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墨没说什么,只是背过身去,身影便瞬间消失在湖边。
「耶耶,这下终于可以跟纱纱相处聊天了!纱纱哥哥好想你啊——」
古墨一走,飞清便一脸雀跃地朝飞沙飞扑而去,而飞沙依然闭眼不语。
而在飞清的手快要碰到飞沙肩膀的那一刻,只见他长腿快速向前一踹,飞清便又向后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躺在草地上,飞清哭丧着脸咬着下唇。
「呜呜纱纱居然又打我如果是其他玩家我就要把他扣到声望负值让他接不到任务可是是纱纱我就——」
「吵死了。」飞沙睁开眼冷道,飞清又委屈地闭上嘴。
「呵呵,飞沙,只是聊聊天没关系吧?」日琳姊笑道,「我也对飞沙的哥哥很感兴趣呢。」
「喔喔!这位姑娘真是太明理了!」以超高速爬起来的飞清精神为之一振,又像日琳姊拱手道:「在下飞清,请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日琳子,公子请叫我日琳就行了。」日琳姊也配合地随他演出。
「好吧……」飞沙无奈地叹道,「但先把你那身破坏世界观的衣服换掉。」
「耶!纱纱最好了!」飞清开心地叫道,转眼间已换上了一身法袍,手上也多了一根木制法杖。
后来我们每人都轮流自我介绍了一番,飞清也用古人般的说话方式回我们,称我们为少侠什么的,与这个西方奇幻的世界格格不入。飞清说他其实是个武侠迷,本来想要开发中国武侠的游戏,不过却被上层驳回了,因此扼腕不已。
基本上飞清是个有趣的人,大家都跟他聊得满愉快,但飞沙似乎显得很烦躁。
难道他们兄妹的关系不好?不过看飞清似乎很爱他妹妹的样子,但似乎是单方面的。
此时去搬柴火打猎的佣兵都纷纷回来了,而睡着的亚伦也悠悠醒转。他们讶异地望着多出来的飞清,飞清则解释自己是路过的法师,也很快地被接受了。
其他人开始熟练地搭起了帐篷和生起火来烤肉煮汤,我们说要帮忙又再度被拒绝了,于是只好在旁边聊天。
「在下负责设计游戏的部份任务及开发系统,像主从关系所显示出的文字便是在下的研发成果。」
飞清咬着他变出来的鱼干说着。原来那奇怪的主从关系系统就是他做出来的。
「这个系统可以自动侦测出主从的真正关系,而且可是很精准的喔,是在下的得意之作。」
很精准吗?我想起了黑桃跟我的主从关系上面显示『单方面的爱慕』,便必须得承认人心竟也能在现代科技之下无所遁形。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那只是恶趣味,不过没想到那居然是真的。
「嗯?快意少侠,原来阁下是蓝国王子。」飞清转向我,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是啊。」没有问他是怎么识破的,反正他是游戏开发员,一定能做到一堆玩家做不到的事,看穿我的立场跟身分也只是小菜一碟。
「在下的……弟弟飞沙,」及时地收回妹妹这个词,飞清紧紧盯着我,好像是在扫描我身上的资料,「原来是阁下旗下的暗杀者?嗯……主从关系……居、居然是亲密!」
他突然拔高的声音使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说出口,使我不由得瞬间红了脸。毕竟被说是主从关系亲密……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单纯。
原本在喝水的净血此时噗地一口喷了出来,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哎呀,真意外。」日琳姊一脸意外,但眼中却藏不住兴奋。
「咦?所以飞沙也是学长的追求者?」黑桃大为震惊。
「岂有此理!」飞清一脸怒容,霍然起身,开始呼天抢地地咆哮:「纱纱现在交男友还太早了!我绝不同意!」
飞清疯狂地摇着头,焦躁地将头发抓得更乱,歇斯底里地指着我大叫,「现在马上离开纱纱的身边!否则我就叫我手下的GM把你的帐号停权……呜喔!」
「快滚回去工作!」飞沙大怒,猛然一个飞踢,又将自家哥哥给踹进了湖内。
几秒后,满身是水的飞清可怜兮兮地从湖旁爬起,用力抱住飞沙的大腿哀嚎道:「不要啦,纱纱,我还不要你嫁出去啦!」
「烦死了!」飞沙感觉就要抓狂,甚至拿出了匕首,不惜发动了技能:「血溅一瞬!」
但匕首上仅仅是闪过了一丝红光,飞清的身上依然毫发无伤。看来游戏中的攻击对飞清来讲是没用的,毕竟他并不是普通的玩家。
「纱纱,你现在才十八岁,嫁人真的太早啦!哥哥担心你失身啦!那样哥哥会很难过!一定会想要宰了那家伙!」
飞清依然抱着飞沙的大腿,毫无形象地指着我继续哭叫道,我只觉得我很无辜,然后我也知道为什么飞沙会对他哥那么不耐烦了。
「好……我知道了,」尽管心中再度烂,在游戏技能无法奏效的情况下,飞沙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气,试着安抚他哥哥的情绪:「我会照你的话做,哥,你先回去工作。」
「真的吗?」飞清眨巴眨巴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嗯,真的,乖,听话。」飞沙像是在平抚狗的情绪一般,拍了拍飞清的头温声道。
此时飞清才满意地站起,用力抱了抱全身僵硬的飞沙,以走三步回一次头的速度缓缓地往湖中央走去,在沉入湖中的最后一刻还依依不舍地跟飞沙挥手道别。
终于,等他的整颗头没入了湖中,湖面又归于平静时,飞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觉得烦。」
第二十九章
「呵呵,原来飞沙的哥哥是个弟控,兄弟爱真不错呢。」日琳姊愉悦地笑道。
「……很累啊。」飞沙疲倦地坐了下来,仰头喝了一点水。我不禁以同情的眼神看向他。
「可是他怎么会说还不要飞沙嫁出去?」净血疑惑地皱起眉,「飞沙又不是女人,真奇怪。」
「这是台湾人特别的说法吗?」黑桃也不解地眨眨眼。
飞沙闻言一僵,我赶忙随口胡诌:「嗯……因为他哥一直很想要一个妹妹,所以从小硬要把飞沙当妹妹,才会这样说啦。」
才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天啊这是什么烂理由,鬼才相信!我忍不住在心里对他感到抱歉。
「喔,原来如此啊,真是奇怪的人。」净血理解地点了点头。嗯,其实他会相信也不意外。
「是这样啊。」黑桃也点点头。很好,黑桃居然也相信了!只剩下日琳姊!
