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望所归,慕容复再无话可说他将留在米脂照料伤员的辅兵们全召了过来,又耳提面命一番,整理行装随军奔赴银州
作者有话要说:
种谔:此次伐夏最要紧的乃是尽最大可能剿灭党项人!
慕容:种经略,异族就好比野草,你割了一茬,过不了多久就能再长一茬啊!
种谔:你行你上啊!
慕容:……我立志当闲云野鹤……
种谔:切!
第22章 男儿赌胜马蹄下(下)
慕容复对于战争的微小记忆大都来自前世的影视剧和纪录片,由于热武器的广泛运用以及考虑到观众的承受能力,所有的战争场面与资料文献都尽量处理地温和而易于被人接受——至少,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尸体的完整性而银州一战,却是令慕容复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
十月初七,种谔尽起十万大军出征银州;初九,于银州城外十里安营扎寨;初十卯时,战役打响辰时三刻,慕容复所在伤兵营内已挤满了呻吟哀嚎的伤员那些从战场抬下的伤兵们几乎各个残臂断肢形状怪异仿佛异形生物,教人难以接受他们曾经也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类由于缺乏输血的工具,更无断臂续接的手艺,面对这样的重伤员,往往慕容复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大草乌与曼陀罗的剂量,让他们在昏睡中没有痛苦地死去三日过去,慕容复做了一个简单的统计从战场抬下的伤员,每十人中便有一人是死在了他的手上,以至于他总隐约感觉自己所身处的地方不是战地医院,而是屠宰场至于那些在战场上被杀死的,死在回伤兵营半道上的,更加无从计数
十月十二,银州城破慕容复更是忙地不可开交,以至于邓百川不得不放下救护的工作专程追在慕容复身后,见缝插针地给几日不曾阖眼又不曾吃饭的公子爷喂点食水然而,即便慕容复这般全力以赴废寝忘食,他所能做的依然很少清理断骨碎肉,以盐水消毒伤口,用针线缝合,最后上药包扎,无数将士留下了终身残疾,而能否活命还要看他们是否能度过术后感染期
这便是战争,把人变成怪物变成鬼的战争
十月十四,种谔迅速完成银州城内的一切交接工作,下令全体将士进驻银州军令如山,面对这样的情况,慕容复不得不亲自求见种谔种谔身为一军主帅,战事紧急日理万机,自然不是慕容复想见就能见的慕容复倒也干脆,一听种谔正与几位将领商谈战事,便向守在门外亲兵道:“既是如此,学生晚些再来,伤兵营里还有不少事呢”说着,一摔衣袖就要离开
慕容复如此风风火火,那亲兵顿时哭笑不得,急忙拉住他道:“慕容公子,这世上只有下级等上级,哪有上级等下级的道理?您切莫心急,先歇歇用点茶”他见慕容复这几日为了救治伤员熬地两眼通红面色憔悴,感念慕容复仁义,这才提醒他几句“待经略商定计划,小的即刻为您禀报”这亲兵话音一落,便有辅兵端上茶水搁在一旁的茶几上种谔收复银州,银州府衙便暂时充作他的主帐此时慕容复正在外堂等候,毕竟有瓦遮顶,条件却是比米脂那会好了很多
这点人情世故慕容复自然是懂的,只是无论前世今生他通常是被等的那个,而伤兵营千头万绪又让他头大如斗,对小节难免有些照顾不周有那亲兵的提点,他即刻从善如流只见慕容复将自己整个摔进座椅,随手端起茶碗便一饮而尽,那姿态直如鲸吸牛饮是再无半点读书人的温文尔雅了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复撑着额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那亲兵正发愁是否该把人叫醒,只听“吱呀”一声,种谔的房门却开了原本正昏睡地不知今夕何夕的慕容复闻声竟猛地站了起来,抹了把脸自言自语地道:“出来了?”说话间就要往里闯
亲兵见状急忙扯住他,无奈道:“慕容公子,容小的禀报!”说罢,扭头向屋内行去
有这亲兵稍一打岔,同样自屋内出来的乔峰已然注意到了慕容复,这便上前问道:“慕容贤弟如何在此?”
