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不打一处来,也可能是刚刚在那群大哥们面前演得太投入还没出戏,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随手拿过身边的烟灰缸就朝门框上砸了过去:“我让你走了?” 我前辈子可能是被烟灰缸砸死的,这辈子每次跟我爸打架都必砸它,如果奥运会上有一项运动是扔烟灰缸大赛,我是可以一战成名的
总之,烟灰缸擦着阿bo的身边砸了过去,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哐啷就一声碎响
我很少动手,除了跟我爸对打之外就是单方面抽发小,阿bo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对他动手,明显地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我爸
很可惜,我爸还昏睡得人事不省
跛叔在门外听到了响声,赶忙开了门:“怎——”他讶异地看了看阿bo,又讶异地看了看我,“清清,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 我说:“跛叔,没你的事,出去
” 跛叔脸上写着“你个骗子,我才不信没事”
阿bo直接关门把跛叔关在外面了
不知道跛叔怎么想的,隔着门劝了两句也没再进来
呵呵,在这家里阿bo不说话都比我有用多了
阿bo重新看向了我,沉默了一阵,解释说:“我去吃饭
” 我:“……” 我开始怀疑这一刻我是不是看起来像变态杀人魔,竟然真能把阿bo给吓到?想了想,可能他是还保留着最后的良心不想吵到我爸吧
我问:“不是趁我爸昏着去找祁煌私奔?” 如果说之前的阿bo只是意思意思服个软,这一刻他的面具真有了裂痕,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
但也只有一瞬间,他立刻戴上了一张更厚更冷漠的面具,双手抱着靠在墙上,又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原来你是知道这件事了
” 卧槽,听这话好像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他看向我:“我欠他一条命,他来找我帮忙,我就帮了
” 谁他妈跟你说这件事
我说:“哦,帮完呢?破镜重圆?” 阿bo又沉默了一阵:“不会
” 我说:“因为他拒绝你所以不会?阿bo,你把我爸当什么了?我爸对你一心一意,你是石头变的也该讲点道理吧?你和我爸的事我本来不想管,也轮不到我管,但我爸现在躺在这里,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他是为了你——” 阿bo突然嗤笑了一声,半天才说:“……对,为了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爸好了之后我会把这件事跟他坦白
” 我:“哦
” 事情到这样也差不多了,我爸有知情权
阿bo说:“我去吃饭了
” 你为什么对吃饭这么执着啊! 我说:“哦
” 我坐在我爸的病床前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这次的事件太严重了,已经超出控制之外,在我有记忆以来都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
但是事已经来了,就不要怕,也别浪费功夫去怕,得想怎么解决
我爸底下那些大哥大佬们想趁机分地盘上位,这我是决不准的
这些年我爸有心洗白,收了不少勾当,也压着这些人一起收,这是值得肯定的进步,但这些大哥大佬们是发自内心地不乐意,如果他们上了位失了控,难免一夜回解放前
所以我今天唬了他们一把,不管如何,我得撑到我爸醒来,这烂摊子我只能兜着,收不了
现在是我爸还有50%苏醒可能,那群人还给我点面子,一旦我爸真不行了,我他妈还算个屁啊
至于余家那边,也是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
余叔叔死了这件事直到现在我还有点无法接受,太没真实感了
我不喜欢余叔叔是一回事,但他就这么死了,还死在我爸的手上,这就太他妈的玄幻了,我跟我发小一夜就血海深仇了这不是在逗? 我给余世华打电话,他一直都在关机
