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毕竟越捷飞也是尽职,可是一听见这话,越捷飞立即单膝跪地,低头请罪:“越捷飞自作主张,请公主降罪。”
楚玉有些惊讶,她伸手把自己领口再拉紧一些,叹了口气道:“你保护了我,何罪之有?”
越捷飞不肯起来,依旧低着头道:“越捷飞原可不对容止下重手,但却因为私怨有意为之,公主还记得从前的那桩旧事……请公主饶恕。”
随口一句话竟然勾出陈年往事,这绝对是始料不及的,但越捷飞话说到最关键最八卦的地方忽然停住,楚玉的心一下子被勾起来,很想知道从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可那之后越捷飞便只是请罪了。
虽然好奇得要命,楚玉也不便多问,以免越捷飞觉察出不对来,只有打断他的请罪道:“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件事就此揭过,我累了要回去了。”
鄙视!
鄙视说八卦只说一半的!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第四十章 问君如有意
山顶上惊吓一场,回公主府后又是一阵起落,楚玉觉得疲惫,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换好衣服散着头发,楚玉悠哉的吃幼蓝送来的早饭,严格的说,这已经是接近午饭了,吃了半饱时,她留意到幼蓝的神情拘谨,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便温声问道:“有什么事么?”
山阴公主的侍女自然不会只有幼蓝一人,但是楚玉来此之后第一个见到的除自己以外的女性便是幼蓝,更从她口中初步的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从那以后便指定她一人专门服侍,并且提升了她的待遇。
见楚玉心情好像不错,幼蓝才大着胆子道:“公主,外府的一些人从今早上起便站在内苑的门口那儿,现在都还没走。”
楚玉扯过丝帕擦一下嘴唇,好整以暇的问道:“他们守着门口做什么?”
仔细观察楚玉并无不悦,幼蓝心中暗喜,攥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名贵珠花,低下头恭敬的道:“他们是来找容公子的,一些大笔的花销款项,需要容公子的批条才能去库房领取,以及半个月核对一次的帐目,府内的人事安排……”她很乖巧的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因为容止的关系,这些事都卡着,
容止在公主府管的事情这么多?
楚玉原想再吃一些东西,此时却不由得停了下来,她思索片刻,道:“容止不肯见他们?”这行为,算是在给她颜色看么?
“自然不是!”讶异于楚玉的想法,幼蓝连忙的摇头,唯恐楚玉误会什么,“容公子并没有拒不相见,但是花公子却守在他院子门口。”
楚玉沉默片刻,放下筷子,站起来披上外衣:“好,我去看看。”
出门之后,越捷飞自然跟上,两人一路行至西上阁,素来清净的沐雪园附近,此时零落的站了不少人侍卫侍女侍从,算起来也有二十多人,但是他们谁都不敢接近园子的大门,面上带着惊惧之色,好像那里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这些人身上也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衣衫的领口开了个一寸长左右的口子,又或者头发被削去一段。
这大约便是花错的杰作。
有人发现公主的到来,连忙想要行礼,楚玉摆摆手阻止了他们,她随意叫过来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人,问道:“里面情形如何?”
那人连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道:“回公主,花公子说,他不会让任何人见到容公子。我们想要进去,可是都被打了回来。”第一剑是警告,第二剑便会动真格了,他们虽然是给人办事的,可是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此时又有勇士大无畏的闯入园内,一两秒后,园中传出惊叫,伴着惊叫声,墙头上抛垃圾一样抛出来一个人,正是一两秒前闯入的勇士。
楚玉朝门里望了望,只见碧色的竹影微微摇曳,并不能窥见人影,她转头又问年轻人:“一定非找容止不可么?”难道没有了容止,他们就不能自行处理?
听着年轻人的回话,楚玉这方知道,容止平时虽然看起来比较悠闲,但是他手里掌控着公主府的印鉴,以及公主府内金钱人事等最为重要的几条运转命脉。
容止竟然有这样大的权限?
楚玉心中惊讶不已,却又有了更多的不解:容止手中权力如此之大,假如他不想留在公主府,早就能走了,甚至连害死她也不是不可能……究竟是什么让他一直留下来的?
在沐雪园外站了一会,楚玉把周围人召集过来,告诉他们她会有所处置,令他们先行散去。
待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楚玉也没有望沐雪园走一步,她转过身,步伐快速的朝来时的道路走去。
越捷飞追上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你要去哪里?”
楚玉淡淡道:“修远居。”
*****************
修远居中,桓远却不像往日一般,手中握着书本浏览,他前次从容止那里借来的书已经看完,眼下也不愿再见到容止。
屋外隐约传来侍卫的说话声,随即有人推门而入,桓远忍不住偏头看去:是谁在这时候来找他?
