窝里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