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花错是这样,对这不知什么来路,但是至少位高权重的女子也是这样。
他不专横自大,也不服软求人,他只是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非常平稳的始终如一,对方是什么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分别。
他本身就是稳固和强大的代名词。
观沧海一生,从不求人。
面对观沧海这样的态度,女子并未动怒,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纵然是浅笑,她地眉宇之间依旧充满了凌人的威势:“观沧海。你定要与哀家为敌?”
哀家?
楚玉还有部分心神沉浸在性别带来的惊愕余韵中,这会儿又听到了更劲爆的讯息。
哀家,意思就是皇太后的自称,南朝的那位皇太后是楚玉目送着去世的。至于新登基的那位本身年岁已经不小,其母是否健在还是两说。再加上,这里是北朝地地界,出现在这里的皇太后身份。显然已经呼之欲出。
不久前,楚玉还听说到她的传闻,据说那非姓冯的太后在先帝地葬礼上,哀恸欲绝投火自焚。救下来后便获得了朝野的一致拥戴,对于“太后”这个名词的印象,楚玉一直停留在电视剧里所见的老太太。最起码也是个中年妇女。却没料到北朝地太后。竟然是这样一位青春美貌的妙龄女郎。
当日第一次窥见她时,桓远说马车上有北魏贵族女眷的标识。身为太后,这确实算是北魏最贵的女眷了。
只是,应该在深宫之中地太后,为什么会离开北魏首都,不远千里地来到洛阳?
观沧海不为所动道:“我不欲与任何人为敌,但我也不惧与任何人为敌。你是平民也好,太后也好,都不能逆我意愿。”他声音不大,语气亦不严厉,只就这样陈述着事实,“你若是愿意就此罢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就此揭过,然而你若是紧逼不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管外力如 ,可是对他而言,都仿佛不过轻风拂山岗。
冯太后的眼睛非常亮,却不是女子明媚的亮,她地目光凛冽刚硬,直刺观沧海:“你是在威胁哀家?”
观沧海慢慢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微笑:“一口一个哀家地,你可是想拿身份压我?皇太后,很了不起么?北魏,很了不起么?你莫要忘记了,容止会地,我也会,容止可以帮你获得这个地位,我一样能毁掉你。”
楚玉怔怔地看着观沧海,他站在十多米外,站在侍卫们的包围圈中,夜色温柔春风和暖,他地笑容也很是散淡,可那骨子里狂傲的意味,却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简直就是……藐视一切。
这是基于自己实力上的可怕自信。
一瞬间,楚玉以为自己看到了容止: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可是观沧海身上真的有某种与容止仿佛出自同源的东西,那种强大,稳固,坚毅的自信,在任何境地下绝对相信自己坚持不变的本质,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倘若容止神秘如深不可测的海,那么观沧海则稳固如高不可攀的山。
观沧海慢慢地道:“你并不是蠢人,说起来,你勉强能算我半个师妹,我虽然会偶尔玩弄些花样给自己解闷,可并不会真的伤害你,你该明白这一点,那花错却是我好玩放他见你的,但倘若你因此对我生疑,进而与我敌对,以你如今的境况,却是自寻死路。”
“你只能相信我。”
“以我实力,杀尽此地之人也可从容离去。”
“我说到便能做到,你没得选择。”
“我言尽于此。”
观沧海每说一句话,楚玉便发现,站在她身侧的冯太后面色便苍白一分,她明丽刚强的眼眸中浮现难言的痛苦挣扎之色,但只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又被强行压制下去,化作一片冷漠平静。
“是。”冯太后略约点了点头,口吻比方才放软了些,“此番是我做错,希望师兄原谅。”只不过片刻的权衡思索,她便果断地做出决定,如此决绝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让旁边一直看着的楚玉终于忍不住升起微微的佩服之意。
冯太后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卫便左右分开,让出通往院门口的道路,她也不看楚玉,只冷冰冰道:“你可以走了。”
等楚玉走到观沧海身边后,冯太后又派人将他们送出去。
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便能脱身,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以至于离开了冯太后暂居的府邸后,楚玉依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晚上对平静了很久的她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与容止相貌非常相似的少年是个女子,这女子的身份又是北魏冯太后,同时还被观沧海称为半个师妹……
观沧海是坐车来的,两人上了马车,各自在一边坐下后,楚玉才略为清醒,盯着观沧海道:“眼下,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解释一下?”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三十五章 往事已成伤
沧海就坐在楚玉身前不远处,此时是夜晚,车内没有的漆黑一片,楚玉只能在黑暗里隐约瞧见他端正俊秀的脸容轮廓,以及挂着可亲笑容的嘴唇弧度。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楚玉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十分和气亲切的男子,竟然会有那样可怕的威势。
他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也偏修长而非健壮,可是见识过几次后,楚玉再也不会认为这人软弱无力,相反,他连指尖发梢都是无以伦比的强大,这不同于阿蛮的蛮力,而是纯粹的实力与本质的强。
他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逼得冯太后让步,并不是他言语厉害,而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基于他本身而发,他本身就是强横无比的实力保障,不管是智略还是武力,都有令人胆寒的成分在其中。
听了楚玉的问话,观沧海笑笑,他笑得很随意,与在冯太后府邸上充满魄力的笑容又大不相同:“你想知道什么?”
