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缓缓停了下来，我下了车，将安全帽递给黑桃，低头向他道谢后，看也不看姓段的一眼，便快步走向家门，但他却急急抓住了我的手，硬是挡在我面前：
「阿秘！我等你很久了！你到底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
我瞪了他一眼，正要用力甩开他的手时，他突然神色丕变，脸色发青地盯着我的脖子看：
「你脖子那边怎么了？」
闻言，我下意识地摸向脖子，确实有两块肿块，大概是刚才在床上留下的。想起刚才的事情，我不由得飞红了脸，而段典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双手紧紧地扣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到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他果然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段典立怒不可遏。
「放开我！」我咬牙使劲挣扎着，但他却奋力将我压向墙，疯子一样地朝我大吼：
「回答我！」
我心中不由得一惊，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凶过，而今天他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炸药，我用力咬着下唇，先前看见简讯的委屈，还有为自己刚才在床上因他哭泣的不值，此刻双眼一瞪，全部化为怒气咆哮而出：
「是又怎样？干你屁事啊！我爱跟谁怎样就怎样，你他妈管得着吗？」
这次换他吓傻了，握住我肩膀的手突然软了下来，我忍不住感到一股复仇的快感，但那很快就被涌上来的悲哀给取代。
「所以……你是自愿的？」他错愕地看着我，彷佛我犯了一件离谱的罪，而他不愿意去相信。难道在他脑中，我跟男人发生关系就让他打击那么大吗？对了，那家伙说过有一个男人喜欢我，所以他知道这件事后对那个人很难交代吧？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悲哀又再加深了。
「对啊，」我扯起一个一定很难看的笑，「怎样？你不是一直笑我什么时候才要脱离处男吗？」
他竟无言以对地怔住了，我自嘲地弯弯嘴角，觉得自己就像在演一出难看的悲情戏。现在的我表情一定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很难看，所以我不想让他离我那么近，于是我伸手用力推开他，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所以你讨厌我了吗？」问出这句话时，我心如刀割，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牵起笑容，「觉得我跟他睡了很恶心？」
他先是顿了一顿，才像是回过神来地拼命摇头，但他刚才的停顿已经伤透了我的心，「不、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但你刚才停的那一下又是怎么回事呢？」此时黑桃走了过来，像是要保护我一般一手环住了我的肩，而我没有拒绝。
姓段的赶忙反驳：「那是因为我太震惊……」
「请不要再伤害学长了。」他绿眸一暗，环住我肩的力道更加收紧了，「还有，过度打探别人的私生活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事。」
「我……」姓段的被堵得哑口无言，我疲倦地垂下头，拿出口袋的钥匙打开了门，抬头对黑桃扯扯嘴角：
「再见……还有谢了。」
他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还有一个额头上的吻：「不客气，学长。」
「等等，阿秘！」
不管姓段的他那像是想挽回什么的呼喊，我走进了屋内，锁上了门，好像要把所有烦心的事都锁在外头。然而当我双眼无神地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闭上眼，依然是心烦不已。
虽然我跟黑桃没有做到最后，不过那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发生过关系。想起在他家发生的事，我又不由得脸上一红。
以后我们之间也已经不是单纯的学长学弟关系了，或许假以时日，我跟他真的会变成他想要的那种关系也说不定……其实那样也不算坏吧？毕竟他待我真的不错，而我又何必执着于姓段的？
反正他不是有所谓喜欢的人了吗？况且刚才那一闹，大概他也会心里有疙瘩……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或许就不会再继续缠着我了，以后他结婚时，喜帖也不会发到我手上，省得我难过不是吗？
……我真没用，为什么一想到这件事，感觉又要哭出来了？还是去玩玩游戏转换心情吧。
＊＊＊＊＊＊
门外（姓段的第一人称）
「等等，阿秘！」
阿秘头也不回地甩上了门，我错愕地看着冰冷的门板，握紧了拳，妒火及悔意混杂地交融着。
如果我早一点察觉到姚飞纱跟他不过是误会，如果早一点跟他告白，他是不是就不会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不敢去想像阿秘在他身下承欢的画面，怕一想，我就会马上失去理智。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对上我的视线，然后环起胸来靠着门板，从容地朝我一笑。那挑衅的举动，使我的怒火顿时烧得更旺了。
果然，我的直觉果然没有错，这家伙果然很危险！只是阿秘一直把他当成学弟，一点防备都没有，然后阿秘就被……阿秘就被……！
我恨恨地咬着牙，真想一拳揍烂他那张脸，然而我知道这样做还是不能挽回什么，何况韩哥还开着车在一旁候着，他一定会跳出来阻止。我开始认真地想要不要干脆去买凶把他给杀了？可是这样阿秘一定会难过……可恶！
