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虽然能理解飞沙的愤怒,但也对净血感到于心不忍。
我知道使用外挂是违反游戏规则的,但此刻我却无法像飞沙一样指责净血。
若我今天也跟净血一样未成年的话,恐怕也会铤而走险使用外挂吧,因为对游戏的一切放不下心。
『别这样说。』
这时,另一个不应出现的熟悉声音也出现了。
『净血跟我一样,都在游戏中有放不下的东西吧。』黑桃含笑的嗓音出现在军团频道中,让大家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黑桃?』净血诧异道,而姓段的嘴角则是明显抽了抽。
『好久不见啊,大家。』黑桃笑了笑,又叹了一声:『……总觉得常常跟你们说这句话。』
听见这句话,我的心又冷不防愧疚地一揪。
『你也用了外挂?』没有跟黑桃寒暄,飞沙直接向黑桃抛出尖锐的质问。
『对。』黑桃干脆地承认。
飞沙握紧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怒气还是在平静的语调中隐隐溢出:『……你们不知道外挂会破坏系统安定吗?』
面容憔悴的飞清在我脑中浮现,不想看飞清因为玩家的自私而操劳,所以痛恨外挂的飞沙,他的怒意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你要检举我们吗?』黑桃认真问道。
飞沙沉默了。
偏偏净血跟黑桃不是别人,虽说飞沙对外挂深痛恶极,但还是狠不下心来去检举他们。
不管是在现实还是于游戏中,他总给人淡漠的印象,但只要相处过一阵子,就能明白他是个很重朋友情义的人。
『……』最后飞沙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无力道:『就算我不检举你们,你们也会被抓的。』
『只好赌赌看了。』黑桃轻声一笑,『我有不能离开游戏的理由。』
『什么理由?』姓段的替我问出内心的疑问,随即轻蔑地笑了一声,『该不会是为了阿秘吧?』
『这也是其中之一。』黑桃泰然自若地答,使姓段的厌恶地皱起眉来。
其中之一?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理由了?
基于好奇和在意,我不禁脱口问出:『那还有为了……?』
『学长想知道吗?』面对我,黑桃的声音又放柔了许多:『要来靛色山谷找我吗?』
靛色山谷?总觉得这地名很耳熟……
『我们要去红国,没空绕过去。』我都还没回答,姓段的就替我冷冷回绝。
『黑桃,你也在靛色山谷?』净血惊诧地提高声音急道:『我也在这!我一上线就被莫名其妙传来这里了!』
『这好像是外挂的副作用。』黑桃对净血的情况并不很惊讶,显然早就做过功课,『看论坛上的讨论串,似乎有些未成年玩家用了外挂,上线后就会被传到游戏中跟玩家感情最深的nρC附近。』
『……难怪……』净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靛色山谷是梵奥的老家。』
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记得梵奥曾说要把弗德的尸体带回靛色山谷埋葬,而照黑桃所说的讨论串情报来推断,现在梵奥也应该在净血附近才对。
『呵呵,感情最深的……』
日琳姊笑得愉悦,让净血更无奈了:『我现在是还没看到梵奥啦。阿意,趁那家伙还没找到我之前,你快点用你那个召唤技能把我召唤过去……啊啊啊你怎么出现了!』
净血惊恐的尖叫回荡在军团频道中,紧接着便是他愤怒的抓狂骂声:
『放开我!你怎么还没回格雷?你还是死灵法师首领吗?拜托你负责任一点好不好?到时候又有人无法转职怎么办?我叫你放开我!混帐!放我下来!啧……忘记转一般频道了。』
光听净血的怒骂声就能猜到那边大概是什么情况。虽然日琳姊笑得很欢快,不过人还是要救。
「净血,速速前来汝主之前!」
我扬声发动召唤属下技能,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看到白光降落在我脚跟前化为人形。
『阿意,你用了那个技能了吗?』净血十万火急地问。
『我用了啊,怎么没反应?』我疑惑道。
『外挂的副作用吧。』飞沙冷淡地说。
『……对不起,飞沙。』此时净血的嗓音带了一些鼻音,『我用了外挂,你很生气吧?』
飞沙仍是沉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净血。
