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低声向幻请求,「这是紧急情况。」
「……啧。」尽管不爽地立起耳朵,但幻还是答应了,转头睨了一眼姓段的,金眼中有着明显的厌恶,「叫他快上来。」
「上来吧,幻答应要载你了。」我转达幻的意思,因为他在宠物频道中说的话只有我听得见。
姓段的挑了挑眉,不过也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让他跟幻斗,便不多废话,跨上幻的背坐稳,紧紧抱住我的腰。
「走吧。」我抱住幻的脖子。
幻喵了一声,迈开矫健的四腿,飞速冲了出去,速度竟不下于姓段的所骑的马匹。
两旁的绿木随着风快速向后飞逝而去。不一会,纵马前奔的那几个恶徒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还不死心?」发现我们又追上他们,刚才拿炸弹扔我们的那个恶徒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再度拿出了一颗炸弹朝我们抛来。
正当我打算发动时间暂停技能时,炸弹竟硬生生地停在空中不动,旁边则有几缕白烟围着炸弹旋转着。
恶徒们见状不禁傻住,此时天空上方传来日琳姊带有笑意的声音:
「还好赶上了。」
我抬头一看,日琳姊跟莉黛坐在横浮的紫木杖上,在我们与恶徒之间的上空飞行。
「快点住手,我不想杀人。」莉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恶徒,水晶球悬浮在她双手手掌上转动。
看见日琳姊跟莉黛,恶徒们各自对望一眼,竟拉住缰绳慢慢停下了马匹。
「水晶球?占卜师吗?」其中一名恶徒竟发出了不屑的冷笑,显然没见过驭灵使。
「你们是玩家还是nρC?」另一人歪起嘴角,搂紧了怀中发抖的少女,猥琐的眼神在日琳姊跟莉黛身上游移,「是nρC的话就拿来试试那个外挂。」
这些人果然是玩家!我愤怒地瞪着那群恶徒。不出我所料,那个外挂真的造成了这种恶心的情况!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算我们今天成功阻止了他们,但今后,这种事一定还会层出不穷地发生在游戏之中吧。想到这里,我便觉得头皮发麻,心中难受不已。
「呵呵,」日琳姊牵起嘴角,然而低垂的眼中却完全没有在笑,「看来是不用客气了呢。」
「请交给我吧。」
莉黛也不再多言,掌上的水晶球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下一刻,那几名恶徒便被一阵无名风给向上卷起,悬浮在空中,身体慢慢转为半透明的灵魂状。
「喂!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自己呈现半透明的手掌,一人惊慌地大吼。
「你到底是谁?什么职业?若你敢杀了我们的话,我们红国的三公主白雪绝不会放过你的!」另一人狗急跳墙地大叫出经典的战败喽罗台词,也泄漏了他们的阵营。
红国三公主白雪?我皱眉回想了一下,便回忆起在格雷餐馆被一群没脑袋的家伙挑衅的画面。
又是他们吗?虽然还没见过白雪本人,不过她那质素极差的手下们倒是跟我们杠上了两次啊。
莉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拨了一下飞速运转的水晶球。
刹那间,灵魂状的恶徒们便惨叫着化成一道道紫光,无法抵抗地被水晶球给吸进球体之内。吸进恶徒灵魂的水晶球球体滴溜溜地转动,紫光一明一灭后,便缓缓停止了运转,回到一开始的白色半透明状。
「他们这样还不算是死,」也有被莉黛抽走灵魂经验的日琳姐呵呵笑道,「他们会被送到一个黑色的空间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下线等待下次上线时会不会恢复,这对玩家来说是比死亡还有效的处罚喔。」
「那次真的很抱歉,我是受弗德威胁才对你……」莉黛收起水晶球,满怀歉意地垂下头来。
「没关系,我知道。」日琳姐拍拍莉黛的肩温声道,让紫木杖慢慢地朝地面降落。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我回头一看,飞沙正驾马载着净血朝我们这里冲过来。
「咦?已经解决了吗?」
看见那群恶徒们所乘的黑马上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女人们,净血很是讶异,而飞沙的神情则由肃杀恢复成往常的平稳,拉拉强绳让马停了下来。
「嗯,多亏了莉黛呢。」日琳姐笑盈盈道,而莉黛则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没什么,这只是我该做的。」
看着莉黛,我不禁在心里感叹驭灵使的能力果然是外挂等级。在敌方时很可怕,但在我方时却很可靠。
谁也不能否认有她跟我们一起同行是件好事,而想去检举驭灵使的能力过于IMBA这个念头,也早已在她带来的便利中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章
「请问您是……蓝国的三王子殿下吗……?」
其中一个少女怯怯地从马头旁探出头来望向我,颤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地看着那名少女,这才发现她有些眼熟。
突然间,少女热泪盈眶,珍珠般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滚落。
我呆愣地看着她泪流满面,激动地向我说:
「好久不见,殿下……我是草日村的人,能在这时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地双眼一亮。原来是草日村的人!怪不得那么面熟……
「啊,你就是在我们进村没多久时,送我们装备的那位小姐?」姓段的笑着看着她。
「是的。」少女羞怯地向姓段的点点头。
「那其他人也都是草日村的?」我看向其他女人。
马上的女人们纷纷垂泪点头,顿时令我内心一绞,但更强烈的是庆幸的感觉。太好了,还好有救到她们。
「还好遇到了殿下,不然我们都要被红国人给掳走了……」一个女人掏出手帕擦着泪,其他女人也被传染了情绪,都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没事了。」姓段的安慰她们,「现在我们王子在,谁都伤不了你们。」
我垂下眼来,焦虑感如蚂蚁一般啃蚀着我的脑袋。
没错,现在我在,能够带人保护她们。但若我不在呢?她们的安全又该由谁来保护?
