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真对他笑了一下,又指了指下面,说:“他们把沙滩椅换了。”
“去年换的,”傅尧说,“去年过年的时候。”
顾真没有说话,傅尧对他说:“下去看看吧。”
他们下到沙滩,顾真坐了坐新的沙滩椅,同傅尧拉着手散了一会儿步,突然听傅尧问他:“你愿意跟我去看看小满吗?”
顾真“嗯”了一声,认真说:“当然可以。”
他方才就觉得傅尧有话要说,耐着性子陪傅尧在沙滩上走了十分钟,才等到傅尧说出来。
“小满特别喜欢你,”傅尧给顾真打预防针,“她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觉得不舒服,你就直说。”
顾真觉得傅尧有些小题大作,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走到阳台上时,傅尧又忽然转身,档住了顾真,低声对他说:“小满……长得……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你……”
他没再说下去,顾真便懂了,顾真拍了拍傅尧的手背,说:“我知道了。”
傅尧家的窗帘依旧拉得紧实,门窗也紧闭着。傅尧开了门,顾真才第一次见到傅尧家里的样子。
房子里头灯光很暗,傅尧进了门后,也再多没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地板上,一点儿外界光源都没有,叫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顾真环视了一圈,傅尧家装得简单,唯有门口的楼梯显得有些怪异,旋转楼梯中间,有一个简易的平板电梯,顾真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傅尧叫了一声:“小满,顾真来了。”
顾真耳朵很灵,听到一阵轻微的电动声,还有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什么?”
随即,顾真看见一个轮子出现在转角,一台电动轮椅转了过来,上面坐着一个很瘦弱的女孩子。
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皮肤苍白得像墙面一般,头发是浅米色的,瞳孔的颜色也与常人不同,她一副要晕过去了的样子,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半张着嘴巴,盯着顾真一动不动。
顾真见惯了歌迷这个样子,便微微躬身,和小满平视着打了个招呼,笑着叫她名字:“你好啊,小满。”
小满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脸,又叫了一声,脸埋在手里不起来了。
“好了,别太激动,”傅尧拍了拍他妹妹的肩膀,回头对顾真说,“去坐坐吧。”
他推着小满的轮椅,往客厅走过去。顾真也随着他们过去。
到了沙发边,傅尧把小满从轮椅上抱下来,让她坐在沙发上,见顾真看着他,傅尧摸了摸小满的头,说:“可以不坐轮椅的时候,我们还是尽量不坐。”
顾真“嗯”了一声,问:“小满几岁了?”
小满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都有血色了。她看着顾真,发现顾真在看她,就又看看傅尧。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傅尧对她扯扯嘴角,道:“你小顾哥哥问你话呢。”
小满小声对顾真说:“十八岁了。”
他们坐在傅尧家聊了一会儿天,小满还是有些一惊一乍,一对上顾真就愣神,说不出话。
傅尧看看着好笑,对小满说:“顾真在这儿待十几天呢,你慢慢适应。”
“我爸说晚上一起吃年夜饭,”顾真说,“到我们家里。”
傅尧点头道:“你姐跟我说了,不过我妈没说,可能忘了。”
“阿姨还不在吗?”顾真顺口问了一句。
傅尧看了看表,说:“说是五点到。”
正说着话,前门的锁扣一声轻响。
三人回头看过去,一个不高的女性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妈。”傅尧和小满一道叫了一声。
傅尧的母亲看上去和顾真妈妈差不多年纪,保养得也很不错,气质很好,说话慢吞吞的,她客气地对顾真说:“是隔壁家里的小真吧,小满房间里都是你的专辑。”
顾真和她问了好,傅尧介绍说他妈妈是个大学教授,在纽约一所大学里教物理,几个人一道聊聊天,也不觉无趣。
等太阳快要落山,顾真家人也回来了,他们一起去了顾真家,准备吃饭。
为了照顾小满,顾真家里只开了环灯,在长桌上点了蜡烛,女? 当前是第: 11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逗统σ黄鸢巡硕肆松侠础?br /> 他们两家不是头一回一块儿吃年夜饭了,傅尧的妈妈、顾真的妈妈、还有一个顾莘,一块儿聊着纽约的购物经。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三人不约而同赞扬起一家闹市中的买手店。
傅尧和顾方远也聊了起来,顾真坐在小满身边,不想加入父亲和傅尧的话题,就和小满搭话。
小满小声答了几句,满脸红晕,筷子拿得摇摇晃晃,一块紫米糕夹了很久都没夹起来,顾真就用公筷帮她夹了,放在她的骨碟里。
小满感激地看了顾真一眼,小心地说:“谢谢。”
但紫米糕夹到了小满碗里,她还是吃不顺手,用筷子左戳右戳,就是没法弄起来。
顾真就让小满等一等,把她的骨碟拿去厨房,用刀叉切块,放了一根水果叉,又端回来。
顾真和小满说了不少话,从Malibu的天气,说到周边地貌,小满也渐渐不那么腼腆了。
提及顾真和傅尧在S市也做邻居,小满便问:“Robin在国内过得怎么样?”