见飞沙不理会他,净血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其实我……我用外挂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想……想见你。』
『要等到十月才能见你,太长了……游戏时间的速度比现实长八倍,现实中三个月的时间会是游戏中的两年……我、我怕我下次再见到你跟大家时,就没有那么熟了……所以……』
净血结巴地说,又吸了吸鼻子,继续以颤抖的声音说下去:『我知道你哥是游戏管理员,你也讨厌用外挂的玩家……但是……我还是想见你,对不起……』
听着净血的道歉跟真心话,飞沙垂下眼来,虽然眼中依旧带着未退的怒意,但绷紧的脸皮却明显缓和了许多。
他闭上了眼睛,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
『问快意愿不愿意带你回来。他说可以,我就可以。』
居然把问题丢给我,没想到飞沙会在这种时候别扭啊,感觉真新鲜。
我笑了笑,既然知道飞沙已经心软了,没等净血问我,我便直接宣布:『那我们就出发去靛色山谷吧。飞沙,你知道怎么走吗?』
『嗯,我带路。』飞沙淡淡地表示,『离这里路程十分钟,很近。不过我之前只是路过,没有进去。』
『我在靛色山谷待了几天。』黑桃提议:『里面的地势是有点复杂,需要我带路吗?』
『好啊。』我应道。有人带路能节省迷路的时间当然好,而且……我也很好奇黑桃所说的不能离开游戏的理由是什么。
『那到了就说一声,我会出来山谷入口接你们。』黑桃笑道。
第一百零九章
如飞沙所说的,在行走十分钟后,我们便来到了靛色山谷。而在这期间,幻说阳光让他不舒服,又回到次元空间里休息了。
虽然这里毫无一丝绿意,但靛色山谷是个能用奇幻和绝美来形容的地点。
远远望去,便能看见数座高耸入云的靛蓝色山脉,围着布满白色植被的岩地,形成一条蜿蜒而上的谷地;而走近一看,便可看见靛蓝色的山石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蓝紫色光泽,几条淡紫色的特殊藤蔓攀附其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紫藤的细长末端随着高处的山石一同隐入白雾之中,此刻几只禽鸟振翅从蓝天飞过,翅膀拍动的声音更衬出此处的静谧幽然。
身处在其中,连我这个毫无浪漫细胞的人也不禁要在心中赞叹:仙境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学长!」
到了谷地入口没多久,还没来得及通知黑桃时,我便听见了他叫唤我的声音。
我扭头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他笑容满面地朝我挥手,而他背后则跟着一个眉头紧皱的男人。两人踩在铺着白色植被的岩地上,举步朝我走来。
男人肤色偏黑,银色的头发劲短,高度跟我差不多。他穿着战士装束,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略为上吊的铁灰色眼睛中充满警戒。
「这是李。」黑桃愉快地将站在他身后的李拉到他旁边来,向我们介绍:「之前是格雷叛军的一员,现在则是我的同伴。」
李只是向我们僵硬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叛军中只有他跟你一起行动吗?」日琳姊微笑问道,望向两人的目光带了些暧昧。
黑桃颔首,「有的回到格雷生活,有些则离开了。」
「而李则选择跟着我。」
黑桃牵着李的手,低头朝着他温柔一笑,而李则不自在地别开了头,耳根有些泛红。
『原来如此。』姓段的瞥了李一眼,便了然地点了点头,在军团频问:『他就是你不能离开游戏的理由吧?』
『没错。』黑桃笑容稍歛,静静地望向姓段的,『你看出来了?』
『因为他跟阿秘长得很像啊。』姓段的哼笑一声,环起胸来,『还真巧啊,李这个字居然还跟阿秘的姓氏一样。』
『吭?』我困惑地盯向那名为李的男人,李则以不快的眼神回望我,我只好别开眼神,在军团频道不解道:『到底哪里像啦?』
『很像。』飞沙竟然也点头赞同。
『真的很像呢,五官神态都很像喔。』日琳姊笑着附和。
『没有吧?』我越来越茫然。不管怎么看李,我也只觉得他跟我相似的点只有身型而已。
『你自己没有感觉啦。』姓段的笑了一声,『连害羞的反应都差不多啊,阿秘,我看着你这么多年,已经是阿秘学的专家了,依我的监定,他跟你有八成像。』
『靠,阿秘学是啥小啦?』
我白了自信满满的他一眼,然后搔了搔脸。虽然我本人没感觉,但若大家都这样说的话,或许李长得真的跟我很像吧?