除了还有其他任务要解之外,我还有现实生活要顾,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草日村啊。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看着她们像是找到靠山一般的依赖眼神,终究是不忍说些什么。
于是我只好隐藏心中的麻乱,又向她们询问:
「其他村民都还好吗?」
少女以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用带有鼻音的声音回答:「日子跟以前一样,虽然穷,不过还能过……」
「但今天……突然这群红国人闯进我们村庄,硬将我们这些年轻女人给掳走……这是不是要抓我们去做什么实验呢……」
少女害怕地说,也让其他女人开始瑟瑟颤抖,回忆起了当时红国士兵指使村长绑架女人给红国做实验的事情。
「那些红国人说的『外挂』,是不是什么实验药物呢……」另一个女人恐惧地抱紧了手臂。
身为nρC的她们自然不知道外挂是什么,理解成一种药物也无可厚非。我不敢向她们说出外挂并不是出于她们世界中的恶意,而是缘于玩家们过度膨胀的欲望。若说了,也只是向她们施加无法抵抗的绝望而已。
所以我只是暂时压下沉重的心情,向她们温声说道:
「总之先让我们先送你们回草日村吧。」
「感谢三王子殿下。」女人们感激涕零地答。
这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了。
我们去跟凯会合,将其中一匹黑马拴上马车,取代原来的红马,总算得以让马车继续前进。
马车车厢让给了历经劫难的女人们坐,而我们则骑着恶徒们所留下的黑马,尾随在马车后头浩浩荡荡地往草日村前行。
幻说载姓段的让它腰酸背痛,所以坚持要我抱着它让它休息,因此我跟姓段的就共乘一匹马,姓段的坐在我身后操控着缰绳,而我则抱着幻坐在前面。
我坐在马背上,摸着在我怀中假寐的幻的背,在心中如此感叹:
这次前往草日村的路途真是一波三折,先是被假马车夫使计停留在华木村,引发了之后的一连串事件,而在结束后又遇上了外挂所造成的掳掠意外……希望等一下不要又发生什么事才好。
「阿秘。」姓段的突然向我传来密语。明明靠我这么近却要用密语,似乎是有什么不想让幻知道的事要说。
我咬了咬下唇。其实我也猜得到他想跟我说什么。
「你根本没有打算离开这游戏吧?」他的嗓音沉沉地回响在我耳边,「说什么等那个千里寻女任务解完后就跟我走,只是在敷衍我而已吧?」
我吞了吞口水。果然,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没错。」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下了头来,抿了抿唇后,又小声补上了一句:「抱歉。」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可是……
我看向怀中的舒服地打着瞌睡的幻,不禁将它抱得更紧。幻动了动耳朵,睁开了金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纠结的表情,担心地喵了一声,用前爪扒了扒我的胸膛。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幻在宠物频道担忧地问,「要不要叫他们停下来让你休息一下?」
我忽然觉得心里发酸。
这个有我所重视的人事物在的世界,要我该如何割舍?
「如果我把你的游戏头盔丢掉,你会很生气吧?」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明知故问。
幻不满地瞪向他。
「这家伙欺负你?」幻朝姓段的咧开牙齿,听不见我跟姓段的密语的他只能如此猜测。
我摸摸幻的头,在宠频回覆:「没事。」
「会生气到跟我分手吗?」他不理会对他龇牙裂嘴的幻,继续试探着我的底线。
我咬紧牙关,连想像都不敢去想像那样的画面。
为什么要逼我在你跟游戏之中二选一?这根本没有正确答案!
