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春日里和煦又温暖的阳光。
陈沫觉得心中的某处狠狠地疼痛起来。
那天晚上陆景明特别黏人。
陈沫被他撩拨到不行，压着嗓子反倒是催促他快一点。
陆景明却只是按着陈沫的脊背慢条斯理地一点点舔舐。
陈沫喘息间想起某个很久很久以前的陆景明。
不同的是那个人是戏谑，现在的却只是温柔。
“不要这样……呜，陆景明。”
“不要什么？”他抬头看他，感觉臂弯上陈沫的体重又加了一分。
陈沫撑着他的肩，几欲坐倒。
“不要这么……温柔。”
“为什么？”
陈沫不回答，只是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阿沫。”
事后陆景明抱紧陈沫，缓缓自语。
“今天看到你。中间隔着好多的人。觉得你好遥远。”
“我想要你变成我的。”
“你呢？”
陈沫背对着他，此刻却想捂上耳朵。
这么想的人，应该是我吧？
隔着人群只能远远看着你，若不是14岁时候认识，我隔着那些人连触碰你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呼吸着同一个空间的空气，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无法缩短。
“我好后悔鼓励你去试镜。”
陈沫说，闭上了眼。
你不可能是我的。
一点点前进的你，与我渐行渐远。
这其间缓缓扩大的空白，要用什么来填满？
注定会离去的。
所以如果当时没有鼓励你去就好了。
陆景明闻言，收紧了手臂。
“你想什么、你都告诉我好不好？”
第二日陆景明休假，陈沫原本应该是上班，下楼的时候却不小心滑了一下，把右脚给崴了。
给父亲打了电话，然后便又是在家休息了。
陆景明也打了电话，叫助理买了喷雾药送过来。
没交代清楚，助理以为是他出了问题，火急火燎买了一堆东西冲去了那个陌生的地址。
到的时候却看到陆景明四肢健全地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换鞋。”
助理探头探脑地进去。
客厅里陈沫半坐在沙发上，两手扶着冰袋按着肿起来的地方。
看到助理进来也打了声招呼，“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助理连忙道。
樱桃跑了出来，围着陌生的人类饶了一圈，窜上了沙发。
“小祖宗，你可别跳他脚上去。”陆景明说着，把樱桃抱起来，放到角落的玩具上去，转眼对助理说，“去买早饭。”
“啊？”助理愣了下。
“阿沫要吃什么？”那边已经转过去问了。
陈沫想了想回答，“瘦肉粥吧。”
于是助理又领命走了。
陆景明也在沙发上坐下，看见陈沫点播了新的电影，正看的专心。
助理买了粥过来，然后又离开。
到了中午的时候门铃却又想了起来。
陈沫看了一眼陆景明。
陆景明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叫来的人，于是转眼就躲到楼梯那边去了。
陈沫跳着去开了门，门外的是秘书。
“陈经理。”
“你怎么来了？”
“听说您今天不上班，但是有几个文件今天已经是最后了，得给您看一下。”
“这样……”陈沫往里看了看已经躲好的陆景明，招待秘书进门。
陆景明蹲在楼梯遮蔽的地方，往下看着陈沫和那个看上去是女职员的人坐到了桌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他看着看着就看出了苗头来。
在楼梯上待了一会儿，看的心里不舒服，又无所事事，想了想便去卧室搭了一身帅气的衣服出来。
陈沫似乎也很惊讶他竟然出现了。
转眼看到茶几上他的手机和电脑，想着大概真的是呆的无聊了。
秘书也似乎很惊讶，来回看了看两人，道，“这……这是陆景明？”
陆景明装出一副刚刚下来的模样，问陈沫，“这是？怎么家里来了人？”
陈沫配合道，“这是我的秘书。嗯……陆景明家里出了点状况，我们以前是同学，所以借住到我这里几天。”
陆景明大大咧咧坐到两人中间不大的空隙里，瞥了一眼文件，问：“你脚拐了还工作？”
“这些东西，今天不处理不行了。”陈沫道。
陆景明随意翻了翻，看了一眼秘书，道，“你回去工作吧，他弄好了我拿去你们公司。”
秘书转眼看了看陈沫。
陈沫却是看着陆景明，最后道，“那你先回去吧。晚点给你。”
门一关上，陆景明就抱了过去。
“你干什么？”
陈沫推开他，“我还要工作。”
“那个女人明显喜欢你。”
他道。
陈沫自然也感受到了，不好说什么，道：“才招进来的人，认真又细心，就算喜欢我也只能当不知道了。”
“你就是这样。”
陆景明叹息。
陈沫转了话题，“樱桃呢？刚刚看她上楼去了，该喂午饭了。”
“不说樱桃，我们中午吃什么？”
第二十七章
陈沫喷了两天药就觉得无碍，继续去上班了。
又过了几天过了年会，公司放假，陆景明却忙了起来。
接了一个电台的跨年晚会，还是现场直播，到了年前的几天便一遍一遍地彩排。