所以……黑桃跟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nρC在一起,是为了在他身上寻求慰藉吗?
一这样想,令人难以呼吸的歉疚感又浮了上来。
『很好啊,找到了阿秘的替代品。』
没过多久,姓段的居然毫不避讳地指出我心中猜测,令我大吃一惊,冷汗直流。而下一刻,他居然还更不客气地问:『所以你对他使用了商城的爱情之水吗?』
『没有。』黑桃冷淡地答,双眼微微眯起,『我不需要对他使用商城道具。』
『喔,是吗?』姓段的嗤笑一声,『新台币一千就能让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很便宜啊,你真的不用?』
笑容已经完全在黑桃的脸上消失。
『你还是一样让人火大。』黑桃向来温和的绿眸此刻带了些许怒意,听不见军团频道的李只是担忧地看着难得发怒的他。
姓段的耸了耸肩,对他露出欠揍的笑容:『我只是给你中肯的良心建议啊,黑桃学弟。』
『好了,不要吵了,我们还要去找净血。』
看不下去的我终于忍不住出来劝架,又瞪了姓段的一眼,毕竟他讲的真的太过分了。就算我心中所想也跟他说的一样,他又何必说出口来刺激黑桃?
而姓段的被我瞪,怕我真的生气,只好讨好我地乖乖闭上嘴。
纷争暂时平息,我总算得到了在军团频道跟净血说话的机会。
『净血,你在的地方长什么样子?』
『呃,我现在被梵奥带到他老家,是栋满大的房子,进来时还有看到玫瑰花园……』净血努力地叙述。
『大房子?』我疑惑地环顾山谷四周,别说大房子了,连小屋子的影子都没看见,『是在山谷更里面的地方吗?』
净血懊恼道:『我不知道,这里有很多雾,我看不太清楚四周……』
『雾多的话,那应该是在山上。』
黑桃向上指去,我也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看,望向被高处如云般的白雾簇拥的群山,再看向陡峭的岩壁,不禁拧起眉来。
『如果是在山上的话,我们要怎么上去?』
飞沙走近岩壁,伸手摸了摸靛蓝色的岩石,摇了摇头淡道:『岩壁湿滑,用攀的会摔下来。』
『还是我一个一个载你们上去呢?』能够御杖飞行的日琳姊提议。
『不用这么麻烦。』黑桃笑道,看向从刚才开始都没讲过半句话的李,『让李为我们示范吧,他是出身于这里的人。』
「李,能拜托你为我们示范一下吗?」黑桃切回一般频道,向李微笑。
李点了点头,便跨步走向岩壁旁,伸出右手拉住了垂挂而下的淡紫色藤蔓,再用力扯了三下。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藤蔓开始慢慢向上移动,而李就这样双手抓着藤蔓,缩起腹部,让双脚滑着岩壁缓缓上升,直至身影淹没在白雾之中。
「很特别吧?」黑桃扬开笑容,「这好像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nρC才知道的上山方法。」
「好有趣,好像直达顶楼的电梯。」日琳姊掩嘴一笑,也如法炮制地拉了拉三下藤蔓,随着藤蔓上山去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依样画葫芦地抓住附近的藤蔓。
在抓着藤蔓踩滑着岩壁上升时,随着高度的攀升,后脑杓麻麻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不过很刺激,我还满喜欢的。
整个人被白雾吞没的感觉令人不安,却也很奇特,眼前所见全都被雾给模糊,而只要一呼吸便能吸入空气中的冰凉湿气。
净血说他所在的地方都是雾,让他看不清四周。那么我又该怎么找到他呢?