正当我气恼懊悔不已时，那个混蛋却笑着先开口了：
「你也喜欢学长吧？段典立……学长。」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随即双目一歛，事到如今便干脆挺起背来承认：「没错，我喜欢他，一直都很喜欢他。」
只是怕告白了就会毁掉我们之间的友情，但看着眼前这混帐如此轻松地就说出口，显得小心翼翼的我就好像白痴一样，这点真令人不甘心。
但这也是个契机，给了我告白的勇气，而且又担心阿秘真的被他追走，所以我才急着要跟阿秘告白，结果居然三番两次地被阻挠，或许真的像阿秘所说的我日子过太爽，所以现在报应来了，阿秘居然真的被他追走了！而且他居然这么快就把阿秘推上床……
……但我还是不会放弃！就算阿秘现在不听我说，但他还是会玩游戏，而且我们在同一个军团，他想逃也逃不掉！
像是要证明这一点，我死死地瞪着他，结果闻言，他居然略显讶异，「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学长的猜测是真的。」
我的脑子忽然轰地一声，一时不了解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的意思是……阿秘已经猜到我喜欢他？他早就知道了？
果然……我的举动太过火太明显，早就被他发现了吗？
那混帐以一种胜利般的怜悯目光看着我：「是啊。不过学长很困扰，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真的兄弟一样，也能说是亲人了。谁能接受亲人喜欢上自己呢？」
我哑口无言，霎时脑袋一片空白。
我没有任何反驳的能力，因为他说的并没有错。常常把兄弟挂在嘴上的人不就是我吗？我不禁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这样，就算我冲动地跑去告白，也只是去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尴尬而已。
因为阿秘他根本……就只把我当兄弟。我喜欢他这件事让他困扰，在他眼中，喜欢上他的我肯定跟乱仑差不多。我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
而在我不在游戏的那段时间，这个混帐利用游戏现实的时间差，不知道在游戏里对阿秘灌了什么迷汤，然后在现实里成功地占有了他。
可恶……！
我拧起眉来，觉得自己全盘皆输，颓丧地盯着地板，绝望就像冰冷的暴雨一样倾盆而下，倒满了我的全身。
「咦？你该不会本来也想去告白吧？」那王八蛋的鞋出现在我的视野，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恶魔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请不要这样做，学长会很困扰的。保持原来的关系，你还是能待在学长的身边，不是吗？」
我狠狠地抬起头，瞪着那双充满笑意的绿色眸子，这该死的笑面虎，现在已经露出獠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但偏偏他说的都没有错，我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弱弱地咬牙：「闭嘴……！」
看见我狼狈的模样，他幸灾乐祸地一笑，又拍了拍我的肩，「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我愤怒地全身发抖，用力甩开他的手，他无所谓地牵牵嘴角，终于闭上嘴骑车扬长而去，等到摩托车的引擎声渐远，我才无力地靠着墙蹲了下来，像只丧家之犬。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却只有一个念头是清晰的。那就是阿秘不可能喜欢上我。
『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真的兄弟一样，也能说是亲人了。谁能接受亲人喜欢上自己呢？』
那个恶劣混帐的声音，就像留声机一样在我的脑里不停地播放着，不断地提醒我这残酷的事实。
我可以追到任何一个女人，却没办法得到那个我最想要的，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抢走，这样的痛苦就像有人紧紧勒住我脖子要我去死一样。
多年来的认识以及日积月累的感情，原来并不能成为什么筹码，反而成为了我追求他的绊脚石。我居然开始憎恨起跟他从小到大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不是我们不要那么早认识，我就能多一点机会？
「少爷，您还好吗？」
韩哥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起，我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摇摇手勉强地笑，朝停在路旁的宾士车走去。
「没事。我们走吧。」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离开他。
即使他嫌我烦也好，觉得恶心也好，困扰也好……我相信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否则，在我国三时的破产事件他不可能会出手帮我。
所以我还是要继续缠着他，因为即使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他对我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很重要的存在。
『保持原来的关系，你还是能待在学长的身边，不是吗？』