「……我不知道……」我虚弱地摇着头,「别这样做,拜托你。」
「原来我最大的敌人不是黑桃,而是这个游戏。」
在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后,他以平静的语调做出了令我无法言语的结论。
「阿秘,你已经游戏中毒了。」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是一种病,也有专门治疗这方面的心理医生在,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
「我没有生病!」我抱紧幻,愤然回头瞪向他,却在看见他同样愤怒的表情时愣住了,瞬间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只能痛苦地发出不成句的无意义词语:「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游戏只是一种娱乐,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果你觉得没有这游戏不行的话,那就跟染上毒瘾的人一样!」他痛心疾首地向我喝斥,「你以为这游戏会永远存在吗?就算永远存在,暑假过后你又有空一直玩这游戏吗?出社会之后呢?」
「我……」我被这串问题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乏力地回望着他,良久后才弱弱地挤出一句:「睡眠时间可以进行游戏啊……」
「虽然睡眠时间可以进行游戏,但扣掉一天八小时的睡眠时间,还有十六小时的现实人生要过。」他语气稍缓,眼神却锐利如鹰,「而你在过现实人生的时间里,游戏世界仍然以快于现实八倍的时间在运转,而你无法去影响在这段时间内游戏的变化,包括你所重视的nρC的生命安危。」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最烦恼也最害怕的事,令我走投无路。
「阿秘,你敢保证你不会因为想保护nρC之类的理由而耽误现实的人生吗?」
我哑口无言。
如果是开始进入游戏没多久时,我一定会白他一眼,骂他问这什么烂问题,是把我当成分不清楚现实跟虚拟的白痴吗?
然而到了今天,与这世界有太多牵绊的我,竟无法回答出显而易见的正确答案来。
以前我虽然喜欢游戏,但不至于沉迷。每次在新闻上看见有人迷失在游戏之中无法自拔,我都会在心中暗暗瞧不起这些人。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变成这种无可救药的人。
见我回答不出他的问题,姓段的咬牙低声道:
「我应该在当初救完凯时就把你从这游戏带走的。」他的表情充满悔意,「看你对被我跟姚飞纱杀掉的那三具尸体表现出不舒服的反应时,我就知道你根本不适合这游戏……」
「可是,姓段的,」我顿了一顿,又抬头望向他,「若我们没有继续玩王族,我跟你就不会在一起了。」
若没有玩王族,就不会面临当时非要在他跟黑桃之间选一个救的局面,也不会点燃他微弱的勇气让他吻我。
若没有玩王族,我只会隐藏对他的感情痛苦地当他口中的兄弟,而他则会交女朋友又不时对我开些暧昧的玩笑,在没有人敢告白破坏长年交情的情况下,我们只会在不知道彼此心意的情况下继续互相折磨。
「……结果这游戏又是敌人又是媒人吗……」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否认,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马车转了个弯,他也拉动缰绳,让黑马跟着马车转弯。
我往前一看,刚进游戏不久时所看见的草原已在我面前展开来,怀念之情顿时油然而生。而草日村已在不远处,在马蹄踏地声中越来越近。
「不过敌人就是敌人。」姓段的在我耳边沉声道,「阿秘,你不趁早离开,之后会更痛苦的。」
「……我知道。」
我揉揉仍担忧地看着我的幻的头,看着草日村的红砖屋群随着距离的拉近在眼前越放越大。
我知道在暑假过后,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几乎将所有的心力投注在游戏之中。在我于现实世界生活时,游戏之中可能又会有惨剧在发生。若我无法阻止这些事,一定会很痛苦吧。
「但我还是没办法离开。」
就像我之前认为不能再继续喜欢你,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追着你跑一样。人的情感,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阿秘,我不想做让你讨厌的事。」
马车已在草日村门口停下,跟着后面的马匹们也煞住脚步。
姓段的停住马后,忽然从背后紧紧地搂住我。
幻不悦地大声喵喵叫,从我怀中探出半个身子,两只猫爪赶人般地用力拍着姓段的手臂,然而姓段的却还是不放开。
「但若我觉得你真的不行,就算被你讨厌,我也要救你。」
他语意坚决,嗓音却在我耳旁颤抖着,令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就像你在国三时把我从深渊拉出来一样。」
「咳咳!」
净血不知道何时站在我们的马前大声清了清喉咙,使我吓了一大跳后,立刻窘迫地红了脸。
「要抱要亲去房内做好吗?」净血调侃地挑起眉来,「你们的猫跟马看起来很无奈耶。」
幻抗议地叫得更大声了,似乎对被归为姓段的所有物感到相当愤怒。而黑马倒是相当淡定地低头吃草,根本不在意它背上的我们。
刚才还在马车上的女人们也下了车来看着我们,有的一脸不可思议,有的则是了然地笑着,还在旁边不懂的人耳边解释,令我的脸颊更加发烫。
其中一个女人甚至走上前来,好意地询问我们:
「需要为两位准备房间吗?若不嫌弃寒舍简陋的话……」
「不、不用!」
我面红耳赤地连忙摇手,姓段的却故意把我抱得更紧,又恢复成往常的痞样,在我耳边吹气:
「难得人家盛情招待,殿下何不跟属下一起享受……喔!」
我不客气地一掌巴向他的脸,「放开我,我要下马了。」
他委屈地扁了扁嘴,总算放开我的腰。我冷哼一声,抱着幻跳下了马,耳朵却还兀自发热着。
王八蛋,吹个屁气啊,害我差点就叫出声了,妈的。
「天啊!三王子殿下回来了!」
才刚走到草日村门口,在井边提水的一个少年见到我,开心地向我匆匆行了个礼后,便放下水桶,喜出望外地在街上大呼小叫地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