正当我在烦恼时,神奇的事便在我眼前发生了,明明没有大风吹过,裹住我的雾气却忽然一口气散开,一块平坦的蓝石地面在我前方骤然出现,而上面正站着我的同伴们。
我赶忙放开藤蔓,纵身跃下落地。
在悬在高处几分钟后,双脚结实踏落地面的放松感真好,现在我的心情就跟坐完自由落体重回地上一样。
我抬眼看向他们,在心中习惯性地点了一下人数。嗯,人都到齐了,我是最后一个,看来大家都没有惧高症,都很顺利地到达了。
然而下一刻,我环顾四周,便发现我们依然被白雾包围着,视野相当不清楚,看来刚才莫名散去的白雾又聚拢回来了。
难道我们得在这茫茫大雾中寻找净血吗?但这里是山上,若不小心失足跌下山的话,又要掉两级回重生点去了。
「有没有办法像上来时一样把雾弄散?」姓段的向李问道。
李没有回答,只是从腰带处变魔术般地摸出了一盏手掌大小的提灯,再拿出打火机点燃。
淡蓝色的火焰在灯罩内摇曳,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不到片刻,蓝光便驱散了以他为中心方圆两公尺内的白雾,让我们得以窥见一些山上的景貌。
在蓝光照耀之下,目前所见的地势都还算平坦,不过看来还是跟着李走比较安全,省得一个不注意就摔下山。
「请问你有其他盏提灯吗?」日琳姊问。
李摇摇头,表示只有一盏灯可用。
「那看来要花一段时间找了。」日琳姊轻声叹道。
顷刻间,一阵强风突然刮起,猛然吹散了碍事的白雾,露出周遭令人意外的平坦地貌。
在蓝石组成的地面之上,披着黑色斗篷的梵奥傲然立于我们三公尺之外,银发迎风飞扬。
在梵奥身后不远处,则有净血口中的大房子。不,与其说是大房子,不如说是一栋小型城堡。
城堡由几个高低不一的圆柱体所组成,而在以灰石砌成的圆柱体上方,则盖有如巫婆尖帽的深灰色屋顶。不过外壁有些破损,又破了几扇窗户,虽然不损其壮观,但也给这栋小城堡添了一些阴森感。
而城堡被一座花园围绕着,在黑色的铁栏内里面种满了鲜红的玫瑰,一看就知道是梵奥的个人兴趣。
看来净血就是被梵奥关在里面了。
他抬起眉来,望着日琳姊,再看向我们,有些不可思议地轻轻皱起眉来。
「我感觉到邪神祭司的气息,便前来查看,没想到是你们。」
我也很意外,意外这脑残BOSS居然还具备强大的驱雾功能,完全不是李手上那盏小提灯能比的,简直就是一台会走路的巨型电风扇。
看了我们几秒后,他便说出了我们的来意:「你们是来要净血的?」
我戒慎的看了看梵奥,他看起来颇为冷静,不像当初在格雷墓地区旁那样大发脾气。我能够当作是他的成长,或是BUG被修复了吗?
「对。」我干脆点头承认,反正他也知道我们会跑来这边是为了净血。但我同时也很紧张,心里盘算着若他突然发飙该怎么处理。
「那就随我来吧。」梵奥甩斗篷转身,没有等我们的回覆,便迳自走向那栋小型城堡。
「咦?」我讶异于他的爽快,忽然有种赚到了的感觉,但还是不敢大意,谁知道那栋小城堡里会有什么机关。
于是我们面面相觑后,便随着他踩过蓝石岩地,走向那座灰石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