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远信抬头,看到单仁递给自己的微笑,也是,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非要凑到一起,他们能如此相处两年,已是不易。分离后,总会各自怀念某一刻,他们或深或浅,都会出现在各自的回忆里。
第69章 第 69 章
2011年4月19日,周二,晴
可以说这次老班是铁了心要把仲孙赶出这个班,我还记得老班在初次见面时说过,班上40个同学,一个都不能少!然而时光荏苒,班级的人来来往往,早已不同往日。我相信老班把我们每个人都放在心尖上,只能说仲孙实在不受教,老班把他开除,也是从大局考虑,不能影响到其他同学。
杭州的春天其实很短,才到四月底,柳絮刚刚飞尽,气温便爬升至将近三十度,伊远信挽着袖子在整理习题,把一些无用的试题整理出来,直接交给楼下的大叔,给他卖废纸。
他右后方,仲孙的位置已经空出来,教室里少了人,大伙也只是偶尔聊起,最后的两个月,他们的闲谈都随日子递减。
政治老师葛利走进来便看到一群埋在书堆里的学生,他静静站着,也不上课,直到所有学生缓缓抬头,注意到他的存在。
葛利老师向来行事诡异,他们是又哪里惹到这位怪人?
“你们觉得你们学习是为了什么?”
虽然有点不着边际,这其实是个世纪问题,很多优等生都不一定弄得明白的一个问题。
“蔡婷,你来回答一下。”被叫到的蔡婷婷欲起身,葛老师又急着喊道:“别别别,不用站,不用站,我们就随意一点。”
蔡婷婷尴尬地在座位上磨蹭片刻,才用她清脆的声音答道:“学习就是为了充实自己,为社会奉献绵薄之力。”
很标准的答案,可总有学生不引以为然,轻微的嗤笑同样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葛利也不意外。
“简单,既然你笑了,你来回答一下。”
伊远信低着头偷偷瞄了眼简单,她的脸终于通红,迟迟不敢直面老师,其实她发笑毫无缘由,他们似乎都会被正经答案莫名戳到笑点。他们都不敢直言,做人做事没必要那么直板。
“没关系的,老师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葛老师轻松的语气无形的压力,让简单不敢对话,只拼命摇头表示不知道。葛利僵持半分钟只好放弃,在教室里又搜罗一圈,所顾之处,无不低头。只一人,他便抓住说道:“让我们的班长说说吧。”
“就是穷开心啊。”
单仁浅笑言之,班级里的人无不哄笑,伊远信倒看出来,单仁就是为了给这个话题缓解一下氛围,不过他心底的答案或许还真是如此吧。
单仁说完后,葛利也是乐了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不用人对于学习的定义都是不同的,大家都没有对错。不过,大家都不要过度,正如中国最高深的哲学思想——中庸一样。”
政治老师说的每句话,总是要上升一下高度,葛利不只是为了缓解他们的学习压力,还要给他们上堂如何学习的课。至于他的政治课,可以说,他的课堂是百分之四十的废话组合百分之三十的自学,最后的百分之三十才是他的教学。
其实政治学习并不是靠老师,要背要记的内容很多,葛利只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辅助的职位,学生有不懂的,尽管来问他即可。
“再说回学习,刚刚我进来看到大伙都很认真,一个个埋在书堆下面,这样其实也还不错。我是高一一个班的班主任,他们的状态就远远不及你们。可我又在想,你们是不是真得明白学习。会不会也只是个学习机器?”
很多老师都和他们说不要成为学习机器、学习的奴隶,可他们无形中就会卷入其中,毕竟,作业是不会少的。
“我也看到你们后面那个‘高考一句话’上面每个人写的,都很有志气,你们现在是否还保留当初的状态?”