她说当时为了把Robin带回国,傅尧费了很大的事儿,又说:“我对狗毛有点过敏,我搬回Malibu之后,我哥就把它带到学校去养了,所以我只远远看到过它。”
顾真给小满看Robin的照片和视频,告诉小满:“Robin还是我和傅尧一起买的。”
“你在Malibu的时候?”小满说,她看了正在认真听顾方远说生意经的傅尧一眼,“我哥那时都不告诉我,不然我肯定要回来。那我就可以告诉你,那张专辑真的很好听。”
顾真笑了笑,说:“你那时才多大。”
他早已从坏情绪里走出来,提及那时候的失意,也不会再徒增伤感。。
“真的,”小满说,“当时看到评论,我好生气,让我哥一下帮我买了五百张专辑,现在还藏在妈妈纽约房间的柜子里。”
顾真刚想说小满买五百张太多,却突然之间愣住了。
隔了几秒,顾真听见自己问小满:“你当时就在听我的歌?”
而对面正在说话的傅尧,兀地噤声,直直看着顾真。
顾真的笑也蒸发了,他看了傅尧一眼,继续耐心地问小满:“这么早就听我的歌吗?”
“对啊,十二岁就听了,”小满未觉有异,接着说,“我哥帮我订的,过了两个多礼拜才到,他又租了卡车,才把五百张装回家。搬得满头大汗。”
小满说着便笑了起来,顾真没有同她一起笑,他看着傅尧,傅尧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目光,平静地夹菜,又平静地和顾方远谈天,好像方才看着顾真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真沉默了少许时间,又和小满聊了些别的,只是这顿年夜饭,变的食不知味了起来。
这天晚上后半段,顾真走神走得厉害,他细细回想着五年前在Malibu发生的一切,既没找到傅尧不知道他是顾真的记忆,也没找到傅尧知道他是顾真的记忆。
傅尧这么聪明的人,不露痕迹地隐藏信息,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顾真都没注意到傅尧什么时候走的,顾莘把他摇回过神来,一脸忧心问他怎么了。顾真愣愣看着他姐姐,忽地觉得有些害怕,也有些冷,他抱了一下顾莘,又很快松开了,站了起来,说困,紧接着走上了楼。
顾莘站在他身后,不用回头看,顾真都能想到他姐姐欲言又止的脸。
回了房里,顾真第一件事就是把窗锁死,然后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手机调到静音,戴上了降噪耳塞,想再回忆清楚。但很多细节,他早已记不清了,而且想着想着,还是会想到傅尧可爱的那一面。
五年前傅尧装作没认出顾真,放到五年后来看,其实无伤大雅,两人的开始和顾真的认知有一些误差,傅尧也一直没有纠正,仅此而已。
傅尧为顾真做的比起来,是不值一提的小错误。
但顾真依旧觉得不舒服,所以他什么都没做,蒙上被子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