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景听着，觉得心被撕扯着“所以，这几个月来，你就是试图补偿着我们？”
“我不想我走之前，我父母依旧不开心。”
“辰辰，不走好不好，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照顾长辈们，他们，只剩我们了。”
司少辰深吸一口气“就当我自私吧，彦景，这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呆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噩梦，避之不及。”
“那我跟你一起走。”
司少辰无奈“彦景，我们真的，不能一直在一起，我放不下那些事，从始至今，一直都放不下。”
陆彦景还想说什么，司少辰松开他，转身进了房间“我下个星期走，希望暂时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陆彦景自弃一般的抱头蹲在地上。
这一夜，格外的难熬。
司少辰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司母从门外走开“彦景还没回来吗？陆叔叔陆阿姨刚刚去国外参加会议了，我买了菜，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啊，你给他打个电话。”
“好。”
司少辰掏出手机，翻找着陆彦景的号码。
昨晚那段对话后，陆彦景自己一个人在阳台呆了很久，他看见那个一直不怎么吸烟的人，昨晚一支又一支，阳台上一直有着点点星火。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上床睡得觉，等他醒来，除了枕头上有淡淡的烟味，身侧的位置已经凉了。
第一次，走了没跟他说一声。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彦景，你在哪？回家……”
“司少，我是陆总助手。”
司少辰眉头一皱，这次助理是个男的。
“怎么了？”
“陆总喝醉了，在这躺着呢，你过来接一下好吗？”
司少辰揉了揉鼻梁“地址给我。”
记住了助手说的地址，司少辰打了声招呼，离开家。
陆彦景真的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他攀着助手的手，口里说着“不要走。”
司少辰伸手扶他的时候，听见这一句，心里突然一酸。
“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陆总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上班开会都在走神，一下班就拉着我来这里喝酒，我还没喝几杯，自己就喝醉了。”助手看了看手表“司少，我帮你把他扶上车吧，我还要去趟公司。”
“好。”
两人合力把陆彦景弄上车，助理就告别了。
司少辰给陆彦景绑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司少辰扶着陆彦景进门，司母看见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公司签合同，喝多了。”司少辰撒了个慌“妈，帮我把他扶到我房里去吧。”
“这孩子，为了公司不要命了，这么使劲喝，这人啊，还是得有个家，才有个念头。”
司少辰应声“是啊，他是该有个家了。”
陆彦景，你该有个家了。
只是那个家，会有任何人，
独独不会有我。
“我给他留点饭菜，我们先吃吧，我等会给他弄点醒酒汤。”
“嗯。”
一家人坐在餐厅，除了轻微的餐具碰撞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最终司父放下筷子，抹了抹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还在想。怎么了？”司少辰回问父亲。
司父叹了口气“你跟你妈，都老了，你也这么大了，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才22，还早着呢。”
“你们这些孩子。”司父冷哼一声“结个婚，也拖拖拉拉，结婚有那么恐怖吗？”
“我吃饱了，我出去了。爸妈你们慢吃。”
他不想跟父亲纠缠，起身离开。
今天没有开车，司少辰走在街上，周围有汽车鸣笛声，行人的笑声，孩子的哭闹声，商贩的呼叫声。
这么热闹，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倒有些格格不入。
“司少？”苏苒看着准备走过的人，连忙叫住。
司少辰转头“苏苒。”
苏苒从位置上起身“你一个人吗？怎么不开车？”
司少辰笑笑“想一个人走走。你在这干嘛？”
“跟朋友吃东西啊。一起吗？”苏苒邀请，司少辰摇摇头，苏苒秒懂“哦我忘了司少从来不会吃这些地摊小吃对吧。”
“不是我才吃饭。”
“原来如此。”
同桌的几个女生站起来“苒苒，这谁啊？”
苏苒微笑着拉过司少辰“怎么样？帅吧？”
几个女生看清司少辰面容，惊呼一声“司家太子爷？”
司少辰点点头“晚上好。”
几个女生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天呐，她们走了什么狗屎运，这种站在A市顶峰的人，她们都能看见，跟着苏苒果然没错啊。
“你准备去哪？”