楚玉微笑着跨入桓远的屋子,扫视一眼看见坐在角落的青年,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见到楚玉,桓远俊美的脸容上泛起复杂的波动,他迷惘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女,觉得自己从前好像从未认真的瞧过这个人,经过昨日之事,他的心志已然动摇,可是两年来埋在心底的耻辱,又岂是片刻的动摇可以抹杀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桓远心中交织着,一面是救命的恩情,另一面则是被迫成为禁脔的耻辱,他现在甚至不晓得,应该以怎么样的神情去面对楚玉。
相对于桓远的挣扎,楚玉的想法却十分明确,她来到桓远面前,与桓远隔着一张桌案对坐,开门见山的道:“桓远,我今天来,是来和你谈一笔交易。”
桓远皱了皱眉,道:“我有与公主交易的资格么?”他这句话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的,话才说出来,不知为何又有些后悔,缓了缓口气道:“公主恕罪,桓远失态了……请问公主,是什么交易”
楚玉缓缓的伸出手来,比出三个手指:“三年,今后你不再是我的面首,而是我的幕僚,为我做三年的事,三年之后,我给你安排一个家底干净的新身份,还你自由,这笔交易,你可愿意答应?”
这个时间跨度虽然稍微长了一些,但楚玉也有自己的考量,她需要一个得力的可靠的帮手,比起不知深浅的容止,此时的桓远反而更符合她的要求。
“可是桓远。”楚玉目光锐利的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不容他回避,“这三年之内,我要你完全献出你的忠诚,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假如你不能做到,那么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第四十一章 击掌以为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楚玉面上虽然果决坚定,但是心里却不是很有底。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她心中想法虽然明确,但是桓远不一定吃她这套,就算吃了这套,也不一定完全信守承诺。
这种完全依赖于个人信用的事情,倘若选择错了人,后果是一败涂地。
但是目前眼下,楚玉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她目前的接触面还不够广泛,称得上认识甚至比较熟的人不多。
流桑虽然年纪小有可塑性,可是他对人没有什么防备心,一声声容哥哥叫得那么亲热,改天容止把他卖了,他还说不定反过来帮数钱呢。
奥斯卡演技的驸马爷更是不可信,设身处地的反思,楚玉觉得何戢比较愿意一刀捅了她。
柳色墨香二人楚玉也不是没有考量过,不过感觉他们走的都是花瓶路线,能力方面值得商榷,也只有略过不提。
至于花错,看方才的情形,他明显是与容止站在一条线上的,可以提前出局了。
于是只剩下桓远。
他有才华,心思细密,性格之中有刚直隐忍的一面,除了对自己的身份和过去有些放不开外,已经找不出什么别的缺点了。更为重要的是,楚玉昨天才冒着绝大风险救了他的命,虽然当时是下意识的不由自主,可是现在却正好能拿来动之以情,而许诺给他全新的自由人身份,便是诱之以利。
双管齐下,楚玉自认为已经尽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人事。至于能达到多少效果,今后会有什么变数,却是她无法预计的。
尽人事而不从天命,如此而已。
听到楚玉开出的条件后,桓远几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想要相信却又忍不住怀疑,还没欣喜自己便暗暗的泼冷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等了一会儿见桓远只是沉着脸色,没其他反应,楚玉站起身来,对他微笑道:“我等你的答复,你好好想想,不急在一时半刻。”
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正好背光,脸容埋在阴影里,但是一双眼睛却澄明清澈,蕴藏着冷静坚定的辉光。
昨日的那一刻,她也是这般模样。
好似有什么在脑海中陡然炸开,桓远神智一空,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好。”话说出来他又微微有些懊悔,想要收回已是不能。
楚玉心中雀跃,手掌朝外飞快的伸到桓远面前:“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袖子随着动作微微卷动,她纤细的手腕露在外面,桓远注视着这手腕,想起昨天就是这只手拉住了他,即便是在那么危急的关头,也始终没有放开。
就在楚玉等得有些心焦时,桓远慢慢的抬起手来,掌缘轻轻的贴上她的,两只手慢慢的合在一起。
楚玉认为自己在冒险的时候,桓远又何尝不是?
可是所有的猜疑和不安,都被相互贴着的手掌平缓而温柔的压下。
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
步出修远居,楚玉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接着她又折回沐雪园。
因为她的吩咐,周围人都已散去,绿竹梧桐又重新显现出了风致的幽静,接近院门口时,楚玉瞧见一名侍女双手端着托盘,正慢慢的朝这里走来。
她上前拦截那侍女,问道:“这是什么?”
侍女想要跪下,被楚玉阻止,她小心翼翼的偷眼瞧楚玉,确定她神情没有异样,才低声答道:“是给容公子准备的药粥。”
托盘之中放置着一只瓷盅,楚玉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盛着的果然是热气腾腾的稠粥,不过粥的颜色却不是大米粒的白色,而是带着些肉色混合褐色,米粥里混着碎肉沫,以及不知是什么切成的白色细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