我给他发短信发微信发QQ发微博私信等一切能联系上他的东西,他一个字也没回
这代表事情处在一个极端可怕的程度,因为他当初连开`房的时候都能秒接我电话,那时候我问他干嘛呢,他说他在酒吧跟人约了炮正脱裤子呢
我这个人是很不喜欢约炮这件事的,酒吧里瞎鸡`巴乱,谁他妈知道会不会收到艾的大礼包
所以我说余世华你把裤子穿回去,不然我不但拉黑你还揍你
然后他就立马提着裤子跑我家了,估计酒也喝了不少,蹲我楼下嚎,被我拎着花园浇水管淋了半天,青春的躁动终于消停,又逼着我说不生气,这事才算完
现在他不接我电话了,我很方,我担心他遇到了比我这边要更难扛的问题
他爸去世了,他还有一堆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要分场子分遗产分权,他爸底下的大哥佬们也要蠢蠢欲动
这还不算完,俗话说内部矛盾无法解决的时候就要转移到外部,那边的人肯定叫嚣着趁我爸病要我爸命,谁能所谓的替余叔叔报了这个仇,谁就有了上位资本,余世华现在一定过得异常艰难
我想了会儿,打电话给成锦程,假惺惺地寒暄了两句,旁敲侧击地问余世华的情况
成锦程说:“你还问我啊,我喊他去比赛他都不回我微信了,电话也打不通,我还打算再联系不上就问你的
” 我只好说:“他之前是说过家里亲戚有点事,估计在忙吧
” 成锦程那边似乎在修车,乒乒乓乓的,他走远了一点,问:“什么事?要帮忙不?” 我心想这事不能扯上成锦程,就说:“没什么事,我直接去他家找他好了
” 成锦程哦了一声,又叮嘱:“那你顺便提醒他回我微信啊
” 我说:“好
” 挂了手机,我更焦虑了
我想了又想,决定去见一见余世华,顺便送余叔叔最后一程
我要去参加余叔叔的追悼会
跛叔是坚决反对的,他觉得我这是送死
但我觉得必须要去,这件事必须要积极解决,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何况于情于理于各种瞎鸡`巴乱的关系,杜家总要有重量级代表出席余叔叔的追悼会,你总不能让阿bo去
我一般不固执己见,然而我一旦决定了非这么做不可,跛叔是无法拦住我的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也没有拦我
他只是感叹:“到底是大哥的儿子,跟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 我跟你讲,这是我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第二天,我着正装去了余叔叔的追悼会,前面两辆车开道,后面三辆车安保,这是我和跛叔互相妥协后达成的结果
好不容易我才让他们答应不会浩浩荡荡地跟着我进去,否则可能二话不说就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下车,身边只跟着跛叔和五个保镖
跛叔严肃地说:“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就直接把车开回家去,都别去了
” 我只好从了他
没想到余叔叔人缘还挺不错,追悼会上人很多,有人就着名帖宣读出我的名字,世界都仿佛寂静了,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我
实在要形容的话,就是早期港片里赌神出场的气氛
我他妈好紧张啊啊啊啊啊啊
但还要继续装逼
我停住脚步,淡淡地看着拦在灵堂门口的几个人,并不认识,看脸只能是小弟之类的底层了
旁边有人怒问:“杜清荣你有什么脸来?” 我也不认识这个说话的人,不过谁在乎他是哪个呢
我强作镇定地问:“我来送我二舅,有什么问题?” 好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我啊
对方骂了几句,说:“这里不欢迎姓杜的,马上滚!” 又有人紧接着说:“大哥就是被杜市敬杀的,拿他儿子抵命!” 小弟们赶紧跟着吆喝:“一命抵一命!” 跛叔和五个保镖如临大敌地围在我周围,秒秒钟要干架的节奏
还好没干起来,灵堂里传来余世华的声音:“住手
” 拦在我面前的人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一小条道,余世华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他披麻戴孝的,整个人瘦了一圈,胡茬都没刮干净
