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如镜和越捷飞都还是昏迷不醒的。
虽然现在天如镜可以说是任人鱼肉地状态,但是他地声名是与他拥有的神秘力量在一起的,桓远不像楚玉那样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在他地心里,天如镜可以说是有点类似天人一样的存在,现在却落得被绑缚囚禁的境地,还被楚玉随意作弄,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他现在虽然是无条件站在楚玉这一边,可是要他看楚玉折腾一个天人,总归不是那么兴高采烈。
同时他也为楚玉这种从骨子里蔑视神明的做法感到震动。
她是怎么做到的?对天地鬼神毫无敬畏之意?
甚至是在见识了天如镜的神通之后?
不敬鬼神,这对于在以唯物论滋养长大的二十一世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是对于还相信着世上有鬼神的古人而言,却是不可想象的,想要超脱这一点,多半需要有站在最高处的睥睨心态,又或刻骨无情的冷厉性情。
桓远却并不具备任何一点,他太拘谨,也太温柔了。
楚玉没有觉察到桓远的心中的波动,她只是让桓远帮忙把天如镜扶到外面来,依旧和白天一样绑在椅子上,接着,她端起白日里两次放下的铜盆,翻腕一掀,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朝天如镜泼了过去,浇湿他一头一脸,还有不少水泼在了他身上,浸湿上半身的衣衫。
这回,总算没谁再闯进来打扰。
桓远不由自主地扭头转向一边,不忍心看天如镜狼狈的样子……虽然之前天如镜已经够狼狈了。
天如镜脸颊上白天被楚玉戳出来的红点已经自然淡去消失,被水一浇,乱七八糟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勾勒着优美秀丽的脸容轮廓,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水光,显得煞是动人。
猛地被冷水当头浇下,天如镜身体一紧,随后,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慢慢睁开眼睛,一双莹润而纯净的眸子,正对上楚玉。
看见楚玉,天如镜先是有些茫然,像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过了片刻,他觉察到些什么,面上陡然浮现十分微妙的神色,好像有点儿想哭,又好像有点儿想笑。
“原来如此,我居然会错了意。”天如镜低低地说,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楚玉只见他嘴唇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便忍不住追问道:“你说什么?”
天如镜注视着她,很专心地看,他眼眸中不知道浮动着什么情绪,那情绪的变幻越来越慢,越来越浅,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一片澄明的清宁,他抬高了一些声音,一字一字地道:“我说,我不会答应的。”
绝不会。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九十七章 视死宛如归
如镜并不愚笨。
他醒来的第一刻,原以为自己应该死去,可是立即便感觉到身上被绑缚,并且少了一件他平时随身配戴,即便是沐浴也不会摘下的物件。
那物件的价值只有楚玉知道,而眼下不在了,他又为楚玉所擒,自然是她拿走了手环。
天如镜恢复清醒后,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致的情形。
接着,他便有点儿伤心,楚玉要的是他的手环,对她而言,他的全部价值,便在那神物上了吧。
楚玉皱了下眉,对于天如镜少有的强硬语气有些惊讶:“我还没说要什么呢,你怎么一口咬定不答应了?”
天如镜静静地看着她:“还能是什么呢?你难道不是为了容止而来的么?”
心脏被尖针的酸楚刺着,但是天如镜面无表情,十分冷静,也十分肯定地道:“神物一直束缚着容止,让他一身本事无从施展,这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们大约不晓得,神物虽是束缚了他,但也是保全了他的性命,倘若神物从我身上离开,便会对容止造成最后的致命伤害,眼下他应当是生命垂危,你说是也不是?”
天如镜的嗓音清澈无比,好像一望见底的水流,却又那么地无情:“你想救他,却反害了他,便想从我这里得来救人的法子。”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强硬了一些,“但是,我不会说。”
喜欢的人,为了另一个男子。用药来害他,谋夺走他最重要地东西,甚至还为了那人,现在要来逼问他。
天如镜微微阖起眼帘。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伤心,心脏的部位,好像有很多把细细的刀子反复来回切割,他头一次这样渴望成为另外一个人,希望能够变成她心里所维护的。而不是这样敌对的状态。
但。这也仅仅是幻想而已。
天如镜猜对了一些。但也猜错了一些,虽然楚玉此刻是为着容止而来的,但是最初的开始,却是他不曾料到的理由。
楚玉定定看了他片刻,也不说话,只当着他地面,打开屋内所有地箱柜。让他看到其中所藏物件,最后她又回到他面前,冷冷地问:“看到这些,你也该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吧?”