「嗯,我知道了。」日琳姊微笑,但我总觉得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还有……你跟飞沙的主从关系是亲密,这是真的吗?」净血忽然开口问,眼神游移。
「嗯,是没错。」我答,飞沙也附和地颔首,「不过我跟他只是朋友啦。」
「也、也是啦!哈哈!」净血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手还不知道在乱挥什么,「没啦!我只是问问而已!」
「那就好,」黑桃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如果飞沙是情敌的话,感觉很恐怖的样子。」
黑桃的话让我低下了头,觉得有点尴尬,不过飞沙居然在此时扬起嘴角:
「是啊。」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同意个屁啊!
「嘿!开饭了!」一个佣兵拿着汤勺敲着锅盖,朝我们这里大喊。我们连忙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过去。
「奇怪,刚才我们吵成那样,而且你哥还沉到湖底去了,怎么他们都没注意到?」我疑道。
「大概他又用了什么方式让他们注意不到吧。」飞沙面无表情地说。
说的也是,于是我也不再多问。
接着我们便围在火堆旁,开始享用肉汤和一些水煮野菜,虽然是比不上餐馆的美味,不过在野地吃食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后,天幕也已经完全垂下,亚伦便开始分配守夜的工作,此时我们就主动提出由我们负责守夜,毕竟我们玩家是不用睡觉的,何况搭营时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这次亚伦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其他佣兵们便钻入帐篷中,乐得可以整夜好好睡觉。
我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晚上八点,望着夜空中的闪烁的星星,忽然觉得好像很久没有看见姓段的了,明明游戏时间连一天都不到。
不知道他现在在现实中的那顿饭吃得如何?他说过他其实很讨厌陪他老爸应酬,因为得应付一些董事经理什么的,而且还会被强迫推销他们的女儿……但他说归说,只要人家漂亮他还不是照把。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恶劣。
帐篷外的人又懒洋洋地闲聊一阵后,差不多到了十点,日琳姊说她想下线一下看论坛,而净血则说现在是晚上,他想要召唤骷髅出来看看,便拖着飞沙往森林深处走去了。
于是,在帐棚外守夜的,只剩下我跟黑桃而已。
……。
我低着头。
现在跟他两人独处,果然还是会尴尬。
黑夜下流淌着令人不自在的沉默,耳边只听得见火烧木柴的劈啪声,以及不知名的吱吱虫叫,显得紫树森林的夜晚格外静谧。
我试着想找些什么话题来打破这份静默,但各种话题在我脑内胡乱转了一圈后,最终脱口而出的竟是: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才问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很没神经。
我抱歉地望向他,只见他不介怀地笑笑,墨绿色的眼眸映着摇曳的火光,开始娓娓道来:
「回台湾后,有一天看着学长在道场练习时,除了心想学长还是一样强时,我却也同时觉得你努力的样子很可爱。」
我不由得僵住了,嘴角抽了一抽。可爱?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
「而且……总觉得跟以前比起来,我跟学长好像多了一点距离,」黑桃有些落寞地垂下眼,随即又精神地睁开:「但也变得更加在意学长。在我不在的这些年来,学长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会开始想像这些事情,每次一想,总是会忘记自己在做些什么。」
「之后,因为学长要考大学,所以有一整年没来道场,那个时候我更没办法集中精神练习,满脑子都是想见你的念头。」
他仰头望向星空,英俊的侧脸虽然仍带着笑,但看上去却有些忧伤,「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去翘课去你学校找你,站在校门口,等着你们放学。而最后我等到了,但却远远地看见你跟朋友走在一起,我忽然觉得好失落,就自己一个人走掉了。」
「在我不在的这几年,学长已经交到了新的朋友,一想到这点,我就像小孩子一样开始忌妒起来……差不多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上学长了。」
「可是听起来……这些都还在友情的范畴里啊?」我满怀希望地说,或许他只是搞错了。
闻言,他勾起了唇,转向我,绿眸一暗:
「除了我说的这些,我对学长……当然也是有欲望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身子不禁一震,而后充满歉意地垂下头:
「对不起。」
我终于察觉到我刚才的想法既太天真也太过份,他并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搞不清友情跟爱情的分别?而且刚刚我的反应一定也伤到他了……我怎么这么笨?