陈沫一个人呆在家里，左右无事，翻箱倒柜找了买了很久的一副拼图，一边看着电视电影一边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拼了起来。
到了廿九那天陆景明终于算是抽空跑来了陈沫这边，
进门的时候却看到里面都暗着。
想着该不会是出门去了，陆景明伸手去摸玄关的灯开关，隐隐却看到客厅里电视似乎开着，沙发面前坐了个人。
他轻手轻脚换了鞋子脱了外套，也不开灯，一点点走了过去。
走近看清楚了果然是陈沫。
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似乎是睡着了。
电视还在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外国电影，时亮时暗的光线照射过来。
陆景明想着应该叫醒他，不然该着凉了。明明那样想着，却背对着电视面对着他轻手轻脚一起坐到了地板上。
两人之间隔着四散的拼图。
陆景明盯着黑暗中几乎看不清的陈沫。
他伸手想要触碰陈沫的头发，想了想还是怕弄醒他而作罢。
于是便只是这么看着。
第二天陈沫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酸痛。
揉了揉头才看清楚这里是客厅，自己坐在地板上睡着了。
第二眼印入眼中的却是陆景明。
他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脸上还有点底妆，坐在自己的侧对面，一样是地板上，一样睡着。
陈沫锤了锤腰换了个姿势。
想了想还是决定叫醒他。
不知道他今天有什么行程，要是晚了助理说不定都要冲到自己家里来了。
于是小心地绕过拼图，爬了两下过去拉了拉他的衣摆。
“陆景明，醒醒。”
那边只是皱了皱眉，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句梦话，却是没有醒。
陈沫撑着膝盖又过去一点，摇了摇他。
“沫……”
这次陈沫却是听清楚了。
他搭着他肩膀的手一顿，缓缓收了回来。
陈沫起身，瞥了眼还坐在地板上的陆景明，跑去了盥洗室。
再出来的时候陆景明还睡着，只是稍微换了个姿势。
陈沫蹲下来看他。
冷静之后觉得还是要把他叫起来。
看了两眼却还是叹了口气。
“陆景明。”
他听，他说。
“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关心你。……你并不少我一个。”
“迟早你都会发现的。”
“我也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呵，那种蠢事，我不想再做了。”
“而你……只是不服输吧？”
陆景明没有回答。
陈沫又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轻踹了他一脚。
“喂，起来了。”
陆景明被踹地坐不稳，倒在地板上，似乎是撞了下头，“啊”了一声以后便醒了过来。
“哇，你也太不温柔了。”他抱怨着起身，“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你抱我去卧室吗？”
“你今天没有通告吗？”
陈沫问，拿了茶几上的水杯去了厨房。
“今天只有晚上有个直播。”陆景明还捂着自己的脑袋，然后钻进了一楼的盥洗室。
陈沫洗了杯子，甩了甩水放到一边，走到厨房里找食材。
说不动摇那是假的。
只是就像他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一样。
归根结底，陆景明不过是不服输，陈沫不过是贪恋。
迟早陆景明会明白过来，陈沫的那些贪恋也就到那为止了。
只有这一点，陈沫是坚信的。
他在厨房看了一圈，拿了包速冻饺子下锅。
正等着煮好，陆景明已经洗完晨早，擦着头发过来。
“早上吃什么？”
“饺子。”
陆景明拿起一边的包装看了看又放下，感叹道，“再有不到24个小时我就要30了。”
“……我也是。”
“想和你一起跨年。”
“你不是有直播吗？”陈沫道，俯身去抽屉里找大点的碟子。
陆景明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问出。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作艺人？”
陈沫背脊一僵，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几乎都没有时间和你一起跨年。情人节、圣诞节之类的……也都是。”
“我又不是女孩子，不会在乎那些。”陈沫道，“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恋人，没有必要在那些日子呆在一起吧。”
“可是……”
陆景明想起刚刚听到的他的自语。
原本是期待着“陈沫洗漱完看他还睡着把他抱去卧室，自己可以趁机假装醒来然后推倒”这样的发展，却不想听到了那些话。
——“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关心你。”
