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开口:「段典立,你真的很烂。」
他低下头来,难得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咬牙切齿地恨恨说完,冷盘苦瓜把弯刀俐落地插回腰间的刀鞘,垂下眼来。
姓段的惊讶地望着她。
「我懒得再浪费力气杀你。」冷盘苦瓜瞪了一眼姓段的,便将头一甩: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白杰利将军,快点结束这件事,然后我就可以不用再看到某张令我恶心的脸了。」
「谢谢你,巧婕。」
冷盘苦瓜没有回应姓段的,只是一个人走在前头。
而似乎也考虑到姓段的处于死亡后的虚弱状态,她的脚步也比来时慢了许多。
『其实她人还不错。』
我在密语频道对姓段的发表感想。本来我也做好她举刀朝我砍过来的准备,不过没想到她居然没将气出在我身上。
『对啊,所以我才说她感觉很像你。』姓段的朝我笑道。
『……。』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我们随着冷盘苦瓜继续前进,又回到了红国王城宏伟的大门前。
有冷盘苦瓜带着,我们的行进相当顺利,卫兵完全没有任何阻挠,而我们就这样平安地踏入了红国境内。
放眼望去,尽是以红砖为屋顶的漂亮洋房,铺着灰石的街道也规划得干净整齐,跟在蓝国王城所见的中产阶级住宅区并无二异。
而在远处,则有一座高耸的哥德式城堡屹立在房屋群中。
城堡由高低不一的白色尖塔所组成,红金交织的尖锐塔顶直直指向天空,有如数把蓄势待发的剑。而每个塔顶上方则都插着红国国旗,滚着金边的旗帜迎风摇曳,散发着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想必那就是在这世界最强盛的国家——红国的皇宫了。
然而吊诡的是,路上行走的红国人民们,并不像在蓝国王城那边所见的一样脸色红润,大部分都面带愁容。
在前往白杰利所在的皇宫时,披着连帽斗篷的我们与许多路人擦身而过。而除了一些日常琐事及个人的谈话外,我确实听见了这些饱含不安的讯息:
「最近你有路过皇宫吗?在通往皇宫的护城门上,确实出现了裂痕啊!」
「国王陛下……是不是要驾崩了啊?」
「别胡说!」
「但我听从格雷回来的人说过,之前格雷也有类似情况,建筑开始出现问题……」
建筑开始出现问题代表主权不稳,看来白杰利手上的权力正摇摇欲坠,而原因八成是因为白雪的存在。之前格雷也因为都市之心分裂而倒了一半房屋,若不快点稳固主权的话,搞不好红国王宫也会变成像蓝国王宫一样的废墟,再跟格雷经历一样的事情……
「三公主殿下驾到!快让路!」
正当我聚精会神地思考这些事时,忽闻一声响彻街头的雄壮大喝。
我回头猛然一望,一支由红国卫兵所组成的队伍正声势浩大地前进着。
身着红色铠甲的卫兵们趾高气昂地骑在黑马上,背上皆背着一管枪炮,威风凛凛策马前行。
而在卫兵们包围的中心,则有辆无盖的华贵白色马车。
马车上绘有象征着红国的红百合,边缘也点缀着红宝石跟金色纹路,金铸的车轮在石地上喀达喀达地前进着。
而马车上坐着一位身着大红色露肩礼服的女人。女人顶着一头埃及艳后般的厚重黑色短发,面貌美艳,皮肤白皙,双唇火红,有如一朵在阳光下张扬盛开的红玫瑰。
在她大片露出的丰满胸前挂着一条红宝石项链,高调地彰显出她红国公主的身分。
我眼神一凛。总算见到传说中残暴值破万的白雪公主了,果然派头不小啊。
叫安熙以传送风筝飞过来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但我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要飞过来起码要花个二十分钟,时间上应该赶不及。
而且当她从空中降落时,铁定会被这些卫兵们发现,将飞在空中的她给立马射杀,这样也毫无意义。
要偷白雪信物,必须要出奇不意地偷袭。看来必须等到我登上王位,得到能强制随地召唤蓝国王族的能力才行。
红国人民见到白雪出巡,纷纷自动退到两旁跪了下来。
