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这边的绿化环境好,绿树成荫,使得晚上不是特别的热。
徐久照坐在蒋忻的旁边,邹衡新说道:“今天有人联系我说要采访你,我给拒绝了。你也不要觉得不高兴,我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你打算。”
说完,邹衡新就等着他的反应。
徐久照愣了一下:“记者采访?”
蒋卫国说道:“应该是《今日艺术》杂志社的记者吧?”
邹衡新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本杂志。联展的全程报道都是这家杂志在刊登,所以获奖者的采访也是这家的记者。当然还有别的一些报纸杂志,我也都拒绝了。”
徐久照是一点都没有情绪波动,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单纯的表示“我知道这件事了”,淡淡的“嗯”了声,别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让邹衡新都不能淡定了,这娃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这都能绷的住。
徐久照并不能了解现代传媒的力量,就算是知道了。爆发式的名气增长,也只会让这个因循守旧,口口相传名声才起来的老古董感到不可思议。
相反沉不住气的反而是把徐久照划分到自己守护范围的蒋忻,他沉声道:“一次也不采访报道,这对于刚起步的新人的名声有碍吧?”
邹衡新见终于有人接这个话茬,说道:“不,没有采访不意味着没有相关的报道。毕竟获得金奖的作品,刚刚结束展览就被富商出高价买走的新闻还是有价值的。联展不会放弃这个宣传的机会。只不过报道会出现久照的名字和作品,却不会刊登他本人的信息还有照片。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成年,根基不稳,作品也少,这样程度刚刚好。”
这话是解释给徐久照说道,邹衡新也算是良苦用心,毕竟徐久照这次的起点相比较其他同行太成功了,这个世界上的红眼病不在少数,羡慕嫉妒的不足为虑。
邹衡新就担忧徐久照被“捧杀”,虚浮的名气,没有实力和作品支撑,一旦遭遇打击,摔下去再想爬起来,将比以前困难百倍。
蒋卫国支持老友的做法,也理解他的心思。他严肃着脸跟两个小的分析了利害关系,蒋忻这才能心平气和。
徐久照感激邹衡新这么煞费苦心,他用诚挚的语气说道:“老师,让您费心了。”
邹衡新心里一热,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这么为小徒弟打算,怕的就是不被理解,不捞好还被埋怨。
邹衡新缓声说道:“你也不要担心,等明年你成年了,老师跟你一起举办一次新作联展,正式给你打响名气。”
蒋卫国惊讶的瞪眼:“你要出山?”
邹衡新因为精力不济,已经好几年没有动过手了,人们甚至都在说,很可能他不会再创造新作了。
现在却为了给关门弟子保驾护航,邹衡新打算再创造新作,可见他对徐久照的爱护之情。
这让徐久照深深的感动,他说:“老师,弟子何德何能?您不必如此操劳、辛苦打算。”
邹衡新呵呵笑着说道:“你既然认了我当老师,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到底,要对得起高老弟忍痛割爱才行。再说本来以你的天分,迟早是会成名成家,我不过是缩短了这个过程,让它提前而已。”
“老师……”徐久照鼻子酸涩,邹衡新如此爱重如山,让他生出了一种由衷的孺慕之情。
如此良师,才是值得他爱敬、忠顺之人。相比之下,以前的那位“恩”师,不如邹衡新十分之一。
徐久照的感动和孺慕的眼神,邹衡新看在眼里,心中欣慰。师徒俩之间的感情进一步的加深了。
邹衡新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要准备动身返回封窑镇准备来年的参展作品了,你可不要放松,这次我会严厉的教导你。”
邹衡新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要在徐久照合同期间迁就他在郑州教学,就一定会遵守约定。再说他也答应了给韵文瓷器厂的那个小窑师冯忠宝,顺便带带的。
徐久照神情一凛,肃然点头:“谨遵师命。”他这喜欢咬文嚼字的习惯,时间长了倒成了个人特色了,家里边三个人都有点习以为常。
蒋忻即为徐久照有如此良师而高兴,又为他即将离开而感到不开心。隐藏着心中的不舍,他盯着徐久照不放。
俩人眼看的就要说定了离开的日期,这个时候蒋卫国开口说道:“不忙着走。明天有一个收藏家藏品交流会,十分难得,不如你们跟我去开开眼界。相必到时候有不少的珍品艺术品展出,多看看,也好给小徐多多积攒些艺术素材。”
邹衡新意外的看看他,又瞅瞅徐久照和蒋忻,想了一下他说道:“也好。”
蒋忻心里一喜,暗暗的给爷爷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干得好!
第41章
这次的交流会,蒋忻必然是要跟着去了。于是晚上回了房间,他就把这一消息用微信发给了他的合作伙伴,告知对方他要毅然旷工的残酷消息。
他这微信一发出去,立刻微信好友群里就炸了。
——唐小乙:你个黄世仁!