「哈哈,学长为什么要道歉?」黑桃爽朗地露齿一笑,但看上去却有些勉强。
看见他的样子,我真的于心不忍。到底要怎么做,他才会完全放弃我呢?
「就算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也一样不放弃吗?」我咬牙道。
他闻言一愣,在一瞬间露出了令人心疼的受伤表情,但随即又转为坚定:
「对,我不会放弃,直到我不再喜欢学长的那一天。」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坚决赴死的战士,那么让人不舍,使我不忍卒睹地别过头去。
是啊,如果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就会放弃的话,我也不会一直暗恋段典立。而且他之前以为我有女朋友,还是照样说要追我,事到如今我还问这什么蠢问题,这样不是又伤了他一次吗?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学长。」他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虽然笑着,但眼神却那么黯然。
此时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才发现比起刚才气温显然降了许多。
通常在游戏里气温都很适中,穿着装备也不会特别觉得冷或热,我还以为这游戏没什么气温变化设定。
我皱起眉,凑近了被吹得发颤的火堆想烤烤手脚。虽然感觉气温的骤降很不寻常,但或许森林入夜一阵子后气温就会突然变低吧。
「学长。」黑桃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条灰色的毯子。
我挑起眉,「你哪来的毯子……唔。」他将毯子披在我肩上,将我的身子裹了起来,又暖又软的触感顿时驱走了寒意,我的脸也莫名奇妙地热了起来。
「之前解任务的奖励。」他笑道,然后向我关心地眨眨眼,「学长,还会冷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不会,那你怎么办?你还有毯子吗?」他穿的可是无袖,看起来比我更冷。
他搓了搓手臂笑道:「没有了,就那条。」
「可是你会冷吧?」我拧眉,将毯子取下递给他,「不行!你自己用!」
「不用了,」他温柔地笑,接过毯子,又披在我身上,「我怕你会冷。」
我瞪着他,想要硬扯下毯子披在他身上,但又想起他现在是狂战士,而我是王子,比力气根本争不过他。
于是我只好妥协地抿抿嘴,以近乎咕哝的声音说:「那……我们一起披?」
「毯子的长度够吗?」黑桃歪头。
「……坐靠近点试试看吧。」
我向他那里移了移屁股,与他肩靠着肩,然后试着以毯子盖住我们两人的背,不过毯子只能勉强遮住我们的背,根本无法挡住从前方灌来的寒风。
正当我在苦恼时,黑桃啊了一声,一脸高兴的提议:
「那学长让我从后面抱着,这样毯子就绝对够用了!」
我先是错愕,尔后又红了脸。
「什……吭?」
「不行吗?」黑桃不解地看着我,「只是抱着而已啊?像这样。」
他做了向前抱的手势示范,然后继续看着我,以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可以吗?」
「……好吧。」我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反正没有我的同意,他应该不会对我干嘛吧?
于是我站起身来,还是有点战战兢兢地在他张开的双腿里坐下,仍不敢靠向他的背。
「嗯,这样就可以了!」他满意地说,然后用毯子包住了我们,双手环住了我的腰,使我吓了一跳,我的背也免无可免地贴上了他的胸膛,他有力的腿也夹紧了我的身子。
「喂!你干嘛!」我开始慌乱地想要挣扎,但显然徒然无功,因为王子的力气是赢不过战士的。这点在被姓段的压在床上的那次我就知道了。
「嗯?怎么了吗?」黑桃理所当然地把头搁在我肩上,抱住我腰的手臂又收紧了,厚实的胸膛紧紧地压在我的背上,而他的声音因为离我太近,此时听起来有点像别人:「抱紧一点才比较暖和啊,学长。」
我顿时有种中计的感觉,忍不住扭头瞪向他,但他却无辜地眨眨眼,一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瞪他的表情。
最后,我还是放弃般地继续让他抱着。他应该没有那个意思,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之后,他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于是我也略为放松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很奇怪,在游戏里应该是不用睡觉的,但现在的我却涌上了睡意,是因为太舒服的关系吗?
我眨了眨眼睛,眼皮开始重了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靠上黑桃的肩膀。我缓缓地闭上眼,眼前最后见到的是摇曳的营火,以及黑暗中骤然变细的一对金光。
而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不是早晨的天空,而是挂着一颗大光球的挑高天花板,而身下躺的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我愕然地坐起身来,发现刚才分散的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内从地上坐起身来,跟我一样一副不明究理的样子,跟周遭的人面面相觑,却只能在彼此脸上看见疑惑的神色。而且在这里看不见与我们同行的佣兵们,看来只有我们队的队员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