天如镜地目光扫过位于他身前的部分,面上却毫无畏惧之色,听完楚玉问话,他便缓缓合上双眼:“随你。”
他既然喝下那杯酒。便已经决定不再顾惜这条生命。
楚玉想怎么样。都随她。
但是他不会去救容止,更不会教她如何救容止。
这不光是因为妒嫉,还有师父的交代在。
容止并不是普通人。他拥有影响天下大势的才能,这样的人一旦得到施展的地方,定然不会默默无闻,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将名满天下,但是天书所记载的历史中,并不存在这个名字。
换而言之,与楚玉地必须消亡一样,容止也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
天如镜面上是一派平静,他的神情很安详,可是却带着一种彻悟后的决然,似乎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切苦楚伤痛,乃至死亡。
这是一种殉道者的神情,他愿意为自己所信奉的东西付出一切。
假如痛楚来到,他会用信仰去抵抗痛楚,假如死亡降临,他会视为自己应有的归宿,并且死得其所。
楚玉看到了,感受到了,也被震动了。
倘若是平时,倘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一定会十分欣赏天如镜这等无所畏惧的风范,可是现在这份无所畏惧,却是令她痛恨地固执。
他连一丝动摇和考虑都没有,便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也完全没有退让的可能。
对这种顽固得如同石头一般地态度,楚玉根本不知道
她甚至有一种预感,就算是将十大酷刑轮流加诸于天如镜身上,这个顽固得好比石头一样的少年,也绝不会松口半句。
更何况,倘若真要用刑,她未必狠得下这个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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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主府严密的守卫下,一抹稍嫌宽大的黑影飞快从暗处掠过。
过了片刻,那抹黑影晃过所有人,潜入沐雪园,悄无声息地来到容止床前。
笼罩住全身的漆黑斗篷一撤,底下藏着的却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艳红衣衫,正是花错。
花错不看另外一人,只快速返回窗边,从窗缝中朝外看了看,确定没有惊动外面的守卫,才步履轻盈地返回床边。
这时候负责照料容止的小厮已经趴在外面的矮几前睡着了,花错方才进来时,还给他闻了一下,保证他睡得更熟。
看着容止雪白憔悴的容颜,花错绷着脸,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朱红药丸,喂给容止吃下,过了片刻,容止的眉毛动了一下,口角溢出来一线鲜血,但眼睛却缓缓地睁了开来。
见容止醒来,花错紧张的神情终于稍稍放松,他倾身扶容止坐起来,手摸到他衣服下的骨头,目中又流露出难过之色。
花错带来的另外一个人,身材较花错稍嫌文弱,他面上贴着黑色的面具,盖住大半张脸容,只露出漂亮的嘴唇和下巴。
那人一见容止醒来,便连忙趋身上前就要下拜,却在容止含笑的目光之中停下动作,重新直起腰来。
容止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虚礼可以免去,说正事吧。”他三言两语间便立即居于主导地位,花错站在一侧沉默不语,而那人也低头听从吩咐。
“我时日已经不多,假装不支晕倒是为了骗过天如镜,但是若是真算起来,也不过还有一个月的生机。”他神情从容沉静,好像身体残败濒死的人并不是他,“因此,花错,我交给你的事,便是时时看着公主,公主八成是无法从天如镜那儿得到操纵手环之法的,天如镜的性子我也知道,他绝不会那么容易屈服。”
“三日,三日之内,假如公主还不能得手,那么你便替我将手环偷出来还给天如镜,顺道将他师兄弟二人放了。”
“为什么?”
“这不成!”
花错和他所带来的那人,同时发出疑问和反对的声音。
容止微微笑着,他眉宇间的笑意仿佛山巅冰雪那样遥远不可攀附,那种沉静又高华的气韵,让二人逐渐平静下来。
“你们且听我说。”容止慢慢地道,“尤其是花错,你性子冲动,我怕你自作主张,之前瞒了你不少事,如今也该告诉你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九十八章 重为操棋人
“我不离开公主府,一来是这里便于行事,二来,也确实是因为受制于天如月,他不知对我做了什么,令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容止简单地陈述了自己的处境,便道,“这些年来我也做了不少安置,如今已是万事俱备,虽然公主出手实出我意料之外,但我们的步子不可因此打乱。”
只不过,楚玉为什么会忽然想要那手环了呢?
她如此急切,甘冒风险,图谋的是什么?
容止的心思在这上面一晃而过,暂且找不到什么头绪,便暂且放下。
“花错小心瞧着公主,从而今起,以三日为限,三日后再出手偷取手环解救天如镜,这三日内,只要公主不杀天如镜,随她怎么做都好。”
花错与那人进屋时,身上带着少许寒气,被屋内暖炉的热气一熏,很快便消散无踪,花错定了定神,联系容止前后所说,问道:“我救出天如镜,便挟恩要求他救你,是不是这样?”
难道就这样简单?
容止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倘若你以此胁迫天如镜,他只怕是宁可不接受你的恩惠,也绝不肯助我,更何况,昔年我决意与天如月一较高下,纵然天如月已死,换成了个好对付的天如镜,我也不占他这个便宜,我也绝不哀求这一脉来解救我,我要他们心甘情愿对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