“伤兵营的情况很糟,”慕容复飞快地重复了一遍他已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话,“我需要更多的大夫和药物”
回应他的却只是乔峰的苦笑“我军二日后开拔攻取安定堡!”
“什么?”慕容复惊疑不定地望住乔峰
不及细问,那名代为通传的亲兵已然高声道:“经略有令,传召慕容复”
慕容复精神一振,急忙甩下乔峰走了进去
内堂里,种谔甲胄在身正背对着大门观看挂在墙上的地图听到慕容复行礼,他头也不回,只沉声道:“慕容复,你在伤兵营的功劳本将都知道了待战事结束,本将自会具本上奏,为你请功我军已议定两日后开拔攻取安定堡,令你两日内梳理轻重伤员,凡轻伤员皆在随军征发之列”
慕容复一时没有做声,隔了一会方道:“经略,伤兵营如今不能移动,请经略安排一营人马保护伤兵营另外,伤兵营内还需要更多的大夫和药物,否则,死亡率仍将提高”
直到这个时候,种谔方才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望着慕容复缓缓道:“本将方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慕容复眼也不眨一下,“伤兵营里没有轻伤员所有人都需要休整,两天远远不够!”
种谔闻言忍不住眯起双眼,自眼底迸出的冷芒老辣地令人心惊肉跳“早闻苏学士固执敢言,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慕容复,你是文人,不懂何谓战争伤兵营里头,死光了才叫死亡率高,还能站起来的都是轻伤!”
“你这是暴虐!法西斯!”慕容复忍不住高声咆哮,“种谔,你敢不敢去伤兵营看一眼?你敢不敢?”
何谓“法西斯”,种谔不明白,但“暴虐”两个字他听懂了种谔也不耐烦与慕容复这等迂腐文人多费唇舌,只阴着脸向闻声冲进内堂的亲兵一挥手“慕容复,听令行事!你若不从,这军中多的是人代替你!”人才难得,若非看在那控制在一成之内的死亡率,种谔早下令将这个胆敢连名带姓吼他的慕容复拖出去砍了
两名亲兵跟了种谔多年深知他的脾气,见慕容复虎口脱险,急忙上前一步,架着他退了出去
当晚,整个伤兵营被安顿至银州城内由于大量伤员缺乏必要的照顾,这次移动无疑是加速了他们的死亡慕容复守在伤兵营里不眠不休地为这些伤员检查身体,将因移动而造成的伤口破裂处重新缝针包扎,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正忙碌间,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伤员忽而清醒了过来他的左腿齐膝而断,更因感染而起了热症,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睁眼见到蓬头垢面的慕容复正对着他的左腿穿针引线,他轻声叫道:“慕容公子……”
“来人!按住他!别让他动!”慕容复条件反射地高喊没有麻醉药剂,针线穿过皮肉的痛楚足以令正常人发疯
当下便有两名辅兵扑了过来,将其牢牢摁在床上
那伤员却并没有嘶嚎着反抗,反而勉强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慕容公子,我不行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慕容复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那伤员一眼,然后,他将手中的针线交给身旁的辅兵,自己则来到他的床头,抱起他的上半身枕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有什么话要告诉家里人,我帮你写信”
“家里已经没人了,”那伤员艰难地摇摇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好……省得他们伤心慕容公子,我心里总惦记着……唐僧后来可曾发现白骨精是妖怪,孙大圣是冤枉的?”