——面条人: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赞达赤:呵呵,友尽
只有一人发表了不是废话的一句。
——尼玛:给我一个不打死你的理由先
蒋忻正在看着徐久照的照片偷偷的独自欣赏:果然人好看照出来的照片就好看啊……任凭微信群里鬼哭狼嚎。
他正暗自甜蜜的苦恼,是设成屏保好呢?还是设成桌面好呢?还是两样都设置好呢?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这两样都设置了。
然后等他暗搓搓的用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之后,还是遗憾的把设置改回了原来的那样。毕竟还是有一群牲口一样不讲究的损友,万一不小心暴露了,指不定那些人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微信提示音不停的响,蒋忻终于大发慈悲的在群里回了一句。
——阿忻:奉旨伴驾
——唐小乙:你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恋家?
——尼玛:老爷子怎么了?
——阿忻:没事,就是他要跟一个老友去参加交流会,人多又乱,怕出事
——赞达赤:真是感动中国绝佳代表人物,当代孝子贤孙第一人!央视不选你,简直是瞎了眼
——面条人:既然这样,我先自己顶着。我先把资料整理好,等你来了就可以直接用
——阿忻:你辛苦,回头给你发奖金
——唐小乙:我的呢?之前组织网上舆论宣传的事情,我可是办得妥妥帖帖
——阿忻:少不了你的
这个群里的四个人,有的是他的助理心腹、也有的是合作伙伴,都是对蒋忻家里情况知道的比较清楚的,也明白他这种性格,为了他最亲近的家人是有可能干出这种扔下工作不管的事情。
蒋卫国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朋友和属下也都能表示理解。
也是因为有这几个人,蒋忻才能身兼两顾,管理振兴博古轩的同时,还遥控着远在外地的其他事业。
第二天一大早,蒋忻早早的就起来,搭理的精精神神,帅帅气气的拉开房门下了楼。
坐在客厅看早报的蒋卫国看见他,意外的摘下老花镜说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蒋忻笑嘻嘻的说道:“我这不是打算给你们当司机么?”
蒋卫国定定的看着他,看的蒋忻差点顶不住露出心虚的表情。然后蒋卫国说道:“你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你爷爷我又不是玻璃人,不就是去参加一个交流会嘛。我自己能行,咱家又不是没有别的车,别的司机。让小何开车载我们去就是,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蒋忻本来只是四分为了爷爷,六分是冲着跟徐久照再多相处一天,他表情变的认真的说道:“我知道这种交流会您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要是看见什么合心意的古玩,您是不是打算买来?”
现在蒋卫国已经不怎么出手了,基本上多数都是鉴赏一下就算了。因为自己的藏品名义上都给了孙子,蒋老爷子也就不打算再自己收新东西了。
不过如果他看见合适的,还是会买下来摆在博古轩出售。
蒋忻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这么说的。他怎么可能再让老爷子掏自己的养老金给博古轩添东西。
“您的那些养老本,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去就是代表博古轩,您看上什么直接告诉我,我直接走博古轩的账。”
蒋卫国叹息着摇摇头:“行行行,反正现在是你当家。”
他抖开报纸,把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继续看起了报纸。
蒋忻轻轻呼口气,坐在紧挨着客厅旁边的餐桌上吃早餐,他时不时的看看楼梯口,慢慢的细嚼慢咽。
蒋卫国是不知道孙子的性向的,蒋忻不敢刺激老人,从来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引起过话题。
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蒋忻觉醒了性向,察觉了自己不喜欢女孩,只爱看男孩。那个时候,蒋忻整个人都是悲观绝望的。
身处上海这个发展发达的城市,他对同性恋并不陌生,他学校附近的商业街上,就有一家是同性恋者开的精品小店。中学的少年们正是对此好奇的年龄,甚至有学生组团去悄悄的围观。
蒋忻避开同学,偷偷的跟对方接触,正式的认识了这个圈子。
那是一个纯零,人好性格也很绵软,他给蒋忻讲了很多这个圈子里边的事情。因为蒋忻那个时候才15,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那人带他接触了这个圈子,却奉劝他不要过早的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因为是边缘人群,得过且过,寻欢作乐,打一枪换一个人的比比皆是。大部分人从没奢望能找到真爱相伴一生,过的全都是有今天没明天、醉生梦死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蒋忻还太年轻,天真不知世事,几乎是被这群魔乱舞的魔性圈子给吓退的。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为自己灰暗的未来,整个人都忧郁了。