他不穿得那么花里胡哨的时候很有一股清凌凌的少年气,毕竟才十九岁,应该在大学校园里读书打篮球的年纪
他对我说:“来上香吧
” 他非常平静,平静得不正常,因为你要知道他平时正常的时候才不可能这么平静
我朝他点点头,朝里走
旁边还有人想拦,但余世华一路贴我旁边站着,那些人也不敢推开他
我走到灵前,负责燃香的人是当初我在余叔叔身边见过的小可爱,小可爱拒绝帮我燃香,沉默地束手站在那里
余世华亲手燃了香递给我,我接过来,规规矩矩地朝余叔叔的遗像鞠了三道躬,将香插入香炉
烟熏得我眼睛有点酸,感到巨大的悲哀
我讨厌参加追悼会,痛恨目睹死亡,生离和死别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人只有一条命,生前无论争得多少财富权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能衡量生命价值的标准除了为这个社会做过多少贡献外,还能是别的什么吗?但无论如何,余叔叔如今已经去世了,只盼他来世能做一个正当的人
我看了会儿遗照上的余叔叔,正打算转身,却看到余世华突然拦我面前,揪着什么人就扭甩了出去,还伴随着东西落地的清脆响声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跛叔和那五个保镖已经把我团团围住,跛叔大声地骂了句脏话
妈呀!吓死我啦! 我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从跛树肩头看过去,余世华把小可爱掀翻在地上,正往死里踹肚子,有点像他当年在洗手间里踹大理石的架势,旁边地上掉着把砍刀
日哟!谁他妈开追悼会还随时准备砍刀的,你们是打算分不匀财产就分尸吗?! 周围余家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去拉余世华,还有夹带私货趁机说他吃里扒外的,言下之意就是杜清荣只不过差点被小可爱砍死而已,但小可爱失去的却是他的一条肋骨啊!我`操`他们的妈
但这事不论如何也不能扩大化,我想去拉住余世华,但跛叔打死不挪位,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能直接推开他
我只好提高声量喊:“余世华住手!” 余世华又朝小可爱踹了两脚,这才由着众人拽开了
满屋子都静了,突然传来了几声拐杖重重杵地的声音,伴随着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世华,你爸在看着你!” 说这句话的人我认识,人称贤爷,爷爷辈,余叔叔的狗头军师,整天装逼兮兮地穿唐装盘太极球,伪装自己很仙风道骨,当我不知道他发迹之前是天桥底下算命的,还他妈兼卖老鼠药
这人以前就讨厌我爸,连带讨厌我,据传是苦恋过我妈,还一厢情愿地非要带我妈私奔,被我妈和我爸两脸懵逼地殴打了一顿,传了好一阵子笑话
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我就不说年龄差,光这脸也够寒碜的,我妈毕竟是颜控
贤爷被一个年轻小姑娘扶着走出来,面色严峻地说:“世华,你是你爸的儿子,不是他杜家的种!你这算什么?当心你爸死不瞑目!” 余世华冷笑了一声:“这是我爸的追悼会,谁他妈想在今天闹事,先把老子一起弄死!” 小可爱身残志坚地拒绝送医,满脸血擦也不擦,破了嗓子地喊:“是杜市敬杀了大哥,血债血偿,父债子偿,你凭什么不让我杀杜清荣报仇?!” 他这么一煽动,周围那些小弟们便纷纷喊起来:“血债血偿!” “父债子偿!” “杀杜清荣为大哥报仇!” 他们越喊越起劲,那叫一个群情汹涌,跟搞传销似的
哦,我参加过传销,高三暑假去一家杂志社当临时工,结果被老板喊去培训,还说优秀员工才有培训资格,我日,谢谢你全家啊!说白了就是传销,那次我差点闹出事来,以后有时间再说,现在还是解决眼前问题
我清了清嗓子,问:“能不能给我个说话机会?” 贤爷抬了抬手,止了那群小弟的吆喝,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荣少大驾光临,当然是有话要说的,请说
” 妈的把这当你自己家了?滚滚滚
我也皮笑肉不笑地说:“本来我只是为了我母亲来送我舅舅最后一程,但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回事,好像我姓杜,我妈就不是余佩莹了似的