慕容复眼眶一热,轻声道:“却说孙大圣走后,唐僧师徒三人来到宝象国那宝象国中有名黄袍怪法力高强将唐僧抓了去,那黄袍怪身边有一雉鸡精原是白骨精的手下这雉鸡精见唐僧不愿与她欢好,便将唐僧冷嘲热讽一番,说出了白骨精如何变化欺骗唐僧的始末,唐僧得知真相痛悔不已猪八戒与沙僧不是黄袍怪的对手,猪八戒得白龙马的提醒,赶去花果山请孙大圣回来相助……”慕容复话未说完,那伤员已在他的怀中慢慢地停止了呼吸,嘴角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松与慰藉
慕容复没有吭声,许久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些时日以来,他已见识了太多太多的死亡,以至于麻木地不知什么叫伤痛了
两名辅兵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这伤员的尸首自慕容复的怀中搬出,口中劝道:“慕容公子,人死不能复生……”
慕容复失神地摇头,语无伦次地喃喃:“不该这样……不该是这样……如果我当年选择学医……如果我知道怎么制作验血试纸……如果我能早些赶到……如果、如果……”他吃力地抱着头,再说不出话来
天微明的时候,种师道、乔峰、蒋长运三人结伴到伤兵营里来探望慕容复伤兵营里忙碌了一夜,这个时候大伙都在歇息,唯有慕容复在邓百川与公冶乾的陪伴下守着火堆取暖乔峰见了他也不废话,直接递了一坛酒过去“酒能暖身,虽然不是你的‘东坡酒’,但多少喝点罢”
慕容复摇摇头,低声道:“军营之内,严禁饮酒”
乔峰转头目视种师道,种师道却笑着用手蒙上眼睛,示意他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复这才伸手接过酒坛,想了想,仍是摆在一旁“不能喝,喝了手会不稳”然而纵使他滴酒不沾,此时也早已累地连拿住酒坛的气力也没有,手臂一直不停地发着抖
蒋长运见状,不由两眼通红,未免自己失态落泪,只得抢过酒坛粗声道:“你不喝,我喝!”说罢,拍开封泥,仰头豪饮
种师道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慕容公子,我是行伍世家出身,也算是见多识广有些事,你不知道,我知道所谓将军难免阵上亡,一旦入了这伤兵营,生死只凭天命那些重伤员,纵使熬过了今日也未必能熬过明日这战场上混乱地很,即便我们不出兵也难保不会有人偷袭,谁能日日精细照料他们?以往出兵,三个伤员里头死两个也不算多,如今十个里头才死一个慕容公子,你已积了大德了,其他的,听天由命罢!”
慕容复闻言只是苦笑“道理我都懂,只不过……”
“慕容公子,你一个文弱书生就不该来这种地方!你心肠这么软,就算救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只要有一个没救到你还是得心烦!可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呢?”蒋长运忍不住嗔道同样身在伤兵营,那些大夫们就各个呼呼大睡全无心事,只有慕容复愁得吃不下睡不着,随便死一个都好像死了亲爹
“……文弱书生……”慕容复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实在是累狠了,脑子发木,只知道蒋长运说得不对,却仍想不到该反驳
乔峰总念着慕容复是他带来的,对他存着一份香火情,此时也开口劝道:“慕容贤弟,人要往前看打完安定堡,我们还要打夏州;打完夏州,还有石堡城;这一仗要一直打到横山,我们别无选择,你也同样别无选择救尽可能多的人,为宋军保持尽可能大的战力,其他的,已经顾不上了”
谁料,他话音方落,慕容复的目光忽而微微闪动,低切地笑了两声,语焉不详地道:“原来如此……种经略要的根本不是西夏的国土,而是以宋军的性命换夏军的性命……我还以为他重视伤兵营才让我写的军令状,原来只是哄我的……”种谔攻下米脂寨即刻起兵进攻银州已让慕容复感觉心急,如今听乔峰介绍种谔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这一路走一路打,根本没有停下休整巩固阵地的打算慕容复便已猜到种谔的目标是最大限度地消灭夏军的有生力量,而非计较那尺寸之地的得失
却是种师道见慕容复累成这样心思还能用已是一惊,这般见识的书生可不多,放在伤兵营未免有些可惜了只是想到慕容复指着他叔叔破口大骂的火爆脾气,推荐他去给叔叔当谋士无疑是害他性命了
慕容复这见微知著的本事乔峰到是知之甚深处之淡然,又劝道:“听说你好几日不曾阖眼,先去歇歇罢两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慕容复沉默地点点头,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我被种谔扔出来了?我是主角,居然被种谔扔出来了?
