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完结+番外全 —— 作者:天衣有风

作者:天衣有风  录入:10-18


    楚玉嗤笑一声:“倘若你想反悔,就算白纸黑字写下来,你也不会被约束,倒不如索性简单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才容止的手掌与她相触时。不像是拍击,反而更像是安抚似的抚摸……

    错觉。绝对是错觉。

    两人如此算是一言为定。容止散淡地笑了笑,转头又去逗弄北魏将来的继承人。他的神情十分温柔,眉眼间流转的光彩好似春光,将料峭而高不可攀的雪意逐渐化开,楚玉忍不住看得呆了一呆,回过神后,她便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按照她跟容止的约定,她现在应该将自己所了解地手环的资讯告诉容止,可是看容止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着急想知道,反而撇下她去逗小孩……他究竟是怎么想地?

    容止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婴儿柔嫩的小嘴上,后者伸出肉团一样的小胖手,抓住他的食指往嘴里送,细白的小小虎牙卖力地啃咬着,好像要咬断手指一样用力。

    楚玉看得都快呆了,心中暗暗为北魏继承人捏了把汗,就算是长牙期间

    牙,也该挑一下对象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无都敢咬,那可是容止啊,她都不敢咬……啊,不对,她咬过,但是没咬中……

    想起来“咬人”的原因,楚玉脸上又热起来。

    容止沉静地一笑,探出手指轻轻搔刮婴儿地脸颊嘴角,逗得婴儿咯咯笑起来,趁此机会,他抽出手指,食指的第一第二指关节间留下一个带着湿痕的细巧牙印,乍看上去好像套上一只指环。容止看了一会那“指环”,转头对楚玉笑道:“见笑了。”

    楚玉想了又想,还是小步移动双脚走过去,差不多是用蹭的蹭到婴儿身旁,容止在婴儿左侧,她便站在右侧。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目光看容止,只好假装专注地看婴儿,原本是假装,到最后却是真地端详起来,并且越来越喜欢,这小孩子实在是生得太漂亮了。

    看着看着,楚玉想起一事:“这孩子好像生得不大怎么像胡人。”不是说北魏的皇帝原本是游牧民族鲜卑拓拔氏么?

    她老听桓远说平城胡人多,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偶尔出门游荡,街上一看,却分不出谁是胡人谁是汉人,只觉得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除了衣装外,跟南朝并无多大区别。

    当然,具体鲜卑人长什么样,楚玉自己也没什么概念,只模糊地觉得应该是高鼻深目,但是又不像外国人那样金发碧眼,总之和汉人应该不大一样。

    街上这样的情形可以理解,是因为进入中原后,鲜卑人与汉人混居通婚造成的,因为汉人的数量基数大,导致鲜卑人逐年被汉化,现在看来,就连所谓地皇室血统,也被汉化得厉害

    看了一会,楚玉忍不住也学容止那样,伸手去逗弄,下一秒,她的右手食指也跟着步入容止地后尘,被小家伙用软绵绵地小手一把抓住,非常熟练地塞入口中啃咬,看来他干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玉倒抽一口凉气,吃痛地想抽出手指,却又怕失手弄伤婴儿,那么软那么柔嫩的小家伙,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弄坏地样子。

    容止抿着嘴唇,眼角微弯瞧着她皱眉的样子,欣赏了一会儿,才拔指相助,逗弄婴儿主动张开嘴,解放她被咬住的手指。楚玉一抽出手来,便也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个细小牙印,正好与容止手上的在同一个地方。

    每人一个牙印,一模一样的位置,明明两人之间没有半丝儿接触,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系着此端与彼端。

    楚玉正不自在着,耳旁忽然传来问话声:“你喜欢孩子?”

    楚玉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容止是在跟她说话,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道:“还好,不吵闹的时候喜欢。”就如同现在这样,要是闹起来,她就该跑了。

    容止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楚玉有些莫名其妙:他记住这个做什么?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六十二章 离心而同居

    逗弄了一会婴儿,楚玉脑子里先自行梳理一遍,才有将她所知的有关手环的全部,都告诉容止。

    她轻声慢语,偏低的嗓音在清幽竹林中宛转回旋,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将她的来历,对于天如镜的观察与猜测,曾经与他做过的交易,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诉容止。

    反正这些东西,上回在他装晕之际已经被他听去不少,此时就算再多说些,也不妨事。

    楚玉说得很慢,遇到有听不明白的地方,容止便打断她的说话,细细地询问,直到解释清楚后,才继续往下说。

    楚玉看着婴儿,容止也看着婴儿,他们交谈着同一件事,却似是极有默契地不去看彼此,目光交错而不交汇。

    一直到楚玉说到她发现那手环还有穿越时空的功能,容止的手指微微一颤,他转过头来定定地注视楚玉,道:“你是说,那手环,能让你回到千年之后,你原来的地方?”