蒋卫国并不理解他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孙子细腻敏感的心思,他为人严正刻板,对孙子的管教又严厉。蒋忻几乎都不敢想像,如果他这个为人保守的爷爷知道了他的离经叛道,家里边会是怎么一种天塌地陷。
要是爷爷为此大发雷霆,到时候他岂不是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好悲惨下场……与其到时候没面子的被赶出去,还不如现在他自己就走。于是青春期的蒋忻就中二了,决心要离家出走,隐瞒自己的性向去流浪。
只不过因为平日里蒋忻的记录太过清白,就算是离开家里在外边待了两三天,回来之后,蒋卫国也只是以为他去同学家玩去了。
这次离家出走是一次极其失败的行动,让蒋忻明白了经济基础决定了一切。
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蒋忻主动提出要去住宿制高中。蒋卫国当时并不同意,蒋忻就摆事实讲道理,从锻炼独立开始讲起,到师资教学力量结束,成功的说服了蒋卫国,去北京上了高中。
离开了家,蒋忻的精神压力顿时一轻,人也不抑郁了。求学的几年过的很顺遂,几乎没有大的挫折。
要不是蒋平康干的那些糟心事,蒋忻甚至会一直逃避下去,躲避在他给自己创造的安全环境当中。
直到现在,蒋卫国虽然也曾经问过他谈没谈朋友,蒋忻也以工作太忙,他还年轻为由给挡了过去。
所以在家里,蒋忻都尽量的收敛自己的行为,不让任何人发觉到异常。
7点左右,徐久照跟邹衡新师徒两个都起来了,吃完早饭,蒋忻就开着车拉上三人,向着交流会开去。
等到了交流会现场,时间已经差不多9点,交流会已经开始了。
本次收藏家藏品交流会是上海及其周边省市的收藏爱好者们自发举办的私人性质的交流会,几乎每年举办一次,已经举办了好几年。每次的场所不是固定的,有的时候在上海,有的时候就会在周边的省市。
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没有邀请函的人根本就进不去。
蒋卫国因为是古玩界的老前辈,每年都会有邀请函寄给他,蒋卫国除了是博古轩的前老板之外,更让人看重的则是他传奇一般的收藏生涯。
这次蒋卫国出示了邀请函,他带领了三人守门的那人问都没有问就让他们进去了。
邹衡新虽然是陶瓷艺术大师,但是跟古玩圈的人并不熟悉,对于收藏也不是很懂。
对于怎么制造陶瓷他了如指掌,可是对于如何鉴定瓷器年代,他就一窍不通了。
这次完全就是跟着过看新鲜看热闹的,蒋卫国倒是兴致高昂,带着老友很两个小的,从展台上一一的看过去。
因为是私人性质的,交流会的场地并不是很大,每个收藏家的展示地方也不大,只有三个展位,放着三件展品。有的展位上三个位置都摆着古玩,也有的只摆着孤零零一个。
这些来展出的展品,都是收藏者有意出售或者是交换的,当然也有那极少数的纯粹就是为了显摆,不过这些人会直接出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价。
蒋卫国见多识广、博闻强记,对于很多古玩都能说出来典故来历,三个人跟在他的身边,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他对感兴趣的展品品头论足。
这边寓教于乐,只字片语被人听到,有心人立刻就认出来这位是蒋老先生。
“原来是蒋老,蒋老您好,几年不见,您老身体可好?”一个说话带着方言口音的白胖中年男子挤了过来。
蒋卫国转头,看着这个白胖的男人,疑惑的看着他说:“你是?”
白胖男子出了一脑门的汗水,他拿出手帕擦擦脸上的汗,冲着蒋卫国讨好的笑着:“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啦?在四年前,博古轩,您还收过我的东西呢。一只玉壶,清代的老物件,白玉兽面壶。”
看人,蒋卫国没有认出来,但是他一说到东西,蒋卫国立刻就回忆了起来。
他的脸色沉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他想来那件收来的东西品相等级都很好,却被他那不孝子给硬是弄走了。
不过那些事情都不关眼前这个白胖子的事,蒋卫国气量没那么狭小的迁怒,于是缓缓气,说:“原来是你,记得当时你似乎没有现在这般富态,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呵呵。”白胖男子干笑一声,当时卖了那玉壶发了一大笔财,这四年吃吃喝喝的,可不就长成这样了,“蒋老,我这次带来了一件成色非常不错的开门货,您有没有兴趣过过眼?”
蒋卫国无可无不可,这人既然打过交道,跟他去看看也无妨。
“那就请前边带路了。”
蒋卫国领着三人一起跟着白胖男人穿过了几个展台,直接来到了白胖男人的展位。
此时展台后边站着另外一个男人正在那里看摊,见白胖男人领了人回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老马,这位是博古轩的蒋老。”白胖男人转身面对几人给他们介绍,他看看蒋卫国身后其他的人,又说道:“敝姓田,你们称呼我老田就行。”
蒋忻冲他笑笑没说话,丝毫没有介绍自己这边的人的意思。
蒋卫国一过来眼睛就盯在了展台上那尊玉观音上。
第42章
老田也并不是非要知道蒋忻几个人姓甚名谁,他最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蒋卫国的身上。
老田见蒋卫国专注的看着展台上的玉观音,殷勤的介绍道:“这是清末玉雕大师的精心之作,正宗的新疆和田玉籽料。跟那白玉兽面壶一样都是我家里边祖上流传下来的好东西,因为最近做生意周转不灵,所以才拿到这交流会上碰碰运气。”
蒋卫国垂着眼睛看着玉观音,闻言没有说话,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邹衡新好奇的上前一步,也弯腰看着这尊白玉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