那是百日誓师的晚上,老班要我们写的一句话,伊远信跟着大伙回头看看,他的便利贴还牢牢粘在那方天地。葛老师的问题点到为止,也不深究,笑着让我们拿出上节课的卷子,开始了他“催眠序曲”。
高中三年,换了三个政治老师,第一个是自己本班的,伊远信当时遇上的是一个“糟老头”。伊远信没有侮辱老师的意思,就是觉得老师他非常不修边幅,说的话又是他们听不懂的,大概这就是“哲学家”吧。
第二个老师是位女老师,她讲的课便非常易懂也生动,大概是因为那一年教的主要是法律的缘故。
眼前这位老师虽然只短短相处半年,可这位老师很亲近学生,他的课几乎就是用来聊天的。伊远信也稍微了解过,葛老师大概就是用大学的教学方法,而他们只觉得新鲜。
葛老师也特别喜欢说他以前的事,有时候他们会觉得老师是在吹嘘,可他的教学成绩摆在那,又不得不正视这位老师。他带的文科班,政治平均分就没有下过80的。伊远信文综的弱势——政治,就是在他手里,变得出类拔萃,弥补短板。
靠近高考的日子,开始变得索然无味,伊远信从一开始的干劲十足也慢慢变回沉默寡言。他脑海里只环绕一件事——做习题、改习题、听习题。
单仁?那是谁?
“你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
“嗯嗯嗯,在听呢,我这不是一直和你没超过一米吗,我们还需要什么约会?”
单仁并非不知轻重,只是伊远信半个月来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活动距离不超过五百米,一直陪着他的单仁都要崩溃了!今天还是五一黄金假期,他竟还打算窝在教室,单仁那颗躁动的心早就忍受不住了!
“你知道吗,你怕是又要回到之前那个怪圈了!”单仁握着伊远信的手不肯松开,他只好停笔用另一手一点点掰开,慢慢说道:“我之前那是因为有心事,才把自己埋在书堆里。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别再给我整幺蛾子,我就心无杂念,你放心好了。”
伊远信把单仁的手轻轻放回他自己的课桌,哄孩子一般笑了笑,单仁只能哀叹自己找了个不解风情的男友。
在他困惑如何把伊远信从课桌上挪开的时候,看到周泰带着他男朋友从后门溜达进来。单仁以为他又是来秀恩爱的,直接白眼相对。
“班长,干嘛呢!我们是要好心过来邀请你们一起去动物园,你们就这样?”
经周泰这么一说,单仁灵光乍现,贼眉鼠眼地看着瘆人,周泰不由躲到卓文迩身后。单仁心想,他一个人或许说不动伊远信,两个人的话……
“文迩,愿意帮我个忙吗?”
单仁说着眼神往伊远信身上瞟了瞟,对方立即明白,而伊远信只觉得脑门刮过一阵冷风,隐隐有些不安。
单仁、卓文迩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伊远信有所领悟,一个单仁或许不敢架着他走,但两个人自己就无还手之力了……
“喂喂喂!小心……桌子!水杯,水杯!”
高三生的座位上堆满了东西,伊远信根本不敢挣扎,要是动乱别人的东西,那就尴尬了。
单仁一手架着伊远信,一手帮忙扶稳一路过来被他们撞得摇摇欲坠的水杯、物件,还交代周泰道:“快,把东西理好,我们走!”
看着被拖走的伊远信,周泰也笑嘻嘻的,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初去上海好像也是这般。
到了公交上,座位只剩三个,伊远信这回没谦让,直接抢了个座位,让单仁站着,后者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靠在旁边。小眼神还时不时往伊远信身上瞟,可怜兮兮,周泰坐在后面都有点看不下去。
“室长”,他的声音刻意放柔,像怕打扰了这位“母老虎”,“说起来也是我提议的去动物园,你就……别怪班长了吧。”
“我没怪他啊,我只是在想刚刚没写出来的题目。”
伊远信傲娇地咬定他这不是生气!抬头又和单仁视线相交,单仁很委屈地笑了笑,伊远信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便降了火气。
“你……坐吗?”
“做?”单仁接的快,俏皮的语气一下就把伊远信的意思曲解,伊远信又气又恼,白了他一眼转头靠着玻璃,单仁这才没脸没皮的贴近,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嘴贱、手贱,就让我站着好了。”