” 我妈虽然过世得早,但当年名头不小,怎么说都是道上第一美女,我还在各大论坛战老妈的时候暗搓搓发过照片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妈确实跟余叔叔是姐弟,我来,是名正言顺,轮不到外人瞎逼逼
贤爷听了我妈的名字,眼里戾光一闪,估摸着更想搞死我了
他缓了缓,问:“怎么,荣少是打算不姓杜了?” 我敛了笑容,高贵冷艳地说:“此时此刻是什么场合,王二贤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是清楚的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有事来日再说
” 说完我就打算走
余世华我已经看到了,余叔叔的香我也上了,姿态我也做了,赶紧撤退保命
王二贤却示意众人拦住退路,跛叔和保镖们已经把手插进了衣兜里,余世华走过来拦在我前面,冷冷地说:“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 王二贤眯起眼睛,说:“不是我要做主,而是你如果不肯为你爸报仇的话,我们就来帮你动这个手
” 余世华环视四周,我也不动声色地跟着他一起看了个遍,除了那些应声虫小弟之外,真正有点分量的人大多还在摇摆,给不给余叔叔报仇关他们屁事,他们只是拿这事做条件而已
只不过如果王二贤真把这场架挑起来了,他们不得不跟着吆喝,毕竟是个面子问题,所以一时间也没人帮余世华
余世华弯腰捡起那把砍刀,掂了掂手,哐当一声扔到香案上,平静地说:“只要我余世华还活着,谁敢动杜清荣一根头发,我就杀谁全家
” 我:“……” 为什么突然玩这么大!本来嘴炮能解决的事你非得上升难度吗?!哦上帝啊,我的心有点痛
安静半晌,小可爱又开始嘶叫:“余世华你这个白眼狼!” 王二贤也彻底地怒了,但他比小可爱镇定一点,只拿拐杖直戳戳地指着遗像,质问:“你倒是说出个道理来,否则弟兄们怎么服你?” 我心说糟了,我发小我了解,他要讲道理他早考上大学了
果然,余世华简单粗暴地说:“我站在这里就是道理
” 王二贤还要说话,我赶紧截断了,抢白道:“既然你要算账,我就跟你算,你们绑架阿bo的事要怎么算?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们说一句血债血偿?” 王二贤骂了一句:“关我们什么事!” 我笑出了声:“不关你的事难道关我的事?人是在你们地盘被吊着打的,我爸是在余家地下室里把人找出来的,你跟我说不关你们的事?那余牧雄的死又关我家什么事?” 他们又一时卡了壳
这也正常,他们根本就无话可说,这都是事实
半晌,王二贤强作镇定地朝周围人笑了笑,又一脸阴鸷地看向我,问:“荣少这是清算总账?那也正好——” “你闭嘴吧,带节奏是吧?”我冷笑一声,转头朝周围的人们说,“各位,话你们也听清楚了,在这个谁都两眼一抹黑的危急关头,有人千方百计的就想看着余家跟杜家打得头破血流,是图什么呢?我不说,大家肯定清楚
余牧雄是在我爸的车里死的,但我爸直到现在也没醒!” 我缓了缓气,继续说:“事情起于阿bo被绑架,阿bo和我爸什么关系在座各位都知道,扪心自问你们老婆被人绑了你们不会去救吗?” 妈的没人回答我
我接着说:“最后阿bo是在余家找到的,这代表什么我不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你们以为我是要跟余家算总账吗?恰恰相反,我今天来,是为了和余家和谈的,自古以来窝里斗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存亡关头我们只能同舟共济、共度时艰
余杜两家交好二十多年,这才把地盘坐稳,几番大风大浪都吹不翻这两艘船,因为这两艘船是锁在一起的
《三国》读过吧?对于掀不翻的大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放火,烧得船上的人自觉解开绑船的绳索各自逃窜,阵势就不攻自破了
事到如今我相信各位叔叔伯伯们比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白磊回国之后,余家的爆炸案,不久前我家码头上半夜的火拼,直到阿bo被绑架,你们都觉得是我爸和余牧雄吃饱了撑的互相打着玩吗?” 半晌,有个道上地位颇高,跟我爸平起平坐的大佬站出来问了句:“你的意思是,这都是白磊使的离间?” 我朝他拱了拱手:“宋叔你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