虽然很可恨，但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得到他的原谅，快点修复我们的关系……即使只是表面上的也好。
第三十五章
登入游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星空，看了看怀表，现在游戏时间是晚上八点，自我下线后，游戏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一天多吧。
打开旗下名单一看，在线的也只有飞沙一人而已，而他的等级已经来到了LV24，看来他很努力的在练等级。
我看著名单上他发亮的名字，犹豫着该不该密他告诉他刚才所发生的事，而就在此时，飞沙却先密了我：
「嗨，跟黑桃的约会还愉快吗？」
「……。」实在一言难尽，我只能苦笑一声。
他是个感觉敏锐的人，语气顿时从调侃转为担忧：「你还好吗？难道他真的对你……」
「没有做到最后。」不想让他多担心，我深呼吸一口气，干脆顺势承认，「而且还是我自愿的。」
「什么？」他的声音听来十分讶异。
我将事情简略地交代过一遍（因为面子问题所以没说我哭），听我说完后，他只是说：
「黑桃真了不起，比起段典立，我是真的支持你选他。」
「嗯，我知道，」我垂下眼，「但我想还需要一段时间。」
「也是，」他理解地说，「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
「嗯。」希望如此，毕竟我早就应该要对姓段的绝望了，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
「对了，」他换了个话题，「我觉得果然还是要招多点人来我们这里。」
不用再讨论刚才的事，让我反而松了口气，「怎么说？」
「你看一下临风起行几等了。」
我打开好友名单，眼睛瞪得更大了，「三十二等？怎么可能冲这么快？」
「因为他旗下的人多，所以我想他大概是同时接很多军团任务，再分成几组人马去分别解，所以他才升得那么快。」飞沙说，「你也知道，就算王族本身没有参与任务，但也能藉由旗下的人取得百分之二十的附加经验值。他的等级就是这样累积起来的。」
「难怪一堆人抢着要加他旗下……」
原来不只是因为他帅。我恍然大悟。
底下的人越多，能接的任务也越多，那最上面的王族也能跟着快速成长。王族的能力变得越强，追随的人也会越多。大概就是这样的循环吧。
「所以我觉得你也去论坛招人比较好。」飞沙说，「这样你的等级才能升得快。」
「可是……」一想到魏大少的下场，我就觉得可怕。
像是看穿我心中在想什么，飞沙开导道：「魏大少是态度让人不爽，被背叛是迟早的事情。临风起行就是因为在论坛上招人，所以势力才能那么快壮大的。」
思考了一阵子，我终究还是同意地点点头：「好吧，那我现在下线去论坛发文好了，反正现在游戏也是晚上，也解不了什么任务。」
「嗯，掰。」
「掰。」
于是我下了线，打开电脑萤幕，开了只有写报告会用到的WORD，开始苦思起要怎么写所谓的招揽文。
盯着WORD空白的画面发呆了好一阵子后，我才开始断断续续地打出了一些字，最后总算完成了。
我将其贴到论坛的编辑发文区上，就直接按下传送键传上去。
传好后，我便先开始逛起了其他TAG中立都市格雷的讨论串，我看见了有人苦哈哈地抱怨他无法成功转死灵法师，因为格雷的死灵法师首领似乎失恋了，没心情召见新人，明明任务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却因为首领很郁卒而无法成功转职。
上面附有一张照片，背景是我们之前去过的地下空间，神情憔悴的梵奥坐在人骨椅上，手上拿着一朵已经被撕下几瓣花瓣的花，嘴微张似乎在喃喃念着什么，而随侍在旁的nρC死灵法师则是一脸无奈。
我看了不禁嘴角抽蓄，看来梵奥是真的很喜欢净血，居然还在打击中。那个转职转不成功的人真的很可怜。
我再随意乱逛了一下，最后又回到了综合讨论区，想看看有没有人回我文，却看见了一个令我在意的讨论串。
讨论串的标题写着“不觉得这游戏很残忍吗？”。
我像是被吸引一般点了进去，发言人是一个叫烟的人。
烟？总感觉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
我想起来了！上次袭击凯的那个nρC，在死前曾说过：就算杀了他，红国二公主烟也不会放过我们。
我皱起眉来，难道这篇的原PO就是红国二公主烟？
这让我对这篇文章的内容更在意了。我赶忙将卷轴向下拉，总算看见了内文：
“对不起，我知道可能会有人觉得我想太多，但我还是想说。”
“这个游戏里的nρC都跟真人一样，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和情感，而且他们死了就不会再复活了。”
“难道各位不觉得杀掉他们心里会难过吗？跟以往打怪的游戏不同，杀了他们，难道各位都不会有罪恶感吗？”
“其实我是红国的二公主，我在跟我旗下的人聊天时，突然听见了两声系统提示，说是我旗下的三个nρC已经死亡。”
“那三个nρC之前还笑着跟我说要替我到格雷招人进来我旗下，却突然就这么去了，系统提示也没说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的心里好痛苦，觉得好像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们已经不会回来了，他们已经彻底消失了。不管其他人再怎么安慰我，我却都无法释怀。这个游戏真的设计的好残忍，让人对nρC产生感情，而nρC死亡后又无法复活他们。”
“这样想的我，是不是很奇怪？”
读完了文章，我的心中竟久久无法平复。
看来她并没有命令那三个nρC要铲除异己，几乎完全把nρC当人看的她是不会要nρC去杀人的。殴打凯的行动是那些nρC自己的判断。
我完全同意她所说的，我也觉得要杀跟真人没两样的nρC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可是另一方面，她口中所提的那三个死亡的nρC……就是我旗下的飞沙跟段王子所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