白雪以红宝石般的眼眸扫视着人民们,高高在上地勾起了笑容,似乎对这样的情况相当满意。
「哼,是她啊。」冷盘苦瓜见到她,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领着我们站到一旁,没有打算跪下。就算残暴值破万,能影响到的也只有nρC,玩家是不会真心认同的。
「停下来。」
此时白雪扬起手,以偏低的厚质女声朗声命令道。卫兵跟车夫听令,连忙拉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那个穿着无袖背心的绿发男人,站起来让我看看。」
在跪倒一片的人群中,一个绿发男子依言站起了身来。
男子身形壮硕,以俊朗的面孔惶恐地望着白雪。
「不错,你的身材跟脸蛋都符合我的标准。」白雪嫣然一笑,向男子颁布命令:「成为我的后宫吧。」
「感谢殿下厚爱,可、可是我有妻子了……」男子结巴地颤声答道。
白雪笑容稍歛,望向男子旁边跪着的一名身材瘦小的女子,柔声问:
「那个瘦小的女人就是你的妻子?」
「是的……」男子害怕的答。
「好吧,女人,抬起头来。」白雪笑着以手中的红色羽毛扇指向女子。
「是……」女子恐惧的抬起头来。
「对我把你的男人纳为后宫这件事,你有意见吗?」
白雪的脸上依然保持着艳丽的笑容,嗓音却忽地一沉:「你敢有意见吗?」
「不、不敢!」女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赶忙向白雪拼命磕头。
「呵呵,很好。」白雪满意地看着跪趴在地上发抖的女人,朝男人弯起了火红的双唇,又向他勾了勾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坐我旁边啊。」
「是……」男人诚惶诚恐地从地上起身,将颤抖的手放上白雪的手,被她拉上了马车。
我看着这一幕,觉得相当愤怒。没想到她不只要强抢蓝国的男人,连红国的男人都要硬抢!到底是多饥渴?
然而她带了那么多卫兵,我们要跟她打起来的话根本没胜算,若我执意出手相救只会连累大家一起死。
二来,这里是红国,跟有蓝国人在的旧蓝国王城不同,若我暴露身分,别提潜入红国皇宫了,就连能不能再进入红国境内都是问题,还会拖累把我们这些蓝国人带进来的冷盘苦瓜。
所以我也只能忍耐,看着白雪心情大好的将头靠在男子的肩膀上,而男子则脸色惨白,动弹不得,连低头看自己跪在地上的妻子都不敢。
「唷,这不是白杰利旁边的小跟班吗?今天还带着一群小小跟班?」
在跪倒一片的人群中傲然挺立的冷盘苦瓜很是显眼,白雪很快就发现了她跟我们,以羽毛扇挡住自己的嘴,挑起了细长的眉。
「你还真不合群啊,不向我跪下展现忠诚吗?」
「我可不是你的归顺之民。」冷盘苦瓜环起胸,不屈地表示:「没有义务向你下跪!」
「呵,算了,不跟你计较。」白雪眯起了红色的双眼,「快叫白杰利把皇冠交出来,让我登基,不然等皇宫倒了,他就得成为红国的罪人了。」
冷盘苦瓜只是高傲地瞪着她,不发一语。
而我则在心中暗暗消化白雪的话。听她的语气,果然她早就已经达成了登基条件,只是找不到被白杰利所藏起来的皇冠而已。
见冷盘苦瓜不说话,白雪也懒得再理会她,扬扬羽毛扇向她的卫兵们命令:「继续走吧。」
待白雪带着卫兵浩浩荡荡的离开后,红国人民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身继续行走,回到生活的常轨上。而被抢走丈夫的女子也踉跄地站起身来,黯然的抹了抹眼泪准备离去。
「等我一下。」
冷盘苦瓜丢下这句话后,便小跑步跑向女子,跟她说了些什么后,又拿了一袋东西塞到她的手中。
女子连忙摇头拒绝,要将那袋东西退还给她,但还是在冷盘苦瓜的坚持下还是流着泪收了下来,向她深深一鞠躬道谢。
见她如此,我大概了解了为何姓段的会说她跟我很像。若不是我不方便在红国曝露身分,我想我也会跟她做一样的事吧。
「她在红国也常做这种事吗?」在继续往红国皇宫行进时,飞沙问起白雪的事。
「嗯。」冷盘苦瓜神情阴郁,「不过nρC都不敢反抗,因为她残暴值高,势力又大。」
「但就算如此,也绝对不能把皇冠交给她!」冷盘苦瓜毅然道。
我盯着她前行的背影,心中暗自浮起了这样的猜测:难道冷盘苦瓜知道红国皇冠在哪吗?