——“而你……只是不服输吧？”
陆景明当时便想睁开眼睛告诉他不是，却生生忍了下来。
洗澡的时候思来想去。
之前陈沫也说过后悔让他去试镜的话。
他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至于那些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如分别那年说的，如他猜到自己的梦想，如“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陆景明只想要等陈沫某天自己开口告诉自己。
“可是……”
可是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问不出口。
陈沫找到了碟子重新起身。
陆景明叹了口气还是走回了盥洗室去吹头发。
第二十八章
陈沫随手翻了陆景明放在桌上的杂志。
整整三页都是他的采访内容，还附带一张白色西装的写真。
留意到这一本就是因为那张写真。
陆景明不喜欢白色的东西，总说那是女生的颜色。说除非结婚否则才不穿。
“Q:《蓝色幽灵》中，女主角的形象是你的理想型吗？”
“A:女主角的设定太矮了（笑）。如果作朋友的话当然非常理想。”
“Q：那景明有所谓的理想型吗？”
“A：之前也说过，喜欢高一点、瘦一点、黑色头发，穿衣服很好看的人。”
……
“Q：过了年之后景明虚岁也有30了，包括现在粉丝也很关心你的终生大事，现在有恋人或者是在意的人吗？”
“A：已经有恋人了。”
“Q：竟然有恋人了吗？！是艺人？”
“A：因为那个人比较讨厌这种事情所以暂且容我保密。”
“Q：那打算什么公布呢？难道已经秘密结婚了？”
“A：具体还是看那个人的意愿。原本想要做个年轻的父亲，感觉会很幸福，但是看来已经没有机会了。希望无论是什么时候公布，对方又是怎样的人，都可以受到大家的祝福。”
……
陈沫放下杂志。
陆景明这个时候却上楼来了。
看到他放下杂志，道。
“看到了？”
“你放在这里不就是让我看的吗？”陈沫道，俯身到抽屉里拿出数据线，连上手机充电。
“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陆景明道。
“嗯。”
不动声色的回应。
陆景明继续道，“因为我觉得这一生大概没有机会穿上白西装了，所以穿了。”
陈沫收回手，撑着桌子叹息。
他看到过他穿着白西装。
透过电视的屏幕。
他身边站着同样白色婚纱的越长卿。
异国的教堂边有蓝澈的天空，有展开笑颜的人们。
——他花了多久才发现自己死了呢？
陈沫不敢想。
空气浑浊不堪。
“你好好找个女友如何，年纪也不小了。”
他看着他的背影。
“陈沫，你不明白吗？”
“我既然已经和父母出柜，现在又告诉了媒体，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你闭嘴。”陈沫道。
“不，你闭嘴。”陆景明道，“陈沫。”
“我重遇你之前，是想着要早点结婚生两个小孩，做一个年轻的父亲。遇到你之后我就是在意你，我还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男人，所以又重新找了女朋友。……但是那也没有用。小白告诉我‘喜欢上了也没有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积了一肚子的问题，你为什么能预言我的人生，你为什么知道我的梦想，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喜欢我，你为什么说已经为我死过一……”
“住口。”
陆景明看着陈沫转身。
他是下一刻就要落泪的表情。
陆景明心脏疼痛，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触碰。
陈沫只是喃喃着让他不要再说。
“陈沫。”
“我爱你。”
他看着他越来越喘不过气，一点点蜷缩起了身体。
“你不爱我的。”
“你不会爱我的。”
“你不可能爱我的。”
“我不相信。”
陆景明蹲下去问他，伸手制止他狠狠抓自己的后颈。
陈沫却只是埋头一遍一遍重复。
“你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因为你是骗子。”
陈沫醒过来的时候陆景明就坐在身边。
“你醒了？”
“我……”
陈沫脑袋还有点昏沉，记忆却一点点地重新想了起来。
“啊……”
陆景明看他的反应，心下了然。
那之后陈沫断断续续地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是陆景明大致上还是听懂了，陈沫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所有的问题也都一点点想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