楚玉一时语塞,她想知道得太多了,观沧海一摆出这么副随便问的架势,她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该问什么。树立了一下乱如麻的思绪,楚玉决定问自己比较关心的:“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从头说,详细说,越细越好。”
黑暗中,楚玉看见观沧海的笑容仿佛模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一切都还是原样。
接着,她听到观沧海低缓的声音。那声音沿着缓缓流逝地光阴逆流而上,让旧日的时光逐渐地浮到表层,翻越无数如山峦般起伏的思绪,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楚玉所不知道的辰光。
楚玉静静地听着,在马车之中,伴着微微的颠簸,黑暗中马车车厢木材的香味,和从观沧海身上传来的药味混合起来。慵懒轻缓地浮游不定。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在二十年前,又或者是十八九年前,总之时间已经不太确定。一对孤独相伴的父子,来到了洛阳城定居。
自然,这不是一对普通地父子,虽然就连做儿子的。都对父亲的人品有些怀疑,可是对于父亲的才能,他却从来都很是佩服。
过不久,这对父子居住地地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位不速之客送来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请那个父亲代为教导。只不过那女孩没多久便被带走了。只留下其中的男孩,与儿子一同长大。
那父亲将自己的学识。毫无保留地教给那个男孩,甚至对其教导得比对自己的儿子更严格,更用心,那作为师兄地儿子是有些妒忌的,但是他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偶尔妒嫉一下便又恢复如常。
随着时光流逝,这一对师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年岁相差本不太多,又是师从一人,共同长大,彼此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伙伴,却也是最留意地对手。
人总是有比较之心的,这对师兄弟所学重合不少,因此便不时地以其中一项较量,各有胜负无数,并逐渐形成一个习惯,那便是凡是有什么事要对方去做,便先比较一次胜负,败者答应胜者在能力范围内的一件事,这个不曾约定过地默契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存在着。
只是好景不长……
观沧海顿了顿,忽而又轻柔微笑道:“其实好景已经很长,可是我每每回想,总是觉得不够长地,后来,那个师弟与他地师父和师兄发生一些争执,彼此不欢而散,那师弟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做了他该做地事,而那师兄和他的父亲,则离开洛阳,前往江陵定居,又过了几年,那父亲死去,只留下那师兄一个人,独自打着守孝的名义在江陵城外做那世外闲人。”
他说这话时,语调极为柔暖,虽然他双眼为锦带所蒙,可是楚玉相信,倘若他眼睛完好,目中的光芒必定是无比的怀念温柔。
观沧海淡淡道:“我说了这许多,你也该能猜出,那师兄便是我,而那师弟是容止,至于那与容止一同被带来,又很快带走的女孩儿,便是你今日瞧见的北魏太后冯亭。”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
臣民,南宋的不是,北魏的也不是,故而他言辞之间太后并无多少尊敬之意。
楚玉沉默许久,问道:“那你当初跟我说的,你是容止的仇人,是骗我的了?”
观沧海微微一笑,道:“也不尽然,昔年我与容止决裂,他用毒伤了我的双目,这些年来一直未能复原,也算是恩断成仇,只不过,那冯亭,当初差一点儿便成了我的师妹,当初她着急顶替人进宫,没来得及受我父亲教导,我如今代父为师,帮她这一把,却是与容止无关。”
虽然贵为太后,但是冯亭如今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她扶持先帝的儿子坐在皇位上,可是朝中却有大臣手握重权跋扈专横,想要真正将权力握在手中,只有先除去那权臣。
冯亭留皇帝在北魏首都平城那里做幌子,自己却千里迢迢南下洛阳,寻找到观沧海,向他求助。
观沧海早已打定主意不为任何人出仕,因此纵然冯亭以太后之尊前来邀请,他也仅只是代行师职,教导冯亭真正的权术手段和治国方略,让她拥有自保甚至进一步掌控权力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观沧海说“她只能相信他”的原因。
观沧海的解释很详细,很完整,也很长,说了整整的一路,将三人的关系说得分明,包括他原本是受何所托前来杀她,但是半途却被容止阻了一阻,后来来到洛阳,又改变了主意在楚园旁住下。
楚玉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观沧海说出的讯息完全消化,这时候马车已经行到她家门前停下。
观沧海又是一笑,道:“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是他们今日来寻我,我才知道你消失不见的。”接着他便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冯太后,前去要人。
楚玉却有些踯躅,她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观沧海静待片刻,忍不住微笑道:“你还想知道,容止现在何处,对吧?”
楚玉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对不对?”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对她至今还存在着影响力,尤其在她知道是容止阻拦了观沧海杀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