走了一会后,我们总算站在了红国皇宫的护城河前。
护城河后的城门由白石铸成,上面镶着红色碎钻所组成的百合花,显得华贵非凡。但就如刚才的路人所说,城门上确实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我抬起头来,望着雄伟的红国皇宫,遥想起我刚进入游戏不久时所接到的千里寻女任务,心中实在感慨万千。
终于,我终于能去完成它了。
因为草日村村长遍寻不着的女儿,实质上的红国皇后莉黛——就藏在皇宫里头。
第一百三十章
「把桥放下来!」
冷盘苦瓜向护城河另一端城门旁的卫兵们扬声呼喊,一名卫兵看见冷盘苦瓜,马上点头称是,抽出腰间的西洋剑,往门旁的草地上用力一插。
脚底下骤然传来一阵轰隆,不一会,一座石桥便从护城河底倏地冒了出来,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神奇的是,虽然石桥是从水中冒出来的,但桥面却是相当干燥,连一滴水滴都没有。
「走吧。」冷盘苦瓜头也不回地带着我们向前走,而我们则安静地跟在后头。
在我们过桥后,卫兵将地上的西洋剑拔起,石桥又慢慢地沉回河底。
「请。」卫兵样态恭敬地向冷盘苦瓜微微欠身,此时城门自动往两旁隆隆拉开,皇宫内的富丽堂皇便展露在我们眼前。
宫内偌大而空阔,明明外头正是日正当中,但里头却比白昼还要明亮数倍。
有如一座倒挂小山的水晶灯高挂在拱形雕花的天花板上,把墙上的金饰、金烛台、以及楼梯上的金扶手照得亮晃晃的,几乎要睁不开眼来。
而支撑皇宫的白大理石柱,则饰以红百合花纹,栩栩如生地缠绕其上,彷佛一靠近就能闻到花香。
在皇宫的大厅两旁,也站着威风凛凛的卫兵们于墙边驻守着。卫兵们一见到冷盘苦瓜,便向她弯下腰来行礼,并没有过问我们是谁。
而冷盘苦瓜只是从容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停下脚步。
踩在花纹繁复的红色地毯上,我紧张地随着神态自若的冷盘苦瓜走上楼梯,听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宫内回响着。
一开始我还担心红国皇宫会有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挡蓝国人的,不过还好没有。是说,若真有这种东西,原本是蓝国人的莉黛也不能可能为实质上的红国皇后就是了。
我们上了二楼,来到了一条宽敞的走廊,走廊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数道木门,而木门两旁则都垂挂着缀有金色流苏的天鹅绒红色帘布。
此时冷盘苦瓜回头望向我们,肃然道:
「话先说在前头,若你们攻击白杰利将军的话,我也不会对你们客气。」
我颔首:「我知道了。」
听我回答,冷盘苦瓜这才嗯了一声,又带着我们继续前进。
她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拿出镶着红宝石的金钥匙,往门锁一插。
喀地一声,门开了。她抽出钥匙,推门进去。
「打扰了,将军。」
在进门前,我不禁屏住呼吸,觉得不可思议,彷佛身处梦境。没想到传说中的白杰利将军,居然能因为姓段的前女友而如此轻易地见到。
现在要想的,就是要怎么样才能令白杰利让我们见莉黛了。
我们跟着冷盘苦瓜进入了房内。这是一间以三面书柜为墙的房间,宛如一间小型图书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与红国宫廷的奢华风大异其趣。
木制的书桌前端坐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男子一头整洁的金色短发,面貌刚毅。他戴着一个黑色独眼罩,只露出一只灰色的眼睛来读着手上的书。
我吞了吞口水,听见自己的心跳正亢奋地跳动着。
这个男人就是十五年前掳走莉黛的红国军官,现在实质上的红国国王白杰利。今天总算见到他了!