“到处走走，你们继续吃吧，不打扰你们。”他抬脚离开。
隐约的，听见身后的人讨论“好不公平啊，家世好……还长的这么好……估计智商也不低……上帝果然不公平……对一个人这么好。”
司少辰自嘲的笑笑。
他真的好吗？
第三十章：一直等你到老
“嗨！”
司少辰回头“苏苒？”
她不是跟她的朋友们在吃东西么？
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了？
“司少，你有心事哦。”苏苒主动搭话。
司少辰毫不避讳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我写脸上了吗？”
“那倒没有。”苏苒有一搭没一搭的走在司少辰身边“我看出来的。你在笑，可是你的笑没到眼底，你一副轻松的样子，眼睛里却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有什么心事拿出来跟我分享分享呗，我帮你解决一下。”
“这种事你解决不了的。”
司少辰轻声说。
“现在都风平浪静了，为什么你还这么闷闷不乐？”苏苒不解。
司少辰轻笑“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平静。”
总有人能挑起大风大浪。
“你们这些人，我真心不懂，有些事不用那么在乎偏偏在乎，可有可无的事情也要计较。哪像我们，每天有顿饭吃，能够有一点点小钱出去逛逛，朋友一个电话，真的很开心。”
“这不像你这样一个大小姐说的话。”
苏苒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从小被我爸穷养，出国留学的费用都是我自己挣得。”
“真羡慕。”
“啊？什么？”苏苒不知道为什么司少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司少辰停住，路灯的光溢进他眼里，亮晶晶“我羡慕你的这种生活。”
“是你们自己想的太复杂了。”
“苏苒，我能拜托你件事吗？”
苏苒惊的停住了脚步，捏了捏自己耳朵“我没听错吧？司少你要拜托我事情？”
“嗯。”
苏苒点头“我要先看看你是什么事情。”
“帮我照顾陆彦景，以后生意上帮他一下。”
“他不是有你么？背后你这么一个大后台谁还敢惹他。”
“我……还有就就几天就要走了。”
苏苒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眼睛猛的睁大“你要去哪？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处理吗？”
“是永远都不再回来。”
苏苒愣了半天“为什么？你舍得你爸妈还有陆彦景？”
司少辰笑得有些牵强“我这辈子犯了一个最大的错，错的我不应该有幸福的权利。”
“难道就不能弥补吗？”
“我害死了我哥哥唯一的依靠，那是他的全世界。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幸福？”
苏苒突然明白“你过不去对吗？”
“对，这道坎太高了，我跨不过去。”
司少辰深吸一口气“所以，就拜托你了。”
——
司少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桌上的醒酒汤已经凉了，可以看出来，陆彦景还没醒。
他洗了澡，轻轻的上床躺在陆彦景身边，拱进男人怀里。
男人下意识的搂紧怀里的东西。
司少辰无声的笑笑。
拥着男人睡过去。
陆彦景醒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还在熟睡中的司少辰。
司少辰懒懒的动了动，睁着惺忪的眼“几点了？”
司少辰翻了个身，取过床头的手机“七点，还早。”
司少辰最终放弃早起。
“真是的，看你昨晚喝的，你还年轻，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陆彦景刚下楼，司母就念念叨叨。
“是，我记住了，谨遵御旨。”
“你啊！”司母笑着把菜篮提进厨房。
快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司家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馨，时不时会传来笑声。
司少辰坐在房里，他现在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房间里发呆，即将永远离开这个他长大的地方，他正在感受这里的每一点气息。
陆彦景似乎特别忙，早早的出门会穿戴整齐站在他床头，给他一个早安吻。无论多晚都会回来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
他曾开玩笑的说，彦景，你就像家里有悍妇一样，什么都给我禀报。
彦景在那头，有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他说他们在海边有一单生意，司少辰没心思再去想他话里的真假。陆彦景声音通过冰冷的电波传来，你就是我媳妇啊。
往往都能让司少辰炸毛的称呼。
这次司少辰却红了眼眶，他率先挂了电话，对着黑屏的手机，轻轻应了一声，
嗯。
——
把衣服一件一件收拾进箱里，陆彦景坐在床上，两眼布满血丝“真的要走吗？”
“嗯，拜托你照顾好我爸妈。”
陆彦景笑笑，说不出的味道“你真自私司少辰。”
“我爸妈站在出门了，明天的飞机，我今晚就不回来了，你先替我隐瞒一下我爸妈。”