    一想到没回成家,楚玉顿时心烦意乱,她草草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我自己没有尝试过,但是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只要让她能操纵那手环……

    只要……

    没那么多只要了,她上次主动放弃了机会,天如镜有了防备,想要放倒他,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容止又深深地看了楚玉片刻。问道:“换而言之,那手环能将人带往千年之后?是么?”

    楚玉正要随口答是,忽然心中一动,她扭头望向容止,道:“你是不是可以将手环弄来?”纵然现在两人不对盘,但这不妨碍楚玉对于容止地心机手段抱有非常信心,倘若他决定这么做,也许真的可以得偿所愿也说不定。

    容止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巧妙绕过:“届时再说吧,我量力而行。”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个问题就含糊地带过。

    因为想起往事,楚玉的心情低落不少,接下来也没什么重要讯息,她便有简单地说了些,接着便要告辞离开,临走之前,楚玉终于忍不住看了眼容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压在心口的话问了出来:“容止,你。想当皇帝吗?”

    这个人,绝不像是能一辈子居于人下的,他拥有深沉的心机和钢铁般的手腕。他在南朝时便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然因为意外而溃败,但想要重建也不会是太大难事,他的同胞姐妹能操控北魏一半的朝政,也等于掌握在他手中,北魏太子都能给他养着玩,他现在还十分年轻。绝不会就在这一步中止,将来,更进一步是什么呢?

    再往前一步,这个世界权力的极致,便是帝王。

    更极端些,则是唯一地帝王。

    容止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呢?”他不回答,只又将问题抛还给她。

    楚玉轻叹一口气,又踯躅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我从未来来的。”

    “是。”他知道。

    “我没有说谎。”

    “是。”他相信。

    “容止。”楚玉望着容止,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悲哀。这悲哀无名而生。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她。“容止,就我所知的历史,从来就没有一个姓容的皇帝。”

    她的历史虽然不大好,但是,大概每朝每代的皇帝姓氏,她还是能勉强记得的,从现在起,南北对峙的情形还会持续几十上百年,直到隋朝一统天下。

    历史犹如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翻出无数地浪花,可是这其中并没有一朵浪花,是容止的名字。

    容止这样的人,不论在何时何地,处于何种境况,不可能湮没在平庸之中,只要他能够发挥自己地本事,必然会在这世界上永久留下属于他的痕迹,除非他死了。

    除非他在真正绽放出光芒前便死去。

    而在他死后,所有痕迹皆被掩埋,将他这个人

    在过的事实完全抹杀。

    这是历史,不能违抗,她曾经想要逃脱这命运,但还是不得不遵从了那看不见的轨迹。去到洛阳后,她让桓远打听过南朝的消息,得来的是她已经死去——作为山阴公主死去,作为楚玉悄然地活下来。

    不管是政客的统治要求,还是别地什么原因,山阴公主如历史上一般死去,除了好养男宠的恶名之外,她的美貌风致,她的音律才华,什么都没留下。

    正如她昔年所说的,河流中的一小股水流,想要脱离河流的方向,可是她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不得不被滔滔大河席卷而去,无可抗拒地按照原来的轨迹奔流。

    她是这样。

    刘子业是这样。

    已经死去和侥幸活下来地人都是这样。

    所谓命运,无人可逃脱,无人可幸免。

    从充满希望到现在悲观地随波逐流,那些变故改变的不仅仅是她地身份和环境,也包括了她地心态,现在她只要能平静安宁地度过这一生,便已经足够满意。

    这些她本来可以放在心里不对人言,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但是犹豫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容止走向注定的惨烈败亡。

    楚玉话音方落,便感到竹林间一片可怕地沉寂,只有不解世事的婴儿不时发出依依呀呀的叫声,反而显出这沉寂更为诡谲。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止缓缓道:“你所谓的历史,也是由人造就,未必就不能改变。”他的神情无有丝毫动摇,仿佛楚玉所说的话对他全无影响。

    楚玉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但是你也要知道,历史不是由一个人创造的。”由千千万万,无数个因素交汇而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什么事物,就会成为致命的变数。

    容止又沉默了许久,他深思着,末了才再度流露浅笑,柔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心领,但也仅仅是心领。

    楚玉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不可能劝动容止,似他这般意志坚定心如钢铁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而动摇,即便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荆棘地狱,他也会从容平静地走过去。

    虽然明知道不能改变,但楚玉还是忍不住微微黯然,就在此时,有人走入院内,乃是侍女和侍从各一名,他们先向容止行礼,随后那侍从道:“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容止微一点头,那侍女便上前来抱起婴儿,容止站起身来,朝楚玉微微一笑,道:“我陪你走一道。”

    楚玉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外行去,身后侍女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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