白杰利放下书,抬起头来望向冷盘苦瓜,亲和地笑了笑,开口便是低醇的男性嗓音:「难得你来。」
原先以为白杰利是个霸气又高高在上的男人,不过没想到他对属下态度满温和的,跟我想像中差很多。
冷盘苦瓜耳根一红,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
「这几个人想见将军。」
白杰利将视线投向我们,而我不由得地绷紧了神经。
「难得你会向我引荐人。」向冷盘苦瓜笑了笑后,白杰利又以审视的目光望向我们,忽然眼前一亮,从座位上霍然起身,「难道你们有能医治莉黛的药?」
「是的。」日琳姊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微笑道:「不过贸然用药也不好,能让我们去看看莉黛小姐的病情如何吗?」
对日琳姊的要求,白杰利沉默以对,似乎不放心让第一次见面的我们去看莉黛。
但沉吟良久后,他终究是答应了。「……也好。」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眼中尽是疲倦:「如今邪神祭司没消息,实验也不见效果……只要能治好莉黛的病,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回想起当时在格雷地牢,弗德曾说过他手上握有长生不老的秘密,连白杰利都要跟他合作,所以之前白杰利才会让冷盘苦瓜把蓝水送去给邪神祭司神殿。
不过现在弗德已经死了,失去首领的邪神祭司想必如一团散沙,自然也无暇和白杰利联系。
至于他口中的实验……应该就是我刚进游戏不久后得知的——为了莉黛的病而抓蓝国女人执行的人体实验。原来他到现在还没停止这种实验吗?
思及此,我对眼前的白杰利又不禁厌恶起来。为了治自己心爱女人的病,而让其他无辜的女人受害,这不过是以爱之名行恶之实。
「请跟我来吧。」
白杰利走出书桌,步出了门外,而我们则随后跟上。
他走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拾阶而上,带着我们穿越红帘布满挂的长廊,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前。
他拿出金钥匙,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布置的相当素雅的房间,整体布置色调并不是张扬的红,而是如樱花般柔和的粉红色。
里头只简单摆了衣柜跟化妆台,以及一张挂着纱帐的淡红色大床,跟我想像中『皇后』的房间差距不小。
大床内躺着一名女性,虽因纱帐的遮掩而看不清她面貌,但隐约能瞧见她的纤弱身形。
那就是村长苦苦寻不着的莉黛。
望着纱帐后的身影,我不禁暗自感叹:村长再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被军官掳走的女儿,居然成为了实际上的红国皇后吧。
「她就是莉黛。」白杰利的目光深情,「我挚爱的妻子。」
「白杰利……?」
床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白杰利连忙奔上前去,将纱帐撩起挂在一旁,握住莉黛瘦弱的手,坐在床缘,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请了人来看你的病。」
「不用了。」莉黛轻笑一声,飘渺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房内,「若我病死,不过是报应而已。因为我当初为了红国军官夫人的头衔,选择跟了你,背叛了祖国……」
「别说了!」
白杰利沉声喝道,紧皱着眉,侧脸流露出深沉的悲痛。莉黛则是叹了一口气后,便不再说话。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中大为震惊。
原来当初莉黛是自己想跟白杰利走,而不是村长所说的被强行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