司少辰拉上箱子的拉链，将箱子竖起来，拉着杆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跑了回来。
推开房门，男人依旧坐在床上，身形伟岸，眼里却有东西滑落。
司少辰扑进男人怀里。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开始，就算再痛也不会告诉他了，宁愿自己忍受。
“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我挽留你就会留下来吗？”
“……不会。”
陆彦景拉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点一点抚摸着司少辰的脸“放心走吧，我会替你照顾好阿姨叔叔。”
“谢谢。”司少辰走了几步，停住，低着头“遇见一个好的，就在一起吧。”
陆彦景咬牙“谢谢你的吉言。”
“再见。”
再也不见。
房子，终于只剩下陆彦景一个人。
他看着窗户看了许久。
口袋里的手机响动。他欣喜的掏出手机，一看，眼里的失望划过。
“喂。”
“陆彦景，你够了。一开始你不珍惜，司少辰回来已经是你的幸运了，这次又装什么大气放他走。你想清楚了，这次他就不回来了，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苏苒，我留不住他。”
“没有留不住的，只有不想留的。司少辰心里有道坎，他觉得他害死了他哥哥的爱人，所以他不配拥有爱情，但是陆彦景，你们心里有坎的话，过不去的话，他都在帮你们过。他现在有了，你就放弃。真正对不起他的，是你。”
电话果断挂了。
陆彦景想了许久，拨打了一个电话“计划照常。”
机场人来人往，不断有飞机降落飞起。
司少辰坐在大厅里，愣愣的看着手机。
没有一个短信跟电话，那个男人，是真的放手了。
还有一个小时才登机，大厅里突然出现一个慌张的人影，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出色的少年，走到他面前。
“辰辰……”
司少辰抬头，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彦景。”
“能先跟我去个地方吗？如果到时候你还要走，我觉对不再挽留。”
也不管司少辰同不同意，陆彦景一手提起司少辰的包一手拉着司少辰就往外走，对于众人的目光，他们已经可以忽略了。
“我们去哪？”
司少辰看着机场越来越远。
“相信我，我带你去的地方，都不会差。”
司少辰靠在椅子上“彦景，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怎么会？如果有以后，我一第会在你身边陪你迎接每一件事。”
以后？
司少辰看着窗外，默不言语。
后来呢？
他们在等红绿灯，然后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小心”
车子猛烈的被撞击，两人其其向前倾去。
车子翻了几个跟头，朝公路边的下坡滚去。
司少辰眼疾手快的扑倒陆彦景身边一把抱住他的头。无论陆彦景如何挣扎他也不放手。
车子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司少辰闷哼了几声，终于停下。
这场惊心动魄的翻车终于停止。陆彦景从司少辰怀里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司少辰满是鲜血的脸。
他呼吸一滞。
车外，混乱的声音，
——
一场酒驾。
真正的留住了司少辰。
少年躺在病床上，闭着眼。
植物人。
他跟安羽阳还真是兄弟。
他拨打远洋的电话，那边的人淡淡的说：除非他自己想醒，否则你一辈子都不会等不到他醒的那一刻。
他们从那场车祸中逃生，司少辰那么义无反顾的护住他的头。
又一次，他看着司少辰受伤，全然无力。
“我欠你这么多，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留在我身边，知道吗？让我补偿你。”
司父司母这次情绪还算平稳。
司家的大风大浪，一波接着一波。
陆彦景除了上班，就是往医院跑。
他会陪他说说话。
就算是他一个人，只要是司少辰在旁边听，他也会不厌其烦。
“今天天气还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在医院都躺了很久了。”
得到了医院的批准。
他借来轮椅，小心翼翼的扶起司少辰，移进轮椅，这么大的动静司少辰都没醒，陆彦景眼里划过失望。
医院后面是块较大的空地，平常就让病人们活动活动。
陆彦景推着司少辰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司少辰穿着白色病服，坐在轮椅上，静静的闭着眼，脸色苍白。
阳光细细碎碎的撒在他脸上。
司少辰没有一点反应。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辰辰，我怕我等不起啊。你快点醒好不好？”
毫无反应。
他就像在对空气说话一样。
陆彦景朝司少辰移近了一点，伸手牵住司少辰冰凉消瘦的手，骨头都有点突出了。
“辰辰，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陆彦景这辈子，真的就栽在你手里了，欠了你太多太多，我就用我这下半辈子来还吧。好吗？”
空气中有风吹过的声音，远处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