青书:慢慢你就习惯了!
第23章 演砸了的复·南丁格尔·慕容
天明之后,慕容复将在伤兵营内负责照料伤员的辅兵们聚起来开会战事一启,伤兵营里人人忙地脚不沾地慕容复作为这伤兵营的主事除了刚来时立了几条规矩,其他时间一向是干活在前休息在后如今突然听说他要开会,大伙都颇为好奇,不但辅兵们到齐了,甚至有几名大夫也挤出了休息时间前来旁听,一时间将那暂且充作会议室的小土屋挤地满满当当
众人只见慕容复立在一张书案之后,书案上堆着不少画着红十字的布条,其中的一条却是系在了慕容复的左臂上臂系白布,那是服丧时才会有的情况只是纵然服丧,也不会在布条上画上红色的十字大伙正暗自诧异不知慕容复闹地哪一出,慕容复伸手略压了压室内嘈杂的交谈声,扬声道:“今日召大伙前来,是有事宣布请大伙静一静,听在下一言”
慕容复话音一落,土屋内登时鸦雀无声原来这些辅兵们身在厢军原就比禁军低了一级,他们身在伤兵营又无医术傍身,平日里做的大多是清理绷带搬抬尸首等脏活虽名为辅兵,但却与苦役并无不同,不但受人白眼,若是撞上个脾气暴躁的伤兵还免不得受些打骂只有慕容复愿意细心教他们分辨简单的医药以及各种护理手法,将他们从苦役培养成了合格的护士虽说工作因此繁重了许多,可在伤兵营的地位也同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感念慕容复让他们活出个人样,对慕容复从来言听计从
“种经略决议一日后征伐安定堡,咱们这些人必在随军出征之列安定堡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咱们的伤兵营怕是离战场颇远”
慕容复此言一出,不少辅兵们的脸上都浮现出少许喜色随军出征是无可奈何,虽说辅兵战死一样有抚恤金,但到底还是能不死就不死的好伤兵营距离战场远一些,这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就低一些
哪知这喜气尚未发散开,慕容复已然又道:“大伙都知道,救治伤员争的便是这时辰,早一步晚一步相差的许就是一条人命我决定组建一支战场救护队,上战场抢时间抢救伤员咱们的将士们上阵拼杀是谓英勇,咱们伤兵营一样不甘人后!”说到此处,他缓缓地扫了这满堂的辅兵一眼“当然,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大伙干的本不是拼命的活,我要你们去战场是强人所难所以,究竟要不要加入这支救护队,个人只凭自愿,在下绝不勉强”说着,他随手掂起一条画着红十字的布条举向人群“谁若自告奋勇,便将这布条系于臂上,战场上方便辨认”
一阵难耐的沉默
就在这片沉默之中,邓百川率先走上前来,目视着慕容复,神情极端复杂地唤了一声:“公子爷……”方才慕容复只吩咐他做一些画着红十字的布条,究竟派何用处却是只字不提,想来也是怕他阻止慕容复要上战场救人,这与他们原先的目的绝然不符只是邓百川在伤兵营呆了多日,对这些伤员们的痛楚感同身受,对他们的英勇更是发自内心地敬佩,他实说不出劝解的话来隔了一会,他长叹一声,伸手自慕容复的指端抽出了布条“水里来火里去,邓百川永远追随公子爷!”说罢,低头将这布条系在了左臂上
推书 20234-07-05 :《《(火影同人)重》:羁绊啊,是什么时候开始扭曲成爱意的,佐助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心想真好,终于可以解脱了。即使每个人都在说为了自己好,为了让自己变强,为了自己活下去,可是一个人活着的话,纵使再强,也没有任何意义吧。就这样死掉了,也很好。只是,不知道那个吊车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